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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女倾城:薄情皇帝失宠妃》
被抛弃的命运(1)
朱阑香砌,红砖玉瓦已然成了刺目的颜色,让人凝睇中,灼痛了双眼。
九重宫厥中,一抹绯色的倩影久久伫立,如同苍穹上最后一夕晚霞,缠绕在看不清虚实的视线下。
她是皇上的宠妃,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却过着最低/贱的生活。
可是,那又有何惧?
她可是唯一可以近距离观摩活色春宫的人,赶明儿出了这宫墙,她便画本厚厚的画册子,发笔横财!
女子眸中明媚的光芒四溢,只微眯了一下眼睛,便看向了那漆黑的天际,星儿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点点光来。殿内满室旖旎,时不时传来阵阵娇喘之声……
“你这刁妃,还不滚进去侍寝,难道要朕亲自请你么?”
沙哑的声音随着冷风漫漫传来,她转身去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半敞着衣襟斜靠在房门之上,凉凉的指尖却轻挑向她的下巴,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她娇美的容颜不过化为他唇边的一抹冷笑,男子俯下身来,一双手极不规矩,修长白皙的指尖勾住她的裙带,欲拉扯。
她紧紧攥住他的广袖,咬咬牙:“可恶的你,这样玩,你很高兴吗?”
“朕心情好才逗弄逗弄你,真不识趣,今晚可是你莫大的荣幸。”
下一秒,她的整个身子就被他抓起来,无情的往榻上扔去,她不由得低声尖叫起来:
“皇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难道又想食言?”
“朕答应的事多着,谁都像你这幅德行,那朕岂不是要累死!”他慵懒的挑眉。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大骗子!”她怒瞪着双眼,恨恨的想把某人生吞活剥。
“你说,朕骗了你?”他亦冷笑,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将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髻间,“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朕吻过,摸过,看过……如果连朕都骗了你,试问天下还有哪个男人要得起你呢?”
“你这个肮脏的臭男人,快点放开我!”她吞吞口水,脑子一片空白,一双攥紧的怒拳,不住捶打在他的胸口。
“掌嘴。”他咬牙切齿地,紧紧卡住她的喉,深邃的眼眸里杀气渐浓,**之波也渐浓。
她却是倔强的睁大眼睛看他,口不择言的怒骂道:“臭男人,贱男人,该死的男人,我诅咒你全家!”使出全力捶打着,打着骂着,竟有泪水涌出眼眶。
是,他是万人敬仰的王,他有权利掌控一切,包括她的生死!她渐渐绝望起来,自己终是逃不开这个命运,可是,她的幸福呢?
“打呀,你用力的打呀!”挑衅似的看她,男子唇畔的笑意愈发幽深:“你若不用力些,朕会以为你在撒娇扮慎。”
身下刺痛,她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贯穿开来,她的面容瞬间苍白下来,却紧咬了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陌生的疼痛感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想要醒来,离开这个噩梦,可是没用,她伤痕累累,只好任由噩梦翻覆荒芜。
被抛弃的命运(2)
“君裔哥哥,对不起……”绝望无力的声音低蜿蜒绵,似悲凉,似决绝。
身上之人闻言身躯猛然一僵,眼中的神情冷了冷,力道愈加大了些,恨愈浓,眼眶一红,那泪水就不自觉间凶猛淌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你的眼泪还真是廉价,不是一直很恨朕吗?如果你恨朕,那就好好活着,等朕双倍偿还你的那天。”他凑近她,一脸无赖的表情。
“是,我是恨你,永远都恨……红颜,不过是自古君王消遣寂寞的玩物罢了,你的补偿又有几重?”
那三日三夜的折磨她未曾哭过,那故意羞辱让她难堪的衣衫加上身时,她未曾哭过,可是,她还是怕痛的,怕感情的痛,身体的痛,心底…的痛……
“小奴儿,你也会知道怕了?”男子慵懒的低笑起来,那双眼睛写满一种看到猎物的光芒,幽幽地像狼一样。
充满了邪魅的声音径直钻进她的耳中:“朕的爱妃,这才只是好戏的开始,朕不妨告诉你,男人要一个女人的理由与目的有许多,就像宸夕瑶那般蛇蝎无比的女人,你的君裔哥哥还每天与她同榻而眠呢!”
要一个女人的理由与目的?难道他已然觉察到什么……
******
大夏绍兴九年,这里,是位于帝都的宸亲王府。
雨水溅在冰凉砌骨的地上,风伴随着雷鸣,季冬之夜,最是寒冷刺骨的。
她叫宸娆雪,是宸王府的三小姐,自小却与母亲在偏苑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跪在书房之外,她目光凝视着窗影上烛光葱茏。
悄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年自己惨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难以忘怀。
自小,二姐宸夕瑶,就很喜欢拿她当下人使唤,她最乐意的事就是看到她哭。
所以,她会一直想法设法的用坏招来达到目的——
“娆雪,你个死祸害,给我滚开,脏兮兮的,赶紧把这,还有这,都擦干净,赶紧去!”
宸夕瑶趴在梨花桌上,翘着二郎腿跟大爷似的指使着她,大哥不在的这些年里,她愈发嚣张跋扈。
年仅九岁,宸娆雪默默的端着一盆水,踮着脚擦着木桌和宸夕瑶所指的那樽送子观音。
突然宸夕瑶由椅子上跳起,狠狠推了她一把,转身就跑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宸夕瑶便放声大哭:“爹,三娘,娆雪妹妹她故意把你们求来的送子观音打烂了,还说三娘是不会下蛋的鸡,就算再求一百个回来也没用。”
这时她才幡然醒悟,这个二姐,有意的要给父亲演这出戏。
抬眸,望着踏门而入的父亲与那个貌美的小妾,她竟无言以对。
只是望着他二人脸上怒气渐现,宸夕瑶哭鸣着跑到他们身边,素手指着她,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瞧她哭得好不伤心,那小妾跟她亲娘似的。
萧逸德一张脸冷到了极点,目光含着熊熊的怒火,抓起门侧的鞭子,便朝宸娆雪身上挥了过来。
被抛弃的命运(3)
疼痛无限蔓延在身,她疼得想哭。
却没有喊出声,低低哽咽着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位所谓的父亲。
又是几下挥了过来,身上很疼,心更疼。
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为什么一丁点的爱都吝啬于我呢?
她痛着,恨着,咬咬牙,凉透了心,又似乎所有的不安都沉淀下来了。
宸夕瑶所做的这些,也只不过是想让她不好过而已。
挨了无数下鞭子,直到母亲冲了上来,拼死把她护在怀里。
无情的鞭打,便一鞭一鞭的抽打在母亲身上:“王爷,求您别打了,孩子,她还小…….”
母亲哭着跪求父亲不要再打了,可他仍旧不顾,丧失理智般抽打着母亲,口中大骂道:“贱蹄子,还妄想让我萧家绝后,下作的东西,我非打死你不可!”
被母亲护在怀里,宸娆雪终于忍不住落泪了,因为母亲嘴角有血迹涔了出来。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打落在自己的额头,“爹,对不起,女儿知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您,求您别打娘亲了。”
余光瞥见宸夕瑶得逞的笑意,三夫人眼底的阴鸷,她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母亲今时今日所受的苦,将来一定要向她们全都讨回来。
*****
回忆渐渐收拢,满堂的繁华与她显得格格不入!
繁华,源于皇家下的聘礼,多到使全城轰动。
王府中人皆眼红,半月来讨论的尽是这些让人应接不暇的嫁妆。
而身为局中人她,却跪在这里,摇尾乞怜。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物件,说推给谁就可以的。
为什么,七尺男儿就可以有着自己的夙愿霸业,而她,只能充当一个附属品,任人宰割?
在心底,有着那么一丝浅浅的不甘。
风是那样急,雨夜如珠子一样扑扑而来,打在脸上有些生痛。
守候在书房外的管家有些于心不忍,长叹了口气说:“三小姐,莫要再倔强了,这圣旨便是皇命难违,老爷这会儿心情也不好,大夫人相劝许久老爷这才歇下了。可眼下你要抗旨不遵,老爷是没法向皇上交代的啊。”
“忠叔,我倒也是知道,所以跪在这里,希望父亲能高抬贵手。”
老管家心头一热,也只有这三小姐会尊称他一声忠叔,待人谦卑有礼,他为难地劝道:“过几日便是出阁的日子了,三小姐啊,切莫再节外生枝了,奴才在老爷身边多年,老爷再宠着郡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答应,何况,老爷于你……”
那是恨不得剥其皮啃其骨,又哪来的宠呢!
呵,一切,源于当年宸夕瑶的陷害,她打破送子观音,后来三夫人好巧不巧的流产!
父亲只有大哥这么一个儿子,又常年征战在外,生死早已是度之身外,他渴望得子,那一年的丧子之痛,便如数撒在了娆雪的身上。
雨越下越大,双腿也是越跪越麻木。
他要的不过是她低头认错,低头,有何难?
只是向他,宸娆雪亦是断断不肯的。
被抛弃的命运(4)
她重重的磕着额头,乞求地说:“父亲,娆雪不嫁,还请父亲向皇上收回成命!”
“滚下去!”那怒火,不是一般的大。
但那又何妨,一时的怒火,与一生的幸福,孰轻孰重。
宸娆雪额头磕出了血渍,她仍是不管不顾,被雨磅礴的声音,有些远的漂浮,带着一股子悲凉意味:“是不是只能怪我错生在这王府,是不是只能怨我错生在了女儿身,是以,你强加给我的宿命,我就必须无言接受?女儿痛恨的并非是这些,而是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遇到您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迤逦一生。”
“混账,这可是你的实话?”冷肃的声音,隔窗而来,听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是女儿的实话,虽然,并不是唯一的实话。”宸娆雪说完这句话,抬起眸华,强迫自己凝向窗户上那抹身影。
这一刻,她并不能退缩。
因为,她嫁了,娘亲又该如何生存?
若,她嫁给帝裔,能换回父亲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那她会毫不犹豫的在那座皇城中,终其一生。
从来,能让母亲笑的只有萧逸德一人。
只因,她与父亲的仇恨日益增升,母亲便越发沉默了。
唯有鼓起勇气,对着他冷肃的面容,说出接下来这句话,她才能从他身上,辩得她所需要的东西,
“父亲曾对女儿说过一句话,想必您早就忘了吧——?”
话音凿地,她头顶再次传来薄凉又无情的声音:“滚进来说!”
“是。”
宸娆雪踌躇良久才起身,推门而进。
看着父亲萧逸德靠窗的背影,屋中的珠帘被北风吹得哐啷作响,冷气直逼衣襟,他一双深沉的目光被耀眼的烛火影印得熠熠生辉。
“我知道您不想见我,但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娘亲,我不会轻易妥协!”她低垂蜯首,声音是从容不迫的。
“哦?你娘就是这样教唆你来恨我?”他走近她,顿时她面前的光芒被他覆盖住。
黑压压地一片笼罩了她全身,一股寒意从心里生出,宸娆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极轻地冷哼一声,抬眸与之对视:“由爱才会生恨,娆雪不恨任何人。”
这样的话,她现在越来越会说,虚伪,谁不会啊!
感觉他伸出手,宸娆雪以为父亲怒极,又要鞭打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常年南征北战,久而久之,全身都透着股肃杀气息。
与他同处一屋檐下,只觉呼吸都有些窒闷。
而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中,随之缓缓落在窗柩上,目光带痛道:“娆雪,你…..似乎很怕很怕我?我是你爹诶——”
她冷然瞪向他虚伪是嘴脸,沉声打断,“我爹?试问哪个父亲会狠心把自己的妻女打得血肉模糊,半身残废?你堂堂夏国的宸王,竟为了巴结一个女人,不惜对自己结发妻子下毒手,做出这样无耻的事,你也配做荣耀天下的亲王?”
她不习惯喊他爹,一点都不习惯。
被抛弃的命运(5)
半晌,萧逸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再次扬起手来。
宸娆雪紧闭着双眼,让他打,死了就解脱了,看他如何向皇帝交差。
最好是一怒之下来个满门抄斩,她愤恨的想着,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只闻萧逸德滔天震耳的怒吼声迎面袭|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如今,不嫁也得嫁,莫非你想抗旨不遵?你想死,别忘记带上你那下贱的娘亲。”
他朝她又迈进一步,那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萧逸德眸光里的悲伤让宸娆雪一片惊诧。
“怎么,你贬妻为妾,利用大夫人公主的身份平步青云就很光彩吗?可想过自己的行为又有多无耻?”他怒她也怒。
“你!”被刺到了痛处,一张刚毅布满沧桑的脸颊顿时惨白一片,目光有熊熊的怒火,刚要发作被宸娆雪冷声打断:
“很愤怒是吗?当初毒打娘亲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很愤怒?你要是有胆子,今天就最好把我打死在这里,打死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给皇上攀亲家。”
她不知道父亲是否从她眼神里看出了,她豁出去不要命的疯狂,反正他颤抖的大手僵在了那里,身子怔怔僵硬了一会儿,恶狠狠的继续对她说:“滚,你跟你娘一样,是个贱|货。”
那一刻,宸娆雪一直以来对父亲的恐惧与避讳居然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鄙夷。
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云丝,她勾起唇畔冷笑:“未来的储君皇妃你也想打?娘亲若是贱|货,您却让她为你生儿育女,觐封侧妃之位,那宸王您对妻子的宠爱岂不是一样贱。”
她愈发笑得千娇百媚,继续说道:“高贵的父亲您又何苦作贱自己?其实您大可不认我这个女儿,眼下我已改变主意了,那句不嫁的话我郑重其事收回——任何人,我都嫁!”
特意加重‘我都嫁’三字,她生性同样是倔强的,两块顽石碰到一起,伤的不是对方就是两败俱伤。
“是吗!”萧逸德冷哼两声:“娆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你,一定会为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为父告诉你,你娘她才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女人,她……”
“够了!”她咬牙瞪着他,这世上,最没资格说娘的人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叫嚣,真该死。
宸娆雪闭一闭目,广袖中的手捏紧成拳,终是,咬下了唇。
“呵,又想说娘的不是是吗?她的苦衷我比谁都明白,她的恨意我明白,她对我的爱我明白,所以,爹才是最没资格讲娘的不是。时辰不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看来都没必要再继续谈论了,女儿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手臂却被狠狠地拽住,桌椅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吼:
“没教养的东西,谁允许你跟本王大呼小叫了,什么样的女人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都是下贱的东西。娆雪,你是本王的女儿,本王难道会害你不成,非得如此跟爹较劲不可吗?既然你要冥顽不灵,那好,爹成全你,太子妃的荣耀,夕瑶替你。”
被抛弃的命运(6)
他目光沉了沉,又道:“和亲金国,你去!”
什,什么?他有没老糊涂?和亲,见鬼去吧。冰@火!中文
宸饶雪嗤鼻一笑,说:“笑话,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我庶出的身份再卑贱,可也是皇上指定的太子妃,父亲如果想偷天换日,女儿还是奉劝您求了圣旨再来,难道堂堂的王爷就是这般目无皇纪?”
低眉顺气的话说起来总会有些难以启齿,逃不掉,不如不逃。
萧逸德被她的一番话惊得呆住,一时进退不得。
他眼中带恨的睥睨着宸娆雪,她寸步未让的微微扬起下巴回视着他。
“爹爹可是要好好想想,若是再没有别的话要讲,娆雪这就告退了。”
“站住!”他厉声喝道。
宸娆雪刚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父亲又在身后命令道:“没教养的,转过身来!”
她转身面对着他,他神色平静,苍眸亦是微微闪了光,声音不如之前刻薄:“夫人她一直想着让夕瑶入宫为妃,能享尽荣华美誉,自然不希望你吸引住了皇上的目光,而我,则想用此换回你的下半辈子,同样是本王的女儿,爹更希望你快乐,幸福的活着。”
真是感人深切呐,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慈爱的父亲,可对于他突然的转变,此刻她不想去探究。
抬眸望向他,宸娆雪失声笑了:“所以,您和大夫人达成交易了,是么?嫁与不嫁似乎都轮不到我说了算呢。”
到底是沦为棋子亦或和亲的工具,还有什么区别呢?
她知道,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萧逸德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出来了,他亦是微微颤抖着:“娆雪,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娘,只要你愿意,代替夕瑶嫁入金国,爹会尽量补偿这些年亏欠你和你娘的一切。你要相信爹,爹会好好的待你娘,不会再冷落她,不会再置你于不顾,更不会再犯以前的错!”
真是感人肺腑呐,怎么那么想让人发笑呢?宸娆雪轻咬下唇,很想将对他的仇恨在此刻收起,这样才会拒绝得麻利。
可为何,他的话,让她的心口一阵阵地疼。
深吸了口气,将手从父亲的掌心抽出来,别过脸,终是狠不下心来:“只要母亲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努力平静内心的翻涌,良久,才挤出一丝笑意轻问:“那,二姐呢?你们做这些的时候,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其实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不想让她的光芒盖过宸夕瑶罢了!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谁说生在帝侯将相之家是幸而非不幸。
萧逸德不曾想到她会提及夕瑶,神色蓦然一僵,继而才开口:“得了皇上青睐,她会高人一等,长公主的地位亦会牢而稳固,从此,再无人能撼动宸王府的地位。”
“是以,您为了顾全大夫人,让我代替二姐远嫁金国,更是不惜牺牲她的幸福么?她也是你们的女儿啊。”
被抛弃的命运(7)
他这么做除了亏欠,就别无其他么?
不过,这也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她和宸夕瑶向来不和,她幸不幸福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萧逸德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笑着似要说些什么,却咽了回去。
手也僵在半空中,自嘲一笑:“因为,这也是你母亲想要的结局。”
见他悄然收回了手,宸娆雪平静的问:“所以,所以你要无情的将我丢给金国了?让女儿自生自灭,我的好父亲您可真是残忍呢!”
“金荀澈的后宫空无一人,爹相信……他会善待你的,毕竟….”萧逸德想掩饰掉神色间的不自在,他顿了顿,无比心疼的看着她,竭力藏着心酸与隐忍,最后深深吸了口气:“毕竟我的女儿是悦目佳人,娆雪你此次和亲能换来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救夏国于水深火热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宸娆雪嗤鼻轻笑,眸中凝泪:“爹太抬举女儿了,女儿没有您说的那么伟大!”
他的亏欠,是这般廉价。
萧逸德后面再说了什么,她都已听不大清楚了,挣扎着从他令人费解的话语中跳出,踉跄着步伐从房间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门,大雨冲刷着她全身。
迤逦而行,脚脚踏在地上的雨水中,漫无目的的走着,雨水早已迷蒙了眼眸,再看不清前方的路。
宸娆雪,你还在期待什么?你还在幻想什么?摆在你眼前的路,就是两全其美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只要答应了,他就会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而自己也不用担心沦为帝裔的新宠,要面对天下人世俗的眼光,更不会毁了母亲一辈子的声誉。
她是萧逸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色绝倾城的奇女子,她哪里能承受天下人的唾弃,自己更不能让大夫人将母亲踩在脚下。
宸娆雪知道母亲对萧逸德的感情是她所珍惜的,她对父亲的爱丝毫不会少于对自己的疼爱。
但,这份爱,都已葬在数日前的那场火海之中…...
时光荏苒,韶华逝。
启程的那日,天色惨白,淡云漂浮,宸娆雪在恍惚间回神,一阵北风袭过,将马车的帘幕吹扬而起,她深吸了口气,这一次出了帝都兴庆,还不知是否有幸再回来,宸王府的那些人,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萧逸德果然说到做到,由她替代宸惜尧嫁入金国,沦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呵,他就是这般辅佐皇上的?威胁皇权而不自知。
抬手,触及那窗帘,迟疑着,终是没有掀起来,走都走了,看与不看,还有什么不同呢。
坐在马车内,她紧紧拥着怀中的包裹,将脸埋在其中。
这不是什么珍贵的首饰,更不是什么议和书,而是她娘亲的骨灰盒。
无数次,真的想要放声哭出来,但是她都没有。
因为宸惜尧陪伴在她身边,她不愿在旁人的面前显出自己的懦弱与狼狈,此次远嫁金国,并没有想过要逃,更不知道要逃去哪,何处能给她容身!
被抛弃的命运(8)
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着,突然外面一阵安静,之后是汹涌如涛的马蹄声作响,感觉到那队人马将她们的马车围在了中间,侍婢在外面与来人的对话车内听得真切。
“让娆雪郡主出来接驾。”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被挤压成一团,变得压抑,窒息。
陪嫁的丫头趾高气扬地反驳道:“接哪门子驾,我家郡主如今贵为金国皇妃,就算接驾也该是你们。”
“放肆,你们宸王府瞒天过海,欺君犯上在先,还敢横个二七八万的,来人啊,统统拿下!”领军统帅发号了施令。
禁卫军将和亲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宸娆雪和宸夕瑶相对而视,思付着该如何是好,等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过来,接着传来陪嫁丫鬟语陌的声音:“主子?”
宸娆雪咬咬牙,轻轻揭帘,抬眸冷冷的俯视着前面对话的二人,他们见了马车内的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转身向后面跑去向主子禀报。
那些戒备森严的侍卫们,整齐排成两列,主动让出一条道来,马蹄的达达声清脆敲击在地面,汗血宝马上坐着的是六皇子,金丝镶边的玄色蟒袍,衣袂翻飞,随风荡起的广袖高贵而优雅。
一时间寂静无声,相对无言,那个如神邸一般的男子翻身下马,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宸娆雪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与停在马车前面的男子对望着,他的目光再不似从前,在迷离和绝望中回荡,最后,一点点透出凉意。
这再不是那个只属于她的君裔哥哥,时光飞逝,她已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从来都不懂他,只是他一直在将她看透。
宸夕瑶将他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挑眉笑了笑:“君裔哥哥,送亲千里,终须一别。我与娆雪好歹是姐妹一场,送她出了帝都我便也该回去了,倒是你,要适可而止的好,若让旁人看了去,又该落人口实!”
“管好你自己,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李君裔冷冷的嗤鼻一笑,没有正眼瞧一下她。
宸夕瑶也不以为意,将无坚不摧的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指着娆雪怀里的包裹轻笑道:
“好妹妹,你的善良,你的恩德,姐姐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就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你和二娘做最后一件事好吗?二娘的骨灰终是要下葬宸王府祖坟的,你不远千里和亲金国,身边带着骨灰坛实为不妥啊!”
尽管她说得十分诚恳,宸娆雪却是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惺惺作态,我代你出嫁,与人无尤,少自作多情了。”她淡淡的启唇,视线却是舍不得从对面男子的身上移开,深深地看着那双盛满宠溺与不舍的星眸,想要印在脑海里去,永生不忘。
宸夕瑶扬起唇畔轻笑:“妹妹,我知道你还在与我赌气,但是有什么用呢,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有它的定数的,二娘好歹也是爹的结发妻子,如今已是去了,难道你忍心她去也去得不安吗?”
被抛弃的命运(9)
“妹妹,我知道你还在与我赌气,但是有什么用呢,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有它的定数的,二娘好歹也是爹的结发妻子,如今已是去了,难道你忍心她去也去得不安吗?”
宸娆雪冷嗤地一笑:“定数,如果不是他无情无义,怎么会有这定数。”
夕瑶摇头不赞同地说:“你啊,性子还是这么的孤傲,自己认定了的事就是摸黑你也要走到尽头,这么久呆在别苑我倒以为你学会拐弯儿了,还是一个样。爹即使有千般不是,他也还是我们的爹,是你身为女儿能这样说的吗?娆雪,去了金国就认了这个命吧!”
绝不!即使他是只手遮天的王爷,但是他不是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错了就是错了,还要她抱着他的脚说他英明,是女儿不孝?绝对是做不到的。
看她不说话,宸夕瑶又道:“姐姐知道你倔,你心里委屈,此去路途遥远,如果有幸的话,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但是你若半路逃了,整个夏国就倒霉了。”
宸娆雪淡淡地看着她:“我逃不了,真的。”
一点一点的牵绊,已经将她缠上,她丢不下心里的结,举目无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她跟随在宸夕瑶身后下了马车,离六皇子李君裔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在此时才醒悟,原来她一直不肯离手的宝贝竟是她娘亲的骨灰坛。
“娆雪。”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目光太过深邃,挣扎着痛楚,也许是眷恋埋得太深,连自己都不知,已经生根萌芽了。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雾气浮上宸娆雪的眼,她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指什么,难过地说:“对不起,君裔哥哥。”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等来的结果却是你要去和亲,而父皇也默许了此事!”
“对不起。”她好悲戚,除了这三个字,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君裔却浓眉紧蹙,冷肃着一张俊颜:“别难过了,把你的泪水收起来,我认识的娆雪一直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就是再苦再累,也不会哭的女人,难道你要走,就不是从前的你自己吗?”
她擦干泪水,朝他用力地笑笑。
“其实离开这里,何尝不是一个暂新的开始。”他有些迷惘地看着她,瞳孔里是失落的颜色:“断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未尝不是好!”
她就要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但是双手紧紧捧着骨灰坛,似乎除了这个,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东西。
“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他皱起眉问。
“我要陪着我娘,最后一程。”
“让她入土为安,就是最好的报答,不是吗?”
她缓缓地点头,泪水就滑了下来。
他苦涩的一笑,拇指轻轻地擦着她脸颊的泪:“女人的泪,每一滴都是珍贵的,以后记住不要轻易的哭,为我哭的泪,我会记着,珍藏着。娆雪,你不要去爱谁,爱自己多一点就好,这样幸福会更长久些,我现在承认一下,你是很聪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还有,不许忘了我。”
他说不忘,那就两不相忘。
被抛弃的命运(10)
深深吐纳出一口闷气,宸娆雪费好大一番力气挣扎,才终于决定将母亲的骨灰坛交给宸夕瑶,这样任性的带走母亲骨灰坛,的确很不理智,如果娘亲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那自己心中会一辈子的愧疚。
在什么时候起,君裔哥哥已经知道她的想法,还了解得如此的透彻。
咬着唇不哭,抬头看向灰蒙蒙的苍穹,将骨灰坛递到了宸夕瑶手上,神思有些恍惚,殊不知,她却手如扶柳不能接过,突然,“砰”地一声,心中还来不及追悔——
下一刻,骨灰坛破碎的声音充斥耳膜,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碍她眼的东西,她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毁灭,这次也不例外吧。
宸夕瑶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嘲弄,一脸慌张的向宸娆雪请罪:“对不起啊,娆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这都怨我,怨我..….”
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仿佛摔得是她亲娘一般,她断断续续地哽咽道:
“姐姐真该死,不求你能原谅,但求你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吗?娆雪,求你了!”
泪水凝聚在眼眶,她强忍着逼了回去,双手紧紧握拳微微有些颤抖,哽咽着轻唤了一声:“娘亲。”
缓缓地蹲下身子抓起散落满地的骨灰,越是拼命挽回,愈是徒劳。
一阵北风吹过,带走了所有的眷念,仿佛在嘲笑她一无所有。
她蹲着李君裔站着,此时宸饶雪被泪眼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君裔哥哥,如云端的神一般高贵,自己却卑微到尘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看得越是透彻,心越是疼痛。
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目光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与挣扎,宸娆雪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二姐,你真的好狠,我发现我真的不认识你,越是久了,越是觉得你太不可思议。”
“娆雪,我……”
“够了,请你们都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统统走开!”平静地勾起一抹笑容,泪水却已经沿着脸颊滑落。
李君裔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着,有疼惜有怜爱有舍不得放手的痛,种种情绪在眼中变幻着,他手指关节咔嚓作响:“夕瑶,你太过分了,那可是娆雪娘亲的骨灰,把你千刀万剐了都不够泄恨!”
“君裔哥哥,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只顾着偏袒她,我到底哪一点不如这个庶出女了!!”她发疯了一般撒泼,男人最是讨厌女人无理取闹了。
果然,李君裔立刻板起了脸:“本皇子的名讳岂是容你大呼小叫的?日后尊称本王六爷,皇室的礼仪,不是让你拿来当儿戏的!”
“君裔哥……”
他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吓得宸夕瑶不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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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的命运(11)
他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吓得宸夕瑶不敢再吭声,宸娆雪轻轻一叹,莫不是前世欠下的债,这辈子注定是冤家,她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宸夕瑶:
“我娘喜欢安静,要吵也请你们走远点可好?她叫我要开开心心的活着,才算是对得起她,开开心心就是不要和你计较,就是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相比之下,宸夕瑶的行为,真的让她很不齿!
“来人,将宸二小姐押回王府。”
“是,六爷。”
上来两名侍卫将宸夕瑶带走了,她不甘心的喊着,嘶叫着,像极了被下堂的弃妇。
“你也走吧。”
“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回去?”他气急败坏地叫道。
“难道君裔哥哥还要留下来,继续看笑话不成吗?”
看出她的决绝与坚定,只听李君裔手握缰绳的手咔哧作响,他凉凉一笑:“原来在娆雪心中,是这样看待我的,很好!”
李君裔的声音平波无澜,目光牢牢将她锁住。
宸娆雪淡淡地抬眸,从他面上扫过,嘴边带着三分笑意,道:“是啊,跟你沾在一起就是倒霉,我离开了,在别处还可以有自己的梦,只是你还在,你带给我什么样的梦,都是怎生的一个破碎。
相见不如怀念,我宸饶雪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普通女子,你还赖在这不走做什么,继续听风凉话吗?
那你可要大开眼界了,我之所以忍气吞声多年,都是为了博取您和众位兄长的同情,我愿意代替夕瑶出嫁,也是因为萧逸德又一次骗了我和娘亲,若有朝一日能看着他难过恼羞成怒便是我最幸福是事。所以,君裔哥哥在饶雪眼中,从来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
她淡淡回视着李君裔阴沉冷鹜的目光,笑了笑:“恼怒吗?堂堂的皇子殿下居然被我这个小丫头当做挑衅父亲的借口。”
他不说话,随即握紧了她的双手,不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傻丫头,还有比你更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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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的命运(1)
朱阑香砌,红砖玉瓦已然成了刺目的颜色,让人凝睇中,灼痛了双眼。
九重宫厥中,一抹绯色的倩影久久伫立,如同苍穹上最后一夕晚霞,缠绕在看不清虚实的视线下。
她是皇上的宠妃,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却过着最低/贱的生活。
可是,那又有何惧?
她可是唯一可以近距离观摩活色春宫的人,赶明儿出了这宫墙,她便画本厚厚的画册子,发笔横财!
女子眸中明媚的光芒四溢,只微眯了一下眼睛,便看向了那漆黑的天际,星儿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点点光来。殿内满室旖旎,时不时传来阵阵娇喘之声……
“你这刁妃,还不滚进去侍寝,难道要朕亲自请你么?”
沙哑的声音随着冷风漫漫传来,她转身去看,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半敞着衣襟斜靠在房门之上,凉凉的指尖却轻挑向她的下巴,眼中尽是嘲讽之色。
她娇美的容颜不过化为他唇边的一抹冷笑,男子俯下身来,一双手极不规矩,修长白皙的指尖勾住她的裙带,欲拉扯。
她紧紧攥住他的广袖,咬咬牙:“可恶的你,这样玩,你很高兴吗?”
“朕心情好才逗弄逗弄你,真不识趣,今晚可是你莫大的荣幸。”
下一秒,她的整个身子就被他抓起来,无情的往榻上扔去,她不由得低声尖叫起来:
“皇上,你可是答应过我的,难道又想食言?”
“朕答应的事多着,谁都像你这幅德行,那朕岂不是要累死!”他慵懒的挑眉。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大骗子!”她怒瞪着双眼,恨恨的想把某人生吞活剥。
“你说,朕骗了你?”他亦冷笑,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将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髻间,“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被朕吻过,摸过,看过……如果连朕都骗了你,试问天下还有哪个男人要得起你呢?”
“你这个肮脏的臭男人,快点放开我!”她吞吞口水,脑子一片空白,一双攥紧的怒拳,不住捶打在他的胸口。
“掌嘴。”他咬牙切齿地,紧紧卡住她的喉,深邃的眼眸里杀气渐浓,**之波也渐浓。
她却是倔强的睁大眼睛看他,口不择言的怒骂道:“臭男人,贱男人,该死的男人,我诅咒你全家!”使出全力捶打着,打着骂着,竟有泪水涌出眼眶。
是,他是万人敬仰的王,他有权利掌控一切,包括她的生死!她渐渐绝望起来,自己终是逃不开这个命运,可是,她的幸福呢?
“打呀,你用力的打呀!”挑衅似的看她,男子唇畔的笑意愈发幽深:“你若不用力些,朕会以为你在撒娇扮慎。”
身下刺痛,她的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道贯穿开来,她的面容瞬间苍白下来,却紧咬了唇,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陌生的疼痛感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想要醒来,离开这个噩梦,可是没用,她伤痕累累,只好任由噩梦翻覆荒芜。
被抛弃的命运(2)
“君裔哥哥,对不起……”绝望无力的声音低蜿蜒绵,似悲凉,似决绝。
身上之人闻言身躯猛然一僵,眼中的神情冷了冷,力道愈加大了些,恨愈浓,眼眶一红,那泪水就不自觉间凶猛淌了下来。
“怎么又哭了?你的眼泪还真是廉价,不是一直很恨朕吗?如果你恨朕,那就好好活着,等朕双倍偿还你的那天。”他凑近她,一脸无赖的表情。
“是,我是恨你,永远都恨……红颜,不过是自古君王消遣寂寞的玩物罢了,你的补偿又有几重?”
那三日三夜的折磨她未曾哭过,那故意羞辱让她难堪的衣衫加上身时,她未曾哭过,可是,她还是怕痛的,怕感情的痛,身体的痛,心底…的痛……
“小奴儿,你也会知道怕了?”男子慵懒的低笑起来,那双眼睛写满一种看到猎物的光芒,幽幽地像狼一样。
充满了邪魅的声音径直钻进她的耳中:“朕的爱妃,这才只是好戏的开始,朕不妨告诉你,男人要一个女人的理由与目的有许多,就像宸夕瑶那般蛇蝎无比的女人,你的君裔哥哥还每天与她同榻而眠呢!”
要一个女人的理由与目的?难道他已然觉察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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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夏绍兴九年,这里,是位于帝都的宸亲王府。
雨水溅在冰凉砌骨的地上,风伴随着雷鸣,季冬之夜,最是寒冷刺骨的。
她叫宸娆雪,是宸王府的三小姐,自小却与母亲在偏苑相依为命地生活着!
跪在书房之外,她目光凝视着窗影上烛光葱茏。
悄然闭上了眼睛,脑海中闪过的却是那年自己惨遭毒打的一幕幕,至今难以忘怀。
自小,二姐宸夕瑶,就很喜欢拿她当下人使唤,她最乐意的事就是看到她哭。
所以,她会一直想法设法的用坏招来达到目的——
“娆雪,你个死祸害,给我滚开,脏兮兮的,赶紧把这,还有这,都擦干净,赶紧去!”
宸夕瑶趴在梨花桌上,翘着二郎腿跟大爷似的指使着她,大哥不在的这些年里,她愈发嚣张跋扈。
年仅九岁,宸娆雪默默的端着一盆水,踮着脚擦着木桌和宸夕瑶所指的那樽送子观音。
突然宸夕瑶由椅子上跳起,狠狠推了她一把,转身就跑开。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宸夕瑶便放声大哭:“爹,三娘,娆雪妹妹她故意把你们求来的送子观音打烂了,还说三娘是不会下蛋的鸡,就算再求一百个回来也没用。”
这时她才幡然醒悟,这个二姐,有意的要给父亲演这出戏。
抬眸,望着踏门而入的父亲与那个貌美的小妾,她竟无言以对。
只是望着他二人脸上怒气渐现,宸夕瑶哭鸣着跑到他们身边,素手指着她,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瞧她哭得好不伤心,那小妾跟她亲娘似的。
萧逸德一张脸冷到了极点,目光含着熊熊的怒火,抓起门侧的鞭子,便朝宸娆雪身上挥了过来。
被抛弃的命运(3)
疼痛无限蔓延在身,她疼得想哭。
却没有喊出声,低低哽咽着依旧站在原地望着那位所谓的父亲。
又是几下挥了过来,身上很疼,心更疼。
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为什么一丁点的爱都吝啬于我呢?
她痛着,恨着,咬咬牙,凉透了心,又似乎所有的不安都沉淀下来了。
宸夕瑶所做的这些,也只不过是想让她不好过而已。
挨了无数下鞭子,直到母亲冲了上来,拼死把她护在怀里。
无情的鞭打,便一鞭一鞭的抽打在母亲身上:“王爷,求您别打了,孩子,她还小…….”
母亲哭着跪求父亲不要再打了,可他仍旧不顾,丧失理智般抽打着母亲,口中大骂道:“贱蹄子,还妄想让我萧家绝后,下作的东西,我非打死你不可!”
被母亲护在怀里,宸娆雪终于忍不住落泪了,因为母亲嘴角有血迹涔了出来。
她的泪水一滴一滴打落在自己的额头,“爹,对不起,女儿知错,以后我再也不敢了,我求求您,求您别打娘亲了。”
余光瞥见宸夕瑶得逞的笑意,三夫人眼底的阴鸷,她便在心中暗暗发誓,母亲今时今日所受的苦,将来一定要向她们全都讨回来。
*****
回忆渐渐收拢,满堂的繁华与她显得格格不入!
繁华,源于皇家下的聘礼,多到使全城轰动。
王府中人皆眼红,半月来讨论的尽是这些让人应接不暇的嫁妆。
而身为局中人她,却跪在这里,摇尾乞怜。
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物件,说推给谁就可以的。
为什么,七尺男儿就可以有着自己的夙愿霸业,而她,只能充当一个附属品,任人宰割?
在心底,有着那么一丝浅浅的不甘。
风是那样急,雨夜如珠子一样扑扑而来,打在脸上有些生痛。
守候在书房外的管家有些于心不忍,长叹了口气说:“三小姐,莫要再倔强了,这圣旨便是皇命难违,老爷这会儿心情也不好,大夫人相劝许久老爷这才歇下了。可眼下你要抗旨不遵,老爷是没法向皇上交代的啊。”
“忠叔,我倒也是知道,所以跪在这里,希望父亲能高抬贵手。”
老管家心头一热,也只有这三小姐会尊称他一声忠叔,待人谦卑有礼,他为难地劝道:“过几日便是出阁的日子了,三小姐啊,切莫再节外生枝了,奴才在老爷身边多年,老爷再宠着郡主,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答应,何况,老爷于你……”
那是恨不得剥其皮啃其骨,又哪来的宠呢!
呵,一切,源于当年宸夕瑶的陷害,她打破送子观音,后来三夫人好巧不巧的流产!
父亲只有大哥这么一个儿子,又常年征战在外,生死早已是度之身外,他渴望得子,那一年的丧子之痛,便如数撒在了娆雪的身上。
雨越下越大,双腿也是越跪越麻木。
他要的不过是她低头认错,低头,有何难?
只是向他,宸娆雪亦是断断不肯的。
被抛弃的命运(4)
她重重的磕着额头,乞求地说:“父亲,娆雪不嫁,还请父亲向皇上收回成命!”
“滚下去!”那怒火,不是一般的大。
但那又何妨,一时的怒火,与一生的幸福,孰轻孰重。
宸娆雪额头磕出了血渍,她仍是不管不顾,被雨磅礴的声音,有些远的漂浮,带着一股子悲凉意味:“是不是只能怪我错生在这王府,是不是只能怨我错生在了女儿身,是以,你强加给我的宿命,我就必须无言接受?女儿痛恨的并非是这些,而是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遇到您这样薄情寡义的男子,迤逦一生。”
“混账,这可是你的实话?”冷肃的声音,隔窗而来,听不到任何的波澜。
“这,是女儿的实话,虽然,并不是唯一的实话。”宸娆雪说完这句话,抬起眸华,强迫自己凝向窗户上那抹身影。
这一刻,她并不能退缩。
因为,她嫁了,娘亲又该如何生存?
若,她嫁给帝裔,能换回父亲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那她会毫不犹豫的在那座皇城中,终其一生。
从来,能让母亲笑的只有萧逸德一人。
只因,她与父亲的仇恨日益增升,母亲便越发沉默了。
唯有鼓起勇气,对着他冷肃的面容,说出接下来这句话,她才能从他身上,辩得她所需要的东西,
“父亲曾对女儿说过一句话,想必您早就忘了吧——?”
话音凿地,她头顶再次传来薄凉又无情的声音:“滚进来说!”
“是。”
宸娆雪踌躇良久才起身,推门而进。
看着父亲萧逸德靠窗的背影,屋中的珠帘被北风吹得哐啷作响,冷气直逼衣襟,他一双深沉的目光被耀眼的烛火影印得熠熠生辉。
“我知道您不想见我,但我又何尝不是,为了娘亲,我不会轻易妥协!”她低垂蜯首,声音是从容不迫的。
“哦?你娘就是这样教唆你来恨我?”他走近她,顿时她面前的光芒被他覆盖住。
黑压压地一片笼罩了她全身,一股寒意从心里生出,宸娆雪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极轻地冷哼一声,抬眸与之对视:“由爱才会生恨,娆雪不恨任何人。”
这样的话,她现在越来越会说,虚伪,谁不会啊!
感觉他伸出手,宸娆雪以为父亲怒极,又要鞭打她,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他常年南征北战,久而久之,全身都透着股肃杀气息。
与他同处一屋檐下,只觉呼吸都有些窒闷。
而他的手却僵在半空中,随之缓缓落在窗柩上,目光带痛道:“娆雪,你…..似乎很怕很怕我?我是你爹诶——”
她冷然瞪向他虚伪是嘴脸,沉声打断,“我爹?试问哪个父亲会狠心把自己的妻女打得血肉模糊,半身残废?你堂堂夏国的宸王,竟为了巴结一个女人,不惜对自己结发妻子下毒手,做出这样无耻的事,你也配做荣耀天下的亲王?”
她不习惯喊他爹,一点都不习惯。
被抛弃的命运(5)
半晌,萧逸德的脸上闪过一丝哀伤,再次扬起手来。
宸娆雪紧闭着双眼,让他打,死了就解脱了,看他如何向皇帝交差。
最好是一怒之下来个满门抄斩,她愤恨的想着,想象中的疼痛迟迟没有落下。
只闻萧逸德滔天震耳的怒吼声迎面袭|来:“你这是什么态度,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没有好好珍惜,如今,不嫁也得嫁,莫非你想抗旨不遵?你想死,别忘记带上你那下贱的娘亲。”
他朝她又迈进一步,那停在半空中的手,最终落在了她的肩上,萧逸德眸光里的悲伤让宸娆雪一片惊诧。
“怎么,你贬妻为妾,利用大夫人公主的身份平步青云就很光彩吗?可想过自己的行为又有多无耻?”他怒她也怒。
“你!”被刺到了痛处,一张刚毅布满沧桑的脸颊顿时惨白一片,目光有熊熊的怒火,刚要发作被宸娆雪冷声打断:
“很愤怒是吗?当初毒打娘亲的时候可有想过你的妻子是不是也很愤怒?你要是有胆子,今天就最好把我打死在这里,打死我,倒要看看你还如何给皇上攀亲家。”
她不知道父亲是否从她眼神里看出了,她豁出去不要命的疯狂,反正他颤抖的大手僵在了那里,身子怔怔僵硬了一会儿,恶狠狠的继续对她说:“滚,你跟你娘一样,是个贱|货。”
那一刻,宸娆雪一直以来对父亲的恐惧与避讳居然荡然无存,有的只是鄙夷。
稍稍整理了一下被风拂乱的云丝,她勾起唇畔冷笑:“未来的储君皇妃你也想打?娘亲若是贱|货,您却让她为你生儿育女,觐封侧妃之位,那宸王您对妻子的宠爱岂不是一样贱。”
她愈发笑得千娇百媚,继续说道:“高贵的父亲您又何苦作贱自己?其实您大可不认我这个女儿,眼下我已改变主意了,那句不嫁的话我郑重其事收回——任何人,我都嫁!”
特意加重‘我都嫁’三字,她生性同样是倔强的,两块顽石碰到一起,伤的不是对方就是两败俱伤。
“是吗!”萧逸德冷哼两声:“娆雪,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你今天的所作所为有多愚蠢,你,一定会为此而付出惨重的代价的。为父告诉你,你娘她才是天底下最虚伪的女人,她……”
“够了!”她咬牙瞪着他,这世上,最没资格说娘的人居然还大言不惭的叫嚣,真该死。
宸娆雪闭一闭目,广袖中的手捏紧成拳,终是,咬下了唇。
“呵,又想说娘的不是是吗?她的苦衷我比谁都明白,她的恨意我明白,她对我的爱我明白,所以,爹才是最没资格讲娘的不是。时辰不早了,该说的不该说的,看来都没必要再继续谈论了,女儿先行告退。”
说完,她转身就走,手臂却被狠狠地拽住,桌椅碎裂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吼:
“没教养的东西,谁允许你跟本王大呼小叫了,什么样的女人就教出什么样的女儿,都是下贱的东西。娆雪,你是本王的女儿,本王难道会害你不成,非得如此跟爹较劲不可吗?既然你要冥顽不灵,那好,爹成全你,太子妃的荣耀,夕瑶替你。”
被抛弃的命运(6)
他目光沉了沉,又道:“和亲金国,你去!”
什,什么?他有没老糊涂?和亲,见鬼去吧。冰@火!中文
宸饶雪嗤鼻一笑,说:“笑话,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即使我庶出的身份再卑贱,可也是皇上指定的太子妃,父亲如果想偷天换日,女儿还是奉劝您求了圣旨再来,难道堂堂的王爷就是这般目无皇纪?”
低眉顺气的话说起来总会有些难以启齿,逃不掉,不如不逃。
萧逸德被她的一番话惊得呆住,一时进退不得。
他眼中带恨的睥睨着宸娆雪,她寸步未让的微微扬起下巴回视着他。
“爹爹可是要好好想想,若是再没有别的话要讲,娆雪这就告退了。”
“站住!”他厉声喝道。
宸娆雪刚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父亲又在身后命令道:“没教养的,转过身来!”
她转身面对着他,他神色平静,苍眸亦是微微闪了光,声音不如之前刻薄:“夫人她一直想着让夕瑶入宫为妃,能享尽荣华美誉,自然不希望你吸引住了皇上的目光,而我,则想用此换回你的下半辈子,同样是本王的女儿,爹更希望你快乐,幸福的活着。”
真是感人深切呐,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慈爱的父亲,可对于他突然的转变,此刻她不想去探究。
抬眸望向他,宸娆雪失声笑了:“所以,您和大夫人达成交易了,是么?嫁与不嫁似乎都轮不到我说了算呢。”
到底是沦为棋子亦或和亲的工具,还有什么区别呢?
她知道,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萧逸德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出来了,他亦是微微颤抖着:“娆雪,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和你娘,只要你愿意,代替夕瑶嫁入金国,爹会尽量补偿这些年亏欠你和你娘的一切。你要相信爹,爹会好好的待你娘,不会再冷落她,不会再置你于不顾,更不会再犯以前的错!”
真是感人肺腑呐,怎么那么想让人发笑呢?宸娆雪轻咬下唇,很想将对他的仇恨在此刻收起,这样才会拒绝得麻利。
可为何,他的话,让她的心口一阵阵地疼。
深吸了口气,将手从父亲的掌心抽出来,别过脸,终是狠不下心来:“只要母亲开心,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努力平静内心的翻涌,良久,才挤出一丝笑意轻问:“那,二姐呢?你们做这些的时候,可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其实问与不问,又有什么区别?
只是不想让她的光芒盖过宸夕瑶罢了!
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谁说生在帝侯将相之家是幸而非不幸。
萧逸德不曾想到她会提及夕瑶,神色蓦然一僵,继而才开口:“得了皇上青睐,她会高人一等,长公主的地位亦会牢而稳固,从此,再无人能撼动宸王府的地位。”
“是以,您为了顾全大夫人,让我代替二姐远嫁金国,更是不惜牺牲她的幸福么?她也是你们的女儿啊。”
被抛弃的命运(7)
他这么做除了亏欠,就别无其他么?
不过,这也只是她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
她和宸夕瑶向来不和,她幸不幸福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萧逸德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笑着似要说些什么,却咽了回去。
手也僵在半空中,自嘲一笑:“因为,这也是你母亲想要的结局。”
见他悄然收回了手,宸娆雪平静的问:“所以,所以你要无情的将我丢给金国了?让女儿自生自灭,我的好父亲您可真是残忍呢!”
“金荀澈的后宫空无一人,爹相信……他会善待你的,毕竟….”萧逸德想掩饰掉神色间的不自在,他顿了顿,无比心疼的看着她,竭力藏着心酸与隐忍,最后深深吸了口气:“毕竟我的女儿是悦目佳人,娆雪你此次和亲能换来两国和平,百姓安居乐业,救夏国于水深火热之中,何乐而不为呢?”
宸娆雪嗤鼻轻笑,眸中凝泪:“爹太抬举女儿了,女儿没有您说的那么伟大!”
他的亏欠,是这般廉价。
萧逸德后面再说了什么,她都已听不大清楚了,挣扎着从他令人费解的话语中跳出,踉跄着步伐从房间跌跌撞撞冲出了房门,大雨冲刷着她全身。
迤逦而行,脚脚踏在地上的雨水中,漫无目的的走着,雨水早已迷蒙了眼眸,再看不清前方的路。
宸娆雪,你还在期待什么?你还在幻想什么?摆在你眼前的路,就是两全其美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只要答应了,他就会一如既往的宠爱母亲,而自己也不用担心沦为帝裔的新宠,要面对天下人世俗的眼光,更不会毁了母亲一辈子的声誉。
她是萧逸德明媒正娶的妻子,是色绝倾城的奇女子,她哪里能承受天下人的唾弃,自己更不能让大夫人将母亲踩在脚下。
宸娆雪知道母亲对萧逸德的感情是她所珍惜的,她对父亲的爱丝毫不会少于对自己的疼爱。
但,这份爱,都已葬在数日前的那场火海之中…...
时光荏苒,韶华逝。
启程的那日,天色惨白,淡云漂浮,宸娆雪在恍惚间回神,一阵北风袭过,将马车的帘幕吹扬而起,她深吸了口气,这一次出了帝都兴庆,还不知是否有幸再回来,宸王府的那些人,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
萧逸德果然说到做到,由她替代宸惜尧嫁入金国,沦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呵,他就是这般辅佐皇上的?威胁皇权而不自知。
抬手,触及那窗帘,迟疑着,终是没有掀起来,走都走了,看与不看,还有什么不同呢。
坐在马车内,她紧紧拥着怀中的包裹,将脸埋在其中。
这不是什么珍贵的首饰,更不是什么议和书,而是她娘亲的骨灰盒。
无数次,真的想要放声哭出来,但是她都没有。
因为宸惜尧陪伴在她身边,她不愿在旁人的面前显出自己的懦弱与狼狈,此次远嫁金国,并没有想过要逃,更不知道要逃去哪,何处能给她容身!
被抛弃的命运(8)
队伍浩浩荡荡的前进着,突然外面一阵安静,之后是汹涌如涛的马蹄声作响,感觉到那队人马将她们的马车围在了中间,侍婢在外面与来人的对话车内听得真切。
“让娆雪郡主出来接驾。”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周围的空气也似乎被挤压成一团,变得压抑,窒息。
陪嫁的丫头趾高气扬地反驳道:“接哪门子驾,我家郡主如今贵为金国皇妃,就算接驾也该是你们。”
“放肆,你们宸王府瞒天过海,欺君犯上在先,还敢横个二七八万的,来人啊,统统拿下!”领军统帅发号了施令。
禁卫军将和亲队伍围了个水泄不通,宸娆雪和宸夕瑶相对而视,思付着该如何是好,等了一会儿,有脚步声过来,接着传来陪嫁丫鬟语陌的声音:“主子?”
宸娆雪咬咬牙,轻轻揭帘,抬眸冷冷的俯视着前面对话的二人,他们见了马车内的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转身向后面跑去向主子禀报。
那些戒备森严的侍卫们,整齐排成两列,主动让出一条道来,马蹄的达达声清脆敲击在地面,汗血宝马上坐着的是六皇子,金丝镶边的玄色蟒袍,衣袂翻飞,随风荡起的广袖高贵而优雅。
一时间寂静无声,相对无言,那个如神邸一般的男子翻身下马,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宸娆雪静静地坐在马车里与停在马车前面的男子对望着,他的目光再不似从前,在迷离和绝望中回荡,最后,一点点透出凉意。
这再不是那个只属于她的君裔哥哥,时光飞逝,她已看不透此刻的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她从来都不懂他,只是他一直在将她看透。
宸夕瑶将他二人的神情尽收眼底,挑眉笑了笑:“君裔哥哥,送亲千里,终须一别。我与娆雪好歹是姐妹一场,送她出了帝都我便也该回去了,倒是你,要适可而止的好,若让旁人看了去,又该落人口实!”
“管好你自己,本王的事,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李君裔冷冷的嗤鼻一笑,没有正眼瞧一下她。
宸夕瑶也不以为意,将无坚不摧的厚脸皮发挥到极致,指着娆雪怀里的包裹轻笑道:
“好妹妹,你的善良,你的恩德,姐姐这辈子都无以为报,就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你和二娘做最后一件事好吗?二娘的骨灰终是要下葬宸王府祖坟的,你不远千里和亲金国,身边带着骨灰坛实为不妥啊!”
尽管她说得十分诚恳,宸娆雪却是不相信她会如此好心。
“惺惺作态,我代你出嫁,与人无尤,少自作多情了。”她淡淡的启唇,视线却是舍不得从对面男子的身上移开,深深地看着那双盛满宠溺与不舍的星眸,想要印在脑海里去,永生不忘。
宸夕瑶扬起唇畔轻笑:“妹妹,我知道你还在与我赌气,但是有什么用呢,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有它的定数的,二娘好歹也是爹的结发妻子,如今已是去了,难道你忍心她去也去得不安吗?”
被抛弃的命运(9)
“妹妹,我知道你还在与我赌气,但是有什么用呢,只会气坏自己的身子,有些事就是命中注定有它的定数的,二娘好歹也是爹的结发妻子,如今已是去了,难道你忍心她去也去得不安吗?”
宸娆雪冷嗤地一笑:“定数,如果不是他无情无义,怎么会有这定数。”
夕瑶摇头不赞同地说:“你啊,性子还是这么的孤傲,自己认定了的事就是摸黑你也要走到尽头,这么久呆在别苑我倒以为你学会拐弯儿了,还是一个样。爹即使有千般不是,他也还是我们的爹,是你身为女儿能这样说的吗?娆雪,去了金国就认了这个命吧!”
绝不!即使他是只手遮天的王爷,但是他不是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
错了就是错了,还要她抱着他的脚说他英明,是女儿不孝?绝对是做不到的。
看她不说话,宸夕瑶又道:“姐姐知道你倔,你心里委屈,此去路途遥远,如果有幸的话,真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但是你若半路逃了,整个夏国就倒霉了。”
宸娆雪淡淡地看着她:“我逃不了,真的。”
一点一点的牵绊,已经将她缠上,她丢不下心里的结,举目无亲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她跟随在宸夕瑶身后下了马车,离六皇子李君裔只有咫尺的距离,他在此时才醒悟,原来她一直不肯离手的宝贝竟是她娘亲的骨灰坛。
“娆雪。”
他深深的凝视着她,目光太过深邃,挣扎着痛楚,也许是眷恋埋得太深,连自己都不知,已经生根萌芽了。
“为什么就不能再等等……”
雾气浮上宸娆雪的眼,她知道他未说完的话是指什么,难过地说:“对不起,君裔哥哥。”
“我以为你一定会来找我的,等来的结果却是你要去和亲,而父皇也默许了此事!”
“对不起。”她好悲戚,除了这三个字,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君裔却浓眉紧蹙,冷肃着一张俊颜:“别难过了,把你的泪水收起来,我认识的娆雪一直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就是再苦再累,也不会哭的女人,难道你要走,就不是从前的你自己吗?”
她擦干泪水,朝他用力地笑笑。
“其实离开这里,何尝不是一个暂新的开始。”他有些迷惘地看着她,瞳孔里是失落的颜色:“断了一些不该有的念想,未尝不是好!”
她就要走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回来,但是双手紧紧捧着骨灰坛,似乎除了这个,没有一样是属于她的东西。
“你打算一直这样抱着?”他皱起眉问。
“我要陪着我娘,最后一程。”
“让她入土为安,就是最好的报答,不是吗?”
她缓缓地点头,泪水就滑了下来。
他苦涩的一笑,拇指轻轻地擦着她脸颊的泪:“女人的泪,每一滴都是珍贵的,以后记住不要轻易的哭,为我哭的泪,我会记着,珍藏着。娆雪,你不要去爱谁,爱自己多一点就好,这样幸福会更长久些,我现在承认一下,你是很聪明的,你明白我的意思,还有,不许忘了我。”
他说不忘,那就两不相忘。
被抛弃的命运(10)
深深吐纳出一口闷气,宸娆雪费好大一番力气挣扎,才终于决定将母亲的骨灰坛交给宸夕瑶,这样任性的带走母亲骨灰坛,的确很不理智,如果娘亲在九泉之下不能安息,那自己心中会一辈子的愧疚。
在什么时候起,君裔哥哥已经知道她的想法,还了解得如此的透彻。
咬着唇不哭,抬头看向灰蒙蒙的苍穹,将骨灰坛递到了宸夕瑶手上,神思有些恍惚,殊不知,她却手如扶柳不能接过,突然,“砰”地一声,心中还来不及追悔——
下一刻,骨灰坛破碎的声音充斥耳膜,眼前这个始作俑者的女人,碍她眼的东西,她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毁灭,这次也不例外吧。
宸夕瑶立刻收起了脸上的嘲弄,一脸慌张的向宸娆雪请罪:“对不起啊,娆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瞧我这笨手笨脚的,这都怨我,怨我..….”
她哭得跟个泪人似的,仿佛摔得是她亲娘一般,她断断续续地哽咽道:
“姐姐真该死,不求你能原谅,但求你能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好吗?娆雪,求你了!”
泪水凝聚在眼眶,她强忍着逼了回去,双手紧紧握拳微微有些颤抖,哽咽着轻唤了一声:“娘亲。”
缓缓地蹲下身子抓起散落满地的骨灰,越是拼命挽回,愈是徒劳。
一阵北风吹过,带走了所有的眷念,仿佛在嘲笑她一无所有。
她蹲着李君裔站着,此时宸饶雪被泪眼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高高在上的君裔哥哥,如云端的神一般高贵,自己却卑微到尘土,这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看得越是透彻,心越是疼痛。
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上划过明显的诧异,目光中流露着淡淡的哀伤与挣扎,宸娆雪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二姐,你真的好狠,我发现我真的不认识你,越是久了,越是觉得你太不可思议。”
“娆雪,我……”
“够了,请你们都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们,统统走开!”平静地勾起一抹笑容,泪水却已经沿着脸颊滑落。
李君裔缓缓蹲下身子,与她平视着,有疼惜有怜爱有舍不得放手的痛,种种情绪在眼中变幻着,他手指关节咔嚓作响:“夕瑶,你太过分了,那可是娆雪娘亲的骨灰,把你千刀万剐了都不够泄恨!”
“君裔哥哥,我都已经认错了,你还只顾着偏袒她,我到底哪一点不如这个庶出女了!!”她发疯了一般撒泼,男人最是讨厌女人无理取闹了。
果然,李君裔立刻板起了脸:“本皇子的名讳岂是容你大呼小叫的?日后尊称本王六爷,皇室的礼仪,不是让你拿来当儿戏的!”
“君裔哥……”
他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吓得宸夕瑶不敢再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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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抛弃的命运(11)
他冷冽的眼神扫了过去,吓得宸夕瑶不敢再吭声,宸娆雪轻轻一叹,莫不是前世欠下的债,这辈子注定是冤家,她抬起头幽幽地看着宸夕瑶:
“我娘喜欢安静,要吵也请你们走远点可好?她叫我要开开心心的活着,才算是对得起她,开开心心就是不要和你计较,就是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相比之下,宸夕瑶的行为,真的让她很不齿!
“来人,将宸二小姐押回王府。”
“是,六爷。”
上来两名侍卫将宸夕瑶带走了,她不甘心的喊着,嘶叫着,像极了被下堂的弃妇。
“你也走吧。”
“你这个样子,叫我如何放心回去?”他气急败坏地叫道。
“难道君裔哥哥还要留下来,继续看笑话不成吗?”
看出她的决绝与坚定,只听李君裔手握缰绳的手咔哧作响,他凉凉一笑:“原来在娆雪心中,是这样看待我的,很好!”
李君裔的声音平波无澜,目光牢牢将她锁住。
宸娆雪淡淡地抬眸,从他面上扫过,嘴边带着三分笑意,道:“是啊,跟你沾在一起就是倒霉,我离开了,在别处还可以有自己的梦,只是你还在,你带给我什么样的梦,都是怎生的一个破碎。
相见不如怀念,我宸饶雪就是一个爱慕虚荣的普通女子,你还赖在这不走做什么,继续听风凉话吗?
那你可要大开眼界了,我之所以忍气吞声多年,都是为了博取您和众位兄长的同情,我愿意代替夕瑶出嫁,也是因为萧逸德又一次骗了我和娘亲,若有朝一日能看着他难过恼羞成怒便是我最幸福是事。所以,君裔哥哥在饶雪眼中,从来只是个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
她淡淡回视着李君裔阴沉冷鹜的目光,笑了笑:“恼怒吗?堂堂的皇子殿下居然被我这个小丫头当做挑衅父亲的借口。”
他不说话,随即握紧了她的双手,不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傻丫头,还有比你更蠢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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