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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阅读

    分子的落后理论,他们坚持的是人定胜天的无产阶级观点,硬上蛮干,不经计算评估,今天老天爷算是给他贴了一张大字报,批判人定胜天呐。”夏如锦见他的议论太大胆了,就说:“我不和你争了,少浪费些唾沫,再争下去,口都会渴得受不了。”许敬修不再侃侃而谈有关修建水库的科学了,他也明白现在节约唾沫是最科学的。

    107.第十章(13)

    残忍的太阳毫不留依然暴晒,秃子梁上这俩可悲的高级动物该到何处藏身?许敬修先被晒晕了,夏如锦想扶着已经头昏脑胀的许敬修再回到龙凤石下那个浅洞中避避日晒,可他身沉骨重,自己不能迈步,凭夏如锦的力量是无法把他扶到那里的。***急得夏如锦只想叫唤,她拿起烫的玻璃瓶子一看,连一星水也没有了。她心里难过地想:这个蠢货,早给他说女的比男的耐饥渴,他竟然把水全给不该喝的女人喝了,这个讨厌的女人,我恨你,她自恨自厌地干撩乱,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猛抬起头,看见洪水阻碍的对岸山坡上有人影晃动,她脱下自己粉红色的的良衫子,举到头顶挥动,对岸人群中也有人对她挥手,挥动手中的衣裳,有的人双手握着喇叭,搭在嘴上向他们这边喊话,虽然听不见,但也可以看明白,人们要他们坚持,大家会设法解救他们的,兴奋地对被晒得迷迷糊糊的许敬修喊:“看!有人来解救我们了。”许敬修张目一看,精神大振说:“天不绝我也!”

    许元丰凭借自己的军旅生涯,和曾泅渡过黄河的经验,更因救子心切,竟一切不顾地跳入急流中,欲泅到河对岸。却被一个巨浪冲卷着,像一片树叶冲向离岸边不远的大石头。许敬俢坐在对岸看得真切,如果要撞上去,就会没命的,他急得惊惨地大叫:“爸!”这边眼疾手快的谢玉一个箭步,跃上离岸边丈许的那块大石头,一个海底捞月,把许元丰提了上来,放在自己站的这块大石头上,支书许元贞倒吸了一口气大吼:“老哥啊,不要命了!娃们都安全着呢,你倒先给人收魂呢!”对岸的许敬修和夏如锦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洪水开始缓慢地回落,人还是无法通过,川子沟的人都是旱鸭子,不习水性,都在开动脑筋想办法。有人扯着嗓子向对岸喊话,对岸也扯着嗓子回答,谁也没听到对方喊的是什么。

    “现在咱的该咋办?”谢玉问支书许元贞,许元贞说:“咋办?只能等,等水回落他们自己过来,咱们就在这给他们仗胆。”谢玉说:“一天都没吃没喝,俩娃都怕受不了,我先试着过去一趟,然后再带些吃的过去。”元丰说:“算咧,算咧,他俩现在都很安全,一会儿半会儿饿不死,渴不死,我刚把人一惊,你个旱鸭子,也想给人收魂了!”他现在才回到一个军人临战的冷静之中。

    谢玉没有理他,走到浅水漫过的竹林边,选了两根合适的竹子,横掌劈向根部一节,那节断开,她一拧一折,竹子断了下来,她借助这两根竹竿,施展轻功,安然登上对岸,跃到了许敬修他们跟前。

    “谢姨!谢姨!”夏如锦一把抱住谢玉,兴奋地喊。谢玉拍着夏如锦的肩膀说:“好了,好了,谢姨来了,啥都别怕。”许敬俢说:“我们都在安全处,这样过来太冒险了。”谢玉说:“瓜娃!你知道个啥?”

    谢玉环视了一下周围说:“我把你俩一个一个背过去,如锦,来,我先背你。”许敬修说:“谢姨,这不行啊,你一个人凭竹竿踏水过来就很不容易了,现在再背一个人更不方便。再说谁要抓不牢,不就又添了麻烦。”谢玉一听之在理,便沉吟着:“那咋办好呢?”许敬修说:“口渴,我俩都口渴,有罐头瓶,没本事取水。”谢玉说:“水也难场?”立即拿着瓶子,翻身到了水边,取来一瓶带有泥沙的水,放在石头上沉淀着。

    一时水清了,夏如锦端着递给许敬修:“给,喝口!”他用手一推说:“你喝,你先喝,我不渴。”夏如锦说:“你喝,你喝呀,我不渴!快,能把人急死!”“我不喝,你咋恁犟的!”“快喝,还说我犟……”他俩一来一往的推让把谢玉逗笑了:“推让个啥?一沟的水,指望你俩十年也喝不下个壕壕儿!”许敬修嘿嘿地咧嘴笑着,端起瓶子咕嘟咕嘟美美地喝了几大口,把瓶子递给了夏如锦,用手背擦了下嘴巴,仰天大笑:“天不灭我也!”

    谢玉返身回来,和大家商量,准备吃的喝的给他们送去,青枣飞身回村,去取吃的喝的,鞋袜衣裳。

    108.第十章(14)

    薛芳琴比谁都想得周到,一听夏如锦被洪水困在秃子梁上,第一意识就是他俩最需要的是吃喝,心一硬,就把她那只心爱的麻麻鸡逮住杀了,炖在了锅里,等夏如锦回来,一听青枣回村来取吃的喝的,就把汤、肉装到那个黑麻麻罐子,给青枣提去,让她赶紧给夏如锦送去,还说:“千万别说是我给她炖的鸡汤!”

    李青枣带着吃喝,返身到秃子梁对岸的河边,那里已经聚满了人,除了早早第一批的马平川、高碧云、秦、支书一群人外,还有后来才知道这事,随后赶到的王青山、周媚、建田、麻子黑……一群人都立在沟沿,关切地望着渐渐回落的洪水,坐在石头上抽着旱烟的支书和许元丰在离人群较远处闲聊,抱膝坐在一块石头上的谢玉望着塌落了一大截子的洪水自自语:“无量天尊。***”

    跟在青枣后边的是哑巴,他担着两捆柴火,大家不解何意,他放下柴担,哇哇比划,拿出火柴摇了摇,示意点着,然后抬头挺胸,做出威风凛凛的样子。许元丰对大家说:“他的意思是一时洪水不能回落,他俩过不来,还得要在那边过夜,等天黑了,把吃的喝的跟柴都送过去,夜里在那边点着,给他们壮胆,秃子梁上没有树木,不怕失火。”王青山说:“想得周到,我们几个青年人也守在这边,与他们遥相呼应。”他也对哑巴比划了一阵子,哑巴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咧嘴笑了。

    这当儿,青枣要逞能,去送这些东西,谢玉见水势缓多了,便点头同意,青枣如母之法,往返数回,把一应东西送过去,当最后要把几件衣裳送过去时,对谢玉说:“妈,这趟过去我就先不回来咧,陪她俩,等水落了一块过来。”谢玉说:“随你,脚在你身上长着,谁能把你给管住咧!”青枣对妈做了个鬼脸儿,一笑而去。

    青枣这次过去后,一下子就把许敬修给拿倒,用一件衫子蒙住了他的头,吓得夏如锦直喊:“青枣,你疯了!”青枣咯咯咯地笑着:“我没疯!你才疯了,不蒙住他的头,你咋换衣裳呢!他要是女的,我就不会……”惹得夏如锦和被蒙住头的许敬修都逗笑了,许敬修闷声说:“你把我的觉悟看得那么低,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不尊重,这个野蛮的女子……”

    许元丰向许元贞建议:“咱其他人都回去吧!留在这也无益,他们几个青年人愿意留下就留下,其他人还是先回村子。”元贞点头同意,元丰就带头离开了,接着元贞谢玉一干人也跟在他后头离开了。

    天黑了,两岸篝火相对呼应,这壁厢王青山、高碧云、马平川一帮子年轻人围坐在篝火旁有说有笑,讲述当天中午猛白雨惊险场面,那壁厢许敬修,夏如锦,李青枣坐在篝火边吃边喝边谈笑,夏如锦说:“那个大嫂今个咋能狠下心能把她心爱的麻麻鸡宰了,给咱们炖好送来呢?”青枣说:“你不知道,这人脾气怪,认为谁好,要鞋连袜子都给,认为你不对,没小心撞掉她一根头都会跟你闹天红地红。”夏如锦说:“别说得那么玄乎,咱以后还是要买只母鸡还给她就是了,免得以后毛病犯了,骂开了谁能受了!”青枣说:“你敢?你要还她一只母鸡,她就说你看不起人,还得招骂。”

    许敬修用柴棍拨着毕毕剥剥的篝火,听他俩说话,也不插嘴,一阵风过来,猛掀起一条长长的火舌,去舔青枣的刘海儿,青枣抱怨着:“没事拨火做啥,看把我的头烧成啥了!”夏如锦说:“这才好呢,明天人一见,青枣成了卷的洋娃娃了。”这边正说得热闹,一个浑厚的男中音朗诵声从那边传来。

    “在白茫茫的大海上空,掠过了海燕,好像黑色的闪电……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这分明是王青山在朗诵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诵声既歇,似有等待这壁厢的回应。一时许敬修也来了兴致,站起身来面对那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诵声刚停,那边的周媚又开喉高唱:“树上的鸟儿……”周媚歌声刚止,这壁厢夏如锦又唱起了:“马儿呀!你慢些走,慢些走……”一会马平川念起了自编的顺口溜,快板,这边的夏如锦还看见那边碧云扭动腰肢围着篝火转的影子,跳起不甚熟练的乌兹别克舞……这些知青把自己在学校曾表演过的节目,展现在这荒沟野坡的篝火旁,也把久久封压在体内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浑身舒心畅快之际,这还得感谢今天那场白雨和洪水给他们这个好机会。

    109.第十章(15)

    李青枣本来就是个不甘落后的角儿,但因天黑又不好放开表演一套武术,就是表演的再精彩别人也看不清呀!也算不得什么鲜活儿。她便学会了几声布谷鸟长鸣涧谷中的叫声,又学会几声“算黄算割”的叫声,大家奇怪这个候鸟怎么过时了还乱叫,后来仔细一听,才明白有人在表演口技。

    经历这场有惊无险的刺激,异乎寻常的篝火晚会,他们高兴快乐忘记了疲倦,在兴奋中迎来了黎明。

    天越来越亮了,许敬修看到了模糊中秃子梁下的小河里露出水面影影绰绰的砅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昨天还是滔天大浪的小河已经平静了。

    “患难又一次考验了我们……”夏如锦回到知院后,在日记中是这样开头的。

    就在许敬修、夏如锦在秃子梁上龙凤石下那个浅洞躲猛白雨的时候,曾于孩提之时和他俩玩过游戏的吕春,怀里搂着一个小男孩,坐在省城一间房子的床沿上,面对桌上摆着的骨灰盒呆,美丽的大眼中流出了大粒大粒的泪水,顺着鼻梁两侧流入嘴角。

    她不是在为盒子里那可怜的骨灰流泪,而是在沉痛哀悼自己。

    自从县城南小河边跟夏如锦分别后,她确实干了一件十分荒唐的出格事,后悔没听夏如锦的忠告,才把自己闪到这一步,这真是“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呀。

    坐困了,她又搂着孩子躺在床上,**塞进孩子嘴里,这孩子嘴劲真大,吮得她**痛疼直到心里,大颗大颗的泪珠又落在枕上,往事一幕幕地回到心头。

    她清楚地记得:

    那个秋冬之交的下午,她最怕在送那个比自己大五六岁,黑瘦脸,小眼窝,塌鼻子的李松来时碰见熟人,偏碰见如锦。

    她跟那人保持一定距离,埋头而走,猛听到“吕春!”一声叫,抬头一看,只见夏如锦和母亲范美芹就在前面与她相对走来。

    夏如锦一身缟素,臂上带着绣有“孝”字的袖筒,短辫梢扎着白色头绳。

    “如锦!咋咧,出了啥事?”吕春吃惊地问。夏如锦红着眼圈没有出声,范美芹说:“你夏叔殁了,车祸!”“啥时候?我一点也不知道。”吕春伤感地问。“一个月前,当我正准备去插队之地报到,出了这事耽搁了一个多月……”如锦说。

    “春!锦儿自你夏叔走后,老是伤心地哭哩!今日个你姐妹俩说说话,劝劝她,我先回去了。”说毕独自一人回家去了。

    吕春此时正有一抔愁绪,一腔烦恼待与人说,上前抓住了夏如锦的手:“如锦!我……”眼泪就欲掉出眼壳。

    那个脚蹬一双结实得能踢死一头牛的翻毛皮鞋,一身不太合体的新崭崭的工作服的李松来磨蹭到她俩跟前,痴愣愣地用小眼睛翻看夏如锦一声不吭,吕春几次向他使眼色,示意让他跟夏如锦打招呼,他置若罔闻。

    “他是李松来,在西安铁路局工作,我们才认识不久,工宣队王萍介绍的,跟王萍的丈夫在一个单位……”她只得向夏如锦把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夏如锦一听立即明白了他们的关系,觉得这不可能是真的。但又不能伤吕春的面子,对人太冷漠了,就伸出手来。“李师傅,你好。”李松来竟将手藏在背后说:“握手?你俩来,咱不太会,不惯……”整得夏如锦满面通红,伸出的手不知怎么往回缩,气得吕春直翻白眼。

    夏如锦无可奈何地瞟了吕春一眼,吕春好像听到夏如锦在用眼睛对她说:“吕春!你疯咧?你咋咧?找这个对象来作践自己呢?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吗?你到底图个啥?”她对夏如锦瞟来的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走吧,车站在那边!让我们老同学好好聊一阵子,你站在这儿都不自在。”那个人不乐意,但很听话地走开几步又回头对吕春说:“记着,注射鸡血能治百病!”这更叫夏如锦茫然了,吕春恼怒地说:“走!当说话时一屁不放,不当说话时又来了。”那个李松来顺从地飞快走远了。吕春如释重责地苦笑了笑说:“如锦,别笑话,我也是没办法,扑灯蛾投火,自取灭亡,哎!”然后沿着那条路朝前走去,夏如锦找不出此时要说的话,只是跟着她朝前走。

    110.第十章(16)

    “如锦,我再说一遍,你别笑话我,我也是实在……”吕春走在前头,回头对夏如锦说。***这时夏如锦再也忍不住了:“笑话你?该是骂你才对!你是疯了还是脑子的电路短路了?我真不知道你为了什么?我敢说,在瓮城中学,闭着眼窝随便拉出来个男生都比那个人强……”吕春对夏如锦训斥没有作回应,只是掏出了手绢擦眼泪。夏如锦心也软了,这个从来在自己面前不服低的人,看来真有难的苦衷。

    她们走到了县城东南的小河边。这条河叫石底河,河床全铺满了拳头大小的卵石,水清湛湛的,悠悠地淌着,吕春用手绢在一块大石头上扑打了两下,示意让夏如锦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了下来。

    她俩并肩坐在那块大石头上,吕春像被人欺负了的孩子,委屈得抽泣不住,肩膀抖动着,头乱摇动,头扑愣得把半个脸都盖严了。

    夏如锦搂住她的肩膀头说:“春呀,哭啥?有啥委屈?是谁敢逼你找这个对象,我就跟他是事,全由着咱自己,不乐意,就给他一句话拉倒,折坏没茬儿……”吕春哽咽着:“没人逼迫,是我自己……”“那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真没想到,我把自己贱卖了,很贱很贱地卖了。”

    “你这是为啥?我咋也想不明白。”夏如锦向住脸问她,吕春抱住头摇动着说:“别问了,还不是为了逃避下乡,我太愚蠢,太虚弱,别人要我跟一个废旧物资回收门市部的主仼谈婚论嫁,可以留在城镇,我就是不甘心呐,老三届人叫当破烂收回去了,名声难听,也不甘心城市像吐甘蔗渣滓一样把我们唾弃了,以为跟个……”

    “现在后悔还来得急,向他回个话拉倒算了!下乡插队难道就那么可怕吗?农民就不活人了?哪里的黄土不埋人?非得死在城市里,北京上海的咱这一路子货,都能抛开那么繁华的城市去西双版纳、榆林内蒙草原插队,咱这算个啥?”夏如锦激动地说。吕春抽抖着肩膀说:“人跟人不一样,脾气、处境、思维各有差别,再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没办法,也不想回头。再说,我跟你不一样,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谁还把我看在眼里?……”夏如锦说:“咋不一样?快别说傻话了,你我都一样,是形势把你我系在一条藤子上,都是一贫如洗,谁不比谁强……”

    “再别说了,我心里难受,如锦!你到川子沟插队,跟回到家里一样温暖,我羡慕,我妒忌,那里有咱俩的好同学安慰你,我呢?‘文革’中把人都得罪了,就连你、许敬修、王征……哪个还理我呢?家庭学校、城市、同学都抛弃了我,我一肚子的苦水向谁吐,谁耐烦听我的……”说着她竟把抽泣变成了放声大哭。

    夏如锦方寸一乱,不知道拿啥话来安慰她,只好陪着吕春一起落泪。

    吕春像是心中的愁苦还没吐尽,在胸中憋得难受,继续诉说:“如锦,我羞得给你难张口,那个李松来以办理留城手续为条件,现在结婚证都领了,进城手续也办完了,你叫我怎么退?开始我只认为他其貌不扬,认为男的跟女的不同,郎才女貌,能有办法把我留在城里也算有本事,谁知道他小学还没上满。别人教他读**语录,他认真学,也能背出几条,跟人说话动不动就背语录,不看合适不合适,切题不切题,杜会上宣传啥他信啥,什么注射鸡血治百病,睡觉头朝下长寿他都信。一般电影他看不懂,听不来话的好坏,更不用说呀爱呀的。他简直是个白痴,我把自己嫁给了一个行尸走肉……”她一边说一边呜呜地哭。

    “春,不是我说你,许敬修他们知道后不骂你才怪,疯咧瓜咧!硬要把自己一朵鲜花往牛粪堆上插,谁有什么办法。我想,春,一纸结婚证算个啥,不同意就不同意了,我回去叫我妈到县革委会找人舍脸,再弄个指标,咱一块到川子沟插队,在那里咱同学三人,你拉你的小提琴,那江河水的曲子我最爱听,鼓动许敬修写词,你来谱曲,我用破锣嗓子给咱唱,劳动之余想来也不寂寞烦闷。”夏如锦摇唇鼓齿,千方百计企图把吕春从她要跳的火坑沿儿拉回来。

    111.第十章(17)

    夏如锦这些中肯的话反而把吕春激怒了她竟咬牙切地说:“于官司说散,于婚说合这道理懂不懂?”“我是一片真心为了你好,愿背恶名,只要……”“别说了,要我去川子沟插队,去当电灯泡?咱俩从小耍大,我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什么鲜花不鲜花的,有人在背后称我校花也是真的,只是经过“文革”,这校花散不出香气,而是臭味。***插在牛粪上就插在牛粪上,总比叫人踩在脚底下好,我扇过人的耳光……”

    夏如锦十分吃惊,心想,这姐们事到如今依然对好朋友、同学耿耿于怀,更多的是对自己往昔的作为耿耿于怀,在她看来,我不该和许敬修走得那么近,但又怨谁呢?都是你亲自逼迫得许敬修要跟我接近,这能怪我吗?关于这些话此时此地,她此种心态就是又一百个理由也说不出口,只能痴痴地睁着双眼,望着她像条蹦在沙滩上的鱼儿,痛苦地挣扎。

    四只眼睛相对许久,吕春轻声叹息:“哎!锦,别怪我,我也是急糊涂了,说了一通不着边际的话。说实话,如锦,我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的事到底该咋办,让我再好好想想,现在只能诚心诚意希望你和那个许敬修都有个光明的前途,我常常回想咱小学时候那阵子,是多么愉快开心啊,三结义的游戏玩得多有趣,当时打下了那个马高尿的气焰,咱仨竟成了小学生的核心……”夏如锦也感慨地说:“是啊,人长不大该多好啊!”“我再重复说一遍:只有一个祝愿就是你和许敬修都有个光明的前途,就是我吕春的光明前途。到如今我还敢自信地说:如锦!不管啥事我要和你争,你真还争不过我!你信不?”吕春还不无得意地说。夏如锦知道她现在脑子很乱,也不想和她争论。

    一片秋冬的枯叶,随风飘飘荡荡落在了吕春的肩头上,有一片落在如锦膝盖上,继而一阵风又把两片枯叶吹到水面,随水沉浮,吕春说:“姐们儿,看到了吗?我们就如这两片枯叶,身不由己啊!”夏如锦说:“只有随水漂流,也许会碰上机遇被冲上沙滩。”吕春又咬了一下嘴唇疾呼:“不!要抗争,要喊一句,‘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要是我能在城市稳住脚跟,绝不忘了你俩。”如锦心里暗说:好个心强的姐们!

    吕春固执己见,是要在城市夺得一席之地,决定赌一把,牙子一咬,心一横就跟李松来结婚了,户粮关系、工作在省城顺利地解决了,铁路信号加工厂仓库管理员这个工作并不十分洋活,也算可以将就。

    她有个卑鄙而天真的念头,坚守青春,相机而动,在省城根扎深扎稳扎牢后,就离婚,来个金蝉脱壳。虽然现在跟李松来同室同床,但她防范严密,心想只有混过一个月!他就得到建设工地去,自己就安全自由了。

    李松来对她百依百顺且胆小怕事,她一句话就能把他唬住不敢动了,这便让自己放松了那根所谓“阶级斗争的弦”。

    一次感冒热,服了药后,她昏昏熟睡了,李松来不知受了何方高人的指点,剪开了她的裤头……最后她大哭大闹,家中大小不宁,她**娘带老子地哭骂,谁也不敢吭气,李松来吓得躲得远远的,她愤怒、痛苦向谁也说不出,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国法律上还没有婚内强Jian一说,只能是哭呀、闹呀来泄痛恨,过后她提出离婚,街道居委会司法组调解员说:结婚,离婚是个人自愿自由,但你们况特殊,你再考虑一下,搞不好对你很不利……这就给她了一个很可怕的暗示,取消城市户口,退回瓮城知青办另作安排,如果后果这样,那才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考虑再三,这省城的根还没扎稳,日后在省城根扎牢扎稳了再说,为了不乱大谋只好是小忍了。

    仅一次她就怀孕了,她决定要拿掉,医院却要这证明那证明,单位街道居委会都不支持她。她跑步、做剧烈运动都没达到目的,她这人身体太强壮了,越运动胎孕越是更牢,这个小生命在和她赌气,执拗的他一定要来到人间。认命吧,算是我吕春赌输了,既是赌博就有输赢,就跟这窝囊男人过一生吧。

    112.第十章(18)

    当工地生塌方事故,李松来一抔冷灰回到她跟前,儿子才出生一个月,她没有在单位哭闹,一切按单位惯例办完了手续,不用离婚便轻而易举地甩脱李松来,她并不庆幸,细想命运跟自己开了这么个玩笑,这玩笑把她的心开死了,看来城南小河中那片枯叶再抗争也只是多受些河水的摆布,没有希望达到幸福的彼岸。隐约地觉得自己智慧了、开悟了。

    后来,她开始讨厌令她失去太多太多的省城,决定要离开这里。经多方联系,总算找到了一个在县城北关粮库工作的女工,为向住居在瓮城的亲人靠拢跟人对调了工作。

    要离开自己处身孤独的大城市,回到生她养她的小县城,东西已经全部收好,已经托运走了,单位送她的嘎斯车已经到了她住房门口,她把钥匙也交给了隔壁的人,让转交给李松来的父母,并转话说:“孩子的抚养费已经给李松来的单位打过招呼,直接交给李松来的父母,自己一分也不要。一切交代清楚,走出了屋门,又折了回去,怀抱着孩子,站在床前的脚底,落下了伤心的泪水。

    当那个邻居把要说的话捎给李松来的母亲后,她感慨地向李松来的母亲说:“这个女人心高,不要孩子抚养费,就是为了和咱无牵挂,好再嫁人啊!”

    她到县城北关粮库上班之后,家里人对她很是照顾,尤其是她嫂子,婚后-直没开怀儿,把她的儿子疼得跟夜明珠一样。

    粮库新调来的职工吕春,曾经是瓮城文革时期的风云人物,瓮中的校花,如今是个貌压全县的寡妇,求婚通媒者接踵而至,门庭若市,有县上的科级干部,年轻未婚教师,工农兵大学生……她不堪其烦一一回绝,人们都认为他心高,不知她要跟怎么样个人,哪里明白她已经对家冷漠了,怕再成家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吕春连个气气儿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怪现象,她调来之后,几个男库管的家属哭着闹着来找粮库的领导,要求把自己的丈夫调走,离开这里,搞得领导莫名其妙,晕头转向。

    粮库领导向她们解释这个粮库既是县城重点粮库,又要负责供应县城职工的口粮,又负着接收全县缴纳的公粮的任务,人手很紧,再说这个粮库的工作条件很好,职工待遇也优于其他粮库,以前都是削尖脑袋往这里面钻,为什么现在要调走?那些家属们一时无话可说,又提出,怕调动别人影响工作,那就把这新来的女人调走吧!领导明白了,她们怕这个新来的漂亮寡妇勾引自己的男人。而对这些忧心忡忡的女人,领导只得说:你们说的也行,那就得等个机会,找个理由把她调出去,但也得合合理,如果现她在生活作风上有一点点不检点的地方,我立即把她设法调走。那些女人们抱着怀疑的态度,很不放心地离开了。这要求调走的风波总算暂时平息了。经过一场大的挫折,吕春变得更加目无下尘。除过工作上的事务外,几乎和凡人不答话。下班后只在自己的单身宿舍里看书练字,几乎脚不迈出门槛一步。好在嫂子替她管孩子,她倒落得自在清闲,一般除了星期六外,很少回家,晚上都在自己宿舍度过。寂寞无聊使她对硬笔书法和哲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搜集硬笔字帖来临写,寻找哲学书籍来阅读,已占据了她业余生活的全部。

    有一次粮库领导的老母亲下午来粮库找儿子,偶遇天雨,晚上走不了,领导就安排母亲跟吕春在一起凑合着住一夜。

    晚间她和老太太除过几句应酬的客套话之外,实在再无别的话可说,就先给老太太倒了一杯水招呼她喝水,然后自己又开始捉起钢笔认真地抄写俄国诗人普希金的《渔夫和金鱼的故事》那篇诗,主要为的是练字。

    老太太在一旁看着,欣赏着她漂亮的笔迹,端详着她美丽的脸庞。颇识文字的老太太赞不绝口:“姑娘人也好,字也好,一定命也很好,不知哪家积德福厚的能娶到姑娘这样的好人。”她脸红了,微笑着说:“人也一般,字是才学呢,命,不好,克夫,已克死了一个。”“啧啧!看你说的,我瞧瞧。”老太太惋惜地说。

    113.第十章(19)

    笃信神佛的老太太瞧了瞧她说:“人是世不全,灾星已过了,以后会好的。***”当然这是奉承和安慰她的话,她只是报以心不在焉的一笑。

    停了一会儿,老太太试探着说:“想请你给我抄本书,又怕你笑话我这老婆子太迷信。”吕春问:“啥书?”老太太说:“迷信书,一部经,你要怕牵连你政治前途的话,那就当我没说,你也没听,说过的话给风刮走了。更不能让你领导知道,他是个党员,要知道他妈是个迷信老婆子,非跟我闹得天红地红不可……”吕春心想:老太太也太不小心了,如果是前多年的我,很可能听你这么一说,立马就揭你,批判你,而今那个狂热地追求政治风潮的吕春已经不在了,怕啥?也觉得好奇,自己从来没见过佛经,又听说佛经中也含着精妙的哲学,如果老太太能拿来,也会给自己长长见识,自己的一手好字也能得以展现。

    “老人家,您不嫌抄得不好,我就试着给您抄,请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现在我也是苦海中的人,对政治已经不关心了……”吕春诚恳地说。老太太说:“佛经正是要给受苦受难的人指一条明路的,你抄,积德积福。”

    过后,老太太就借着来看儿子,到她宿舍坐坐,别人以为老太太曾和她住过一宿,相互认识,看看她也是人之常,谁也没在意这个事。

    老太太给她一部《金刚经》让她抄写,她仍以练字为目的认真抄写,一笔一点地抄写完了,交给老太太,老太太把那部抄好的经送了人,又要她再抄几部。为了鼓励她的勤奋,老太太咂着嘴说:“拿到那抄好的经的人说简直比版印得还好,你可做了一件大功德呀。”她从赞扬中得到了满足,受到了鼓舞,更加勤奋地来完成老太太布置给她的作业。

    从此之后,她给老太太抄了多部经文。有《心经》《莲华经》《法华经》……她竟然乐此不疲!久而久之她便和老太太成了忘年之交。

    初开始抄写经文,对其文意不甚了了,抄写了几遍之后,朦胧觉得这些经文又能慰藉自己寂寞的心灵,以前许敬修的影子老在眼前闪来闪去,夏如锦与他牵手微笑,又是那么骄傲,得意的样子也时常在她眼前呈现。自从抄写经文之后,这么些影子就越来越淡了。她认为这是佛经的伟大力量作用的结果。不知不觉中对佛的世界,西方净土有一个朦胧的向往。

    114.第十一章(1)

    红光公社革命委员会副主任白有志同志,是全瓮城县所有公社的副主任当中最年轻、最有文化、工作热最高的漂亮小伙儿。***不管抓什么工作,特别是运动性的工作,他都会抓得有声有色,搞得轰轰烈烈,创造出经验,争取到全县,乃至地区到他的工作点上召开现场会的殊荣。

    白有志的履历表上,个人出身:学生,家庭出身:贫农。且上索三代,可谓之响当当的贫下中农。解放后读书,—级不留直升到初中,毕业之后考入地区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红光公社水沩子小学当了一名正式教员。又和大嘴女教师冯倩结了婚,成了家。虽然他对大嘴女人不十分满意,但作为一个农夫之子能找到一个自带粮票的媳妇,也算是值得骄傲,足以令别人羡慕好一阵子的。

    不久,又赶上了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他挥了自己的敢想、敢说、敢干的“三敢字”特长,而且处事知进知退,又精于待人之道,在群众组织中威信很高,“文革”进行到成立革命委员会的那阵子,就连与他所在的组织观点对立的组织中的群众,对于他作为群众代表,进入三结合的革命委员会也没有多少意见。进入革委会后,小伙儿对工作更加认真,对群众更加客气,对领导更加尊重,赢得上上下下的一片好评。

    在这个玉米半人高的时月,白有志根据公社革委会的决定,冒着酷暑炎热,到了半山半川的川子沟生产队蹲点,他这次的主要任务一是抓好农民意识形态方面的革命工作,组织农村青年也包括知青在内的革命故事宣传队,编写讲述革命的故事,用无产阶级的文化意识占领农村文化阵地;二是宣传贯彻中央二十六号文件,严厉打击各种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人和事,确保知青上山下乡工作顺利进行,还有一件县革委时常委叮咛他到这里要多注意夏如锦这个知青的动向,她最近和一个叫许敬修的人联手写了一份材料,对其父夏吉宪的死因提出质疑,其中理由是在文革运动前一个曾经犯过经济错误的干部,被父亲进行过处理,这人在“文革”中一直想置他于死地,这叫人不得不对他的死与这个大权在握的人有一定关系,希望组织调查清楚。

    时常委就是文化大革命中瓮城工农造反总部的头头时谦后,在成立县革命委员会时进入革委会当了革委常委。他接到这份反映材料很吃惊,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我时谦后真是那么卑鄙歹毒了?绝对不是,文革运动中有意想要报复夏吉宪是实,只希望他对我时谦后有个正确的认识,明白他当时对我的处理的确是小题大做,太过分了。“老领导您太过分了!”

    为夏吉宪的复出,时谦后的确施了阻挠伎俩,是因为害怕老领导官复原职,把他又搂下去了,至于其他自己连想都没敢想。

    夏县长的女儿和别人联手竟然怀疑我时谦后谋害了夏县长,这实在叫人难以接受,老领导的死因是经得起组织调查的,可运动中蓄意整他确是事实,这些兜出来自己还能安宁吗?

    时常委也想过找夏县长的女儿好好谈谈,说出自已“文革”中有意整夏县长,现在很后悔,也许会前嫌冰释,可他没有这样做。

    经过深思熟虑,终于想到了有机会让人找夏如锦个麻烦,分散她的精力,压到她的气焰,让她再别胡闹了,正好自己最信任的下属白有志到川子沟工作,临时便交代了他一声。

    白有志下定决心,这些事一定要办好,一定要搞出个名堂,争取县革委的领导对自己进一步认识,如果这个机会抓住了,也许能前进一步。他自己猜想:这次派他川子沟蹲点,也许是领导的精心安排,为青年干部的前途做铺垫工作,更不能对时常委的交代任务马虎从事,白有志一路走,一路盘算着,自己到那里不会因人地生疏造成工作被动,在那里他有靠得住的青年积极分子、女民兵排长高秋娃。她是他革命造反时风雨同舟的战友,( 川子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4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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