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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不知好歹地朝自家窑里跑,口中喊着:“我要取我的蜡笔!我的蜡笔!”人们一眼没看住,他已经跑到了窑门口,一块虚土正向下溜。

    着忙了的许敬康两步跨到窑前,伸手去拉那孩子,一下没够着。在崖垴掉下泥糊的石块落到他肩上,小伙儿打了个趔趄没倒,同时奔上来的哑巴见崖土正朝下溜,一下扑倒孩子,自己四脚撑地护着孩子,溜下的虚土软泥把老少全埋了。敬康强忍肩痛挥臂刨那盖着老少身子的虚土,人们惊呼着一拥而上,刨土救人。

    齐心协力很快把两个人刨出来了,孩子被人们从“哇哇”乱叫的哑巴身下救出来,小孩哭喊着:“快!快救哑巴爷,快哑巴爷!”

    几个人把哑巴不起来,腰不能直起,坐在地上,手臂依然伸出,腿仍分开直挺,像条竖着的板凳。有人扶着他侧身躺在地上,帮他来活动手臂脚腿,他只是“哇哇”叫着,又像一条侧放的板凳,脚腿手臂不能活动,再扶他仰躺着,便又成了四脚朝天的板凳。

    他强硬的手臂腿脚,没能恢复灵活性,急得许敬修头上流汗,眼角流泪。秦用针刺他四肢最敏感的||穴位。他的四肢虽然抽动着,但仍然僵直难收,王青山烦躁地扯着嗓子喊:“秦!这咋搞的?你把你的真本事快拿出来!难道你就这样眼看着人的臂腿脚僵直下去!”秦说:“我比你们谁都急,我想这是因为在救护小孩儿时,神经过度紧张,思维高度集中在救护小孩上了,这时还没回转过来。”“那该咋办?”许敬修问。秦说:“我要知道咋办,还用问你,先对他四肢进行强力度的按摩再看看。”话声刚落,夏如锦和高碧云一人一条胳膊给他开始使劲按摩。马平川、施原也给他按摩双腿。

    100.第十章(6)

    “小娃没有伤着,他欢蹦活跳地就在你跟前,现在没有危险了,用不着你腿脚手臂还撑在地上……”许敬修用各种手势比划,用平日和叔父生活中的交流时自创的哑语给他解释。***哑巴“哇哇”着,嘴咧眼挤表示明白,手臂慢慢地开始动了。四个按摩的人又加大了力度。一只高大的猴子在他眼前,先学着他的样子,四肢伸挺着,后又开始举臂投足,哑巴觉得有趣极了,就模仿着那只猴子的动作运动手臂腿脚。就这样,经过众人大力度的按摩,他四肢筋脉活泛了,随着猴子的引导动作了一会,又被人再按摩一会,又随着猴子的引导动一会。如此数十下反复,哑巴四肢恢复了知觉,慢慢可以活动了。马平川和施原把他扶起来,虽然还站不稳,但已比以前强多了。他“哇哇”着咧嘴笑了。那只猴子也学着他咧着嘴。但人们看了并不觉得它在笑。

    在紧张的抢险忙乱之中,人们谁也没察觉到雨什么时候停的,西边的浓云被谁抹了一笔橘红色彩。人们把许元良夫妇的尸体抬到了院子,罗围着垂致哀,那群猴子也模仿人们垂臂肃立,那雌猴怀中还抱着刚才抢救出的婴儿。

    沉默良久,元贞支书轻声说:“知玲!把孩子抱过来!”郝知玲上前,想从雌猴手中接过孩子。那雌猴龇牙咧嘴,拒绝把孩子交给她。知玲也不敢硬夺,一是怕伤了孩子,二是硬夺也不近理。人再是自封的高级动物,也存在和异类平等之知,起码在现在这个场合,应该和这群猴子讲些平等。

    谢玉吩咐住在近处的人家,赶紧回去取些吃的东西,准备与猴子交换。人们迅速拿来了许多吃的东西。有馍、青果、柿饼、蔬菜、干果、花生之类的东西,在地上放了一堆。谢玉上前,以她平素长期在深山老林巡护山林时,和猴子打交道的经验,以特殊的手足动作与猴子对话:

    “这是我们人的孩子,你救了她。我们愿意给你们提供吃的,请你把孩子交还给我们。”谢玉手比足划地说。那雌猴也以后肢做着各种动作,配合头摆尾摇对谢玉说:“这座山上多处泥石流滑坡,我们的家园也毁了,也有死伤,我如今成了失去婴儿的妈妈,这孩子是个失去妈妈的婴儿,我养着她最合适。”谢玉又说:“人和猴子的生活习惯不同,怕你养不好孩子,为了孩子将来的快乐,还是把她交还给我们吧!”那雌猴长嘘一声,良久沉默。谢玉又说:“你要相信,在你们猴群里你会有许多可爱的孩子,这孩子在我们人群中有许多疼爱她的妈妈。”“今天你们不是下山寻食物的,是来给我们帮忙的。我们是朋友。现在吃的准备好了,请朋友们吃吧!或带走!”那雌猴又是一声长嘘双手把孩子递到谢玉手中。

    谢玉接过孩子,再一次请那雌猴话,让群猴去拿那些食物。可那雌猴却是凄厉一声长啸,纵身倏地跑走了。群猴也都跟着跑了。没有动一个馍,一枚果子,一粒花生,一片菜叶。

    默默观察着、思考着的施原,有更深的感悟:猴子模仿人类,要展,求进化。人也需要模仿他们,回复原始的爱心。恢复手臂的灵活性,不该老宣称:人是万物之灵。哑巴大叔模仿猴子,不是才恢复了手臂的灵活性吗?平等和谐,互帮互助才是动物们的本能。

    刚从铁沙河堤上察险回来的公社王主任,接到川子沟受灾的消息,立即带着副主任白有志和防汛办的干部赶到川子沟村。正是社员们被支书催赶着先回家吃饭的当儿。在村西口碰见了浑身泥糊了的高秋娃,问了几句就急急赶向“上庄”的受灾现场。

    白有志在王主任和高秋娃问答当儿,用手中的相机抢拍了几张照片。高秋娃还想跟白主任打个招呼,可他紧随着王主任走了。

    王主任到了现场,听支书详细地汇报了灾和救灾的全过程,王主任悲哀、激动地对支书说:“元贞,我们本应早来这儿的,铁沙河那边问题更严重,流张村的一个知青在抢险中不幸牺牲啦。那边的事刚处理完,就又急忙赶到你这儿。元贞同志,算你经住了考验!”接着又向他提出了几点要求。一是安顿好窑倒屋塌的群众吃住。二是弄清损失,立即报到公社。三是立即掩埋人畜尸体。四是做好群众思想工作,鼓舞群众斗志,尽快恢复生产,不可耽误农时。王主任又望着白有志问:“还有啥要补充的?”白有志说:“王主任说得很全面。我只说一点:要表彰和宣传在抢险中表现突出的人物。像刚才你介绍的许元硕那样的英雄人物,树立典型,可以让他给全公社的知青和农村青年做报告,让年轻人受教育。”元贞说:“不可能,他是个哑巴!”“还有谁在救孩子中表现突出,是能说话的正常人?”白有志问。元贞苦笑了:“有!许敬康,地主分子的儿子。”白主任摇了摇头。心想:怎么搞的?有资格作报告的是哑巴,能说话的又没资格,真怪!

    101.第十章(7)

    当天夜里,川子沟的乡党几乎都没睡觉,打着火把,在山坡挖了墓,又钉了两具薄棺材,把许敬良夫妇掩埋了。大家都围在坟头,没有立即走开,元贞劝大家:“回吧!人死不能复生,记住,川子沟人在灾难面前最看重乡党义,川子沟没有囊鬼,啥也不怕。

    第二天,天大放晴了,日头还毒毒的。川子沟社员们又光着脊背,亮着瘦硬的脊梁杆子和肩胛骨,清理倒塌的窑土,准备重新斩崖挖窑,以证明他们还要在此继续||穴居,谁也休想把他们的根从这里拔走。

    同时,也有许多人连累带惊病倒了。这下可忙坏了医道不很精的秦。他东家子进,西家子出给人扎针。手头的药显得十分不足,夏如锦和许敬修的主意,让秦开出所需药品的清单,由他和知青们凑钱到县人民医院开药,顺便把病重严重的“麻麻鸡”送到县人民医院诊治,夏如锦的母亲在那里工作,有熟人当然方便得多了。

    谢玉拿出自己一月三十元的工资,交给了郝知玲,让她来花在那些毁了家园的人身上。郝知玲又拿了五斤粮票十五元钱,来帮受难的人们。这消息露出去后,川子沟凡没遭灾的社员都上手了。有一元半元的,三角五角的,还有五分二分的,三五个鸡蛋、一两斤玉米面的也不在少数。麻子黑拿出了二十元、建田拿出了五元,媚随知青的份子。高秋娃、许专政也不甘落后。支书许元贞面对大家这种义举,还是一句话:“川子沟人没有囊鬼。”

    接着,王青山病倒了,许敬修病倒了,但他们还硬拾起身子,抬着石灰笼在村中到处撒石灰。马平川,施原倒很健康,他俩更忙,光着膀子帮社员清理废墟。

    川子沟逢灾的消息,也引出了许多讹传:传出这次窑塌十数个知青丧生、受伤。方圆的知青们都奔来这里,甚至省城里的知青家长也纷纷到来。他们来了,虽见到知青们都平安无事,但也对川子沟的群众抱有极大的同,竞相捐钱捐物,鼓舞他们恢复生产,重建家园。

    夏如锦和高碧云、叶小叶三个人或或抬或背地把“麻麻鸡”送到县人民医院后,从医院开了许多常用药物让高碧云和叶小叶带回村子,夏如锦陪着“麻麻鸡”在医院治疗。

    经过医院认真详查,“麻麻鸡”没有骨折、塌伤的大毛病,主要是受惊,折腾劳累使她头脑胀,四肢困乏,恶心欲呕,经过几天用药和心理调整,就恢复了健康。住院期间,夏如锦陪在病床边跟她说这聊那,由此她和夏如锦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出院当天一名护士把住院医诊费清单递给“麻麻鸡”,她傻了,三十多块哪!她以为要收她的费,自己哪里来这么多钱呢?护士见她愣了,就对她说:“这钱你不用管,范美芹同志交过了。”她忙开口:“她是谁?”夏如锦嗤嗤笑着:“管她谁,咱们准备回村了。”那个护士说:“就是她妈耶!”“麻麻鸡”感激得嘴半张着,说不出话来,两眼骨碌碌地在夏如锦脸上寻找答案。

    夏如锦又从家里拿来自己几件旧衣服,对她说:“咱俩个子差不多,这衣服我穿着有些过时,你甭嫌旧,凑合着穿上。她见她说得恳切也就穿上了这些衣服,把自己原先的衣服包了起来。

    她穿着夏如锦的旧衣服,精神得多了,原本漂亮的光彩又回到了她身上了。进村和夏如锦分手后她向自家倒塌的窑前走去。

    这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刻,别的人都去吃饭了,只有她丈夫许敬青还在那里把一块被土埋着的案板朝出拉。

    她对这几天的感受实在太深太深了,委屈、惭愧也太多太多了,忍不住涌出了泪花,向刚刚回身的丈夫扑去。

    许敬青一惊,连连后退,吓得结结巴巴地说:“你是谁?别害我呀!我不想犯法……”“麻麻鸡”急了,尖声吼着:“睁开狗眼好好看看,老娘是谁!你能犯个哪门子法?”说着抡起巴掌就给丈夫脸上一个脆响。这一批子才把这个老诚人扇灵醒了,问道:“你咋变成这样子?窑塌咧!娃们都好好的,几天没见你,成精了!”这时“麻麻鸡”才哭了,很委屈地说:“连媳妇都不认得了,还能认得谁?”这么多年,在丈夫面前很少自称“媳妇”,老是自称“婆娘”。

    102.第十章(8)

    也难怪许敬青这个老诚人,今日“婆娘”穿上了知青夏如锦的旧衣裳,虽旧些,可相对时兴得多,又经过梳头搽脸一番修饰,一下子变了人样。***本来薛芳琴就是个漂亮的姑娘,自从嫁给他后,日子越来越艰难,吃不到人前头,穿不到人前头,整天忙得头顾不上梳,鞋顾不上勾,时常披头散,纽扣子错位,把一个漂亮的她变成了一个男人走了放心的“臭婆娘”。今日个这么一个捣饰,又要朝他怀里扑,一时没认得,咋能不吓得朝后退呢?在他心里根深蒂固地认为,靠近漂亮女人就是流氓,干犯法的事儿。他看见过有的男人挂着“大流氓”的牌子游街那个丢人劲儿。当见到这么洋气的女人靠上来时,咋能不朝后退呢?

    薛芳琴自己更有说不出的悔恨,不该到人家知青院门前丢人现眼地撒泼大骂知青,现在只想找到后悔药来吃。她暗暗自问:“啥毛病不会得,咋就得了这个骂人撒泼的毛病?”

    那是她还在做姑娘的时间,算是本村挑梢子的姑娘,有许多自不量力的小伙子辄想靠近她,把她朝柿树底下或山梁背后约,她先是婉谢绝,后来被纠缠得无奈,就严词拒绝。逢见那些死皮赖脸,死缠不丢的无赖之徒只有破口大骂了。骂人的本领就是那时学会练成的,而今一下子要改也难啊!她只是在心中暗下决心,今后骂谁都不能骂知青,他们都是好人。

    流张村插队知青孟凡林、何萍萍是一个学校高六六级同级同学,插队在同村,便又是乡党了。这两个既是同学又是乡党的人平时谁也不理谁。孟凡林嫌何萍萍太飘太柳,光会给干部、上级领导骚。何萍萍看不起孟凡林一身夫子气,对人间的人世故一点也不通,像是从外星球上才来的。

    这次铁沙河抢险中,孟凡林不幸牺牲,何萍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表现得十分悲哀,逢人便讲他们在学校关系如何如何,插队在同村又怎么怎么的。

    分管宣传教育的白主任把孟凡林的事迹报到县上。县宣传组又联系了个省报记者。记者要写份有分量的报导,县、公社、生产队因为何萍萍对孟凡林熟悉,便指派她配合记者采访。这位记者也算是大手笔,把孟凡林平时作为无限拔高,写成了一篇极为有影响的长篇报告文学。

    在这次组织采访中,何萍萍不仅出了大力,还对这位记者伺候得十分周到。这位记者为表示对她的谢意,便把何萍萍的名字也挂在作者之列,又向县宣传组推荐,何萍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县革委会领导碰头儿研究,决定破例把何萍萍同志调到县宣传组工作,很快办理了正式录用手续。正如孟凡林的妹妹,插队在川子沟生队知青孟凡叶对夏如锦说的:“我哥用生命换来了何萍萍的一步登天,我也马上要调回城安排个工作了,哥呀!你……”小女知青哭得就说不下去了。夏如锦抚摸着她的肩头安慰着:“你哥是抢险英雄,人人都会记着他,最起码何萍萍会永远记着他。”凡叶哭得更伤得了:“未必!何萍萍早把他忘了,他不过是人家爬高的梯子……”

    “采得百花成蜜后,谁人辛苦谁人甜。”夏如锦轻轻地了这句文不太对题的叹息。

    该锄头遍包谷了,前些日子因为抢险救灾,疾病困扰,已耽搁了时日,现在川子沟的社员不敢再继续耽搁农时了,谁还顾得着去看公社抢险光荣榜呢?据会计到公社送夏收报表回来说,榜上只有高秋娃一个的照片。虽然其他人,也包括地主分子、敌伪军官、右派都表现得很出色,都没高秋娃那么光荣!

    曾经历过三年困难时期饿得学虱叫唤的川子沟人,恨不得在自家锅项上都种上粮食,生产队当然不会留任何一片空地,就连秃子梁地下的那片荒地也开了,种上了包谷。

    这片包谷片张不大,离村子较远,派做了多年庄家的社员去锄,有些浪费劳力,更何况滑坡灾害后人手太紧了,又不能不锄,队长就指派几个知青,由一个较内行的人领着去锄那块地,队长选中了许敬修。

    知青里边能去那里锄包谷的人没有几个。施原、叶小叶请假回省城还没回村来,王青山去公社参加“知青学《毛选》心得体会座谈会”去了,媚因为鞑婆脚有病不能出工,能出工的人手只剩下的马平川、高碧云跟夏如锦了。

    103.第十章(9)

    他们趁着凉快,天不亮就起身,想早早把那片包谷锄完,到了中午天热的时候,还能在那小河边的竹林里玩一阵子。

    穿过竹林中的小路,踏着小河里的砅石过了小河,他们来到了秃子梁下,沟道里送过的凉风,吹得人舒服极了。马平川兴奋地说:“在这连续赶上一个月活也不会觉得疲劳。”许敬修说:“别说得轻巧了,拿个灯草,真叫你干,你连三天也坚持不了,这阵子说大话,谁信!”高碧云说:“那你就等着看吧,是有人说大话还是有人小看人。”夏如锦一声不吭,东张西望地卖眼儿,欣赏这里的风光。她曾走过这片竹林的小路,但今日走到秃子梁下,仍觉得这的景致很新鲜,马平川和高碧云更觉得新鲜。

    “好一块奇石呀!”马平川指着梁顶一块巨石对着高碧云惊呼。高碧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呀!真像一只要飞起来的凤凰,要放到汉苑公园里,就是绝特的一景。”许敬修说:“你再朝小河上游走上五六十步看看。”高碧云、马平川急急地朝上游走了五六十步,回头一看,高碧云“呀”一声说:“怎么又变成了一条腾空的巨龙!”夏如锦显得十分在行地说:“这块石头叫龙凤石,亦龙亦凤,人观看的角度不同,其型也就不同。”许敬修说:“这个龙凤石随视角变幻形象的现象,是那次咱们去磨子岭路上我告诉你的,你又热趸现卖。”夏如锦笑着说:“记错了吧?是青枣说的,与你何干!”许敬修一副不屑反驳的神态说:“锄地锄地!赶中午锄不完你就顶着大毒的日头一个人锄吧。”夏如锦哼哼冷笑两声:“呦哟哟,你比我们多见过几回锄地,就拿出内行领导的架势来!你回去歇着,看我们锄完锄不完?”她这句统一战线的话,把马平川挑得来劲了:“敬修,你回去,我们三个很快就把这片地解决了,你信不?”高碧云白了马平川一眼,道:“少逞能,目无领导!”许敬修谁的腔也不搭,闷着头挥动锄头锄开了。他们三个也跟着挥动起锄头。

    高碧云一边挥动锄头,一边自自语:“龙凤石这么美好的景致,也该有个来历的故事,或者什么传说,如那“望夫石”“姊妹石”“神女峰”一样。她显然是想引谁讲出一段有趣的故事,怎奈何许敬修不吭声,是不愿意讲出来呢,还是根本没有相关的故事?马平川说:“讲啥呢,先把这片包谷早早锄完,一天的工分就到手了,剩下的时间爱咋玩就咋玩,爱咋谝就咋谝。”高碧云也一句话不说,挥锄锄地了。

    锄了多半截子,这个临时领导许敬修也不话让大家缓口气,或到竹林里凉快一会,三伏天火毒的太阳晒的高碧云已觉得有点头晕,拄着锄把不动弹了,马平川回头对她说:“快锄啊,给谁偷懒呢,这分明是你俩捉俺俩呀!”夏如锦说:“你看我手停来没,不要瞎说,咋是我俩捉你俩?”高碧云还是拄着锄把不动弹,望着印有“5”的蓝背心的脊背,这是马平川的脊背,瞬间觉得他是那么健康、威武,紫铜色的胳膊上那三角肌在阳光下闪闪亮。再瞅一眼,穿着白色背心,上边没有印字的许敬修的脊背,内心在数秒内进行飞快地比较:马平川要有他那么高的个头,棱角分明的面庞,潇洒文雅的举止,活泼风趣不多的语,那他就是一条完美的男子汉了,又一回思,也多亏他不算十分完美,要不然也不会把咱放在眼里,还有啥说的,想到这,她的心儿怦怦地跳着,又暗暗自责,咋能有这些奇怪的想法,便立即收住胡思乱想的心猿意马,急忙挥动锄头追了上去。

    他们又锄了一大阵子,已锄了这片地的四分之三了,高碧云问:“如锦,你热不?头晕不?”夏如锦答:“热呀,咋不热,头还不晕。”高碧云说:“我也觉得热,头还有些晕。”许敬修对他俩说:“你俩先到竹林那边凉快一会儿,去!去!剩下的也不多了。”不等夏如锦说话,高碧云就拉这她朝竹林那边的凉处走去。

    她俩在竹林边凉了一小会,高碧云把一条毛巾在小河里涮了涮,夏如锦用罐头瓶在她俩泡脚取凉的小河上游打了一瓶清凉的河水,重回到各人在玉米地里位置。

    104.第十章(10)

    “你俩也去凉快一下,洗洗。”高碧云说。马平川说:“不急不急,加把劲,马上就完了。”许敬修只是闷头挥锄,没有说话。高碧云又说:“那你俩谁把这湿毛巾顶在头上,也能稍稍凉快一下。”夏如锦说:“该顶在谁头上,你能心里能没数?”高碧云说:“谁心里有数,扔到谁身上算谁的。”说着,那条毛巾从她手中已经飞出,不偏不斜地落在了马平川的肩头,马平川嘿嘿地笑着:“骚,人正忙着呢,拿水毛巾乱在人身上抡啥呢!”夏如锦笑着,用普通话哼起走调的秦腔:“二月二来好风光,奴在南门彩楼上,绣球虽然不长眼,谝谝打中如意郎……”高碧云红着笑脸说:“我想巴结领导,没小心打着了你,马平川对不起你了。”许敬修也笑着说:“前辈子我烧了碌碡奘的香了,没想到这辈子能当领导还不说,又有人向我飞彩!不过,你仨再能斗嘴,这块地还得一锄一锄地锄,才能完成任务。”

    “谁渴了,瓶子里有水,自己来拿,别叫人让。”夏如锦说着,把瓶子递了过去,许敬修接住美美地喝了几口,又递给马平川,高碧云说:“这也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嘛。”夏如锦说:“那当然呀!谁在跟前谁先接,我的胳膊只有这么长,不可能绕过跟前人递到远处人手里。”马平川说:“高碧云也太爱挑别人的刺了。”高碧云不想接马平川的话茬子,只是心里数落着:夏如锦对咱含讥带讽难道你听不出来?你说我这话到底给谁帮腔呢?

    他们又加把劲朝前锄了一阵子,眼看着离锄完还剩十来步了。高碧云捂着肚子,哇儿哇地两声,许敬修见这样子像是中暑了,就对他说:“高碧云,你俩先到小河那边休息,等着我俩,马上锄完了,我俩就过去。”夏如锦说:“碧云,你先过那边的树荫下等着,我们三个马上就锄完了。”高碧云只是拄着锄把不动。许敬修说:“夏如锦,你还是跟她一块过去吧,叫她一个过去,她不好意思,你俩都去吧。”“走吧,咱俩先过小河的树荫下等他俩。”夏如锦说着,拉着高碧云踏着小河的砅石过了小河。

    她扶高碧云在河对岸那个山榆树荫下的一块石头上坐下,停了一会儿又问:“头还晕不,还恶心不?”高碧云说:“好多了,刚才那阵子真像中暑了。”夏如锦说:“那好,我过去帮他俩,锄完再说,三个人总比两个人快些。”她又过了小河,从那包谷地头捞起锄头。

    他们三人闷着头,只管朝前锄,都不吭气,只有锄头落土的声音,远近雨师的啼叫,蛙鼓蝉鸣在这秃子梁下,声声不歇。

    一阵特别凉爽的风从东南方吹了过来,他们感到特别舒服,简直是老天爷对他们几个劳动者的奖赏,也正是加劲把这块地赶快锄完的大好时机,谁也没有注意到东南半个子天被乌云遮严了。这乌云如庞大的黑色骑兵团,向他们头顶迅猛袭来,在他们紧挥了两锄的工夫,一滴雨打在了许敬修的耳朵梢上,同时,夏如锦的鼻尖上也打了一滴,又有一滴砸在马平川的肩头,许敬修抬头一看,惊叫:“快撤!白雨来了!”几乎是同时,高碧云尖声高叫:“快!暴雨!快!”马平川高喊着:“快!”拽着锄头冲到小河边不知道河水什么时候涨得漫过砅石,他踩着隐约可辨的砅石,扑过了小河。紧跟在他身后,夏如锦刚到小河边,就被一块石头绊倒了,许敬修急忙把他扶起来。这时,5分硬币大的雨点,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夏如锦又想起装着罐头瓶子的背包,又折身取来提在手中。一声巨响,一道灼白的电闪,把黑色的天劙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夏如锦又惊得跌坐在河岸上。

    河水漫上了河岸,砅石又完全看不见了,夏如锦抬眼朝对岸望去,蒙蒙密密如绳的雨注网罩住了山坡上的竹林树木,一切都看不见了,一个巨浪向河岸上站立不稳的夏如锦扑来,许敬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猛向后拽。面对上涨的河水,他们不得不放弃冲过河的打算,只有退到秃子梁上才较为安全。

    扑到高碧云身边的马平川几次回头,已看不清秃子梁,更看不清许、夏两人的影子,面对正上涨的河水,只能向山坡高处退去,

    105.第十章(11)

    这来势凶猛的白雨,把夏如锦击得直打寒战,许敬修刹那间记起自己小时曾跟小伙伴到这儿玩时,在龙凤石下,有一个可容两三人的浅洞,就拽着夏如锦朝那儿爬去。

    经不住冷白雨猛击猛浇的夏如锦,上牙直磕下牙,头散乱,嘴唇乌青,脸色苍白,一瞬间,把一个似花如锦的姑娘变成了一匹**的蓬头丑鬼。许敬修把自己那件早上来时穿的粗布衫给她搭在头上,拽着她一步一滑地朝龙凤石下挪去,许敬修这时还不知道,她左脚那只鞋带,早在河边拌断了,鞋子脱落掉在水中,毫不犹疑地随波逐流,飞速飘向远方。尼龙袜子脚底磨透,脚面脚趾被石头尖子划出了许多血口子,血印子渗透了袜子,她没觉得疼痛,和许敬修相扶相将着跛跋到龙凤石下的山洞跟前。

    一声山裂地蹦的巨响,惊得他们全身一颤,接着就是万马齐嘶的吼声。许敬修把夏如锦塞进了那浅洞中,自己站在洞口,望着盖坡滚沟的洪水一齐涌向这小河谷,山沟山坡混沌一片,他犹如身处天地初开的蒙昧之中。

    四十分钟左右,他们像经历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在等待和期盼中,终于雨住云开了,放眼望去,呀!那秃子梁变成了一艘大海中的孤船,西边的天空不知是谁的大手笔画了一弯彩虹,太阳又火辣辣地当空播下强烈的热能,夏如锦走出了那个浅浅的山洞,打了几个很响的喷嚏,太阳的热能,使她的脸色活泛多了,嘴唇也红润了。她理了理湿漉漉的乱,披在肩上,比平日的美丽更加楚楚动人。

    她偷眼望着上身仅穿着一条背心,下身的单裤湿裹在腰间腿上的许敬修,那胸肌、三角肌,手臂,小腿,大腿……处处都显得轮廓分明,整个人就像当年在学校图画教室摆放的那个“掷铁饼者”的裸雕,她也不敢多看一眼、多欣赏一下这座裸雕,太美了,美得叫人脸红耳热,心儿怦怦直跳。

    痴痴迷迷的夏如锦突颤声惊叫:“蛇!蛇!——”一下子扑到许敬修的怀里,紧紧地抱住许敬修。

    许敬修目光四处搜寻着:“在哪里?蛇在哪里?”夏如锦颤声喃喃地说:“伊甸园的蛇,钻进了我的心里,诱惑我去吃禁果……你是男人,忍耐力大。”他也不由自主地把她搂得更紧了说:“蛇也在诱惑我!咱们忍着,这禁果现在不能吃,现在不能吃,是的,忍着,现在忍着,当果子熟透的那一天,我们会吃着更香甜,是吗?”“对的。”

    夏如锦踮起脚,把他搂得更紧。嘴巴舌头都用上了,在他的嘴唇、脸颊上狂走漫游,喘声起伏地说:“来,来,来个回报吧!回报你的夏娃……”

    很久很久他们同时松开了对方,夏如锦还嗤嗤微笑着,兴奋满足的表久不衰减,许敬修说:“如锦,我们今天的举动,已经超过了柏拉图所说的爱……”夏如锦说:“虽没吃禁果,我感觉和吃了禁果一样的甜美……嘻嘻……在吃禁果之前,我希望常玩这种游戏……”。

    许敬修站在龙凤石下,抬眼望着晴空,环视群山翠峰,俯瞰秃子梁周围的洪水,不自禁地大呼:“鲁滨逊呀!我和你一样,漂流到这个孤岛上,这是一次多么幸运的历险记!”夏如锦望着得意的许敬修说:“是一次幸运的历险!鲁滨逊是孤身漂流到孤岛,我们幸运就幸运在有伙伴,不孤单,比他幸运,但没有人家那样刺激……”许敬修摇了摇头,夏如锦也猜不透他这时心里在想什么。

    他们的衣裳很快就晾干了,又觉得热得难受,秃子梁顶没有一颗可遮阴乘凉的树木,唯有那个浅洞能遮住日光的直接暴晒,而人钻在那里蒸热憋闷,十分难受。

    他们慢慢地朝梁下走,踏着被太阳晒得烫的石头,烙得夏如锦没穿鞋的那只脚吱吱作响疼得难受。许敬修把自己的那只丑陋的男鞋硬套在夏如锦脚上,因为鞋子太大,他想在自己那粗布衫上撕下一条布条来,可咋也撕不下来,他把那衣裳下摆垫石头棱上,捡起块石头,砸了个洞,双指伸进那洞一扣,撕拉一声扯开了,他兴奋地说:“人和其他动物的区别是不仅会使用工具,更会制造工具……”

    106.第十章(12)

    他用布条把那只丑陋而且大的男布鞋绑在她的脚上说:“小姐,委屈你了……”夏如锦苦笑着说:“我脚不烫了,你呢?”他说:“你不知道,我脚上的茧皮比马平川的脸皮还厚。”夏如锦咯咯咯地笑着说:“马平虽听不着,耳朵一定烧,也能猜出是你在骂人。”

    他们走到秃子梁半腰子,不敢再朝下走了,周围只有滔滔的洪水,万一掉下去,就完了!他们只好坐在那大毒的太阳下的山石上,等待洪水退去。

    “如果水不退,咱俩被困在这,渴死,饿死,这不也是个理想的死处吗?”她打趣地问他,他笑着反问:“你说呢?”“我说就到龙凤石下去死,在那个山洞里,安然升天,高碧云不是想要龙凤石的故事吗?咱们给他创作吧!”夏如锦兴奋地说。“真没想到你把我们的死安排得这么罗曼蒂克,其实我也喜欢罗曼蒂克。”许敬修嘿嘿笑着说。夏如锦又动地说:“今天也算是我掏心地向你表白,感谢苍天把这场惊险的灾难降给了你我,让我们在一块经历了一次患难。敬修,也许是上天的安排,我每次经历患难的时候都有你陪着,会不会是什么神用灾难把我俩拴着,我想只有人常说的月老会给我们这惩罚性的赏赐。”接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后悔呀!破四旧的时候……”“悟已往之不谏!”许敬修打断了她的慨叹。

    天上的云已散得一丝没有了,阳光暴晒下秃子梁上的每一块石头都烫得能摊煎饼,这酷热难耐不用说了,那口渴的滋味更不好受,偏这夏如锦此时又不愿意沉默,说话多了,口就更渴了,好在她装着罐头瓶子的挎包还没有丢掉,她拿出了瓶子,里边还有少半瓶水,她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递给了他:“喝点水,解个渴!”他接过瓶子,像个滴酒不沾的人对着酒瓶子那样用嘴唇挨了挨,又递给了她,夏如锦说:“闻都没闻上就算喝了?”“我喝了一大口,你没看见?”“哄谁来,再喝点我看看。”夏如锦说着把瓶子口对着他的嘴唇,他紧闭着嘴唇不肯喝,夏如锦趁其不备一捏他的鼻子,口张开了,她趁势了一下瓶子底说:“小心呛着了。”给他灌了一大口,他一看瓶子,水下去了许多,十分懊恼,我咋能喝下去这么多呢,这不是把和自己一同出海的伙伴最后一口淡水喝了吗?这够人吗?夏如锦却为自己的聪明之举得意地笑着。

    马平川和高碧云在危机时,被暴涨的洪水逼得不断朝高处退,自己退到多高的地方,水涨到什么程度他们心中没数,许敬修夏如锦在什么地方,他们不知道,是死是活他们也不知道,也顾不得推测、分析他俩的处境,只有一个意识,退!还得朝高处退。

    雨住天晴,山洪还依然冲入沟壑,河水仍在上涨,他俩边朝高处退,边朝对面望。高碧云突然对马平川说:“那边梁上石崖边像是俩人,要不是树丛,肯定是他俩。”马平川说:“就是他俩,秃子梁上,哪来的树丛,有树还叫秃子梁吗?”高碧云点头赞同。

    “他俩要想过来,看来一时半会是不可能的。”马平川说。高碧云问:“那咱该咋办?”马平川说:“只有沿脚下这高粱梁子朝西走,先回村子报告况,再想办法解救他俩。”“对!就依你的主意,我这会还没有一点主意。”高碧云一改往昔的好左右别人的做派,变得善于服从别人了。

    忒毒的日晒,折磨着许敬修和夏如锦,喝水已成为他俩现实的头等大事,许敬修看到夏如锦嘴似半张,像一条落在沙滩上不见滴水的鱼儿,再不给她水,就会渴死,也学着她的做法,捏着她的鼻子,把瓶子里仅有的一点水,灌入她嘴中,她用枯燥的舌头舔了舔嘴唇说:“你!你不懂科学,就生理特点而论,女的要比男的耐饥耐渴,蠢货!”同时眼里也泛着泪光。

    “这沟里的水还不见回落,雨早都停了,应该回落的洪水咋还在上涨?”夏如锦问。“可能是川子沟上游临县那座县委书记亲自抓的工程,筑成的水库垮了,要不哪来的这么多的水?”许敬修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夏如锦说:“不可能吧,县委书记亲自抓的工程,质量应该是第一流的,能被洪水冲垮?”“你知道个啥,什么叫违反科学,县委书记有那个能听进去臭知识( 川子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42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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