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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甘心啊。

    这天,深夜,他刚走,沈醉墨就睁开眼,掀开被子挑开窗户,利落地跟了过去。

    京都城寂静的夜晚里,守夜人正穿着大街小巷敲着梆子,“天高物燥——小心火烛——”忽然间他觉得有风刮过,鬓角发丝荡了荡,他有些疑惑的想,怎么会突然起了风?

    苏佑侧身拐进一座宅院中,消失无踪,沈醉墨眯着眼睛打量了会那匾额,靖王府,寻着一围墙翻了进去。

    她习武之事一直不太顺当,这些年因为体质问题,除了摄魂术,她还修习的一项就是轻功,所以现在还能勉力跟上。

    如今她很快找到那抹红色身影所在,并在他必经之处悬挂了一个小袋。待他行到这里时,一指飞针向他攻击去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算准了闪身避让的范围后,那悬挂小袋撕拉一下裂开,腥臭的液体哗啦啦倾泻下来。

    饶是他的动作再快,衣角也在躲避不及中沾上了几滴。

    臭,真臭。

    沈醉墨捏着鼻子慨叹,这下还不去洗澡?

    苏佑侧着脸,停了好一会,才沉着脸甩着袖子吩咐,“沐浴。”

    沈醉墨在他身后跟着,一直来到宅院北边的一处小山旁,打开一座石门,入内,竟是一座温泉池。

    苏佑,传言中不受皇宠,没有实权,但谁又能料到,他的宅院里竟是如此精致,就连温泉,这在大诚国中十分稀有的东西都有。

    烟雾缭绕中,面前的男子手指轻移,除了外衣、里衣、各种衣……

    沈醉墨自问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也少有干过这偷香窃玉的勾搭,加上面前这幕太美好,让她权衡再三后果然地别开脸去,心中默念男色害人男色害人……

    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才转过脸看去,苏佑背对着她,大部分身子都没在池中,只留下半截后背,铺陈着一头墨发,时不时有水被撩动的声响。

    沈醉墨手指微动,一抹近乎察觉不到的气味就飘荡开来。不一会,水池中彻底安静了。

    她旋即走了出来,捏起苏佑放在池边的外衣,闻了闻,是那种香气没错,只是这味道,还是如最初记忆的一样,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味药材或者香料的。

    将外衣撕了一截收好,拿了里衣,犹豫再三后仍是轻轻一嗅,那气味比起刚才的,要更浓上三分。

    沈醉墨有些抑郁,难不成真是最坏的结果,这种香是他自身发出的?

    她是知道在开国大皇留下的天书中,曾记载了在大诚极北之地,有类人除了生带一种独一无二的异香外,还可控制香气是否外露。

    只是……传言中,这种族早就灭绝了。

    难道……仍是撕了一截衣袖装好。直起身子就要离开时,回眸中,忽见刚才正在水面上的苏佑不见了。

    这石洞里并不宽敞,加上她并没有听到水声,所以第一直觉是,这家伙被药晕了滑水里去了。第二反应是,赶紧把药引子捞上来。

    温泉上雾气似比她刚来的时候更浓了一些,沈醉墨贴着水面并没能瞧进什么,索性,脱下外衫,探了下去。

    这水温热得刚好,很舒服,自从离开长生殿后,就没再去泡过炎潭了。她心头微叹,视线所及之处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

    游过去一把将苏佑拽住,拖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刻意不去关注他那肌理分明极有诱惑性的躯体,抬手取了衣服给他盖了,方心无旁骛地摸了摸他的脉搏——脉象沉稳,跳动有力。

    这……沈醉墨心中大亮,急忙抽手,闪身就退,终究是迟了一步。

    苏佑眸光清亮,身子跃起,缠着她的手臂按上她的大|||穴,右手拖住她的腰身,就势将她抱起,足尖轻点向池中掠去。“轰隆”一声,激起的水花一片。

    025 偷香(二)

    苏佑一手圈住她,将她松垮垮带离点水面,另一只手轻挑数下,一寸寸向下滑去,解着她的盘扣,碎碎念道:“你且等等,我给你除了湿衣。”

    “轰轰轰!”沈醉墨被这句话震得脑袋一晕,内息在滚动,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点|||穴方法,努力冲击许久,收效还是不大。

    “你身体不好,刚下水衣衫尽湿,这洞中虽暖,但难免还有些寒气入了体。”

    沈醉墨明白了,这是为了防止她再次发病,的确,身体受寒是发病最主要的诱因之一,可是,她怒视着面前之人,“要不是你骗我,我怎么会下水捞你!”

    苏佑轻飘飘将她额发拨开,额头抵着她的,无辜答,“我记得好像是你先来的。”

    “你……”沈醉墨尽量让自己平静平静,再平静一点,睁大双目,换上一丝柔情的意思瞧着他,那表情等同于,奴家羞涩,您下手轻点啊。

    他除去了外衫,掷到岸上,红润的唇贴在她的脸颊上,满身暖香劈头盖脸将她笼罩,奇怪的是,身体在闻到这股香气时竟有了些异常,原先被阻隔的内力借此在丹田猛蹿一番,|||穴道一下子被冲开大半。

    “醉墨,”他不急着收手,避开她的眼神,只将唇贴在她耳畔说道,以一种她以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近乎让人窒息沉醉的情意说,“别怕。以后别勉强自己。行么?”

    沈醉墨却无心回答他的问题,当然根本原因也是无法回答,任由苏佑把自己又往怀里带了带,她现在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奇怪的、除了帮她疗伤,还能够助她整理内息的香气上,越贴近他,闻着越馥郁,但也恰好在一个度里,不至于甜腻,她凝神,又大吸一口气,停滞的内力又往前进了一步,她心中暗喜,快了快了。

    “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声调一转刚才的柔情蜜意,透露出冷血的残酷,“谁欺负你,我就杀了谁。”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心头一颤,身体内的|||穴道冲开,明明已经可以自由行动,她却还在愣神中,不知为何,这话听起来分外耳熟。

    苏佑见她如此,放低声音哄道:“别担心。”扯下她里衣的一截袖子,反手缚在眼上,“我什么也不会看的。”轻解她的腰带,微凉的手探入衣襟里,滑腻的触感让他停了停。

    而这一下子顿时将沈醉墨拉回现实中,她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前世的那一幕,那个肮脏的人,那样恶心的陌生触感停留在记忆里,演变成一根毒刺。

    她不是个偏爱回忆的人,也不是个时时刻刻想揪着过往不放的人,用大师兄的话就是大多数情况下,她过一天,忘一天,追求的是一个平淡自在,平日里尽量让自己避免情绪上的牵绊纠葛与起起伏伏。常常自诩,活得最清醒,也最糊涂。

    唯独偶尔会勾起的前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伤口可以治好,阴影却如霾一样时刻沉沉笼罩着。

    那种由内心升腾起的怨,让之前浓情与迷离顷刻间消散无踪,她不自觉地咬了咬牙,双目闭上又睁开,那盈盈欲泪的双眼,似有百般委屈、无奈与困惑。

    眼角流下的水珠滴落在他抽出的手背上,激得他一个激灵,他扯了眼前的布条,对上那对眸子。

    岁月变换,哪怕她的容貌已变了样子,这双眼还是记忆中最真的模样。

    他喉头滚动了着,手顺着她的发,轻轻抚摸着,随着他的动作,女子的双眸中水汽更盛,明明不曾说话,但那双眼就像是有个撩人的小勾子,勾得他俯身,轻轻吻上她的唇。

    皮肤近距离相触时有些异样扫过心头,但他来不及多想,那红唇的暖与香甜让他并不想就此停下。

    这一刻,他等待了太久,太久,久到现在自己已经忘记了当初的种种琐事,只留下一股顽强的信念,让他一遍遍在苦海中煎熬着,追寻着那最为卑微的一丝亮光。

    他觉得很满足,一直紧绷的神经,一直漠然的心房,这一刻突然有了一些改变。那些寂寞里发酵、疯长的食人花在一步步枯萎。人生如戏,我只为你一人而活。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心中震荡,没留意到此时此刻,那双惹人百般怜惜的眸中滚过黑而浓的雾气,舌尖蓦然一痛。

    有甜猩味漫开,他眸光一闪,长久练出的惊人的反应力使他一出掌就向身下人拍去,行至一半时收回半数力道,手掌一偏,生生击在水面上。

    卷起的水柱泼了他一身。

    他伸手一捞,却感觉手下一空,而心口处一阵刺痛,丹田内力仿佛被抽空般,手臂一软,整个人滑倒在水里。

    温泉水荡在他的鼻翼间,偶尔会淹没他的唇鼻,让他无法呼吸。

    他动弹不得,却也奇迹般地没恼,就那般看着从他手下逃脱的女子,像是刚刚回过味来,“这么说,你刚刚是故意的?”

    026 误闯阵法

    沈醉墨微曲着身子,笑眯眯地看着他,食指顺着他的脸颊一寸寸往下点,“你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信。”他不怒反笑,随着他的答话,水波荡漾几分,呛得他脸色微红,“也不信。”

    “也是,”沈醉墨强行将不满的情绪压制下去,眸中恢复正常,她恶作剧般凑上前去,如他刚才动作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味道真是好闻,我怎么舍得将这么可口的人儿杀了呢?”

    “果然,”苏佑惊喜道,顿了顿又说,“果然你可以闻到。”

    “嗯?”沈醉墨被他眸中的满不在乎激得有些火气,碍于他的身份也做不得什么,被香气熏得脑门一热,直起身后将他往水面提到相应高度,在四肢舒适感的驱动下,俯身将整个脑袋搁在他的肩头上。

    苏佑觉察到身边之人那微热的触感,她呼吸间吐出的绵软气息,甚至是贴合自己的肌肤之下的跳动的脉搏,他似喜非喜地闭了眼,不再言语。

    与在衣衫上嗅到的不同,这个温度这个环境下,一切都美好了太多,让她更加依恋这种味道,肌体的肤质滑腻,让她忘记了时间,更在朦胧中生了一种把眼前之人绑了带走栓在身边的突兀念头。

    忽然,一声细微的声音响起,苏佑霍然睁眼,眸中精光大盛,他不瞥了眼与自己靠得很近的沈醉墨,水底下那微动的手用垂了下去,“何时本王才能恢复正常?”见她没什么大的反应,添了一句,“如此,实在是有伤大雅,你把本王都看光了,可是要对我负责?”

    负……责……?最后两个字终于飘进她耳中,她慢吞吞地把脑袋移开,打量着被自己半截身子都提出水面的人,不紧不慢地瞧了瞧,忍住内心排山倒海般的赞美,右手一松,让他整个人倒在水中,口是心非点评道:“胸无二两肉,有什么可瞧的。”

    回头看了眼自己湿透的衣衫,转念一想,直接拿起苏佑原本放在石块上的干燥外衣裹了,“外面的人进来救你家主子吧。”而后,在石门打开瞬间飘了出去。

    往日一直跟在苏佑身边的夏松,今日本着一种主子不喜欢人打扰他沐浴的原则,守得有些远,当他抱着剑在暗处快等成一座望主石时,才知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当他后知后觉急急忙忙赶来时,主子发出的讯号分明是不让他动,然后他听到那句女声,又看到一人影飘过,那人速度太快,天又未亮,他只能捕捉到那人所穿的衣服,正是主子的。

    他更加慌张,急行几步就要看到洞里场景时,一道罡风迎面而来,逼的他生生止步,迷离的话语传来,“做什么?打扰本王的雅兴。”

    “主子您没事就好。”听到熟悉的声音,夏松放下心来,“刚……可要属下去追?”

    “不了,取一套新的衣衫来。”

    夏松领命退下。

    屋内还缭绕着热气徐徐,他右手停留在刚刚沈醉墨触摸过的肩头,久久,才鞠了一捧水,荡在脸上,而那张脸居然闪烁着淡淡的光华,一圈透明观点在肌肤下游走,汇聚之后形成一朵桃花状的图案,须臾,消失,好像刚才那一幕只是幻觉。

    苏佑注视着荡漾水波里倒映着模糊影子,按了按心口,缓而沉地叹了口气。

    终究一切都要他重新去努力。

    这条路总比追寻而不见的好。

    她的出现,不正代表天命,也是会改变的吗?

    而这边,沈醉墨再次确认身后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跟上来后,依着记忆里的路线向国公府去,凉风呼呼刮过,她竟不觉得冷,加上可能是那香的作用,精神头也是不错。

    她一边走一边开小差,开着开着,就,迷路了。

    她突然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叫石冬石夏她们跟来了。

    诚然和她们的轻功有关系,怕被苏佑察觉,但,最起码也可以跟来接应啊。

    抚额,忘记自己方向感不好这回事了。

    在同一个地方打了三个圈后,她一咬牙一跺脚,也不管如今是身处何方,足尖一点,跃上屋檐,放眼望去。

    这一看,她明白自己为什么迷路了。

    满目竟是茂密的梨花林,占地面积之广实属罕见,但是在京都这里,一寸土地一寸金的地方,是断然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梨园的。

    那只有一种可能,她今天流年不利,闯到哪个大户人家守宅所用的阵法中了。

    这时,四周起了一片雾,浓雾散去后,梨树林皆变了茫茫山隘,而她所立之处,正处在悬崖上。

    须臾,雾气又卷土重来,山隘层叠消失,就剩下她立足之地还能觉察到一丝踏实之感。

    耳边似有深深靡音在蛊惑,一遍遍重复,一遍遍清晰,“跳下去吧……”

    沈醉墨深思略有些飘忽,抬脚就要上前一步时,忽然丹田一阵炙热,带来一种焦灼的痛,那种痛来得太突然,却使得本来的迷糊消失殆尽,她轻咬舌尖,清醒过来。

    雾阵,在师父让她研习的书籍中有提到过,这世间真正的绝顶高手往往不需要多余的动作就可以置人于死地。以神思内力构筑虚拟画面,以心声妄念驱动行为举止,杀人无形之顶峰。

    沈醉墨皱眉,右手轻抚心口放下心来,抱着胳膊蹲下,仔细回想书中记载的片段语录。

    有形化无形之术,内力深厚者掌控之--但她的内力实在是稀薄。她摇了摇脑袋,否定了这个想法。

    雾阵,心念坚定者掌控之--她甩了甩某张还在脑中闪现的脸,暂时缓慢而沉重地摇了摇头。

    雾阵,虚虚实实虚中为实,实而为虚--这话写的拗口又绕人,但其中的用意……

    念及此,她反手又撕了块布条,将眼睛彻底遮住,坐下,盘膝,屏气,凝神。

    并不是隔绝五感就可找寻到破解之法,而是向来雾阵的脉门必在不远处,阵中气流来源真气,依附众物,瘴气浓重地自有实物,沿此寻到来源脉门后方可破之。

    半晌后,撕下一截衣袖反手一挥,刚还软绵绵的布刚直如利刃,随着她的操控,又灵巧如银鞭,蜿蜒着,快速的向某处游去。

    不时传来石柱被击打碎裂的声响,布条一路游入迷雾深处,忽然再也动不了半分,满天浓雾瞬间散开,露出一片星空,还是她刚刚所在的屋脊,四周高台楼阁,亭台林立,是修整得十分华丽精致宅邸。而右侧,则真是一片梨林,只是面积没那么大罢了。

    027 得遇故人

    能布置这种高深阵法之地,必然十分不简单,她现在还不想沾惹一些无端的是非,则了个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后就准备离去。

    忽然,由梨林中有袅袅笛音传来,声调清婉,连绵飘荡。

    她脚步一顿。

    这么熟悉的笛音,难道真的是他?

    她心中一喜,拔腿就往梨林中跑去。

    ……

    五月,梨花早已谢去,只留下树叶间缀着的小果子。

    循着那声音往前走去,笛音更是清越,如溪水流淌的旋律飘飘而起,在一个上起的转折处上忽然停下了。

    沈醉墨微微一笑,张口接着那笛音清啸,嗓音清灵如山间泉水,绵延起伏,婉转时如私语窃窃,高亢时如鼓声雄浑,混合在林风中,飘荡开来。

    这时,刚刚停止的笛音再次响起,伴随着清啸声,起起落落,二者配合得极有默契,天衣无缝。

    一曲完毕,沈醉墨想着不远处那半起的身影打招呼,“一凡,好久不见。”

    白衫蓝带的男子脸若玉盘、双眸漆黑,他盘腿坐在一棵梨树下,后背靠着树干,温柔地看着她,“小墨。”

    “你怎么会在这里?”沈醉墨胡乱地紧了紧身上宽松的衣袍,三步并两步走去,提了他安置在小几上的酒壶,灌了两口,“这味道不错。”

    “一时路过罢了。”顾一凡伸手,指尖滑过她嘴角,替她擦了酒渍,“难得发现一片清幽之地。”

    “嗯,”沈醉墨打量四周,“这倒是与长生殿后院的梨林很相像。”

    “这一别,”顾一凡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多少年了?”

    “三年。那时你也在长生殿疗伤,每到十五,师父都准备两个药桶,一个装你,一个装我。”她哈哈一笑,又喝了两口酒,“泡完了就把我们俩晾在梨林里。”

    那时,她的身子骨还需要定时药浴,一泡一整日不能动弹的时候,山上突然来了个年龄相仿的小伙子,那身伤也是惨不忍睹,师父同样手脚麻利地给他去了死肉,裹成同她当年一样的木乃伊,扔在药桶里养着。整整一年时间里,他们俩由最初的相看两厌进化成惺惺相惜,加上没事就爱捣个乱什么的,日子也过得很有趣。

    只是,他伤得虽重,但都是皮外伤,养个十来个月也就大好了离开了。

    这之后,她又孤独地泡了一年的药浴,对于这个小伙伴,她真是想念的紧。

    “嗯,”顾一凡哈哈一笑,“想起来还是觉得有趣。那时候不许我们喝酒,可我偏偏又是个好酒的。”

    “所以我们常常合谋去偷酒,被发现后师父就把咱俩关禁闭,”沈醉墨脸上泛起一片酡红,“这就叫一起同甘苦共患难的情意!”

    顾一凡覆上她握着酒壶的手,取下酒壶,“你明明是不能喝酒的,每次都爱贪嘴,恨得你师父那时候啊……”

    “给我,”沈醉墨饿狼扑食般扑上去,双眸中已一片迷醉,“给我……”

    “不给,”顾一凡被她扑得仰躺在地,看着她一手揪着他衣襟,一手探向酒壶的样子,笑道,“你还是没变……”

    “变什么?”沈醉墨反应已慢了许多,“变,变什么?”

    顾一凡将酒壶远远抛掷出去,以手枕地,“还是这个样子,”数着她起身去寻那酒壶的步子,“一、二、三……五。”

    沈醉墨摇摇头,又摇了摇头,眼见着面前场景分化出四个来,一拍脑门,四个又变成五个,脑袋沉沉的,踉跄着行了一步,左脚伴着右脚,慢悠悠地往地上栽去。

    原本还仰躺在地上的顾一凡如风般飘来,伸出手臂搂住她,“还是不甚酒力,却偏爱抢我的酒喝。”

    见臂弯中女子略带探究与迷离的眼神,他又叹息般软声道:“你现在是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我……”沈醉墨扒着他的手臂,一直没反应的脑子里蓦然撞进三年前离别的那幕,也是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样子,就连造型也差不离,唯一不同的是那次她是假意装醉,这次是真的醉了。

    她迟钝地看着她,久久,伸出左手来摸上他的脸颊。

    顾一凡身子一僵,嘴角弯了个辨不清喜悲的弧度,任她那只手沿着他的下巴,一点点向上,经过他挺立的琼鼻,到脸颊处,大拇指与食指一捏,一扯——

    “哈哈,一凡,你这样子看起来真是有趣。”在他怀中笑得打颤,“可别忘了你说的,要回来看我。”

    “我没有忘记。”一凡眸光幽幽,握下她的手,扣住她腰身,“我从来都没有忘记。”

    在怀中人儿渐渐安静,睡着之后,他腾空将她抱了起来。目光落在她所穿的明显是男子样式的衣袍上,落在边角处那用了银线勾勒的龙纹上,面色一沉。

    028 故人罢了

    第二天,沈醉墨揉着额头从梦中醒来,瞧了眼所处的陌生房间,瞥了眼自己雪白的明显是新换上的里衣,呆住了。

    等看到正在屋内书桌旁坐着,手握书册的苏佑时,她呆得更是彻底。

    两手掖着被角,将被子一点点拉上来盖住脑袋,瞪着大眼回想昨晚之事——

    醉酒后神思有点迟钝,昨晚,好像遇到了某个人,好像遇到了她一直想见的一个人……

    片刻,掀开被子,修长的手指递过来一件衣衫,她认出,正是昨晚她丢弃在温泉边的,如今已清洗干净。

    她有些茫然地伸手接了。就要套上之时——

    那手又体贴地递过来一个东西。

    她木然着也伸手接了。

    而后眸光落在那物件上——迟疑三秒后,灵台忽然一片清明,一张脸蹭得变得通红,抬脚将背对着她坐在她床边的人踢了出去。

    那是个白色绣粉色桃花的肚兜。

    这,这,联想自己被换了的衣服,沉浸着昨晚得见故人心绪中的沈醉墨只觉得心中有股邪火在蹭蹭往上蹿。

    ……

    气急败坏地放下帘帐换了衣服,下了床榻两指微笼,一道急速白光由袖中飞射而出,直接袭上面前明显是坏笑着的红衣男子,随着白光,身子也随后而至,两指扣在他的脖颈,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说!我怎么在这里?”

    苏佑被她逼的退了两步,此刻背部已靠着墙壁,看着面前那明显染上怒气的人,他垂眸,诚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她声音抬高,“我怎么会莫名其妙在你这里呆了一晚上?昨晚我明明遇到的是……”她停了停,继续道,“还有,衣服的事怎么解释?”

    随着她指尖用力,苏佑呼吸略有些不畅,但他还是给出一样的答案,“不知道,”只是在后面多加了一句解释,“衣服是婢女帮你换的,至于你,是有人将你送到我府邸。”

    “那人呢?那人在哪里?”

    “走了。”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泛起说不清楚的滋味,“将你放下后就走了。”

    “……走了。”沈醉墨呢喃着重复了一声,像是被抽空全身力气般,松开桎梏,失神道,“居然走了……”

    “他对你很重要?”

    “呵呵……”沈醉墨却是笑了,抬眼看向苏佑,“一个故人罢了。”

    三年前,离去时许下诺言,但是这些年中却没有得到他一丝一毫讯息的,不守承诺的故人,罢了。

    看着她难以掩饰的落寞,苏佑手不由自主手握成拳,“既是故人,那早晚还可以再见。”

    “也许吧。”她推门而出,“刚才是我冒犯了,殿下,我先走了。”

    “等等,你一夜未归……”虽然他已做好布置,绝对让国公府里无人会察觉出她消失一晚,但,此时,他就是想知道,如果是她,会怎么去做。

    “殿下的意思是我要找个什么说辞?需要编个理由?”

    女子静静立着,目光扫过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冷冷道:“让知晓内情的人开不了口,不就行了。”

    不知为何,她的身影看起来有些清冷,口中吐出的话又带了凌厉的气势,与之前他所见到她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同刚刚还表现出的带了女儿家羞涩的神情更是判若两人。

    她等了等,不见身后之人有什么回答,微微一蹲以示谢意,提步走了出去。

    她走得极为稳健,连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撞到她怀中,也没有打乱她的步子。

    苏佑注视着逐渐远去的她,心中泛起一些苦涩,她大约是不知道她提起那个故人时自己的表情吧。

    她大约不清楚在语有涉及那个人时,处事间不经意带了些不耐与狠辣吧。

    想起昨夜那个带了面具的男子,目的明确闪过他的护卫直达他所在,将怀中醉酒的女子交给他后,未发一言就离开了。

    她身子本就单薄,喝了酒后气息该是十分紊乱,但显然被人耐心调理过,一切都很正常。

    此人武艺高强,对他似乎也很不熟悉,但他没有命人去追,因为从心底里飘出来的一丝丝危机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了。

    难道?

    难道是他迟了?

    而沈醉墨在凤雏的指引下左右拐弯,从一小门出了靖王府后,毫不意外地见着候在那里的石夏。

    石夏眼圈一红,跪倒在地,“是属下护主不周!”

    沈醉墨扶起她,“不关你的事,无需自责。”

    “小姐,石冬还在院子里候着,六渊他们已去探了路,我们顺着路线回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嗯,好。”

    一路相顾无语,石夏瞅出情况不对,几次想问,又问不出口。

    憋得很痛苦的她只能和正在沈醉墨怀中的某只大眼瞪小眼,做无声的交流。

    凤雏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开口,“嘎嘎嘎——”我也不知道啊,我什么也不知道啊,昨晚我在泡妞呢。

    听懂它话的沈醉墨拎着它的爪子将它倒提起来,“怎么?找到心爱的雌鸟了?”

    “嘎嘎嘎——”凤雏扑腾着翅膀,放我下来,这幕要是被相好的看见,丢脸丢死了!

    “好吧。”两指一松,凤雏手忙脚乱稳住身子飞着,无声抗议,主人你怎么不为我开心……

    “难道是靖王那混蛋他……”石夏似乎终于琢磨出味来,气愤道,“亏他昨晚还派人去通知我们,让我们别着急,”再联系前因后果一想,“怪不得不让我入内,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下了定论般哭道,“小姐,对不起……”握了银鞭就要冲回去,“我要和那王八蛋拼命……!”

    沈醉墨嘴角一抽,拍拍她肩膀阻了那丰富的想象,亲自开口解了一人一鸟的疑惑,“我昨晚,遇到顾一凡了。”

    029 旧事纷乱

    “顾……公子?”石夏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他不是,消失了三年了,怎么会……”

    “不知道。”心心念念三年了的人就那样出现在她面前,她根本顾不上去思虑其他,往事扑面而来,促成了之后的所为。

    也是这三年内的第一次饮酒。

    师父说的没错,她的身体确实是不能饮酒的。

    石夏不再做声,两人一鸟悄悄回了国公府。

    只是,在由一小侧门进入时,眼角飘过一抹白色的身影,沈醉墨神思一动。

    察觉到主人心思的凤雏机智地钻进了她的袖中,收了尾翎,它是可以飞走的,只是难免会让隐于暗处之人察觉。

    果然,在离她所住之处还有十几步的距离,就瞧见院外乌压压站着一群人。

    领头者见到沈醉墨,一杵拐杖,“你还知道回来?”

    沈醉墨含笑走去,看着那满身凌厉的人,“这里是我家,我缘何不能回来?”她的病好得还真快,看来鬼医的医术越发精进了,但是就算她料到于锦病好后不会放过她,但这立马寻衅上门锱铢必报的精神还是让她有些意外,嗯,真是意外的惊喜呢。

    正巧她今天的心情也十分不爽。

    沈老夫人看着她,混浊双眸中露出一丝鄙夷,“和她真是一个样子……”

    “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抬手止了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的石夏,看着正在与她院中人对峙的护卫,笑眯眯问,“这一大清早的,这么兴师动众的是为何?”

    领头护卫朗声道:“您院中之人拦着不让老夫人进去,老夫人担忧大小姐的安危,所以让我们前来。”

    沈醉墨看着他,略一沉吟,“这么说你是为了本小姐的安危?”

    “是,”护卫抱拳,“为主子尽忠,属下等死不足惜。”

    “那……我就成全你罢。”白光于袖中射出,在空中卷出一道犀利的光,又似乎是轻柔无比地吻上了他的脖子,血瞬间激喷出来,洒了满地。

    沈醉墨自是遥遥立着,没有沾到一丝半点的血污。

    而与那护卫靠得较近的沈老夫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一抹脸上血污,惊惶地退了几步,再也不似刚才的盛气临人。

    院中其他护卫一颗心堪堪吊起,握住刀剑。他们自问自己武艺不凡,但是谁都没有看清楚沈醉墨是如何出手的。

    他们原先只知沈醉墨的侍女极难对付,如今才发觉更难对付的竟是这平日里从不多做一个动作的病弱女子。

    再说,今日来,本就只为壮势,没有抱有动手伤人之心,他们深知,自己根本就不能够伤了这一行人。

    但如今,沈醉墨已经出手,这就意味着,恐怕今日之事没有什么善果了,甚至都有丢掉性命的可能。

    已有人悄悄挪动一步,准备溜走给沈劲松报信。

    但他刚走了一步,便觉得整个身子僵住不能动弹,而后眼前的世界晃了两晃,什么都不知道了。

    料理起这些侍卫不是件难事,很快,六渊七渊们已将十几具尸体尽数拖了下去,又很快处理了现场,再也看不出有人来过的痕迹,仿若天地间从来没有那些人的存在。

    沈醉墨扼住沈老夫人的下巴,见她在恐惧之下扭动着身体想挣脱开来,笑意隐隐,“你的好孙子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他来阻止你做这件蠢事?”

    不待沈老夫回答,又问,“你的病好的真快,不过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回来?”歪了下脑袋,笑得在场众人毛骨悚然,“你以为我会像几年前那样任由你欺凌殴打?”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原想留你一条命,但如今看来真是不必了!”

    两指一夹,就要扭断她的脖子时——

    “孽债,住手!”

    沈劲松大踏步疾行而至,一掌就要拍向沈醉墨,但他只觉得手肘处稍稍一麻,回过神来,沈醉墨已离他几步开外,原先被她禁锢在手里沈老夫人——于锦,软趴趴地瘫在地上,惊魂未定。

    六渊七渊们自觉围拢上来,挡住这圈中几人,从上到下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让沈劲松的护卫根本看不到个中情形,让府中其他人等听不到其中声响,一时间气氛极为肃杀,两拨人马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孽障!她是你亲祖母,你怎么能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沈劲松怒气冲天,嘶吼一句后,蹲下扶起于锦,见她只是脖颈处有几道青痕,没有什么别的伤口,而现在不过是太过惊惧昏迷过去,身体并无大碍,暂时放下心来。瞧着几步外亭亭立着的少女,白皙脸容上挂着的无所谓的讥笑,不由又吼道,“混账东西!”

    “混账?”沈醉墨歪头无辜道,“父亲你在说什么?我这位最亲的祖奶奶,刚刚还恨不得带人闯进我屋子,毁了我的名声呢。”

    “你!你祖奶奶只是关心你!谁让你一夜未归,不成体统!”

    这时石冬搬来一藤椅,沈劲松抱起于锦就要往上放时,石冬瞥他一眼,直接把椅子调了个头,借力一推,准确地停在沈醉墨身后,待她坐下后,又捧了茶点若干,“小姐,吃点茶点吧。不然……”不然哪有力气吵架。

    “嗯,”沈醉墨给贴心小棉袄一个赞赏的眼神,“我还真是饿了……”

    沈劲松一张脸已经是青了白,白了青,抱着于锦就要离开,却被一道道锋利的刀挡住去路。

    030 双重身影

    他接管国公府这些年,几乎没有人会忤逆他的意思,使他的性子有种固执得可怕,如今见被人围困不得出,一手将于锦搂住,另一手就要杀出一条出路时——

    “国公爷,忘记告诉你了,之前石冬给老夫人治病时,在她身上种了个好玩的东西。您想知道是什么吗?”瞧了眼那僵直的背影,沈醉墨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糕,细嚼慢咽后,“想得话不妨留下聊聊?”

    “不孝子!”沈劲松被激得额上青筋凸出,“我当初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哎呀呀,”抿了口茶水,吃得心满意足的沈醉墨笑着摆摆手,“还不如当初死了是么?”

    “那件事……”见她又指向八年旧事,沈劲松紧绷的神经却有些放了开来,“那件事,确实是为父的错,为父不该听信他人胡言,误以为你非我亲生……”

    “不不,我问的是,八年前究竟是谁动手杀我?你?陈宜?还是于锦?”

    眸光幽幽中,沈劲松仿佛回到了八年前的那夜,他同于锦起了剧烈冲突,于锦坚称不管是不是他亲子,这沈醉墨是必杀不可,而他则不愿动这个手。只是最终没有拗得过于锦,任由动了手。

    听闻沈醉墨死后还魂,还被国师救下后,他当时的心情是有些轻松的,就算当时他以为这孩子不是他亲身,毕竟处了几年,感情也有了,怎么能说放就放。

    这一幕幕闪现在他瞳孔中,这些年不轻易想起的片刻,那些在情感抉择中无奈痛苦的他,如同走马车一样在脑中旋转,不,不对,他催动内力,震得心口处剧烈一痛,这才回过神来。

    仍旧是青天白日的( 独宠之狂妃不好惹 http://www.xlawen.org/kan/4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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