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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

    “我说了你可不能打人喔!”她抱着自己的头要求一个保证。

    “可以。”昂藏七尺的男人打一根竹竿也没什么乐趣可言。

    “你来找我们老大讨债的吗?”她又补问了一句。

    “说!”

    巨型手掌击向墙壁,木质墙面嗡嗡作响。

    黎晓宁朝他咧了咧嘴,削薄的黑发垂了几络到前额,显出她一脸的无奈。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再说一次。”手掌一拢紧,手指关节处卡啦卡啦作响。

    “OK,再说一次。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免费再赠送两次。”

    黎晓宁慢慢直起身子,往左方出口移动。

    她最好赶快在强烈台风侵袭她这个小块头前远离暴风现场。

    倪大维板着黑脸瞪着她,第一次想海扁一个女人。

    “哎呀!天空中有飞碟!”黎晓宁故作惊惶地指向他后方的那片落地窗。

    “碟你个大头!火星人来也救不了你了!”大巨人没有上当,拎起已做好跑百米姿态的小女人,打算让她知道什么叫做“暴怒”。

    “大哥聪明盖世,小妹不胜佩服。”赶紧奉承两句。

    “你如果还想看到今晚的月亮,就乖乖叫他出来,我要弄清楚他对小蓝子究竟有何打算。向她求完婚拍拍屁股就失踪走人,这是一个男子汉的行为吗?”倪大维的头又朝她凑近几寸,瞪着铜铃大眼逼问她:“小蓝子该遭到这样的对待吗?她今天在咖啡厅时失魂落魄了一整天,还背着我偷偷掉眼泪。沙家驹有什么急事,急到他必须不告而别,一通电话都没有,他是到外太空养猪吗?我早该叫小蓝子休了他的!”

    黎晓宁附和地用力点头。哇!这个男人也是超级啰嗦嘛!

    “说话啊!”他拍了下她的头。

    “我以为你在表演单口相声。”不知死活的人头上又被赏了一记巴掌。她连忙陪着笑脸说道:“没错,沙家驹临阵脱逃、忘恩负义、卑鄙无耻、下流龌龊。”

    倪大维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

    “沙家驹不是你的老板吗?”

    “是,所以我有资格骂得比你更大声。你知道他这样一跑,丢下了多少工作给我吗?他昨天本来还有两个平面广告要拍的,结果他老兄给我搞这套飞机,害我跟商家老爷们鞠躬鞠到腰差点断掉!你说我冤不冤枉?”黎大小姐一脚踢向地板上的那只宝特瓶。“你看,这只宝特瓶就是他失踪前,小蓝子帮他买的运动饮料。由此可见,他这人一点良心都没有,如果你见到他,记得通知我一声,我拿这个宝特瓶打他!”

    言毕,她摆出了李小龙的武打姿势,口中顺便吆喝了两声:“啊!答!”

    “你没事吧?”站在一边看她表演的倪大维,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她精神状况异常,他也不用跟她站在这里扯上老半天。

    “我很好。只是口有点渴。”黎晓宁放下宝特瓶,靠在墙上喘着气,骨碌碌的大眼直朝着倪大维转。

    这样装疯卖傻,他应该不会再追问老大的行踪了吧?

    收人钱财,与人消灾。老大付了头期五千元,要她对他前往日本工作一事保持高度缄默,半个字都不可以让许佩蓝知道。当然,如果她能闭嘴到后天老大回国,尾款五千自可顺利到手。

    难为老大如此尽心地把工作赶完,只为了挪出几天的空档带佩蓝妹妹到加州旅游,她这个下属尽点心意也是应该的吧。当然,她绝不是看在那一万元的份上。

    怎么没人这样呕心沥血地对待她呢?黎晓宁想着想着,不免有些哀怨起来。

    “你很会浪费别人的时间。”倪大维不客气地喝了她一声,再度捉回她出窍的元神。“你刚才直接说你不知道沙家驹在哪不就得了!”

    深褐色的脸孔不悦地抿了下嘴,转身就走人。

    黎晓宁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她如果那样说,他会相信才有鬼哩!

    倪大维边走边叹了口气。小蓝子以后居然要和这种女人长久相处,可怜啊!他得提醒小蓝子别被这个女人传染到这种心神恍惚的毛病。

    “放心吧,沙老大很爱佩蓝妹妹的。他看起来是风流了一点,以前的绯闻也的确多了一点,但是还不至于到下流的地步。他一旦定下来,会是个比谁都粘妻子的丈夫。”黎晓宁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不再装疯卖傻的脸庞望向天际的几朵白云。“佩蓝妹妹有你这么一个关心她的朋友,福气啦!”

    倪大维回过头,在黎晓宁如此沉静之际,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她来。

    骨瘦如柴是他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词。

    “你瘦得像竹竿。”他脱口而出。

    “谢谢你的赞美,瘦是流行。”经过国中发育时期有一顿没一顿的饮食,她的肠胃早就被搞坏,吃再多也胖不起来了。

    “沙家驹虐待你?”他打住了脚步,一时之间竟觉得安静的她是在故作坚强。

    “圣诞老公公,你在和我搭讪吗?”黎晓宁朝他眨了眨眼,眼中的落寞早一扫而空。

    “拜托,我哪有那么饥不择食啊!何况我哪一点像圣诞老公公了?”倪大维一拍结实的腹肌,目光依然没离开她的脸庞。

    他当过一年多的酒保、开了三年的咖啡厅,耳朵里听过不少顾客的故事。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呱噪只是一层假象。

    “怎么不像?等你的胡子再留长两个月,染成白色的,装个大肚子,不就像圣诞老公公了吗?”她说。

    “那你随便到路上找个人来扮就可以了,干么一定要找我?”她现在是没话找话说吗?

    倪大维干脆学她一样斜倚着墙壁,打算看她如何掰下去。

    “说的也是啦。其实你知道中国最适合演圣诞老公公的人是谁吗?”她故作漫不经心地弯下身绑她的鞋带。

    他干么那样看她?他该不会有恋童癖吧?以她这种发育不良的身材,岂能让他频频注目?

    “谁?”

    “关公。”她一起身,脚步一跨,摆了个关公拿大刀的架势。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翻了个白眼。“不好笑。”

    “没人叫你站在这里浪费我的时间和口水。反正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沙老大不在家!”黎晓宁昂着下巴睨着他。

    “你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吧?”他突然问道。

    “干你屁事。”她防卫地抱着双臂,冷眼瞪着他。

    “没事啊,闲聊罢了,你干么那么紧张?”像只刺猬似的,肯定有问题。

    “我哪里紧张了?”黎晓宁直觉地反驳,侧过头避开他的眼睛。

    这个巨人想做什么?她不需要向一个陌生人剖白她的生平经历,她讨厌看到别人眼中的同情,更讨厌这个大胡子此时的自以为是。

    就算她瘦得像个弃儿,那也不干他的事!

    “我要走了,我不像阁下是咖啡厅的大老板,可以随便翘班,公司还有一堆事等我做哩。”嘴角上扬了十五度,却是种毫无诚意的微笑。黎晓宁一耸肩,便往门外走去。

    “你知道我家的那头哈士奇其实是我在公园里捡到的吗?”他冒出一句话,大刺刺地在沙家驹的办公桌上坐了下来。

    “真的吗?”她猛然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全是期待。“大胡子大哥,天寒地冻的,您要喝点热茶吗?”

    宾果!原来狗是这个小家伙的致命点。倪大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这小妮子其实满常皱眉的,这样年轻的脸庞,额心却有一道浅浅的皱痕,一种他很少从四十岁以下的人脸上看到的皱痕。

    “大哥,你刚才说你的狗在哪个公园捡到的啊?小妹耳拙没听清楚。”黎晓宁热络地端了杯热开水放到他手里。

    她前倨后躬的态度,让倪大维咋舌不已。

    “能不能换杯有味道的东西给我,我不喜欢喝白开水。”他故意刁难。

    “厕所离这里有点远。”她直觉地回了一句话,然后又立刻摆出一脸的微笑,从抽屉里挖出一个茶包,咚地一声丢到水杯里。“哇!真是神奇,这杯白开水变成一杯茶了!大哥,你现在可以明说您究竟在哪个公园捡到那头可爱的哈士奇了吧。”

    “在我那间店附近的社区公园。”他瞧着她一脸的兴奋之情,顺口追问了句:“你养过哈士奇?”

    “没有,不过隔壁家有一头哈士奇,它好喜欢我。那条叫哈比的狗老爱对我摇尾巴,小时候我还害怕它会摇断尾巴哩!”那是她童年时唯一较具色彩的片段。

    黎晓宁扬起唇角,眉飞色舞地对倪大维笑着。

    “我想你一定经常和它一块玩?”他可以很轻易勾画出她是个小女孩的样子。清瘦而有双灵黠的大眼,九成九是街头的孩子王,就是要妈妈拿棍子压回家吃饭的那种顽童。

    “没有。”面对他温和的笑容,黎晓宁倏地拉下了脸。

    她低下头无意识地搬动着桌上的文具,保持着手中的忙碌,订书机变到了右边、胶水换到了左边……

    哈比的主人王太太不喜欢那条狗和她在一起,因为她有一个酒鬼兼赌鬼的爸爸,不配和他们血统纯正的名犬平起平坐。

    倪大维静静地俯看着她,即使对于她翻脸如翻书的表情有什么疑惑,却也聪明地没有开口。

    “你可以走了。”她头也不抬地说。

    “介意我把茶喝完吗?”他喝了一口茶,依然停在原地。

    “茶包过期了。”

    “噗!”还未进到食道里的那一口水,哗地全数喷向她的脸。

    “脏!脏死了!”母狮子大吼一声,右手捉了一把面纸擦向自己的脸,一手则迅速地拉开桌上一罐易开罐可乐,大大地喝了一口,然后很用力地鼓起双颊,噗地一声朝他的水蓝色衬衫射过去。

    所以动作一起呵成,三秒内完成。

    倪大维向旁边一跳,衬衫还是沾上了数十点的黑褐色渍点。

    “你以为用可乐喷人是件很好玩的事吗?”虎背熊腰朝她的方向迈进,声调冰冷得足以让人冻伤。

    “你先喷我的。”黎晓宁绕着桌子转圈圈,试图阻止命案的发生。

    “是谁放了一个过期的茶包在我的茶水里面?”他咬牙切齿地跨过桌角,追逐着毫无悔意的她。

    “我骗你的。你有点绅士风范嘛!”她向前跳了两步。

    要命!她绕圈圈绕得头昏眼花。她瞄了一眼大门,决定那才是她通往自由的入口。

    “去你的绅士风范!”他没有原谅她的意愿。

    “喂,坦白从宽,自首减刑。”她做了个向右跑的假动作,身子却直接往左边的门跑去。

    “站住!”倪大维大喝一声,亦朝门口扑去。

    摄影助理赵志强正巧打开了门,门板好死不死地撞上了黎晓宁的鼻子。

    惨叫声凄厉地响起。

    “晓宁,你干么要哭?”

    “因为你开门撞到我了!”她捂着鼻子,一脚踹向小赵。

    小赵瞬间移动到她无法踢到的范围。

    “你是嫌我的鼻子太丑,想撞烂它再拿钱给我去整形是不是!”女暴君虽然捂住了鼻子,声量还是足以震动天花板。

    “你活该!”停在她身后的倪大维哈哈大笑了数声,以示他的无限欢喜。

    黎晓宁回过身,脚一举,又想踹向他那条已印上一个脚印的裤管。

    “你有胆子试,我保证你今晚就上医院骨科报到!”

    倪大维只丢下一句话,就成功地让她的腿停在半空中,然后倒带回原来的姿势。

    这真是太神奇了!门外的同事们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世界奇观。原来除了沙老大之外,二头目黎晓宁还是有她害怕的人物。

    “晓宁,我……”决定待会儿找倪大维签名的赵志强吞吞吐吐地说着。

    “你很烦耶!有什么话等一下再说。我流鼻血了!”她忙拿着面纸塞到鼻孔中,一脸不驯地瞪着小赵。

    赵志强退后一步,大声地对她说:“不能等啦!沙老大打电话回来问说,他早上要你找的那份企化案找到了没?”

    “找到了,我放在传真机旁边了。你传真过去给他时顺便骂他两句,不要每次出国老是少了东忘了西的!”

    河狮一吼出声,立刻转身变成怕猫的老鼠。

    死了!

    黎晓宁愕然地看着倪大维的脸色产生化学变化,由正常人类转变成发怒的台湾黑熊。

    “你不是不知道沙家驹在哪吗?”倪大维笑了,一个让黎晓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微笑。

    “救——救命啊!”

    第三章

    星期六

    阴雨绵绵、天气微凉。亲爱的妈妈: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成语指的就是倪大维这种人。

    该死的狗熊,竟敢随便捶打我的头,我虽然少了点女人味,可是好歹还算只母的啊。

    不过是说了个小谎嘛,打得那么用力做什么!

    明天是星期天,一想到我还要见到倪大维那张胡子脸,我就想预约生病、拉肚子。

    要不是佩蓝妹妹苦苦哀求我代班,她要带沙老大回家去个她老爸、老妈看,我才懒得牺牲我的假日到他的咖啡厅去端盘子哩。

    要知道星期六晚上是我在电视机前狂欢的日子,居然敢叫我在星期天早上十点报到,我咧!

    哼!

    风和日丽的星期天早晨,充满欧洲风味的咖啡厅内有着满座的客人,香醇的咖啡味道伴着翻阅书报的声音,伴着朋友、情人间的低语,即使偶尔传来几声雀跃的笑声,听起来也是优雅的……

    “叮叮当——叮当——”

    黄铜大门传来一阵风铃声,显示又有来客走进了这个世界。

    “大胡子,你这里生意不错嘛,我还以为你会叫我到外面拉客哩!”雷鸣般的洪亮声音传遍了室内。

    一个女人身穿及膝的超POLO衫,睡眼惺忪地踏进店里,脚下的夹脚凉鞋兀自啪嗒啪嗒地配合着店里的爵士乐前进。

    “喂!大胡子,你干么把眼睛睁得那么大,你眼睛发炎啊!”黎晓宁大刺刺地坐在吧台前仅余的位置,不客气地替自己倒了一杯柠檬水润了润喉。

    “你给我进来吧台!”倪大维压低了声音,怒瞪着黎晓宁。

    现在是早上十一点半,距离她该出现的时间已经超过九十分钟了!

    “我看你打理得很好嘛,每个人手中都有一杯东西,应该没有什么要帮忙的了。”不知死活的她早就忘了那一日头上挨了一记巨掌的疼痛,兀自大声地说着话。

    “黎晓宁,你说话小声一点。”

    当别人的话从齿缝中蹦出来,再不识相的人也知道要乖乖坐好。

    而她的座右铭恰好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黎晓宁笑容可掬地闭上嘴巴,咕噜咕噜地喝着她的水。真好喝!

    “你给我滚进来!”倪大维瞪着她,又有扁人的冲动了。

    “哎呀!这个老板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开店不是应该以客为尊吗?”黎晓宁转头向旁边一位男客说道。

    “你——不是客人!进来洗杯子!”倪大维失去耐性了,一团纸屑笔直朝她的额头上丢去。

    “你们全都是被虐待狂吗?干么跑来这里喝咖啡?想看动物,干脆买杯麦当劳咖啡坐在动物园里,岂不是更便宜?”

    黎晓宁闪过那团纸屑,倏地钻进柜台里。

    “哎哟!”黑熊的脚印落在她脆弱的脚板上,痛得她惨叫连连。

    “大维,你去哪里找来这么有趣的工读生?小蓝子人呢?”几个年轻男人大笑地问道。

    “小蓝子忙婚事去了,所以才换了这么一根瘦竹竿。”倪大维恼火地说道,丢给黎晓宁一只围裙。

    倪大维的话引起一阵哀号之声,在座的男士无不捶胸顿足。大胡子的咖啡固然好喝,小蓝子清纯可人的模样却也是“蓝山”的另一项美景。

    “大胡子,你有没有搞错啊,要我洗这么多杯子?”黎晓宁的尖叫,成功地拉回了大家的注意力。

    红格子围裙遮去了她一身帐篷式的宽大衣物,她的小脸蛋出人意外地亮了起来。

    “小妹妹,你满二十了吗?你叫什么名字?”自以为多情的男客人,一边怀念着小蓝子,一边瞄着这个清瘦的短发女孩。

    乍看之下或许并不抢眼,细看之后却觉得颇有味道,眼睛又黑又亮的,精神极了。

    “敢问这位啊伯高龄几岁了?”黎晓宁翻了翻白眼。她是长了一张骗人不偿命的娃娃脸,那又如何?

    倪大维塞了块手工饼干到她嘴里,就怕她在呱啦下去,吧台待会儿就会被咖啡杯盘淹没。

    “杯子洗完了再说话,我不是请你来和人聊天的。”

    黎晓宁咬着好吃的饼干,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拿起抹布就开始在水槽里奋斗。想她国小五年级就在餐厅里打过工,这种小case怎么难得了她。

    “喂,饼干呢?”两手沾满了泡沫的她,朝倪大维努了努嘴。

    “右边的盒子里。”倪大维搅拌着咖啡,根本懒得理她。

    对于这种没有时间观念,又爱说谎骗人的小丫头,他没兴趣搭理。

    “谢谢,我要一块刚才那种肉桂口味的。”她大言不惭地交代着。

    “你要吃地上的蚂蚁也不关我的事。”倪大维把咖啡倒好,朝吧台外大喊一声:“一桌的摩卡好了。”

    “喂,你还在生气我迟到的事?”黎晓宁洗了一个杯子,很满意地用手指摩擦着那种干净的触感。

    “不要发出那种声音。”倪大维一听见那种摩擦玻璃所发出的尖锐声音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什么声音?这种声音吗?”她再度摩擦了下玻璃杯,贼笑地看着他一脸的毛骨悚然。

    “恭喜你,你被三振出局了。”倪大维抢过水杯,推着她远离水槽。

    “哎,这样就生气了,有失你倪大老板的风范啦!”黎晓宁干笑着,从他的背后又溜回水槽边。

    她其实还是有那么一丁点良心存在的,佩蓝妹妹说这男人前天骑车时,为了闪躲一个老人而扭伤了手腕关节,所以一定要有人过来帮忙。佩蓝妹妹还千交代万嘱咐地叫她不能迟到,她却还是睡过了头。她承认今天全是她的错。

    可是,她并不习惯真心诚意地向人道歉……

    “你出去。”倪大维拉下了脸,拿起运动护腕包住自己的手腕。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没事乱找茬!

    “你大人有大量嘛,大不了我下礼拜早一点过来帮你嘛。我拉客的技术一流,包准你的生意门庭若市。”黎晓宁陪了个笑脸。

    “你以为我这里是妓院啊,你来只会破坏我店里的格调。”倪大维不领情地做他自己的事,根本懒得看她。

    “喂,你有没有发现坐在窗边的女人都长得很妩媚,而且都会用眼睛偷瞄你?”她凑到他身边窃窃低语着。

    “那不关你的事。”他舀了一勺咖啡豆放到磨豆机里,轰隆隆地磨了起来。

    他当然知道有很多女客是为了他来喝咖啡的。魁梧的体格和落腮胡形成粗犷的形象,加上他对待女子的温柔表现,混合成一种矛盾的吸引力。他知道这是他的魅力所在。

    不过他从不和客人交往,那太容易牵扯不清。

    “当然关我的事了。我现在是你的员工,老板有义务满足员工的好奇。”黎晓宁甩着抹布在他旁边走来走去。

    “给你三秒钟的时间离开这间店,我宁愿忙死,也不要被你烦死!”倪大维猛然一转身,雄悍的气势直逼到她眼前。

    “铃……”

    “啊!有电话。”

    黎晓宁蹦蹦跳跳地来到电话边,拿起话筒。

    “大胡子的店,你好!”

    “这家店的店名叫‘蓝山’!”倪大维拿了一颗咖啡豆丢到她头上。

    黎晓宁不以为意地闪过那颗伤不了人的小豆子,抱着电话恩恩唔唔了半天后,她双眼发亮地抬起头来。

    “原来你们是杂志社要做专访啊!你等一下喔,我问一下熊先生。”

    “我不姓熊。”他大吼一声,顺便朝她的脸丢了一条抹布。

    “好吧,姓倪的熊先生,杂志社要对你的店做专访。下星期三方不方便?”她接过抹布,甩了一套转抹布的技巧。

    抹布在她的手上转得很方正,客人的掌声、笑声也都很捧场,不过,蓄了一脸性格胡子的老板几乎要抓狂。

    “不方便,我也不接受专访!平常的人就已经够多了,杂志社一介绍后,又会增加一堆附庸风雅的人挤进门来。把电话挂断。”倪大维倒掉一壶烧焦的咖啡,心情大坏。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你不好好利用?”黎晓宁教训孩子似的说。

    这人跟沙家驹一样,标准的富者不知贫者饥,有钱赚还不知道要赚!

    “电话拿来!”倪大维抢过话筒,吼了一声:“不接受专访!”

    话毕,倪大维瞪了黎晓宁一眼,瞪回她原本要说的长篇大论。

    “大维,别和一个小丫头生气啦。”吧台边的客人劝着。从没见过倪大维对女人这么凶狠过。

    “这位仁兄,很抱歉喔,本人的年纪比你稍长。”黎晓宁直觉地回嘴。那个男人差不多二十四、五岁吧,竟然还敢叫她小丫头。

    “你在说笑话吧!我已经二十五岁了。”客人笑着说。

    “谁跟你开玩笑,我今年实岁二十七、虚岁二十八了!”黎晓宁湿淋淋的手插在腰上。

    “你二十八岁?!”发出惊呼声的却是倪大维。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怀疑的目光从上到下、由左到右的打量着她。怎么看都像株未发育的幼苗,怎么可能是二十八岁的风韵女人?

    “没错。二十八岁。这下该知道要尊敬我了吧!”她得意洋洋地昂起下巴。

    “你有二十八岁才怪哩。”

    这女人有说谎的前科,他不予采信她所说的话。倪大维和客人交换了个不置信的表情。

    “你一看就是个顶多二十岁的小鬼,干么装老?你大概就只有那一肚子坏水像二十八岁女人的心眼。”

    黎晓宁憋着一肚子气,圆睁着两眼走到他的面前,不客气的手指直戳上他结实的胸肌。

    “不然你想怎样!我明明就是二十八岁,不要以为你已经是三、四十岁的欧吉桑,就想倚老卖老地欺负我这种年轻人!”

    此话一出,倪大维的脸色为之大变,而几个熟客早就抱着他们的咖啡笑成了一团。

    “废话少说,身份证拿出来!”倪大维手掌朝上,脸色铁青。

    “看一次一千块。”她狮子大开口,压住牛仔裤的后口袋。

    “拿来!否则我就跟佩蓝说你今天迟到了九十分钟,而且叫沙家驹把他先预付给你的打工薪水全要回来。”他霸道地说。

    帮一天的忙,这丫头居然敢向沙家驹开价两千元,她以为她是世界名模吗?

    “看一次五百,否则拉倒。我的身份证一向不轻易曝光。”她坚持地瞪着他的两道剑眉。“你不要想倚老卖老、以大欺小好不好!”

    “闭嘴!”倪大维的手直接伸到她的口袋。

    “色狼!”黎晓宁伸手压住自己的臀部,拼命不让他拿到身份证。

    “你才是色狼!你拼命压着我的手,是要我摸你的屁股吗?”倪大维诅咒了一声,足以盖住她半方臀部的大掌,在碰到她的皮夹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整个店里的客人笑成一团,现场只见倪大维一副誓在必得的霸道表情,而黎晓宁则是使劲地护卫着自己的屁股以期换取五百元的展示费。

    四只手在一区臀部上演太极拳,你推我往的好不热闹。

    僵持到最后,在两位主角即将破口大骂时,吧台边的客人因为看不下去而发言了:“大维,五百块我出,把小妞的身份证拿出来瞧瞧!”

    黎晓宁眉开眼笑地放开手,自动自发地把身份证捧到倪大维手里。而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走到那位客人面前,手心朝上。

    “五百拿来!谢谢您的贡献。本店小本经营,免开统一发票。”

    就在客人合作地掏出五百元交到黎晓宁手上时,吧台内的倪大维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鬼哭神号。

    “见鬼了!你真的二十八岁了!”身份证上的年份是这样登记的。

    倪大维不可思议的大叫,引起客人的一阵愕然。眼前这个几乎被红围裙淹没的“小”女生,长着一张骗人的娃娃脸,居然已经二十八岁了!

    “老天,倪大维,她还比你大一岁哩!”客人中有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这下子惊叫的人换成黎晓宁了。

    “大胡子,你真是未老先衰,怎么保养得这么差!”黎晓宁冲口而出,既而转身向客人问道:“怪了,你们怎么还敢喝他的咖啡啊?他明明才二十七岁,喝了这些咖啡至少老了十几岁。倪大胡子,我看你改开果汁店好了。”

    “闭上你的鸟嘴,谁晓得你这张身份证是打哪弄来的!你的前科太多,不可置信!”倪大维大吼一声,紧盯着身份证上那个眉心抿起一长痕的严肃面孔。

    “神经病,我没事会把别人的身份证放在皮夹里吗?无聊。”她反驳着。

    倪大维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身份证丢回她身上。原来这株辣椒竟然比佩蓝老上三岁、比他大上一岁!

    黎晓宁突然贼头贼脑地笑了起来。

    “你比我小一岁,是吧,倪‘小弟弟’。”

    她特别强调“小弟弟”三个字的发音,得意地差点没仰天长啸一番。

    “小你一岁又怎么样,我正正当当地开店做生意,收入颇丰,年纪大小又有什么差别?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再不反击,这女人铁定会爬到他头上插上“黎晓宁”的旗子。

    “我是没什么话要说啦,我只是想知道像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开了这样一间高朋满座的咖啡厅,收入颇丰,想来应该不会虐待一个比你年纪稍长的女人,在这里让你呼来换去、颐指气使、做牛做马吧?”黎晓宁说得眉飞色舞,气焰愈来愈高。嘴里是说“没什么话要说”,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可多了。“我看你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应该懂得敬老尊贤的道理。从现在开始,这里一切交由我指挥。来,倪小弟弟,那几桌客人要走了,结帐之后,记得把桌子清一清、杯子洗一洗。客人进来或离开,记得喊‘欢迎光临’、‘谢谢再来’,别人人家说我们‘蓝山’一点礼貌都不懂哦!”

    倪大维碰地一声用力放下手中的东西,像座高塔似的矗立在她的面前。他不知道自己的胡子是不是已经气到冒烟了,但是他非常肯定自己很想一掌打落她的满嘴牙,非常想!

    哪来这么不识相的女人!

    左一句倪小弟弟、右一句倪小弟弟,让倪大维回想起国小时隔壁家那个单恋他的国中变态女生。

    “叫姐姐啊!倪小弟弟。”不以为意的黎晓宁踮起脚尖,拍拍他的头。

    倪大维的脸色已经濒临翻脸边缘,他握紧拳头,一身的肌肉伴着指关节的卡啦作响。

    无奈黎晓宁已经得意忘形到飘飘然的境界,完全无视于他的怒火,一个劲地在吧台内跳来跳去。

    倪大维扯起她的衣领,凶狠地瞪着她欠扁的脸。降低自己的身高,他暴戾地在她耳边低吼:“你再继续喊倪小弟弟,我就真的把我的‘小弟弟’给你看!”

    如果倪大维预期黎晓宁会因为脸红而停住她的嘴,那他势必要失望到去跳淡水河。

    只见黎晓宁搬了一张板凳,拿了一块饼干,然后好整以暇地对他说:“我需要去找望远镜吗?”

    “不需要。”他气得就差没口吐白沫。“你有胆就跟我到休息室好好讨论研究一下!”

    这女人这辈子没遇过坏人吗?今天不教她知道谁是“蓝山”的主人,他就把新买的跑车送给她!

    倪大维脸孔狰狞地扯着她向休息室走,黎晓宁这才察觉事态严重。

    她做了什么罪不可恕的事吗?

    拖鞋在地上发出嘶嘶的摩擦声,黎晓宁望着他扣住她手腕的大手掌,浓密的汗毛下有着结实的古铜色肌肉,那是只极男性、极具伤害力的手掌。

    儿时的记忆瞬间刺上她的心头。

    “放开——”被推入未开灯的阴暗休息室时,黎晓宁死命抱住柜子,不肯松手。

    “怎么,你也知道要害怕!”

    一听见她发抖的声音,倪大维便觉得自己胜利了一半。但是当她整个人开始发抖时,他开始发觉她的不对劲。

    “喂!你不要以为你装可怜,我就会饶过你。”

    “放开——”黎晓宁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在她的手一获得自由时,她立刻抱住自己的双臂,像小虾米似的蜷曲在地上。

    倪大维这下可凶不起来了,黑色眸子中有着更多的怀疑。他朝她靠近一步,感觉到她周遭的空气都在颤抖。

    “没事了。”不知道如何表达关怀的大男人,只能伸出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发。

    黎晓宁愣愣地看着他,眨了几下眼之后,还是不说话。

    “认得我是谁吗?我是倪大维,你的死对头。”倪大维蹲下身来,双眼与她处在同样的水平。“你该不会真的被我吓傻了吧?”

    他知道这种自闭动作所代表的意味,他在社区公园中捡回那条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哈士奇犬时,它也是窝在角落发抖,不让任何人接近。

    倪大维的手温柔地盖上她的肩头,在她的眼神渐渐清亮之时,他的胸口竟狂跳了三秒钟!

    怎么觉得她看起来一副可口的样子!大眼睛很无辜似的,让人想抱紧她;皮肤净细得让人想咬上一口。

    倪大维冲动地在她额上印了一个吻。

    “你亲我!”黎晓宁冒出了三个字,说话开始清楚起来。

    “那是不小心碰到的。”倪大维倏地站起身,全盘否认方才的温柔。

    “你是故意的,而且你现在正对我流口水。”随着嘴巴里的话不断地泉涌而出,黎晓宁逐渐找回平日好强的她。

    “我想你应该没事了。”倪大维清了下喉咙,跨着大步离开。“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他头昏了吗?

    “喂!大胡子,我骗过你了吧!我刚才那些反应都是假的。”黎晓宁一溜烟地跑到他身后,又是一张嬉皮笑脸。

    倪大维回过头,扬了扬眉,丢下一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成语叫做‘欲盖弥彰’,说的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黎晓宁唇边的笑完全敛去,瞪着他高壮的背影离开她的视线。

    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已经脱离童年的阴影了呢?那只是因为她一向强悍,所以没有人有胆敢戳破她的假象罢了。

    第四章

    星期六

    高速公路塞车,我坐了八个小时的车才见到奶奶。亲爱的妈妈:

    奶奶说:爸爸还是那个老样子。

    奶奶说他等的就是那一天了。死亡对他来说,可能算是一种解脱吧。

    我其实该回南部陪奶奶的,让奶奶一个人住,我总是不安。偏她又不肯和我一起到我工作的地方。儿子再不肖,总还是她的儿子。

    我没有奶奶那么伟大的情操,我甚至已经有一整年的时间没去看“他”了。

    后天晚上要陪小赵去相亲,我得让自己刮噪得令人厌倦。就是因为相亲场合需要这么刮噪的人来热场,所以我才会成为媒婆的最佳代言人吧。

    每个女主角和我相较之下,都显得安静温柔而婉约。她们都该包个大红包给我的。

    快三十了,婚姻却不曾出现在我的人生规划中。有些人是不适合谈婚姻的。

    昨天作了一个梦,梦中大胡子亲了我的嘴,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春梦?梦中只觉得他的胡子很扎人,倒忘了要仔细看清楚他的嘴有多大。

    这几天想那个大胡子的次数已经到失控的地步,我发誓,我如果再想起他一次,就罚自己少吃一顿消夜。

    恩,省钱又健康,比爱情和婚姻来得实际多了。

    “小赵,麻烦你不要晃来晃去的,晃得我头昏脑胀的。”

    黎晓宁揉着她的太阳|穴,脑浆在头壳里摇来摇去。一夜未睡的疲倦,全写在她两丸黑眼圈上。

    “我没有晃,是你的头在摇。”“沙门”的摄影助理赵志强无辜地辩白。

    黎晓宁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抢过他手中那朵玫瑰。

    都几零年代了,小赵还在时兴拿玫瑰花在咖啡厅会见女笔友的老套情节。

    “现代人都用e-mail通信,网路情人才是时代趋势。”黎晓宁把那朵快被小赵捏断的玫瑰花丢到桌上的水杯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赵志强伸手捞出那朵冰凉的花,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桌子旁边。“我跟她都不会用电脑,所以才会从笔友栏认识的。”

    赵志强瘦长的脸上,挂着一副眼镜和一道傻兮兮的笑容。今天总算要和通信一年的笔友见面了。

    “真受不了你。”黎晓宁用手捂着自己的双颊,( 不只玩玩 http://www.xlawen.org/kan/43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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