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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部分阅读

    着前路巡防队响过几仗。先后砸了几个大小窑口。张作霖积功升为洮南镇守使,将于年后上任,顺带着举荐张作相接替了前路巡防统领的位子,他的另一个拜把兄弟,马锐曾经见过一面的吴俊升则当上了后路巡防统领,张作霖本来要提拔许四虎为骑兵一营的管带,许四虎以即将出洋为由谢绝了。刘云龙和许彪等人也没有接受本应有地升迁。令马锐意外的是投军不久的孙连喜因为作战勇猛又颇精战计,很快得到了张作霖的赏识。顶替许四虎让出来的空缺成了骑兵一营管带。

    马锐侧头想了想去年刚见到孙连喜时地情景,“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马锐脑子里刚冒出这么个念头,就觉得刘云龙捅了捅自己的胳膊,扭头听见他神神叨叨地说:“老孙下个月要成亲,你猜新娘子是谁?”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这都快一年没联系了。”

    “三姑的大嫂!”刘云龙小子一脸八卦地揭开了谜底。

    “我靠!”刚喝了口酒还没咽下去的马锐差点喷刘云龙一脸,“这么说,孙大哥跟我成了亲戚?这要论起来我该叫他什么?大舅子还是嫂夫?”

    “咳、咳。。。”正在喝酒地刘进宝和许彪不约而同地被马锐独创地“嫂夫”呛了一下,许四虎帮老刘拍着脊梁顺气儿,随口解释道:“你爱叫啥叫啥,连喜这孩子也是个苦出身,在家里养伤那阵子你大嫂帮着你婶照顾他,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对了脾气,他为人老实厚道,不敢自己来求我,便托了杜先生来说情,你大嫂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俺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想不到啊想不到,看不出啊看不出。”马锐笑着连连摇头,听老丈人话里的意思,估计孙连喜是想在张作霖手下谋个出身,八成不肯抛家舍业地到南非去,此时当着曹宝华的面儿又不方便谈论出国的事,马锐就随意地问些风土人情,说着说着,话题转到了奉天将军赵尔巽身上,身为商人的曹宝华对这位署理过户部尚书地将军赞誉有加,认为他善于理财又为人清廉,是现今地大清朝不可多得的好官。

    “是啊,是啊,现在清官难找了。”马锐随口附和着,心下却颇不以为然,他曾经去过赵尔巽在沈阳地公馆--100年之后去万泉公园游玩时顺便拐进去的,也听说过这位表面清廉实为巨贪的东三省最后一任总督是如何镇压革命党的,据说辛亥革命后被罢官的赵尔巽隐居青岛,还被称为青岛巨富之首。

    “等等。”马锐在肚子里大叫了一声,他忽然省起一件事儿来,许四虎和曹宝华说起赵尔巽时都称之为“赵将军”,貌似,大概,好象,赵尔巽应该被称为“总督大人”吧?

    这个念头就像一颗炸弹一样在马锐脑子里“砰”地炸开,使他本来被烧锅烧得有些迷糊的大脑顿时为之一清,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了,可他清楚地记得听到导游的介绍后。自己跟战友开玩笑时说的话:“这个赵尔什么地还真是一牛逼人物,大清朝裁了奉天将军就跑去四川当总督,又湖广又四川地转了一圈还是回东北当总督。。。”这么算起来,这位赵将军现在应该在四川或湖广当总督才对!

    马锐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经过,虽然赵尔巽具体哪一年当的东三省总督记不清了,可清朝裁撤奉天将军是1907年的事儿,也就是说,在自己穿越之前。历史已经被改变了,难道丫赵尔巽也是一穿越者?马锐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凭自己一白身也能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家赵尔巽什么身份,堂堂的汉军正蓝旗将军,起步那叫一个高哇,要真是一穿越者,只要他不疯不傻怎么着也得入个军机做个首辅什么的。直接篡了大清朝的江山也不一定,除非丫是从清朝以前穿过来地。

    问题到底出在哪呢?思来想去,马锐还是一头雾水,难道是慈禧太后她老人家看到请裁奉天将军的折子时正好肚肚疼要出恭,坐在红漆镶金马桶上顺便看折子。爽完后发现没带手纸顺手拿折子擦了PP?

    管他为什么呢!马锐咬着牙发狠,既然历史已经改变了它原来的轨迹,老子干脆也来凑凑热闹!多日来的犹豫因此事一念而决,脑海中一片豁然的马锐端起酒碗跟刘进宝碰了碰一饮而尽,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酒意催得熊熊燃烧起来。

    短暂的失神使马锐没留意正在和刘进宝说话的曹宝华。定神听了一会才约莫猜到他前面讲地内容。大意是自从朝廷换了主子,隆裕太后亲自掌管了后宫的支出用度,一改慈禧时的穷奢极欲,宫中一切靡耗尽量从简,以皇宫内供为主的兴盛行京城分号生意大受影响,其天津分号也受了假银风波的波及,盈利日减。冒着皮料受潮发霉地风险选择海运也是想省些开支。曹宝华苦笑着把杯中酒一口喝干,呵出一口酒气说:“本以为今年的光景还会有些起色。哪知。。。唉,大清国运如此,吾辈又岂能苟安!”一向淡定洒脱的曹宝华居然会说出这种泄气话,可见兴盛行最近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旁边的金立德也摇了摇头,放下酒杯沉默不语,场面顿时显得冷清起来。

    “先生不必气馁,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时来运转嘛。”马锐笑着宽慰有些兴味索然地曹宝华,“既然如今皮货生意难做,何不转换眼光另谋财路呢?”

    “谈何容易!”以曹宝华地精明当然不会认为马锐约自己在关东会面只是为了叙叙交情,听马锐这么一说,以为他是要劝自己去海外经商,“老弟你有所不知,曹某祖上自雍正年起便靠熟皮制皮手艺谋生,嘉庆年间筹办兴盛行至今,曹家大小数百人都以此为业,想要改行甚或出洋发展必然牵涉至广,却不像老弟这般无牵无挂,来去自如啊。”

    “曹老板所虑甚是,小弟虽然才学着经商半年多,也明白船大难掉头的道理,以兴盛行现今的规模,改行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马锐口中附和,心里却不这么想,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既然皮货生意不挣钱,就应该趁着还能全身而退时果断抽出资金转投他处,当断不断只会换来更大的损失,换成是马锐自己,如果南非的环境不再适合“锐氏”发展,他肯定马上转行或把工厂迁往别的国家,才几百家小就为难成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受了国人根深蒂固地传统思想约束!

    马锐并没有跟曹宝华深入探讨经商理念地意思,他只是想指点曹宝华一条小小的财路,顺便跟他合作一番,当然能帮他渡过难关最好,毕竟当初曹宝华地指点让马锐少走了许多弯路,他这么做也带着报恩的意思。“不过,小弟觉得兴盛行大可从相近的行当中寻些生发,”马锐起身拿过自己的皮箱,从里面抽了一件衣服出来,“这是小弟突发奇想整出来的玩意儿,曹老板不妨看看。”

    曹宝华接过马锐手中的衣服,金帐房从旁帮着展开,就着电灯仔细一看。藏兰色的面料轻薄柔软,两指略微发力扯动丝毫不见变形,里衬同样如此,只是更加柔软一些,刚拿到手上时觉得它有些单薄,被屋里热气一蒸,慢慢变得蓬松起来。

    “这是?”曹宝华跟皮衣打了一辈子交道,对北地地各式棉衣也不陌生。这件衣服样式并不出众,乍看起来倒有些像京城百姓常穿的棉袍,只比又厚又重的棉袍轻了许多,光滑柔韧的面料似丝非丝,却是从未见过。

    “呵呵,这是小弟经营炸鸡店时的无心之作,因为怕褪下来的鸡毛滋生病菌,我让店里的伙计用蒸汽将之烘干后装袋准备集中处理。却被码头上做工的土著拿去缝在衣裳里抵御冬夜地海风,我学着让人用鸡毛做了几件衣服,只是羽柄过于坚硬,穿在身上有些扎人,光用羽根处的绒毛的话又过于纤细。很容易从布缝中漏出,正好我的。。。”马锐看了看听得聚精会神的许四虎等人,觉得还是暂时别让他们知道凯瑟琳的事,“一个朋友发明了一种尼龙丝,这种人造丝虽细若蛛丝却强韧耐磨。其光泽亮丽堪比蚕丝。用它织成的面料透气性好、柔软舒适、回弹性极佳,经过本人同意后,几经周折才做出了一些样品,只是南非天气炎热,制做这种羽绒衣服难以获利,想到曹老板经营皮货,应该也懂得成衣经营之道。便冒昧约您见面。看您感不感兴趣。”马锐这番话可谓半真半假,为了“发明”羽绒服他可没少费劲。单从防绒工艺来说,原本他想采用后世里最常见的高密度防泼水面料,可试制出来地面料密度根本达不到要求,现有的处理工艺也无法用高温融合表层织物以减小织物空隙;高山专业型羽绒服的防水涂层(覆膜)面料成本太高,研制起来费时费力;比较了半天,马锐只好采用了物美价廉的普通梭织尼龙面料并在内侧加了一层防绒布,尽管柔软度受了些影响,整衣的重量也增加了一些,却依然比普通地棉衣或皮衣要舒适得多。

    曹宝华听得心驰神往,连连赞道:“奇人妙想,奇人妙想啊!”许四虎和刘进宝虽然听不懂什么“鸡毛”、“鸡柄”、“鸡根”的,可见大行家曹老板这么夸赞自家女婿都觉得倍有面子,只有刘云龙傻乎乎地问了一句:“小锐子,你说的这个尼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尼龙嘛,”马锐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刘解释,只好含糊地说道:“我也不太明白,按洋鬼子的话说就是:从煤、空气、水或其他物质合成的,具有耐磨性和柔韧性、类似蛋白质化学结构地所有聚酰胺地总称,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吧。”

    不理会满脑袋浆糊的刘云龙,马锐接着向曹宝华说道:“这羽绒服的制作工艺与普通棉衣差别不大,羽绒填料到处都是,当然使用鸭绒效果更佳,而这种面料在上海的杜邦公司办事所就可以买到,我那朋友便是这家美国公司的雇员,可以从中牵线搭桥,只是不知曹老板意下如何?”

    “老弟厚意,曹某焉有不从之理,不过。。。”曹宝华脱掉羽绒服,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时值秋末冬初,天气还没冷到需要穿棉衣的地步,被捂出一身大汗地曹宝华对羽绒服地保暖性能更是了然,他微微顿了顿直言道:“恕曹某直言,你我皆为商人,商人重利,却不知老弟你有何交换条件?”

    “曹老板这话却有些小瞧马锐了,若非受了曹老板的指点,哪有小弟我地今天,虽然不敢说什么受人点滴涌泉相报的大话,举手之劳却不敢收什么报酬!”马锐端起酒碗,一脸大义凛然地说。

    “好,好!我曹宝华没有看错你这个朋友,大恩不言谢,曹某敬你一杯!”曹宝华端起酒杯在马锐的酒碗上轻轻撞了一下,仰头一饮而尽,伸手抿去长须上的酒渍,向许四虎一拱手,“许爷,令婿为人豪爽,曹某却也不能占他便宜,倘若能从这羽绒服中获利,自当分出三成红利给他,还请你作个见证!”浸商场多年,曹宝华心知没有白吃白占的道理,他怕马锐不肯收受分红,便想请许四虎代自己说服他。

    许四虎不知道马锐的真实用意,犹豫着没有答话,马锐坚决不肯答应,和曹宝华谦让了半天,最后勉强答应收取一成半的分红,却让他代自己寄到孙文的帐户中,曹宝华隐约听过马锐和孙文的关系,对马锐又佩服了几分,却不知杜邦公司卖给他的面料中,就有20%的利润装进了马锐未婚妻的口袋。

    第三十三章:孙连喜

    成功地把羽绒服“推销”给曹宝华后,马锐提出想请曹宝华帮自己雇两个有经验的制革师傅,到南非帮自己筹建一个小型制革车间,并向工人们传授些皮革制造手艺,自从开始生产火腿肠和第二代方便面后,加上工人们的一日三餐,他的工厂每天都要宰杀十几头活牛,日积月累之下,单只牛皮就已经存了好几百张,随着产能和销量的提高,这个数字还会不断增加,有了固定的皮料来源后,马锐就琢磨着能不能把它们加工成战靴,给卫队换装的同时也能外销牟利,只是制革工艺流程复杂得很,从原皮到成品要经过脱毛、脱脂、浸硝、剖层、软化、浸酸、鞣制、陈化、复鞣、染色等几十道工序,马锐对此事一窍不通,只好请眼前这位皮货行的专家帮忙,曹宝华当仁不让地接下了这件小差使,制革工艺在束鹿县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各大皮货行之间常常互通有无,何况马锐开出的酬劳足够请上十个好皮匠的。

    第二天起来,马锐要随许四虎等人乘火车回奉天,曹宝华则要乘船返回天津,他把马锐一行人送上火车,直到火车驶出车站之后,才和金立德一起坐马车赶往码头。

    “三爷,这马家兄弟平白地送了一条财路给咱们,不会有什么别的用意吧?”金帐房担心地问正在闭目养神的曹宝华。“绝计不会。”曹宝华语气从容却又坚定地说,他抬起右手轻轻按压着有些胀痛的额头,饱睡了一夜之后,昨天的酒意依然没有全消。“记得去年初见他时,我便断言此子志向远大,日后成就必定不凡,孰料不到一年的光景里,他便创下偌大一份家业,当真是后生可畏,以他现下已远超我兴盛行数倍有余地财力规模,你认为他肯放下生意不做跑这么远来寻我等开心么。”

    “三爷高见。”金帐房略一沉思接着问道,“只是立德尚有一事不明,依马兄弟所言,非洲蛮荒之地酷热难耐,他要把羽绒服卖到英国和美国去,他就不怕咱们与美国的洋商合作,提前占了他的销路么?”

    “嘿嘿,你当他还是上次见面时那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么?”曹宝华接过金立德递过来的热茶。在颠簸的马车中坐直身子饮了几口,“想必你也留意到了,此人举止已无往日之意气飞扬,言辞沉稳中不乏犀利,俨然如经商多年的大家风范。他既然敢将此物交于我在国内出售,就必然留有后手,不怕我将欧美市场一并抢了去,还是那句话,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与之交好则双方获益。若与之交恶。。。吃亏的恐怕只有咱们自已,莫要多虑,仔细筹谋如何借此良机扭转当前态势才是正理。”金立德诺诺称是,却不知道曹宝华语犹未尽,马锐请他将所分红利代汇入孙文在汇丰地户头,他便猜到马锐在暗中资助同盟会,他本人也和同盟会有着明里暗里的交情。冲着这份渊源。他也断断做不出损人自肥的勾当。

    呼啸飞驰的火车上,许四虎也在责备马锐。不该如此轻易地把独门财路送给他人,他可不像曹宝华那样说一半留一半,毕竟自家的女婿半个儿,说话不用拐弯抹角的,刘进宝也担心曹宝华得陇望蜀,反过来去海外抢马锐的生意。

    “不打紧的,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还曹老板一个人情,反正这里离得南非太远顾不上打理,干脆放手交给他去经营吧,再者说,我手里地买卖多得顾不过来,也不差这一笔的。”听马锐这么说,对他行事处处出人意表早已司空见惯的许四虎等人便不再多问,马锐也懒得跟他们解释什么叫专利保护--羽绒服的德国专利已经被一个本国人申请了,这意味着他将无法在德国及其盟国范围内销售这种产品,他只能把样品和材料寄到伦敦,委托“锐氏”连锁的特派主管代为申请羽绒服在英国及其贸易伙伴间地专利保护,至于中国的市场,他老人家暂时还看不上,就留给曹宝华一个人玩儿去吧。

    因为研发羽绒服的事,凯瑟琳不止一次取笑马锐是赔本赚吆喝,为了利用那些纯属生活垃圾的鸡毛却搭上数量不菲的尼龙,尤其在尼龙地单位成本还比较高地情况下,一件羽绒服耗费的材料做成丝袜的利润起码要高出十几倍,马锐反唇相讥说她就知道丝袜美腿乱放电,典型的胸大无脑,连挨了好几个爆栗才说出自己的打算:他想把羽绒服作为“锐氏”的前期产品投向北美市场,像方便面一样走先民用后军供的路子,凯瑟琳不屑地问他,连服装厂都没建起来呢,你小子拿什么去砸人美国市场地大门?马锐笑着把她拉到窗前,指了指暂时闲置地十几间厂房说:你且安心等我从国内回来,看哥哥怎么把服装厂给你建起来。

    马锐并不是空口说白话,实际上筹建服装厂早就在他计划之内,只是因为这个那个的原因被迫延期了好几次,那些厂房才一直空闲至今,趁着这次回国地机会,他决定捎带着把这事办了,因此在香港的时候,马锐托马应彪向一家日本公司订购了一批纺织机械--目前世界上最好的纺织机械产自日本是不争的事实,之所以请老马代订,倒不是马锐愤青到不愿意跟日本人做生意的份上,事实上他巴不得把方便面、火腿肠什么的一股脑地卖到日本去,只是他认为日本民众对自己的态度恐怕不会那么友好,凯瑟琳发明的尼龙对日本丝织业滴影响是巨大滴,对日本民众感情上滴伤害是难以弥补滴,日本商业间谍又是无孔不入滴,身为凯瑟琳滴未来老公,跟日本人打交道自然是危险大大滴,当然这些话都是题外滴,他买这些机械的目的是要筹建除食品、化工、军火之外的第四家大型工厂:军用被服厂,区区羽绒服只是牛刀小试,以后还会研制和生产军用睡袋、作训服、战术背心乃至防刺服和防弹衣等,再加上方便面、火腿肠、离开南非前交给凯瑟琳仿制的自热军用野餐、军警靴,这些产品将组成“锐氏”的基本工业体系:涵盖衣、食、住、行四大类别在内的军需后勤工业集团。

    旅顺至奉天只有十几个小时的路程,当马锐还沉浸在自己规划的宏伟蓝图中时,火车已经到达了奉天,跟在许四虎等人身后出了车站,雇车装货时马锐特意向旁边的大院望了一眼,院中的木楼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崭新的三层砖石楼房,这在现在的奉天可以算得上最高建筑了,远远望去看不清院门口牌匾上写的什么字,许四虎知道他的心事,在一旁解释道:“你走之后,这里就被日本人的军队接管了,现在是南满铁路的奉天驻军所。”

    马锐“哦”了一声,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后怕,不由得暗自惭愧了一下下,随着丈人上了马车,一路打量着沿途的商铺行人,觉得奉天城倒没什么变化,自己却已不是那个年少轻狂的毛头小子了。

    马车在一间大院门前停下,门房里的半大小子撒腿进去喊人,不一会的功夫,三婶、大嫂等人迎出门来,和马锐亲亲热热的打过招呼,一群人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搬进院子,便开始整治晚饭,你说我嚷中蕴含的浓浓亲情使马锐又想起了大山里的时光,三婶把马锐拉进屋里坐下,絮絮叨叨地问些两个人出洋的经过,还问小红妆的肚子有动静没有,倒把马锐羞了个大红脸。

    好在不一会许四虎就宣布开饭,总算给马锐解了围,许四虎买下这片院子是用来安置家眷们的,离原来借住的张作霖宅子不远,虽然没有那处宅子宽敞,却也有几间大屋子,众人进了许四虎的堂屋里依次坐下,等刘进喜许大牛几人得着信从兵营赶回来,热气腾腾的炖骨头、猪肉白菜已经端上了桌,马锐盘腿坐在炕上环顾四周,除了小丫头外,依稀还是原班人马,他却总觉得好象少了个人,凝神一想,原来是没见孙连喜。

    “大嫂,我那孙大哥怎么还没回来?”马锐啃着一块猪腿骨,满嘴流油地跟大嫂开玩笑,大嫂脸一红,啐了他一口。

    “去去去,没个正形的,你孙大哥另外有住处,别瞎叨叨。”旁边添菜的三婶伸手向马锐脑瓜上敲去,马锐一缩头,想起来他们还没成亲呢,旁边刘进喜接过话头说,孙连喜跟张作相到城北的新军军营办差去了,马锐点点头,正想接着调侃两句,却见屋门开处,一个黑脸大汉走了进来,正是孙连喜。

    第三十四章:辞行

    孙连喜抬头在屋里环视一圈,正好对上马锐的眼神,咧嘴一笑刚喊了声“兄弟”,看见屋里正在有说有笑的一群人同时闭口不语,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一个个嘴角**,想笑又强忍着不敢笑出来的样子。

    孙连喜纳闷地看看自己身上,一身军服还算干净,伸手摸摸脸上也没沾什么泥污,“怎么了,大伙儿怎么都不说话了?”他低头问坐在矮桌旁的大嫂,她只低头自顾自地吃菜,众人再也把持不住,嘻嘻哈哈地笑了出来。

    “孙大哥,炕上坐!”马锐往里挪了挪屁股,给满腹狐疑的孙连喜让出位置,“正说到你呢,你刚好进门,来,咱们弟兄干一个!”把满满一碗高粱酒塞到了孙连喜的手里。

    “干!”孙连喜端起碗来一饮而下,抹了抹嘴角,问马锐:“今天刚到么?三姑怎么没一起回来?这么些日子没见,兄弟你倒胖了不少。”

    “有吗?”马锐在自个儿脸上捏了捏,还真是有肉,想来是南非的安逸日子过得太久了,心宽体胖嘛,再看孙连喜还是老样子,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自信,马锐笑着把自己回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又问孙连喜:“大哥不是去城北军营办差了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咳,第二混成协的吴都统荣升,在北大营旁边的酒楼请酒,张统领拉着俺去凑份子,那些北洋新军平日仗着自己是北洋常备军的出身,一向瞧不起咱们旧军巡防队,跟这帮鼻子翘得半天高的家伙们喝酒太倒胃口。俺就编个由头溜了回来,正赶上给兄弟你接风,哈哈。”

    “不都是大清的官兵么,他们又凭什么高人一等。”马锐拿起孙连喜放在炕沿上地军帽扣在自己脑袋上,笑着问他,上次在奉天暂住时听张作相绍介过,前路巡防队隶属于奉天陆军第二标,老百姓习惯称他们为“旧军”以示和北洋新军的区别。张作相也提到过第二混成协,却没细说它的来历。

    孙连喜“哼”了一声说,“第二混成协不像咱们巡防队大都是绿林出身,那是前任东三省总督徐世昌从北洋第二镇、第四镇中抽调的精锐,派驻奉天防备日本人和老毛子的,全部德式军服枪炮,连都统吴禄贞都是留过洋的学问人,看不起咱们倒也正常。可依俺看哪,真要打起仗来,他们也不见得比咱们强到哪去。”

    马锐说了句原来如此,随即就是一愣,“你说的那个吴禄贞是不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

    “我倒是听新军地人说过。吴大人是在日本学的陆军,怎么兄弟你也听过他的名字?”

    “恩,在英国时听一个朋友提起过。”马锐粗描淡写地应了一句,夹了块牛肉塞到嘴里慢慢嚼着,仔细地回忆这个吴禄贞的来头。

    “听兄弟你这么一说。原来这吴都统也是个厉害人物。新军的人还说,这吴大人回京述职后就要外放蒙古作镶红旗的都统,朝廷还要委派他出洋考察军事,嘿嘿,前程可远大得紧呢。

    马锐笑了笑没说话,他还在回想着在伦敦跟孙文的谈话,当时孙文很自豪地向他介绍说。号称“日本士官学校三杰”的吴禄贞、蓝天蔚、张绍曾等留日军官都受了革命思潮影响。加入了同盟会,现在看来。这位吴禄贞有可能就是孙文口中那位“指挥一师东北新军地革命党将

    相对于孙文、黄兴等著名革命领袖来说,吴禄贞等人的事迹在后世里流传不广,历史课本上也没有他们的生平记载,因而马锐很难判断吴禄贞的这次升迁是历史上本来就会发生的,还是受了自己地影响才会这样,他个人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性,要不要找个理由去拜会一下这位吴都统呢?

    这个念头只在马锐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否决了,吴禄贞即将离任,肯定要忙于往来交际应酬,一个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贸然找上门去,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猜疑,虽然从上海到东北的行程中没发现有人跟踪监视,可这并不表示清廷对他一无所知,想到刚跟孙文在伦敦见过面,南非的同盟会会员就得到了消息,孙文大嘴巴地威力可见一斑,就此推论地话,“同情并支持同盟会逆党的英裔商人”这顶大帽子很可能已经被扣在了他的光头上,如果满人的眼线发现马锐跟吴禄贞有联系,难免会对他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许四虎向大家宣布近日内就将离奉出海,众人早已知道这个决定,一贯听从许四虎号令的他们对这件事俱无异议,马锐又是自家女婿,断不会亏待了他们,只有孙连喜选择留在奉天,大嫂自然要跟着他留下。

    “兄弟,俺不是不想跟你们一块过日子,你离开这大半年里,四叔和婶都把俺当亲儿子看待,俺也想着能在跟前儿孝顺他们,可是。。。”孙连喜眼圈一红,“俺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觉着这么走了太便宜日本人,才想着留在这儿抗枪吃饷,等哪天把日本人和老毛子赶跑了,俺带你大嫂到外国找你们去!”

    来时的火车上,马锐就听许四虎说过老孙的打算,他知道孙连喜不是那种趋炎附势地势利之人,更不是舍不得眼下地功名,他没有试图劝说孙连喜改变心意,只是拉着他在许四虎为自己安排的住处长谈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两个人一先一后出了屋子,马锐神色轻松,孙连喜地表情则要凝重得多。

    许四虎吩咐大家各自收拾行装,除了金银首饰,不值钱的家什尽量少带,家俱被褥连着宅子都送给了孙连喜和大嫂。倒省去了找买家的麻烦,收拾得差不多,眼看着日近中午,许四虎叫了老刘一起去向张作霖辞行,马锐忙招呼刘云龙帮忙套了一辆大车,装上带来的十口大木箱,随着二人一同来到张作霖府。

    得知许四虎和马锐已于昨儿下午返回奉天,张作霖料到他们今天定会来拜访。早约了张作相、杜泮林一干相熟地人在家里打雀牌,听卫兵禀报后一起迎出门来,马锐等许四虎和他们拱手问好后上次打过招呼,张作相和杜泮林是极熟悉的,杜先生还帮过他的忙,自然别有一分亲近,张作霖见马锐带来的箱子破烂不堪,也不知他弄了些什么东西来走过场。心里暗骂这小子不上道,嘴上却十分客气。

    马锐料到张作霖会有这种反应,便催着他打开来看看,张作霖心想这小子连送礼的规矩都不懂,干脆命亲兵打开一只木箱。想当面给他个难堪,等马锐从中拿出一叠羽绒服时,在场诸人都是啧啧称奇,连张作霖也忘了适才的想法,兴致十足地穿上试了试。连夸好东西啊好东西。忙不迭地催着张作相和杜泮林等人各自挑件合身的作冬衣。

    “都有,都有。”马锐笑着跟张作霖说道,他这次带来六大箱共三百件羽绒服,足够张作霖用作人情往来的,为了给老张准备这份厚礼,几十个会针线活计地华人妇女忙了十天,用光了“锐氏”开普敦总店半年多来存下的鸡毛。“量锐氏之物力。结作霖之欢心”,除了感谢老张这大半年来对众胡子们的照拂之情外。也为给曹宝华的羽绒服生意提前造些声势。

    打开其余四口箱子,里面是一些容易携带的南非特产,最后一口箱子则装着20支崭新的手枪和40个弹匣,他本来想买上几十把毛瑟96当礼物的,可听保罗。毛瑟介绍说毛瑟手枪已经被袁世凯大量引进并装备北洋新军,想必这东西在国内已经不稀罕了,才换成了鲁格P08。

    “好,好好,小兄弟,真有你的,俺老张差点看走眼了。”张作霜拿着一支鲁格把玩了半天,才爱不释手地交给亲兵,擦去手上沾地枪油,他招呼意犹未尽的张作相等人进屋说话,一连夸了马锐好几句,又问起他出国后做些什么生意,关于自己的经历马锐已经向不下十个人讲述过,此时旧话重提自然是熟练得很,几句话简单交待了一下,便把话头引到了许四虎等人辞行的事上。

    张作霖升任洮南镇守使后,仍旧兼着前路巡防队的差使,张作相名为统领,大事还要他亲自作主,许四虎早已就此事和张作霖等人打过招呼,老张虽然不舍得放走这员虎将,却也知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当即允了许四虎地请求,却不为他们脱去军籍,这是杜泮林的意思,有这身军装掩护着,从奉天到旅顺的路上也省去些麻烦。

    许四虎谢过杜泮林,向张作霖告辞却被他拦住了,“这大晌午的,要不吃了饯行酒再走,别人要骂老张人走茶凉了!”张作霖挽住许四虎坚决不放他出门,许四虎倒不好抹了他的面子,马锐倒想狠狠地吃老张一顿,又是衣服又是手枪地送了一大堆出去总得吃点本钱回来。

    酒宴还设在上次地偏厅里,厨房里早就准备妥当,老张一声令下,山珍野味摆了满满一桌子,众人刚落座,还未举杯,便听门房在厅门外禀报:奉天陆军军备处参赞来访。

    军备处管着新旧陆军的粮饷枪弹一应供给,对军备处的实权人物老张自然不敢怠慢,亲自迎到府门,马锐听到他大声和人打招呼,说话声越来越近,帘子一掀,张作霖引着一个二十五六的年青军官进了偏厅,忙随着众人站起相迎,听老张绍介说这位不请自来的贵客名叫张榕,系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高材生,颇受赵将军器重,现任奉天军备处参赞一职,张榕连连告罪说来得唐突,诸位莫怪,马锐跟着张作相等人客气了两句,心里却一直嘀咕:张榕,张榕,这名字好熟悉。

    张作霖向张榕介绍了许四虎和刘进宝,又指着马锐说道:“这位马兄弟是许老哥的女婿,现下在海外做生意,这次是接许老哥出洋享福地。你们二位多亲近亲近。”张榕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喜色。

    马锐正想抱拳行礼,却见张榕落落大方地伸出右手来,便和他握手问好,心道此人手掌宽阔关节粗壮,食指和虎口结满了厚厚地老茧,想必是练过武地,只听张榕说道:“原来这位小兄弟姓马,可是巧了。我在香港也曾结识一位姓马地朋友,生意做得非常了得,莫非你和他之间有什么渊源不成?”

    “原来是他,张焕榕!”马锐脑中猛地闪过这个名字,顿时恍然大悟,孙文、尢烈、马应彪都提起过他,说他才华横溢、胆识过人,曾于光绪三十一年谋刺出国考察宪政的钦差五大臣。被俘后越狱赴日学习军事,又潜回关东策划革命事宜,只是改了名字后仓促间没想起来。

    “参赞大人说的可是先施百货的马应彪先生?小弟去年途经香港时曾得到马先生指点,于小弟的生意大有助益之处,原来张大人也是马先生的旧识。这可当真是巧得很了。”当着张作霖的面不便深谈,马锐便顺着他地话打了个哈哈。

    “呵呵,几年前的事儿了,咱们有空再叙旧,容我这个恶客先道明来意。雨亭兄即将开拔洮南。适才车站到了一批军火被服,下官便赶着给雨亭兄送了来,本就打算叨扰他一顿便饭,没想到却结识了诸位好朋友,可见你我有缘,下官敬大家一杯!”举起酒杯团团碰了一圈,轮到马锐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马锐微微一笑。颌首示意。

    张榕口齿便给,言谈不俗。虽然年纪不大,经历却颇为坎坷,此时更是着意结交,一番痛饮后酒席散去,已是下午三点多,张榕率先告辞而去,马锐和许四虎借机再次向张作霖辞行,老张派亲兵取了两封银圆硬塞到许四虎手里,本来还要代他们买火车票,听马锐说打算骑马到旅顺坐船,沿路也好收些山货带回南非去,便安排亲兵带了自己的手令,陪他们到军营取回各自的坐骑和枪械,这些东西本就是胡子们带来的,许四虎也没跟他客气,老张又要安排孙连喜带骑兵护送他们上船,许四虎再三推托才算作罢。

    和张作相、杜泮林等人握手言别后,许四虎和刘进宝骑马去了军营,马锐记得隔着两个街口有家马车行,便步行向那里走去,刚走出几步,听见身后马蹄声响,一个身穿旧军军服的年轻人骑马慢跑而至,手里还牵着一匹,到马锐跟前滚鞍下马,敬礼问道:“请问您可是马锐马老板?”见马锐点头,便将马鞭缰绳交到他手里说:“张参赞命小的送匹坐骑给您,还有一封信请您亲启。”马锐笑了笑,接过信塞进口袋,赏了他一个银元,那士兵谢了一声自行上马去了。

    在马车行订制了一辆马车和一些杂物,约好后天早上取货,马锐回到了宅子,拿出张榕的信,展开一看,一张信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久闻贤弟大名,一直无缘识荆,今日得见,果然名下无虚,真人杰也,叵奈天地人诸般条件不合,未能与贤弟把酒尽欢,且将此机缘留待异日,弟临行在即,兄无以为赠,腆颜奉上劣马一匹,此去万水千山,小心小心。”字迹潦草,显然是出了张府后匆匆( 瞬间百年 http://www.xlawen.org/kan/43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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