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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时,二姐儿早开了酒海,拿出来一瞧,倒是一坛子双料茉莉花儿,二姑娘笑道:“好甜酒儿,我最爱这个,蜜水儿似的,配上鹅脯只怕就要醉死了呢。”

    碧霞奴听了,连忙朝她摆摆手道:“这胭脂鹅寻常不做,一来不容易得,二来也是年菜,只怕太太要叫麟哥儿吃那鹅脯,你吃些翅膀、腿子也罢了,都好吃的。”

    二姐儿听了撇撇嘴,正要说话,忽见那麟哥儿跑过来道:“娘问你们,饭菜怎么还没得。”二姐儿听了啐道:“哪有那么好做的,嫌慢你自来收拾罢了。”

    那麟哥儿吸吸鼻子,也不理会二姐儿,闻见胭脂鹅的香气,跑进来瞧了道:“好肥鹅,说不得那两块鹅脯是我的,你们可莫要偷吃,若是一会子开饭寻不见时,娘说了,要‘打下小贱人的下截儿来’呢!”

    那乔二姑娘前几日刚刚与继母大闹一场,如今还没缓过来,听见这话如何肯依,上来就要揪了麟哥儿的耳朵教训他。

    碧霞奴见了连忙拦腰抱住了道:“劝你省些事吧,都是自家骨肉,闹出来也不怕人笑话的?旁的不用说了,爹在仙山能不寒心么?”

    又对那麟哥儿使眼色道:“好兄弟,你且出去逛逛,都是我们的不是,一会子饭菜就得了,好生回了太太,莫要惹事,不然连你也有不是的。”

    那麟哥儿虽与二姐儿不对付,当日落草儿时候大娘倒还在世,一下生便知道大姐姐是嫡女儿,如今虽说江山易主,当时记忆恍惚犹在,倒不敢十分作践这大姐姐,又搭着往日里与二姐儿拌嘴,也没少挨她的揍,只得转身跑了。

    乔二姑娘兀自不依不饶的,大姐儿因劝道:“如今这么大的姑娘了,怎么还是肝火盛不知道收敛呢,你再这么闹,我便不嫁,说不得也只好辜负了三哥,叫我悬着心去了,到了他家也不安生,心里还要记挂着你,倒不如陪你一起守着罢了……”

    说着,负气转过身子不理她,一面只管摆弄那胭脂鹅。二姐儿生得年小,自小儿是碧霞奴带大的,虽是姐妹相称,却有母女之份,平日里姐妹玩笑就使得,惹得大姐儿撒个娇时,她便兀自软了。

    因上前拉了大姐儿的衣襟低声道:“好姐姐,此番是我急躁了些,你可莫要说这些赌气的话,若是白白的糟蹋了这段好姻缘,岂不是妹子的过错……当日爹妈过世早,都是姐姐指示教训,如今长这么大了,不说报答姐姐大恩,还只会惹你赌气,可见我也不成个人……”说着,倒哭了。

    大姐儿原本嗔她,倒是半真半假的,一来压住了二姐儿的气焰,叫她也学着趋利避害些个,二来也要借机对她再提一提说亲之事,如今见妹子哭了,心里早软下来,只得回身伸手在她腮上拧了一把道:

    “你这张巧嘴,方才还口没遮拦的,怎么如今倒这般会哄人起来?”

    第40章 夺箱笼乔姐出阁

    二姑娘见姐姐不恼了,方才放下心来,姐妹两个在厨下收拾整齐了摆饭,不在话下。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转眼到了十五日头天晚上,大姐儿因为次日侵晨就要发嫁,一夜不曾合眼,与妹子收拾箱笼,一面又要提防陈氏,果然打发麟哥儿来瞧过两三回,都叫二姐儿打发了。

    碧霞奴只管坐在炕上打络子,往日里舍不得用的金线今儿都用了,穿了奶白色的米珠儿做成线,将三郎给的四个大钱络在汗巾子上头,随身系了,左右明儿就过门儿,也没什么避讳的。

    二姐儿见了笑道:“明日箱笼随着轿子走吧?”大姐儿点头,一面叹道:“当日你年小记不得,我们太太成日家与我讲些她当姑娘时的事情,那会子外祖家里是乡绅,听见说过箱一日,送妆一日,到了第三日上才是聘女,好不热闹的,如今落得这样小门小户,都挤在一日也就罢了……”

    二姑娘听了这话,上前来搂了大姐儿笑道:“这不值什么,都是做给外人瞧的,只要姐夫待你是真心,便是好了,不然就是聘给那些公子王孙,家里自是妖童美婢,纵然你是个天仙,也不过就是三夜五夕丢开手,倒不如如今这一位,把你当娘娘也似的供奉着。”

    说的大姐儿笑了一回,二姐儿又问道:“是了,这些年为什么外祖家竟不来人接呢?如今咱们父母俱已没了,正该帮衬才是,倒不曾再与他家通了什么音信……”

    碧霞奴摇头道:“究竟这事我也不大知道,只听说因为爹爹年少时候有些念书人狂狷脾气,不知怎的与外祖父有些龃龉,所以多年来不通音信了,爹妈去的时候也没特地嘱咐过此事,想来是有些化解不开的嫌隙了……”

    姐妹两个说了一会子闲话,二姐儿因将母亲留下的妆奁拿出来,给大姐儿压了箱底儿,大姐儿见了待要不收,那二姑娘笑道:

    “虽说女孩儿家嫁妆不过是个虚礼儿,总也要带几件纯金的,这会子那陈不死的还没把小定送过来,只怕再想要是不能够了,难道你一件首饰不带就要发嫁不成?好歹带着,到了他家里众人看着也是个喜庆热闹的意思,放在我这儿,我素日里急脚鸡似的,万一又给麟哥儿翻出来,岂不是白落在那婆娘手里么?”

    碧霞奴听见妹子这话说的有理,只得收了,一面说道:“好姑娘,明儿你要说人家儿时,我自然与你一份厚礼。”姐妹两个又说笑了一回,眼见着窗棂上就泛起鱼肚白来。

    二姐儿赶忙服侍姐姐梳洗了,正忙着,就见外头那三仙姑的声音,调门儿长了八个度,一连声儿的道喜,旋风一般刮了进来笑道:“给大姑娘道喜了!”

    碧霞奴两个连忙起身相迎,那仙姑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怎么样,如今这个头也会梳了了,溜光水滑的倒俏皮。”

    大姐儿含笑不语,那婆子上来接了二姐儿的手服侍新娘梳妆,打扮得粉妆玉琢,又赶着换了嫁衣,与平日里荆钗布裙别有华贵喜庆的妍媚态度,连二姐儿也看住了,笑道:“好一个神妃仙子,姐夫瞧见了,还不一定怎么乐呢!”

    外头陈氏才刚起来,听见媒妁来了,只管懒懒的,一面叫麟哥儿来要茶要水儿,碧霞奴便要下厨去收拾,给仙姑拦住了道:“哟,服侍了她十来年了,今儿好容易自在一回,再说这新衣裳去不得厨下的,仔细腌臜了,让我老身去伺候你们太太喝茶吃点心,你们姐妹儿只管收拾了东西。”

    一面拉了拉大姐儿的衣襟低声道:“若是没什么便罢,若有东西要带的,只管装上,有我呢。”说着,一笑去了。

    大姐儿不明就里,自家闺中倒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只是不放心母亲留下的妆奁能否带出去,又不知仙姑有什么本事能周全此事。只得与二姐儿在闺中枯等。

    一时间听见外头吹吹打打的声音,便知道是张家的人来迎亲了,早就羞红了脸,二姐儿含笑替她盖了盖头道:“好姐姐,你只管去……”说到一半儿,声音早哽咽了。

    碧霞奴此番舍不得妹子,待要掀了盖头说话,早给二姑娘按住了道:“已经盖上了,如何又拿下来,便不讨喜了,姐姐安心过门儿,左右三日就回门,这几日我倒挨得住,你教给我的针线厨艺也都渐渐的熟了,再没有什么挂心的地方儿。”

    正说着,外头三仙姑复又进来笑道:“走吧,外头三郎等着呢,骑着高头大马,披着大红,帽插宫花,好鲜亮的人品,二姑娘也来瞧瞧。”

    二姐儿听了,赶忙收敛悲戚神色,故作欢喜,与三仙姑两个扶了姐姐就往外头去,迎面见陈氏与麟哥儿走来,面上阴阳怪气儿的道喜。

    碧霞奴少不得给继母留些脸面,哭两声,谁知这一哭倒是触动了心事,只怕妹子在家里受了欺负,倒真个嘤嘤咛咛的哭个不住,还是仙姑死命劝住了,打发上轿去,后头二姑娘又从房里抬了一个小箱笼出来,待要交给外头挑嫁妆的窝脖儿。

    那窝脖儿正要接了,但听得陈氏冷笑道:“且慢。”窝脖儿见本家儿主母发话,也不敢接,只得住了手一旁侍立着。

    但听那陈氏笑道:“不是信不过大姑娘,实在是你兄弟还小呢,家里又没个进项嚼裹儿,到底我们麟哥儿是正经香主,便是老爷大娘留下什么东西,若是当日没说明白的,自然也都是留给麟哥儿的,少不得我唱个黑脸儿,当着众人的面搜查明白了,也给大姑娘去去嫌疑,过了门儿岂不干净,省得来日还要算一笔糊涂账。”

    碧霞奴在轿内听得明白,心里咯噔一声,只怕自己藏了娘的妆奁,不知怎的给麟哥儿瞧去了,方才对他母亲说,那婆娘不好只管闯进来搜,单等到众人都在是便要搜查,若是当真搜出来,这官盐反倒成了私盐,竟是保不住母亲的遗物了……

    正着急,但见那二姑娘也顾不得避人,一径出来了说道:“太太可别太仗势了,我姐姐在家里时贴补了你们多少,自然心里有数,清水下杂面,你吃我也见,何苦来呢,若是认真掰扯起来,就别怪姑奶奶说出好听的来!”

    那陈氏往日里欺负她姐妹两个惯了,如何听得继女这般奚落,因也不知道留些脸面,跳出来骂道:“我把你个吃里扒外的小蹄子,你爹娘伸腿儿去了,若不是这些年老娘恩养你们姐妹,如今便是卖入大户人家做了丫头,早就拉出去配小子了,还由着你们满世界浪着嫁人去?”

    口里越发没个遮拦,渐渐的无所不至起来,那二姑娘虽然厉害,到底是闺阁Chu女,自恃身份,如何能与那院中姐儿出身的继母对骂起来,气得直哭,渐渐就落了下风。

    碧霞奴在轿子里坐着,心疼妹子,也顾不得夫家脸面,就要下来劝解,正欲打帘子,就听见村口官道上熙熙攘攘的,涌了好些人进来,隔着轿帘儿一瞧,都是官衣儿大帽的官差,唬得大姐儿不知出了何事。

    但见那为首的骑着高头大马,进了街门儿,对着三郎拱了拱手,方才跳下马来,一面正眼儿也不瞧陈氏一眼,只对着众人说道:“这是怎么说,张老爷如今娶亲,便是没有官称儿,到底是个穿官衣儿的,就这般作践三奶奶,成什么体统?依我说都丢开手散了吧,若不依我是,请来乔家集上三老四少,并这里的乡约地保出来,大家一处打开天窗说亮话!”

    那陈氏不过在家中逞逞威风,如今乍见了一个官爷,带着红缨大帽,腰间挎着太平腰刀,出鞘了半寸,明晃晃的耀人胆寒,早唬了一个魂飞天外,只得收敛了气焰,上前陪笑道:

    “哟,官爷这是怎么说,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小妇人送女孩儿出嫁,不敢劳动官爷挂心。”

    那何大郎也不正眼瞧她,只对着众人道:“媒妁何在!”那三仙姑一阵小旋风也似的刮了出来道:“跟爷台回,老身在此。”

    何大郎问道:“当着乡里乡亲的,官媒奶奶说与众人知道,过礼换帖儿了没有?”三仙姑笑道:“都齐全了的。”何捕头笑道:“既然恁的,将人抬了去罢,省得乱跑。”

    说着,不由分说上来四个军牢快手,抬了大姐儿的轿子,三郎骑马跟着,吹吹打打出了门子,后头又涌进来几个土兵来,抬了大姐儿箱笼,一阵风也似的去了,只把个陈氏气得目瞪口呆,又不敢上前阻拦的。

    末了,还是那三仙姑上来劝了一阵,又笑道:“这二丫头方才冲撞了太太,等我带了回去说她两天,定然回来再给太太赔不是!”说着,竟拉着那二姑娘也上了一辆小香车,众人风卷残云一般吹吹打打出了秀才第的门儿。

    那陈氏愣了半日,涨了一个调门儿坐在门槛子上头干嚎起来。

    第41章 何欢姐为父求亲

    放下陈氏如何撒泼暂且不表,单说迎亲那一行人,三郎自是抬了大姐儿家去,缓缓与何大郎联辔而行,一面笑道:

    “还是仙姑算得准,今儿我那老泰水必然要闹一场的,我们虽说不怕,到底是亲戚,不好撕破脸,少不得还要仗着哥哥的官威弹压一回,方能顺遂出阁,兄弟这厢与哥哥道谢。”

    那何大郎今日在二姑娘面前逞足了威风,已经是意外之喜,又乐得做个顺水人情,摆一摆手笑道:“三兄弟恁的客气,我白放着这些弟兄们在手下使唤,如今有了用着我的地方儿,如何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况且三奶奶与二姑娘也着实可怜,老家儿也太不公道了些……”

    一面说着,只管骑在马上,却拿眼睛往回找,但见那乔二姐儿正地下走着,与仙姑说笑,抬头见他回顾自家,连忙别过脸走到轿子跟前儿,隔着轿帘儿与她姐姐说话儿去了。

    碧霞奴在轿子里头听的分明,见二姐儿跟了轿走着,因说道:“今儿多亏了何捕头仗义相助,你我方能脱身,只是暂且家去不得了,不然你跟了我往婆家暂住几日罢?”

    二姑娘闻言摇头道:“哪有小姨子往姐夫家住的理儿呢……”大姐儿听了蹙眉道:“不然怎么样呢?如今撕破了脸,难道还送你回去不成?便是太太肯留你,我也不放心呐……”

    那三仙姑在旁听了笑道:“依我说你们竟不必犯愁了,二姑娘就跟了我家去住几日倒也便宜,我老婆子一个,男花女花都没有,守着几间闲房也是孤单,况且老身年少下神,家里干净得很,与女孩儿家名声也是没有妨碍,姐儿只管把妹子交给我养活,准错不了。”

    碧霞奴听了,心中虽然乐意,只怕又要仙姑拿出钱来供养二姐儿,因将自己往日里俭省下来的一份体己拿出来,掂对了二两左右的银子,隔着轿帘儿递到二姐儿手上,嘱咐道:

    “既然仙姑可怜你,好生跟着家去,平日里有个眼力见儿,多做些活计,比不得在家,骄纵惯了,仙姑是你姐夫的干亲,就是正经长辈,可不许撒娇撒痴的再耍你那个小姐脾气了,不然我听见了,必不和你干休。”

    二姐儿素来喜欢仙姑言语直爽为人仗义,听见收养在家如何不乐意,连忙接了银子答应着,递与仙姑收着。

    那三仙姑推了几回,见大姐儿执意不收,遂道了贪财,扭扭捏捏收了银子。一时走在岔路上,便带了二姐儿下了官道,往家去,那何大郎见了,又有些恋恋不舍的,一面吩咐两个土兵跟着,一路送至家中方才回去,不在话下。

    却说一行人吹吹打打来在张家门首处,早有王氏并五姐出来接了新娘,迎入堂上拜了天地高堂,几个远房妯娌并老家这一头请了媒人上来,将碧霞奴拥入洞房之内,三郎却不得闲儿,只在场院里头应酬宾客,心里却念着大姐儿。

    那碧霞奴盖着红盖头,端端正正在房里坐着,昨儿一夜没睡,侵晨发嫁又叫那陈氏闹了一场,如今带着垂珠花冠儿,只觉得一个头好似千斤重,且喜母亲留下的妆奁小巧不甚奢华,戴贯了好觉得好些。

    见房内妯娌们渐渐的散去了,侧耳偷听外头声响,依旧是觥筹交错的,只怕一会子散不了,总要闹到掌灯时分方能罢了,心里有些不耐烦,只是又不好掀了盖头的,少不得枯坐房中干等着。

    不一时,听见门首处进来一个人,唬得碧霞奴连忙端端正正坐了,想着三郎必是不能进来的,只怕是王氏,要么就是五姐进来,偷偷递与她些吃食也未可知。

    谁知那人走到跟前,碧霞奴隔着盖头一瞧,原是一个小人儿,身量儿未足,瞧着小小的绣鞋儿,不过四五岁上的样子,只怕是谁家宾客带来的女娃儿,趁着乱跑进洞房来闹。

    当下也不理论,笑道:“小姑娘,你是谁家的孩子,此处使不得,可不是玩儿的,快去外头场院里,叫你娘带你吃好东西去。”

    谁知那女娃儿听了,反带着哭腔儿道:“我两三岁上死了娘,如今不记得了……”大姐儿听了这话,深为怜惜,遂摸索着伸手,拉了她的手柔声说道:“是婶子不好,倒惹得闺女伤心了。”

    那女娃儿又破涕为笑道:“如今爹正说亲呢,也不知那位姨娘乐意不乐意,若是不嫌我们家是续弦,愿意过来,就有人陪着欢姐儿玩儿了。”

    碧霞奴方知这女娃儿名唤欢姐儿,见她年小童真,倒盼着爹娶了后娘回来,好与她嘘寒问暖,领略别家团圆亲香,却不知道“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的道理,若是说不上好人家的女孩儿,竟如同自己的继母陈氏一般,岂不是害了这姑娘……

    想到此处却有些同病相怜,眼圈儿一红。欢姐儿见碧霞奴没了言语,笑嘻嘻地,伸手往兜儿里掏出两个红皮儿鸡蛋笑道:

    “这是张奶奶赏的,小孩子们都得了,如今三叔怕婶子饿着,见我身量儿小,旁人都不理论,就叫我送了来与婶子吃了,他在外头又给我拿了好些个呢,好婶子,你生得这样单弱,要是饿坏了可怎么好呢,快吃了吧,不相干的,外头自有人守着。”

    碧霞奴听见欢姐儿竟是三郎派来的,不由得扑哧儿一乐,心中又念起他温柔体贴的好处来,早又红了脸,只得接在手中,剥去细皮,隔着盖头吃了一个,她原本饭量儿极小的,吃了一个红皮儿喜蛋,便也够了,因拉了欢姐儿的手笑道:

    “好孩子,这一回难为你,出去对你三叔说,就说是我说的,叫他多封一个红包儿给你,再带些鸡蛋家去,好不好呢?”

    谁知那小妮子把嘴儿一撇,头摇得拨浪鼓一般道:“谁稀罕那个?好婶子,今儿侄女儿进来,是要求婶子一件事的。”

    碧霞奴见这小娃儿说话行事儿比大人都大些,又奶声奶气的,倒忍不住笑起来,一面笑问道:“哟,敢情你这是放长线儿钓大鱼呢,这也罢了,你且说说,我一个做新娘的,如何能帮得上你呢?”

    那欢姐儿听见碧霞奴吐了口儿,便猴儿上身来搂着她的纤腰笑道:“求求婶子,在你家二姑娘跟前帮我爹爹说句话儿吧,欢儿心里就想着娘能早日过来,如今大了,该学针黹了,独独没人教我,平日里一起玩耍的姐妹见我这般大了,连朵花儿都不会绣,都商议着不带我玩呢,好婶子,爹爹说二姑娘只听婶子的话,只求婶子开恩,可怜可怜侄女儿吧……”说着又哭了。

    那碧霞奴心中便猜着了几分,伸手抱了欢姐儿坐在膝上,一面柔声问道:“你爹爹却是哪个?”欢姐儿道:“就是镇上的快班儿捕头,恕个罪儿说了:人称何大郎的便是……”

    大姐儿见这女娃儿年纪轻轻的,便说话办事十分圆全,却又不似大人世故,端的有趣儿,便知这何大郎倒是个教女有方的,只因闺女日渐大了,身边又没有亲娘照顾,况且他与二姐儿原有些夙缘的,自己不便说出来,倒想了这个巧宗儿,叫自家女孩儿进来对自己说了……

    想了一回,因对欢姐儿说道:“你说的我已经明白了,只是你小孩子家不知道,这样事情也不是旁人可以劝住的,总要他们彼此合了式,才好往一处说和。”

    欢姐儿听了笑道:“这个不难,婶子如今隔着盖头瞧不见我,往日里旁人都夸欢姐儿生得玉雪可爱,只要婶子平日里回门,或是遇见二姑娘时,常带了欢姐儿在身边,叫二姑娘先对我存了怜惜之意,事情就好办多了呢。”

    那碧霞奴听了这条妙计,又忍不住扑哧儿一乐,喜得搂着欢姐儿笑道:“你这小人儿这般古灵精怪的,我拢共一个妹子,就给你算计去了不成?”一面说,只管伸手在欢姐儿胁下轻轻戳了两下,逗得那小女娃儿咯咯儿直乐,又缠住碧霞奴奶声奶气的求了半日,缠得她心里也软了,只得答应下来。

    娘儿两个说了会子话,只因有欢姐儿陪着,倒觉得新鲜有趣儿,不甚枯燥,展眼便到了掌灯时分。

    只听外头一阵哄笑之声,便知是筵席散了,众人正要推那张三郎来入洞房,果然门首处好似五姐的声音,对着欢姐儿招手道:“哟,这是谁家的女孩儿闯进来了,过来与姑姑外头玩儿罢,人家两口子有事呢!”说着也是扑哧儿一乐。

    碧霞奴早红了脸,也不肯搭茬儿,那欢姐儿倒是乖巧,一面说着“就来。”又拉了大姐儿的手摇晃着求道:“侄女儿去了,婶子好歹别忘了,就是疼我呢!”说着,噔噔噔的跑了出去。

    外头张三郎给人家起哄,又惦记着大姐儿,因半推半就的就往后头新房过来,且喜有那何大郎外在头维持着,拦了要闹洞房的一干年轻子弟的驾。

    正往后院走,冷不防阴影里头闪出一个人来,倒把三郎唬了一跳,定睛看时,原是自己的寡母王氏,面上阴阳怪气儿的,把三郎拉在身边笑道:“且不忙进去,娘有话嘱咐你。”

    第42章 成大礼洞房花烛

    张三郎原要进去见了大姐儿,冷不防给王氏唬了一跳,仗着酒意埋怨道:“娘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前头还没散呢,况且堂客席上也要人支应着。”

    王氏笑道:“五姐帮我支应着呢,前头还有你兄弟,并你那年幼时候几个同窗好友,替你挡了驾,不叫人进来闹你,如今我不过白嘱咐你几句话,瞧把你小子不耐烦的!”

    三郎见母亲挑理,此番倒不好意思说自己急着进去,只得按捺住了性子说道:“娘有话只管吩咐我便是了。”

    王氏正要说话,但见三郎手里拿着个食盒,因啐了一声道:“哟,倒会疼人的,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孝顺你老娘,倒知道给新嫁娘预备饭呢。”

    张三见给母亲识破了,也是脸上一红,说道:“清早儿就往这儿赶,水米也没打牙的,好歹与她吃些,姐儿生得细弱,不似咱么家五姐恁般结识。”

    王氏伸手在三郎头上狠命一戳骂道:“夸你媳妇儿便罢了,倒没得为了衬她作践自家妹子的。”一面拉了三郎往黑影儿处,鬼鬼祟祟的拿出一块帕子来,塞到他手中。

    三郎瞧时,却是一块洁白无瑕的锦帕,上头既没有花样儿,也没个题款儿,倒像是大姐儿往日里绣的白胚儿一般,因疑惑道:

    “敢情叫我来就为这个,是要烦大姐儿替娘绣帕子的么,这不值什么,也值得为了它跑了一趟……”

    王氏听了气得跺脚骂道:“下作黄子!没吃过肥猪肉还没见过肥猪跑怎的?这是……”说到此处也是老脸一红,见左右没有旁人,方接着说道:“这是喜帕,你进去与她歇下时,把这东西垫在闺女身子底下,好瞧瞧是不是闺女儿。”

    三郎听了,先是一愣,才想起方才酒席宴前那些个年轻后生打趣儿他的话,里头就有这个说道,不由得俊脸一红道:“娘也太胡闹了,这东西叫我如何拿进去,让姐儿见了,彼此还不知怎么尴尬呢,再说夫妻原本一体同心的两个人,倒犯不着怎么猜疑彼此,姐儿一个念书人家的贵小姐,愿意上咱家来,便是下嫁了,还拿这东西作践她,岂不是欺负人么!”

    王氏听了,气得啐了一声骂道:“下流种子,还没怎么样呢,就护着屋里的,来要你老娘的强!实话与你说,我疑她却也不是一两日了,当日说亲时便疑惑着,怎么美人儿一样的模样儿,行事又是千金万金小姐的品格儿,偏生就允了咱们家这么亲事,你是什么东西?怎比得她。若不是她家里有些咱们不知道的短处,肯把这么一个金娘子十几两银子就给了你?别做你娘的春秋大梦了。

    今儿此事必定有个结果,若是正经闺女儿,明儿我老身给她赔不是,自此当做亲生女孩儿一般看待,比疼五姐更疼她,若是外路货,明儿天一亮就给老娘卷铺盖走人!她家里做这些欺上瞒下的勾当,就是休回去,丢的也是秀才老爷的人,我是不怕的,却不能替人养活了便宜儿子。”

    那张三郎听母亲好端端倒说出这话来,虽然素知她有些村妇习气,此番也实在压不住火气,又怕高声起来叫大姐儿听见,只得低低的声音道:“娘说这话,儿子不敢还嘴,只是劝娘将就些罢,咱们家也是养活女孩儿的人家,来日若是五姐聘出去也给人疑惑了,娘岂有不心疼的呢?”

    一席话倒成个软钉子,噎得王氏也理屈了,憋了半日,竟无言以对,正要再说时,忽然后院门首处走来张五姐道:“前头堂客席里寻了半日不见娘,倒在此处跟哥哥说话儿,今儿是人家大喜,你只管缠住他怎的,快放了回屋歇下吧。

    前头官客席里闹出来了,不知是哪个没调理的,拉着四哥死灌,这会子灌多了黄汤,又哭起来,满嘴里说些诗词歌赋,人不敢管他,叫我来寻娘呢。”

    那王氏听了啐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这样作践我们老四,好孩子,前头年轻后生多,你且去你房里躲一躲,容我老身前去瞧瞧。”

    一面又要说三郎,回头一瞧,早趁着夜色自便去了,气得没法儿,待要到洞房外头吵去,到底不好,自己暗气暗憋了一回,又记挂着张四郎,只得复又往前头去了。

    这厢三郎好容易脱了身,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进得房内,回身就锁了门。回头一瞧,大姐儿兀自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忍不住心中一动,就趋步上前来笑道:

    “屋里没人,何苦这样拘束着呢,倒难为你枯坐了这半日,方才我叫欢姐儿进来送了几个喜蛋,你可用了,到底好些?”

    大姐儿见三郎此番成婚,语气就亲密起来,少不得红了脸,也改了态度道:“那小妮子有趣儿的很,与我说了半日的话儿,倒是解了心宽,难为你还想着,我已经用了,心里觉得很受用,又烦她弄了茶来吃了,这会子倒不饿。”

    这张三郎小门小户儿的娶亲,也就没有另外雇了执事的大娘们来,因自己动手掀了盖头,碧霞奴早羞得满面绯红,只管低了头不敢瞧他,三郎体贴女孩儿家心事,因拿了食盒与她,笑道:

    “这是流水席没上桌的时候我亲自拿干净家伙捡的菜,别人没动一点儿,三奶奶好歹吃些,也是我与你留了一回的意思。”

    大姐儿见丈夫这般细心,心中欢喜感激,只得拿筷子就着三郎托着食盒,捡了两筷子油盐炒枸杞芽儿吃了,又捡了一块糕,吃了小半个,依旧搁在食盒里。

    三郎又斟了一杯黄酒,伸手一探,还是温的,方才放了心,又捡了一个杯子,却斟了一杯烧酒,只将那黄酒递与大姐儿笑道:

    “今儿是三奶奶大喜,却不知往日闺中是否也吃两杯,小人不敢妄自测度,就应个景儿,只吃黄酒吧,我以烧酒相陪罢了,你我夫妻两个,吃个成双的盏儿。”

    大姐儿听见丈夫倒会调情,臊了,便转过身子不去搭理,那三郎借着酒意,况且两个又是明公正道的,此番非但不算越礼,反倒是天理人伦的勾当,因伸手就拉了大姐儿的手笑道:“好姐姐,只求开恩吧……”

    碧霞奴无法,只得伸手接了盅子,夫妻两个吃个交杯盏儿。那张三郎此番挨着大姐儿玉体,借着吃酒的当儿,饱看了几眼自己的浑家,见她梳得油光水滑的髻儿,眉蹙远山,眼凝秋水,却是两眼微红,粉光融滑,不由得心下一紧,放下盅子,扶了大姐儿坐下,柔声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大姐儿料定他必然有此一问,只得摇头遮掩道:“何曾哭了,想是风吹沙迷了眼。”

    三郎摇头道:“姐姐莫哄我,如今寒冬腊月天气,便有些风霜寒冷,却都是干净的,再说这新房笼着火,门窗关得严实,却是哪里来的风沙呢,我心里猜着个缘故,只怕姐儿是听了方才我母亲说的几句村话,心里恼了,要与我生份么?”

    大姐儿闻言连忙劝道:“好好的说什么生份的话呢,你们说的奴家恍惚听见几句不假,只是如今名份已定,便是婆母说我两句,做媳妇儿的也不敢辩,我不过是方才想家,又记挂着二姐儿,不知如今跟了仙姑去,可还习惯不习惯罢了,你可别多心。”

    张三郎心里明白大姐儿是因为头天过门儿就让婆婆作践,才哭了,自己两个虽然不曾多说几句话,彼此却都交着心,如何猜不出浑家的心事,只是她既然不说破了,自己又怎么挑唆,因心中爱她是个省事的,笑道:

    “我老娘不曾念书,大字都不识一个的,算不得明理之人,又自来愿意说些老妈妈论,姐儿看在小人面上,千万莫与她一般见识才好,说来我这老娘也是不易,先前身子骨儿也是不大结识,三灾八难的,掉了两个哥儿才得了我,后头又有了我兄弟和妹子,好容易过了两天舒心日子,爹就去世了……”

    碧霞奴见丈夫这般说,无非是怕自己多心见怪,来日婆媳妯娌相处不好罢了,因笑道:“看你,我还一句重话没说,你倒这般蝎蝎螫螫起来了,我若是恼了,哪儿还肯吃你的酒呢,旁的莫要多说了,瞧你,大冷天儿的急出这一头汗来做什么。”

    说着,伸手取了排扣上头系着的帕子与他擦了,三郎因笑道:“前儿你赏的那一条我还留着呢,你瞧瞧,可不就在枕头底下么?”

    碧霞奴闻言果然往炕上摸索,就给三郎顺势抱进帐子里头,那乔姐儿是个闺阁Chu女,心中早已又惊又喜,又羞又怕,又不好嚷的,少不得依了他,三郎吹了灯,伸手要解她衣裳。

    大姐儿含羞说道:“你且转过去,叫我先换了衣裳躺下,我方依你……”那张三郎此番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虽然听见何大郎、李四郎等几个娶过亲的哥哥兄弟们说过两句,到底是个生瓜蛋子,见大姐儿要如此,竟老老实实的转过身去回避了。

    第43章 新嫁娘巧妇为炊

    大姐儿见他倒是个温文君子,心中喜悦,仗着黑灯下火没有旁人,少不得含羞解了衣裳,里头就现出定亲以来自己夙兴夜寐费去好些功夫儿绣的鸳鸯戏水的肚兜儿,外头扯了一件桃红的寝衣罩了,又款去了裙子,里头倒是一条葱绿色的裤儿,桃红柳绿鲜亮得很。

    那碧霞奴动作麻利换了衣裳,又仔细将那一套嫁衣叠整齐了,只怕哪里褶了,开了炕头的箱笼搁了进去。身子柔若无骨似的就滑进新做的锦被里头,轻轻咳嗽了两声,红了脸不言语了。

    三郎知道浑家已经歇下,便也脱了吉服,只随手押在锦被底下,碧霞奴脸儿朝里歪着,余光瞧见丈夫扔了衣裳,连忙说道:“你也叠好了搁起来吧,这长衫做的合身儿,年节只怕还要穿,万一褶了须不好看的……”

    说着回了头,冷不防瞧见三郎已经打着赤膊,臊得只管缩进被里,一颗芳心扑通通的乱跳。

    那张三郎听见浑家说的有理,将新郎吉服拾掇整齐了,也搁在箱笼里头,方才掀了棉被上炕,挨着大姐儿的玉体躺了。

    夫妻两个此番还都有些端着,到底三郎按捺不住,就拉了大姐儿的手,往她跟前儿凑合凑合,附在她耳边笑道:“好姐姐,你也理我一理。”

    大姐儿只管紧闭着妙目不肯言语,三郎知道浑家羞涩,便伸手要解她的汗巾子,谁知伸手一碰,那爱物儿却是叮咚作响,夤夜听了去好不清脆响亮。倒把三郎唬了一跳,暂且压住了心中绮念,笑道:“姐儿莫不是怕夜间失了盗,倒在腰上系着铃铛么?”

    碧霞奴原本心中有些羞涩委屈,这回给他打趣儿,反倒不怕了,因含羞转过脸来道:“是前儿你给的大帖儿里头,不是又四个大钱么?我又舍不得花了,就拿米珠儿穿了金线打成络子,把那几个钱络在汗巾子上头,随身带着的……”

    三郎闻言,仗着这个话头儿,便解了浑家的腰带,拿在手中对着一地的月光细看,倒是一条月白的汗巾子,上头络着四个大钱,伸手一碰就清清脆脆响了起来。因笑道:“这一身儿俏皮,再配上这个更好看了,难为你怎么想来的。”

    一面丢下那汗巾子,就伸手搂住了浑家,温温款款的求欢,大姐儿只得半推半就的,少不得依了他,两个正要上手时,碧霞奴因娇喘微微推着三郎道:“你且住住……”说着,伸手在这边拿了一样东西,掷在三郎脸上,自己羞得伸手捂了脸。

    三郎拿在手里一瞧,原是一块喜帕,方知大姐儿早就预备下了,只怕心中防着母亲疑她,随身带了此物,也是不叫自己为难的意思,想到此处满心感念夫妻之情,因将大姐儿搂在怀里柔声说道:“姐儿要是不乐意,便不要这劳什子也罢了。”

    碧霞奴俏脸别过一旁,红着脸道:“这也是屯里的风俗,如今少不得入乡随俗了,只是你心里有个忖量就好,给婆母看过便罢,我的东西要是给外人瞧见了,却不能与你干休……”

    三郎听见,心中怜惜爱慕,遂将那喜帕垫在娇妻身下,一面解了寝衣,新婚夫妻难免殢雨尤云,山盟海誓,书中难以尽( 市井人家 http://www.xlawen.org/kan/4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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