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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瞧着太太面色如常,许是不曾听出言下之意来,也少不得隐忍了,勉强笑道:“三哥倒会打趣奴家……”

    三郎收拾了地下碎瓷儿,一面对着太太笑道:“下役粗笨,做不得这样活计,太太别恼,明儿市上寻一套好的盖碗儿孝敬。”

    一面又对那翠姑娘道:“实在是我一把年纪,还这般急脚鸡似的,服侍不好姑娘,外头见带了小大姐来,我与姑娘传了她再去预备一碗吧。”说着,也不理会小翠儿,兀自打帘子出去了。只把个翠姑娘气得目瞪口呆,银牙咬碎,只是不好说出来。

    三郎出来,就瞧见碧霞奴在外听窗,见他来了,使个眼色,夫妻径自回了后头土坯房里,乔姐儿掩了门,回身埋怨道:“这是何苦来呢,妇道人家争风吃醋原是小事,你倒没得蹚了这一趟的混水……”

    第64章 闻夜哭欲行不才

    三郎听了一笑而过道:“我惹得糊涂债做什么要你来还,日后若是斯抬斯敬倒也罢了,若是还像今儿这般无礼,她也怨不得别人说出好听的来。”

    乔姐儿见丈夫有些撒狠儿,倒觉得新鲜,因歪着头笑道:“往日见你,倒有几分忠厚长者的风度,怎么今儿却肯露出锋芒来了?”

    张三郎道:“没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和气为贵的,若是牵扯在你身上,也说不得只好得罪人罢了,泥人儿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我堂堂男子,没得叫浑家给人欺负了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夫妻两个说着,听见前头换了一遍茶,知道翠姑娘告辞出去,方才丢开此事不提。

    连日无事。

    这一日又是该着三郎去张大户家里兼差,时候尚早,先去更房里歇着,彼时那些家养的更夫多有抹牌的,也有几个咂摸着旱烟袋子讲古,那张福儿自在炕上缝铺盖,见着三郎来,屁滚尿流的往炕上让。

    三郎虽不曾看轻了他去,到底嫌那炕上腌臜,若是原先倒也罢了,如今成了亲,衣裳都是碧霞奴缝补浆洗,自家穿用之时便是十分珍而重之,唯恐脏了破了,又要累得浑家费眼睛去料理。

    自拿了一个绣墩坐了,一面随口问道:“如今针线活计倒要二头儿亲自上手,莫非还不曾说亲?”

    那张福儿哎哟了一声笑道:“我的三爷,好轻巧的话儿,只当谁都与您老一般,穿着官衣儿,又是秀才家的女婿,我们这些个怯老赶,谁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才投身到大户家里做奴才,哪有那个能力?说不得也只好打一辈子光棍儿罢咧。”

    三郎听了失笑道:“这是没有的话,小人冷眼旁观着,二头儿也是个知道上进的汉子,慢慢的混出来,一年积下几两银子,满破两三年也就够说个小户人家儿的清白女孩儿,成家立业倒也不难。”

    底下几个抹牌扯闲篇儿的更夫听了哄笑道:“指着二头儿攒钱,一辈子也不中用的。”三郎不明就里,连忙细问,张福儿倒是臊个大红脸不肯说,那起子更夫越发起哄,张福儿知道瞒不住,才扭扭捏捏说道:

    “我一个卖身为奴的人,哪儿有那个福分到外头去寻清白人家儿的闺女儿……”话没说完就有人接茬儿笑道:“奶奶房里的姐姐们你倒是敢上手呢!”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三郎也跟着笑了几声,心下明白这二头儿张福儿与府里丫头有私,只等着由头对家主人说了,指给他做成个小两口儿。因笑道:“这也是好事,夫妻两个都在府里,彼此见面也便宜,这事只怕还要求一求胡管家,我瞧着那位尊管在府上是得脸的。”

    提到胡管家,一屋子的人都咋舌,见三郎不是那等爱嚼舌根子的,都摇头儿道:“要指望他谈何容易,也是个认钱的主儿呢。”说了一回,三郎因为是求着胡管家进来的,所以不大兜揽这个话头儿,只听他们说去。

    正闹着,忽听得门首处又女子咳嗽的声音,几个与张福儿素来亲厚的,都老着脸笑道:“快去吧,立等你说话儿呢。”张福儿嘻嘻一笑,披了件略体面的衣裳出去了,一群闲汉都赶着凑到窗根儿底下偷瞧,有那好事的便指给三郎说道:

    “三爷您瞧,就是那个小大姐,原先是大奶奶房里的二等丫头,自从七奶奶来了,因身边没有陪嫁的丫头,我们家主人便把这一个指给她使唤,为这事大房里还惹了一场闲气呢。”

    三郎如何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心上,隔着窗户纸但见那张福儿乐呵呵儿的与那丫头说话儿,丫头不知与了他一个荷包还是什么物件儿,喜得张福儿抓耳挠腮的,赶着她打躬。

    粗看时倒觉得这丫头有些眼熟,只是他瞧惯了自己浑家花容月貌,一个丫头如何入眼,倒不肯费心思合计在哪里见过,想来年轻姑娘总有几分妍媚之处颇为相近罢了。

    到了晚间起了更时,依旧是应该三郎走前半夜,张福儿走后半夜,谁知今儿张福儿过来作揖求道:“三爷是初来这里的,不知旧日规矩,今儿十五,原该我们更夫会个夜局,吃两杯酒赌几个钱消磨光阴的,弟兄们做了一个月,就指望今儿散一散。

    如今三爷才来,说不得小人一个自去走一趟,三爷与弟兄们炕上玩两把,若是手气壮时,只怕一个月的银米还有富余呢。”

    三郎虽然年少时也会做这个耍子,如今只因家道艰难,再不肯玩的,又见张福儿瞧着牌眼馋,因笑道:“原来恁的,我初来乍到不知你们有此一项游戏,这也罢了,我素日又不玩,不如我去走一趟,你们在更房里逍遥快活罢了。”

    张福儿等人听了,都打躬说谢,那张福儿又有些顾虑道:“这是头儿的好意,我们怎敢不依,只是若遇上了贼人,三爷一个怎好对付呢?”

    张三郎颇有些自负一笑道:“这几日小人冷眼旁观着众兄弟的把式,莫说是你们十来个人,便是再多些,也不够我一抿子的。”

    唬得那些更夫才知道三郎手段如何,都咋舌道:“原来三爷好把式,怪到人家做个镇上的更头儿了!”

    三郎眼见要起更,也不与这帮人扯臊,自提了更梆子出去了,趁着好大月亮,自己往更道上走走,打了一遍更,想着今儿只有自家做事,再详细查查,万一出了纰漏不是玩的。

    正走在后宅小门儿之处,忽听得内院儿隐约有人哭泣的模样,呜呜咽咽的,花园子里头风吹草动,好似野鬼幽狐一般。

    那张三郎自是个好汉,又念过圣人之言,自然不怕这些怪力乱神,就只怕是有人装神弄鬼,万一混进内宅去做出什么非礼之事,岂不是自己的罪过?就忘了往日规矩,下了更道,来在花园子旁边。

    远远的瞧见一个婀娜女子的背影在那里抽泣,三郎见了方才松了口气,只怕是哪个太太房里的丫头受了气,白日里不敢怎么样,单等到晚间夜静人稀时出来发泄心中怨怼。

    那姑娘看去却与张五姐一般年纪,三郎想起自己妹子来,心中便存了怜惜之意,因低声问道:“敢问是哪位太太房里的小大姐,怎么夜深人静还不安置,却在此处啼哭,万一给人撞见,岂不是又要见责与你么?”

    姑娘听见身后有人,唬得娇躯一颤,将手绢儿遮了半边脸面,娇滴滴的说道:“这是府上内宅,你是哪里来的男子,怎在此处厮混,若是给更夫们拿住了,送你到堂上打官司可怎么好呢?”

    三郎听这声音有些耳熟,只是姑娘带着哭腔儿,又听不大真切,因笑道:“姐姐莫怕,小人就是新来的更头儿,名唤张三郎的便是,若是姐姐不信,明儿向二头儿张福儿一问便知。”

    那丫头听见,方才回转过身子来,扑哧儿一乐道:“原来是三哥!”这一眼只把三郎唬了一个魂飞天外,原来那女子不是旁人,竟是已经嫁做人家姨娘的小翠姑娘。

    三郎此时方知原来这翠姑娘竟是给了张大户家,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身形提纵就往后撤步抽身,一面说道:“不知是小夫人在此,下役冲撞了,小夫人莫怪。”说着转身便走。

    那翠姑娘为了今日之事也算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何容得三郎脱身,房里使女出身不大缠脚的,几步就追上了三郎,也不顾礼义廉耻了,拦腰抱住了道:

    “我的三哥哥,当日奴家为你誓死不嫁,受了老爷太太多少打骂,抬过门儿来,夫主已过了不惑之年,又是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放在房里,旁人瞧着我年轻得宠,殊不知上头有大娘子管着,当中无数姐妹比肩明争暗斗……

    奴家一时挣扎不开,只要寻死,忽然又听见三哥来家兼差,心想着我这一片痴心总要想个法子对你说了才是,所以苦熬苦业的挨到了今日,三哥如今大发慈悲听我把话说完,就是死也甘愿的!”

    三郎见这妇人说出这般没脸的话来,又是羞臊又是恼怒,身子一挣将她推开了,待要骂两句,到底这翠姑娘落到此番Yin行的地步,多少也与自家相干,况且此番兼差是托了李四郎浑家哥哥荐来的,若是闹出什么不才之事,岂不是连累了兄弟的亲戚……

    只得低声说道:“小夫人出阁前,小人已经表明过心迹,你要说的我也都晓得,只是情之一字讲个缘法,你我也算是共事多年,若说日久生情,早就有所瓜葛了,这些年都不曾有事,可见没有这个缘份,如今小夫人恭喜出阁,就该安于内室之中,敬爱夫主、服侍大娘才是,如今怎做这下流事,小人却不敢兜揽。”

    第65章 正君子妄惹官司

    那翠姑娘听闻此言,心里一灰,冷笑一声道:“三哥莫要说嘴了,奴家只问你,若是今日将我这身份换作是你房里那乔家姐姐儿,难道你也能这般坐怀不乱么?”

    一句话问得张三郎醍醐灌顶一般,心中好生警醒,若是这次出墙的小妾竟是自己浑家那般容貌人品,自己又如何把持得住?想起乔姐儿音容,忍不住心中一动,又一转念,自己浑家品格儿端庄行事大方,如何做得如此下作行经?

    连忙正色说道:“小人浑家不敢与小夫人相提并论,也没有如此胆魄智谋做下这样的勾当!”

    翠姑娘见言语之间撩拨不动他,恨恨的说道:“三哥恁的铁石心肠!”说着,却往他怀里掷了一个小荷包。

    三郎不知何物,拿在手中一掂,竟是十分沉重,微微打开一瞧,大月亮底下白花花的,灼人的双眼,竟是几十两雪花儿纹银。

    不由得心中大怒,说道:“小夫人这是何意?”那翠姑娘笑道:“奴家听说三哥家中欠了一百两的外债,只恨困在深闺之中不能脱身帮衬你,如今天缘凑巧在这里厮见了,这是奴家平日里积攒的体己,三哥先拿去用着,若不够时再来与奴家相会,慢慢的与你就是了。”

    三郎见小翠儿恁般作践人,气忿忿的将那荷包往地上一掷道:“小人虽然是小夫人家中兼差,又不是你夫主花银子买来的奴才,小夫人切莫将言语糟蹋小人,这就不敢奉教!”说着转身便走。

    翠姑娘用尽了手段勾搭不成,当真是恼羞成怒,又见方才提起乔姐儿来,三郎原本面沉似水,却自有一段柔情蜜意流露而来,不由得妒火中烧,不顾廉耻,扯住了张三郎道:“我又不要你别的,只求一夕欢会,与奴家留个念想儿吧!”

    三郎不知翠姑娘已经沦落至此,恨恨一拂袖,将那妇人掼在地上,抬脚就走,翠姑娘冷笑一声道:“你往哪里去?”

    三郎只不理,来在花园子角门儿处,伸手一推,竟给人锁死了,方知自己吃了旁人的暗算,那翠姑娘一路追了来笑道:“我劝三哥还是应了奴家的好,不然我若是闹出来,莫说是三哥在府里的兼差,就是镇上的差事也丢了,老爷若是恼了,送你衙门口儿打官司去,凭着张府上的财力,治你一个死罪也不是不能!”

    那张三郎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何肯受一个妇人辖制,到底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顾不得许多,便撕破了脸骂道:“好银妇!如何却怕你来?”

    翠姑娘听见“银妇”二字如何肯依?又见三郎铁石心肠不能回转,当真哭喊起来道:“捉贼!捉贼!”

    三郎见她喊了出来,心下一寒,方知这事自己莽撞了,如今万事不怕,只怕碧霞奴知道了,自己说不清楚,又怕当真问成了采花之罪,自己的浑家没人看顾,面上又不好看……

    说时迟那时快,不知何处冒出几个家奴院公来,上来便按住张三郎,三郎若要凭把式逃了也不是难事,只是此事不曾说清楚,若是冒然走了,倒落得一个畏罪潜逃的名号,只怕官盐倒成了私盐,自己岂不是一生背负不才之名?当下也不抵抗,任凭人家扭着他往堂屋里去。

    原来那张大户日日流连在翠姑娘房里,这几日小翠听见新来了一个兼差的更头儿,就是镇上当差的张三郎,便起了勾搭之意,那一日到看街老爷家中,就想借着由头将言语引逗他,谁知反而将三郎抢白一顿,给她没脸。

    翠姑娘来家,心里也曾经撒狠儿要断了念想,只是男女之事,从来不能上手的最是引逗人心,小翠如今虽然贵为第七房小夫人,一来夫主年事已高,闺房之事难免力不从心,二来比肩姐妹众多,也有念书人家女孩儿,也有官宦门第的小姐,她一个丫头出身,难免受人挤兑。

    所以对夫家心灰意懒,虽然得宠,依旧初心不改,只要恋着三郎,只恨那呆头鹅不来兜揽此事。

    一来二去觉得心口儿沉闷,就害起病来,饭也不肯正经吃,张大户倒是心焦,连日请医问药总不见效。倒是七房屋里那丫头为人还算是伶俐,见七娘这般模样,便猜出了七八分,夜深人静时好言相劝这翠姑娘保养身子。

    翠儿摇头儿笑道:“一口气上不来死了也罢了,白放着花枝儿也似的身子没人怜惜,风刀霜剑越发住不得了……”

    那丫头趁机笑道:“奴婢斗胆对奶奶说,奶奶的这号儿病,凭你什么名医仙药也是治不好的了,只有奴婢能瞧。”

    翠姑娘只当是哄她,啐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好古怪,人家那么多杏林名宿医不好我的病,你这会子又充什么华佗扁鹊,倒是笑死人了。”

    丫头道:“我如今大着胆子说了,若是不对时,奶奶宽恕……奶奶这是心病,只要一片真心来医,岂是药石可以治好的呢?”

    一句话说的翠姑娘来了精神,只觉身子顺畅,胸口也不闷得慌了,伏在枕上笑骂道:“小蹄子,你倒会说,我好端端的在房里,只认得我们老爷,如何又去寻了旁的真心来?”

    丫头听了冷笑道:“好痴心的奶奶,如今这后宅里除了七位奶奶之外,略是平头正脸儿的,哪个不是老爷收用过的,若都是平白守着,岂不是馋也馋死,气也气死了么?”

    翠姑娘见言语投机,便趁机问她道:“凭你这样说来,你自然也与人有些手尾了?”却撞上那丫头的心事。

    原来这丫头也是张大户收用过的,只因自家有几分姿色,原想着往上挣一个姨娘的名份,谁知那张大户又去外头讨了第七房回来,那个意思便是不要抬举家里的了。

    丫头心灰意懒,可巧遇见张福儿恋慕她许久,便想着与他偷了,一来解馋泻火,二来谋个出身,来日大了,赏外头配人,就配了二更头儿也是个好去处。

    只怕这新进门的小夫人撞破自家奸情,如今见她也有了外心,便想着撺掇主子奶奶做成了此事,彼此都有把柄在对方手上,便是一条藤儿上的蚂蚱,不会撕破脸。这才用言语引逗了她。

    见小翠儿问她,就乔模乔样捂了脸娇笑道:“奶奶说的哪里话,奴婢可是一片真心为了奶奶呢,只是如今在老爷跟前儿不大讨喜,少不得也要给自己挣条路……”

    翠姑娘听了,方知她果然与人有些手尾,待要细问,又料定她是不肯说的了,她是个新破瓜的姑娘,年轻心热,不知这丫头心中所想,只当她是对主子衷心,也就遮遮掩掩的吐露了实情。

    丫头听见是要谋了那张三郎,因笑道:“原来是他?倒是好个相貌呢,正与奶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只是那人有些冷面冷心的,若是换了旁人,有奶奶这样花枝儿也似的人品垂青,还不都赶着前来兜揽?若说这一位,倒是有些为难的地方……”

    翠儿原本给她引逗的心热,如今听见丫头都瞧出来三郎无意于自己,好似淋了一桶冷水也似的,秀眉微蹙道:“方才还说得热闹,如今还不是不能够么?只会说嘴,这会子倒打嘴了。”

    那丫头想了一回,拍手笑道:“奴婢原说不好上手,又没说这事没有缓儿,常言道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咱们这里下到了一百二十分的功夫儿,就是个猪头也给他煨得稀烂了,何况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呢?

    明儿起了更时,奶奶略作打扮,也不用浓妆,只要家常妆束,乱挽乌云,凄凄楚楚惹人怜爱的才好,咱们就住在花园子里头,那小角门儿往日里都是奴婢看管落锁的。今儿晚上便不锁门,奶奶只当做是去玩花儿,起了更他自然要走一遍的,恁的时候做出些温婉哀怜的闺阁态度来,见他怎样?若是怜香惜玉倒也罢了,若是不依时,奶奶再拿出体己银子来感化那小厮儿……

    若是再不依了,奶奶就吓唬说要嚷出来,他家中如今欠着外债,他又是个顶梁柱,若是给人拿进监里去,家里岂不就塌了半边天?他自然畏惧奶奶势力,少不得要与奶奶做成一对儿,奶奶闺阁手段奴婢都是知道的,一旦得手,还怕留不住他么?”

    翠姑娘听了一回,摇头儿说道:“却也使得,只是咱们家里更夫打更,都是十人一队,一宿两趟的,如何却只能赚的他一人来?”

    丫头笑道:“这个不妨,我与那更房里的二头儿张福儿倒有几分交情,只要让他哄了那张三爷,叫他自己走一趟更,就什么都有了。”

    信口说了半日,那小翠儿也没甚见识,只当是个锦囊妙计,掩面而笑道:“你这小蹄子,鬼点子这般多,倒像是偷过多少汉子似的!”

    第66章 杜琴官软语解围

    却说那翠姑娘受了房里丫头的挑唆,便要行这不才之事,料定了必然成功,谁知那张三郎却是郎心似铁,除了自己的浑家,把旁人都觑得残花败柳一般,如何肯放在眼里,料想不能成事了。

    积年的一段心事如今付之东流,又担了银妇二字的名儿,那翠姑娘到底年少气盛,一时压不住火气,便叫嚷起来,四下里的家奴院公多半都是那丫头的近人,如今听见奶奶闹起来,如狼似虎的上来扭住了三郎。

    三郎要保自家清誉,自然不肯脱身,由着众人拥到堂屋厢房里头看管起来。那小翠儿闹了出来,如今倒有些懊悔,待要按下此事,彼时惊动得阖府皆知了,丫头拿了昭君套过来伺候,一面对翠姑娘低声道:

    “如今既然撒狠儿闹出来了,奶奶便心软不得,不出首了他,就是害了咱们!一会子爷问起来,只管把屎盆子往那不知趣的负心人身上扣!我已经悄悄儿的嘱咐了张福儿并那几个家奴院公,料想无妨。”翠姑娘此时也没了主意,但凭那丫头摆布。

    却说那张大户今儿原本又要来翠姑娘房里安寝,小翠儿恋着一段私情,便推说身子不适,打发了大户往六房里歇了,谁知睡到一半儿,后宅就闹起贼来,唬得夫妻两个穿衣起来,一面吩咐房里使女往外头探听究竟。

    听见是新来兼差的更夫头儿调戏了七奶奶,那张大户气了一个发昏章第十一,跳将起来走到堂屋厢房里。

    见小翠儿由丫鬟扶着,早哭了一个梨花带雨,见了大户,扑入怀里撒娇撒痴,直呼“老爷救我”,张大户原本就恋着新娶的姨娘,如今见唬得娇滴滴的,心里又怜又爱,连忙搂着妇人说道:“莫怕,有什么委屈对我说。”

    翠姑娘与房里丫头对个眼神儿,只得指正那新来的更夫张三郎借故调戏她,把个风流故事颠倒过来,添油加醋说了一回。

    张大户自然肯偏听偏信了一回,一面吩咐丫头好生送小夫人回去安置,夜间警醒着点儿,切莫再受惊吓,那妇人哭哭啼啼的去了。

    这厢大户进了厢房里间屋,见三郎给几个家奴院公看管起来,见了大户,几个奴才都起来见礼,那张三郎抬眼看时,是个四十来岁心宽体胖的员外模样,心道这人只怕没甚品行见识,是个给妇人拴在裤腰带上的主儿,自己分辨起来他倒未必肯听。

    果然那张大户不分青红皂白骂道:“张三,我敬你是镇上当差的人物,又是我那管家几次三番在我跟前儿保举你,方应了你来兼差之事,咱们可不亏心的说,一月的月钱倒也抵得你在官面儿上干一季的了,怎的还不知足,不说好生当差报答知遇之恩,反倒起了头儿来作践我的家眷,却不是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那张三郎原指望这大户问些缘由,自己也好分辨几句,谁知竟是这般言语粗俗举止下作,说得自家好似到他家里卖身为奴一般,不由得心中大怒,待要挣脱了与他理论,又怕自己身大力长唬死了他,只得从容说道:

    “还请老爷暂息雷霆之怒,今日之事,并不是小人冲撞了府上小夫人,竟是那七奶奶在花间哭泣,小人因认作是个丫头,故而上前询问,不想奶奶胆小,因此误认了小人是贼,叫嚷起来,原是一场误会。”

    三郎原本意欲和盘托出那翠姑娘勾搭自己的不才之事,如今见这张大户生得相貌平平心肠猥琐,知道小翠儿心里苦楚,不忍断她生路,所以假托误会,想来自己两个又不曾闹出事来,若那张大户是个要脸面的,无非扯个淡打发自己出去,便是不给这几日工钱,到底可以大事化小。

    谁知那张大户倒是不依不饶的,一口咬定是三郎调戏自家内眷,一面一连声儿的传唤二头儿张福儿并旁的更夫过来对质。

    一时张福儿进来伺候,见了三郎,故意大惊小怪的道:“怎么好端端的将三爷锁在这里?”大户对他说了,一面问他今日如何只有三郎一人打更。

    那张福儿登时唬得面如土色,跪在地上扣头如捣蒜一般,只说“求爷爷超生”,又不肯说因为何事。

    张大户不耐烦,对他说道:“你莫要害怕,将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与我便是了,若是前言对了后语,我重重赏你,若有半句隐瞒,立刻打死!”

    那张福儿原是大户家里买来的家奴,便是打死了也无事,当下唬得抖衣乱颤,因说道:“这张三爷原是管家荐来的,小的们见是镇上来兼差的老爷,谁干不敬?他说出一句话来,谁敢反驳?

    只因那一日命奴才引着三爷走了两趟更道,可巧走到花园子外头小夫人的住处,只怕当日老爷宿在那里,偶然听见小夫人弹唱,奴才怕冲撞了爷和奶奶,拉着三爷就走,谁知三爷倒是听住了,细细的打听小夫人容貌人品如何,又赞她是个色艺双绝的……”

    话未说完,三郎心中暗暗叫苦,便知是着了这一伙贼男女的暗算,又想起人说张福儿与一个奶奶房里的大丫头相好,只怕就是翠姑娘身边的那一位,怪到自己在哪里见过一般。

    如今见张福儿反咬一口,说的自己好似轻薄之人,自然是小翠儿房里那丫头吩咐他做的,当下知道自己百口莫辩,因抬眼恨恨瞧了张福儿一眼,他习武之人自然神光内敛,一蹙眉头如鹰似隼一般,唬得张福儿浑身打个激灵,只怕这位张三爷日后找寻旧账,只是已经收了小夫人的好处,也只好一口咬定。

    接着说道:“奴才劝了半日,三爷方恋恋不舍去了,紧接着好几日便借故往小夫人房门首处去走走,奴才只怕三爷莽撞,冲撞了玉体不是玩的,所以带着手底下人处处跟随着,三爷却不曾得便,谁知今日对奴才说了,吃了酒身子不爽快,打算自个儿走一趟上半夜的差事。

    奴才原来不肯,只是三爷横眉立目的骂了我说:与你方便却这般推脱,好不识抬举的。奴才怯官,又想着老爷往常总在小夫人处,料想也无妨,谁知就闹出这事来,是小的该死了!”说着,跪在地下一行哭一行抽自己嘴巴。

    那张大户听了,越发认定了三郎是个轻薄贼子,只因打更时偶然探听得翠姑娘音容笑貌,便起了歹心,瞅准空子夤夜之间前来勾搭,不想翠姑娘不肯,反而闹了出来。便冷笑道:“这还了得?如今我妄作了几年高显城里的首户,倒被个小小的更头儿欺负到头上来了,既然他不肯招认,便拿了我的帖子送到衙门口儿里太爷处,看他招是不招!”说着便要传唤家中书房的篾片相公写帖子。

    正闹着,忽然听见门首处有个低沉婉转的声音说道:“这三更半夜的,老爷是跟谁不对付呢,处置了他是小,大风口里头站着,冒了风将肝火存在心里可不是玩的。”

    那张大户见了此人,方才回嗔作喜道:“你这小厮儿不好生在书房里睡,又跑来做什么?”那人扑哧儿一乐道:“老爷动了雷霆之怒,唬得我睡不着,不知哪里服侍得不周全,所以前来相看。”

    此时张三郎给人押着,瞧不见此人的全脸儿,只见款款摇摇的走了来,底下穿着大红的绸儿鞋,上头衣裳却也华贵鲜亮,却又不是长衫,也是个下人一般两截儿穿衣的,却猜不出这人是个什么来头。

    抬眼往上瞧时,虽是个男子,容貌却不输给女娇娥,行动时弱柳扶风一般,说话儿也是呵气如兰的,竟有些不辨雌雄。

    又听见那张大户笑道:“我的儿,莫怕,捉了一个家贼,正在审问,谁知这贼子混不认账,也只好送他往衙门口儿里去理会。”

    那小厮儿听见,“呀”了一声道:“老爷治家有方,向来是内言不出外言不入的,谁不知道张府上井井有条铁桶也似的相仿,如今送了官,只怕老爷面上须不好看。”

    一面低着头儿厮认了一回,故作讶异道:“莫不是镇上的更夫头儿张三爷么?却不认得小人了?”三郎见这人与自己充熟儿,也抬头认了一回,却不大认得,但见他言语卑微态度恳切,却也不好给他没脸,只得摇头儿道:“却是眼熟,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会过这位相公。”

    那人扑哧儿一乐道:“三爷当日进府,还是小人这一头保举的,如今怎的就生份起来了?”三郎听见,方知此人乃是李四郎浑家杜娆娘的师兄,投身在张大户家做教习的琴师,只因几岁上从人牙子手中给杜老爹买来做徒弟,便随了师父的姓氏,冒姓杜,名唤琴官的便是。

    第67章 冠带子流落风尘

    三郎想了一回道:“小人若有些做官的亲戚收税的朋友,也难落得如今这一步田地了,只有小人家中的街坊是个看街老爷,也没甚品级,只怕说不上话儿,再有就是衙门口儿里三班衙役的总捕何大郎何老爷是个自幼相识的,旁的再没有了。”

    杜琴官听见三郎认得何捕头,拍手喜道:“旁的都不中用,若是认得了他才是好呢,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如今老爷一口咬定非要送官,只怕三爷少不得要往男监里走一趟了,听见人进去时都要吃他几十杀威棒的,若是认得何头儿,在里头的罪孽可就都免了,只怕还要好吃好喝好待承呢。

    一会子天亮了,小人就往妹子家去报信,教我妹子亲去府上陪伴三奶奶,不知三爷还有甚话要带去么?”

    三郎听见提起浑家来,也忍不得眼圈儿一红,摇头儿道:“小人旁的事情都不肯放在心上,只有内子放心不下,如今相公若去,只要将此事缓缓的说了,切莫吓着她才是,内子一个新媳妇子,嫩妇少女的,只怕经不起……”

    杜琴官见三郎也是个痴情的,心中暗暗赞叹了一回道,想不到除了行院子弟,便是市井人家儿也有这般软款温柔的男子,想来那三奶奶自然是个好的,才引得人这样疼她,谁知新婚夫妻摊上官司,也是好事多磨……

    痴痴想了一回,便要做成他夫妻两个,好生帮衬,两个又说了几句闲话,眼见天光大亮,早有那胡管家领着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进来,见了琴官儿倒也未敢高声,上前来陪笑道:“小琴相公,生受你看了这贼子一夜,现下老爷命我们将此人送官,相公也会内书房里歇下罢咧。”

    杜琴官点头称谢,看着三郎给人带走,送到门首处方才回来,到了内书房,见了贴身小厮说道:“你与我收拾个包袱皮儿,只捡要紧的衣裳家伙带两件,这几日我要告假出去瞧瞧班子,你在大户跟前儿替我告假,若有要紧事就到行院里来寻我便是。”

    那小厮答应着,收拾了一个包袱,琴官又摸了几十两银子带上,叫小厮往街面儿上雇了一辆小香车,上车往李四郎家去了。

    到了门首处,不见有人出来,隔着门板一听,里头并无煎炒之声,倒是好生奇怪,怎么大清早儿的还没起床,只得拍门道:“四郎开门。”

    却说那李四郎昨日没有差事,晚间叫浑家烫了酒,夫妻两个吃个成双盏儿,说两句风流话儿,勾动了风情,就弄起来,年少夫妻未免贪欢,竟闹到四更方才歇下,这也是上头没有公婆,当中没有妯娌的好处……

    早起醒了,见浑家给自己入得云鬓散漫花容焕发,自有一段惹人怜爱之处,复又惹动相思,也不管娆娘能否承恩,按在炕上云雨起来,两个正在妙处,脸儿相偎唇齿纠缠,忽听得外头打门的声音。

    李四郎啧了一声道:“谁不知道咱们是更夫人家儿,最爱睡个回笼儿的,大清早儿就来撞丧,真真儿可恶,且不要理会罢了。”说着又要大动。

    娆娘耳音灵便,听见好似自己娘家师兄的声音,连忙推开四郎,伸手抓起肚兜儿掩在胸前道:“我听着像是琴哥的声音,你去瞧瞧,莫不是班子里出了什么事?他是个最有眼色的,平白没事不会这个钟点儿来。”

    四郎正在兴头儿上,给人撞破了,好生没趣儿,听见是大舅子,又不好不去的,只得隔了衣裳捏了娆娘胸前两把,笑道:“若是没要紧事,我就打发了,你且脱了衣裳被窝儿里等我。”

    叫浑家一口啐在脸上,打发他快去开门,自己揽衣推枕起来梳洗了。四郎放下门闩,开了街门儿一瞧,果然是那杜琴官,急急的站着,见四郎开门,也不与他十分寒暄,埋怨道:“拍了这半日,你们小公母两个好睡!”

    四郎嘻嘻一笑道:“叫舅爷久候了,实在是您妹夫我这个差事不便,昼夜颠倒的,只好白日里多睡睡。”

    琴官哪有心思与他插科打诨,抬脚就往里走,与妹子是自小儿一处长起来的,也不大忌讳,就往房里去。

    四郎只怕浑家要洗牝,连忙拦住了笑道:“哥哥慢走,你妹子只怕正梳洗。”琴官啐了一声道:“扯你娘的臊,我与她一床睡时,你这小厮儿还不知何处转筋呢。”

    正说着,只听里头娆娘的声音道:“是琴哥来了不是,你也不知道往里让让,怎的还拦着,我与哥哥一处伴着长这么大了,有甚装神弄鬼的。”

    四郎见浑家拾掇好了,方才放人。琴官进来,见妹子梳洗已毕,却是满面飞红压倒桃花,方知方才是夫妻两个正上手,倒是自己来得不巧,也跟着脸上一红。

    娆娘道:“哥哥大清早儿的只管来,莫不是班子里有甚急事要与我商量么?”琴官摇头道:“却是为了一件祸事……”将那三郎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回。

    四郎和娆娘听了,都唬了一个魂飞天外,一时没有主意,四郎蹙眉道:“谁知那翠姑娘竟是落在张大户手里,早知如此,就是一月给一百两,也不好往他们家里去的,在家时躲还躲不及,如今好容易送这烫手的山芋出了阁,三哥倒去自投罗网了,可是怎么好呢……”

    娆娘是女儿家到底心细些,连忙说道:“如今只怕三嫂子还不知道呢,怎么想个法儿对她说了,不然一会子不见三哥来家,她必然要着急的。”

    四郎点头儿道:“正是用得着妇道的时候,你收拾了,带了官哥儿过去相陪,我与舅子在外头打点着,先去寻着何捕头说话儿。”几个商议妥当,各自去了。

    那琴官和李四郎来在衙门口儿,先与外头站堂兵施礼,递了几个钱,打听三郎的案子,那兵丁收了钱,因说太爷如今春睡未醒,原告被告都在堂上等着,四郎又要寻何大郎,那兵丁道:“何头儿就来的。”

    正说着,忽见何大郎骑了马到门首处,衙役接了马匹送到后头牲口棚里,一抬眼见是李四郎,与一个不大认得的相公,连忙上前施礼笑道:“这不是李四( 市井人家 http://www.xlawen.org/kan/4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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