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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部分阅读

    。想到此处,不由满含歉意地望了石凝霜一眼。

    石凝霜却好似丝毫未曾留意到吴子矜的异样神情一般,笑道:“李家妹子,你这几日到底去了哪里?须知此地非比别处,战乱将起,还是大伙儿一起有个照应。”吴子矜点头道:“凝霜说的是,文仪,你去哪里了?”李文仪面色一红,道:“吴大哥,石姐姐,我……我有些私事耽搁了,好在总算没叫你们落下,终是又赶上了。”吴石二人见她神色忸怩,说话不尽不实,知她不愿说实话,却也不再勉强,三人计议停当,结帐出了茶肆。

    其后三人一路疾驰,李文仪自遇见石凝霜起,便一直颇有敌意,从来不愿亲近,今日却是一反常态,屡屡与石凝霜搭讪,神态颇为亲密,直若变了个人一般。吴石二人虽大感讶异,却觉得是好事,遂不以为意。

    行了半日,前方一杆“茶”旗斜挑,居然又是一处茶肆,只是店貌比之适才可要荒旧了许多。吴子矜心头怦怦跳动,虽是下决心不再想起赫连知秋,却止不住心头泛起的人影,原来这里正是当年遇见赫连知秋之所。他心知爹爹的坟墓便在附近,不再入店,而是偏向行去,没来由,心底却响起赫连知秋诀别时的话语:“你,你保重。”忽地眼中湿润,足下迈步加快。

    石凝霜正要跟上去,李文仪道:“石姐姐,先让他一个人去罢,他与伯父数年未曾相见,自然有些贴己话要说,我们还是稍等一会的好。何况,吴大哥没带纸钱牲祭,我们还得采办些。”石凝霜点头道:“还是文仪妹子想的周到。”

    吴子矜一步步走近了坟地,心中那份惆怅愈加浓厚,他正要上前祭拜,却遥遥见到一个红衣女子背影,心头便似被一柄巨槌重重敲击,愕然立定。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监大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都监大人

    赫连知秋乃是吴子矜此生第一个心仪的女子,虽是碍于华夷大防,好梦成空,如今更是天人永隔,然数年来吴子矜却是一日未曾忘怀。纵然他此刻已与石凝霜定下三生之约,赫连知秋的身影却仍深印心间。

    这坟墓之前,父亲寝榻之侧,正是当年二人诀别之所。吴子矜触景生情,悼念亡父的心伤、对逝去之情思念,种种情绪交织,泪眼迷离之间,忽见红衣女子,那打扮、容貌依稀便是赫连知秋模样,心神激荡,蓦地冲上前去,伸手握住了那女子的玉手,叫道:“知秋妹子,是你回来了么?你……你是来看我的么?”

    “啪!”的一声,吴子矜面上火辣辣地着了一记,神智立时清醒,身前那红衣女子贝齿轻咬唇瓣,神色又羞又恼。吴子矜霍然明白,面孔发烧,低声道:“李……李姑娘,怎么是你?”

    那女子正是李依琪,她本就长相与赫连知秋一般无二,再加上衣着相似,却是令心智大乱的吴子矜认错了人。李依琪冷哼了一声,本欲立时甩袖离去,终是身子顿了一顿,道:“梁乙逋大军夜间便到,不想死的便早些离去。”

    她话方说完,便即头也不回地离去,一路疾驰数里,方才停下脚步,伸手按住胸口,只觉心跳甚急,面红耳赤,心忖:“我……我这是怎地了?难道……难道当真如师父所说,我……我喜欢上了此人?只是……只是这些日子我屡屡梦到此地,却不知为何?我似乎从未来过此处,却对此处这般熟谙,当真好生奇怪。”

    吴子矜兀自僵立在原处,鼻尖似乎犹自嗅到淡淡的幽香,只觉得适才的李依琪似乎有些不同,隐隐有些熟悉的感觉。他愣了半晌,方自回过神来,目光掠过爹爹的墓碑,忽地心中大是羞惭,自己在老父坟前兀自想着那些儿女情长,当真是混帐之极。

    哀恸之念渐渐升起,吴子矜双膝跪地,俯身拜将下去,口中不住喃喃道:“爹爹,爹爹,不肖儿看你来了。”

    想起昔日父亲音容笑貌,正自哀伤,耳边一人轻叹道:“吴大哥,人死不能复生,还请节哀。只等手刃仇人,当可令伯父含笑九泉。”原来石凝霜到了。

    一旁李文仪却道:“吴大哥,你可曾见到了故人么?”吴子矜心头一动,抬起头来,见李文仪目中透出一丝狡烩,心忖:“这小妮子难道知晓李依琪适才来过?莫非她是故意将凝霜引开的不成?”

    他心中正自转念,二女却是瞧见了他脸上的红痕,失声道:“吴大哥,你怎么了?”吴子矜这才想起,适才李依琪掌掴之痕仍在,却是不好解释。李文仪目中笑意宛然,口中不言;石凝霜兰心慧质,她与吴子矜相知相识,自是相信他不会对自己变心,却也不开口询问。这倒令吴子矜长出一口气,一旁李文仪却是失望得紧。

    此时二女诸般祭品已然备好,纸钱烧毕,吴子矜再度提襟跪下。石凝霜与他有鸳盟在身,理所当然在吴子矜身旁跪下。李文仪愣得一愣,道:“我敬大哥如亲兄长,也算我一份。”便在吴子矜身后跪倒。吴子矜摇头苦笑,心道:“爹爹一生与西夏作对,可没想到居然会有西夏公主跪拜自己罢。”

    三人祭过坟,收拾一应事务,离去时已是未时一刻。石凝霜道:“吴大哥,祭拜事了,如今我们是立时回去,还是在定西城中盘栈?”吴子矜摇头道:“不忙,不忙。”他心道今晚梁老贼便到,自己怎可就此离去?当下道:“文仪,你离家有些时日了罢?这边地刀兵频起,盗贼横行,危险得很,你是金枝玉叶,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李文仪摇头道:“那可不成,本公主武功盖世,哪里怕什么盗贼?我曾听赫连姐姐说,这定西城是你老家,我怎能不去观瞻一番?”她说到赫连知秋,吴石二人皆是心底一黯,吴子矜道:“文仪莫要顽皮,如今夏国大军转眼即至,须知刀枪无眼,可莫要误伤了你。”李文仪却拍手笑道:“怎么?梁相国的大军要来了么?那可好得很,我幽居深宫,可从未见过战阵厮杀,今日更得见识一番了。”

    吴子矜与石凝霜面面相觑,大是无奈。他当初在西夏灵州皇宫之中与李文仪相处数月,心知这小妮子年岁虽小,却是个拗脾气,一旦认定之事,怎也劝解不来。当下便道:“也罢,你是他们的公主,到时只须亮出身份,想必也不会有事。如此你便随我入城,只是到得城中你可不能泄露了身份。”定西城百姓与西夏有着血海深仇,若是知晓了李文仪居然是敌国的公主,群情涌涌,只怕后果堪舆。李文仪见吴子矜不再赶自己走,大喜过望,连连点头不迭。

    吴子矜道:“凝霜,我离开这里已有近六载,物是人非,也不知如今的都监是何人。只是此地毕竟是我生长之所,总须得前去报个讯,免得一众乡亲促不及防,遭了毒手。”石凝霜明白他的心思,报讯之外,只怕还有留待仇敌之念。是以也不劝谏他离去,点头道:“我随你去。”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并肩北行。

    一路之上百姓逦然而行,神色平常,显是不知大军压境。吴子矜只看得微微叹息,心道再过几个时辰,不知又有多少人要成刀下之鬼。三人一路疾行,申时不到,已然望见了定西城关。

    昔日熟悉的守城卫卒早已换了人,吴子矜却是不识。三人随着人群入城,那数名士卒却是丝毫未曾盘查,防备之松可见一斑,吴子矜暗暗摇头叹息。

    那都监府坐落在定西城南,吴子矜自小在此玩耍,闭上眼睛亦可走到。三人径直南行,走至牌楼处,却见两名军卒手按刀柄上前阻拦道:“此地乃是都监府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入,违者立斩!”

    吴子矜一愣,他记得此处距离都监府尚还有不小的路程,当年爹爹吴猛在任时并无禁地,甚至下令府门大开,不禁百姓出入,颇有前朝包龙图之赞誉。吴子矜讶道:“敢问军爷,小人记得此处似乎离都监府尚远,何时都监大人搬了府第?”

    那士卒斜眼瞥了吴子矜一眼,道:“你是本地人么?怕是多年没回来了罢?”吴子矜点头道:“是啊,小人出外经商数年,今日方归。”那士卒道:“这便是了。你不知道这城南都是都监老爷的产业了么?”

    吴子矜“啊”了一声,定西城并不大,这南城便占了三分之一。吴子矜记得本城的两大富豪府第便在南城,自家的老宅也在南城附近,如今却是全成了都监老爷的产业,这都监老爷端得厉害。身旁石凝霜道:“军爷,此地虽是都监大人的产业,只是却也不必拦阻百姓往来经过罢?”

    那士卒陡见得石凝霜容貌,惊为天人,愣了一愣,方道:“几位来得不巧,今日都监老爷焚香斋戒,正请了和尚大做法事,为防有人打扰,方才下令禁行,几位还是绕道罢。”

    吴子矜道:“原来如此,小人有紧急军情上禀,事关全城百姓生死,还请军爷回报。”那士卒道:“什么?军情?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说什么胡话?我大宋如日中天,夏贼年余不敢进犯,怎会有战事?莫非派出去的斥候都是废物不成?快些走开,莫要捣乱!”

    李文仪笑道:“有趣,吴大哥,这位差爷不信我们的话,你今日怕是见不到都监大人了。”那军卒却是笑嘻嘻道:“小姑娘,他说的话我自然不信,你若是到哥哥跟前说,我自然便要相信了。”说话间禄山之爪已然探将过去。

    吴子矜面色一冷,大是恚怒。李文仪却笑嘻嘻迎将上去,任由那士卒握住自己右手,道:“好啊,军爷便好好听我说罢。”

    蓦地杀猪似的嚎叫响起,二人望去,却见那士卒右手仍与李文仪右手相握,李文仪葱葱手指外翻,正捏住了那军卒中指指根。她面上笑意晏然,那军卒却是面色煞白,额头豆大汗珠不住下滴,显是吃了不少苦头。另一名士卒见势不妙,伸手拔刀,大喝道:“尔等要造反不成?”

    若是换了平日,只须待夜间潜入,自然便可见到都监大人。只是今日军情紧急,万万不可等待。吴子矜与石凝霜对视一眼,倏然发动,石凝霜袍袖挥出,不待那军卒拔出腰刀,将他右手连同刀鞘裹住,“格格”轻响,已令他右臂脱臼。吴子矜却是头也不回,疾冲而出,直趋都监府。

    那两名军卒瞬息之间便为二女所制,尚自来不及发出警兆。那都监平日里从未见过有人敢硬闯禁地,除他二人之外,只安排了一队巡哨,此刻还未曾巡到,街道上寥寥数人,皆是他产业下的役从。

    吴子矜身法展开,宛若一缕轻烟,路人但觉微风拂面,哪里瞧得见人影?此地乃是吴子矜打小玩耍之所,自是熟谙无比,瞬息之间已然瞧见了远处的都监府大院。都监府之侧,隔了一条街道,一座华屋矗立,正是吴子矜老宅。再临故地,吴子矜心中平添许多感慨。只是此刻不及念头转动,吴子矜却大是讶异。原来吴宅之外一队军卒手持刀枪卫戍,院内却是禅唱阵阵,诵经之声竟是自吴宅内发出。

    吴子矜愕然,心道:“这都监老爷不在衙内做法事,却跑到我家里为何?”旋即明白:“我倒是忘了,已然事隔六年,这吴宅怎会还姓吴,想必已然随都监府衙一并换了主人。”他此时孑然一身,并无亲人,不再记恨他人并夺老宅,一心只想寻到那都监大人报讯。见门前人多,当下转过半圈,寻个僻静处,足下运劲,上了墙头。

    这里正是他当年自家偷溜出来的所在,年少时乃是自狗洞钻出,此时当然越墙而入。落地处正对着厨房院角。

    吴子矜眺目四望,但见院墙蛛网密布,落叶满地,显是已然许久未曾有人居住。他原以为此处已然做了都监老爷的别院,只是看情形却是出乎意料。侧耳听去,诵经声在前院正厅,当下循声而去。

    过不多时已到了正厅之侧,吴子矜凝目望去,但见院内十数名僧人盘膝坐地,木鱼轻敲,香烟袅袅,一旁十数名卫士簇拥着一座太师椅,椅上那人背对吴子矜,但见头戴长翅,身着公袍。这都监大人乃是武官,却未曾顶盔贯甲,而是一副文官打扮。这袍服吴子矜曾见父亲穿过,知自己确认无误,当下探身而出,叫道:“都监大人,小人有要紧军情上禀。”

    那都监大人大惊,高声叫道:“有刺客!有刺客!”一个身子瑟瑟发抖,自太师椅上瘫将下来。吴子矜暗叫不妙,一个箭步飞身而上。喝斥之间,一众卫士刀剑齐至。吴子矜嘿然一声,右手轻探,长剑脱鞘而出,寒光闪动,“当啷”之声不绝于耳,瞬息之间众人手腕早着,兵刃纷纷坠地。吴子矜身子略测,已自人缝中硬生生挤入,左手疾探,搭上了那都监的左肩。

    电光火石间,那都监大人猛地左肩下沉,右手翻将上来,反搭在了吴子矜左手手背上,五指曲张,扣住了吴子矜左手中指、无名指,竟是一招极精妙的擒拿手。

    吴子矜促不及防,叫都监一击而中,倒是大出意外,左手轻抖,已将他五指震落,跟着掌心下按,抓住了都监肩头。那都监还待反抗,但觉“肩井”一麻,却是叫吴子矜剑气封了||穴道,跟着双足凌空,叫吴子矜给提了起来,只唬得不住叫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吴子矜伸掌轻轻一拎,已将都监提回太师椅上,笑道:“都监大人休惊,小人此来只是禀告军情,并无加害之意。”说话间他已缓步转至都监身前,二人目光相对,不约而同失声道:“原来是你?”

    那都监体若筛糠,叫道:“吴公子饶命,我……我可未曾占你老宅。”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原是故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 原是故人

    那都监大人面色白皙,颌下三捋长须,望去年约五旬。吴子矜虽多年不见,对方容貌气度大异,但仍是一眼认将出来,此人居然便是当年的随从崔校尉。

    当年吴子矜仍是都监公子时,这崔校尉鞍前马后侍奉得着实用心,吴子矜也拿他当作了心腹看待,是以如今虽多年不见,二人甫自见面,却是彼此认了出来。吴子矜心潮涌动,叹道:“老崔,想不到你如今也做了都监,倒要恭喜你升官啦。”

    崔都监却仍是瑟瑟发抖,道:“公……公子爷饶命,我……我一直把老爷供在堂中,此处也未曾侵占,今日……今日只是怕老宅为别的阴魂所占,特来做法事辟邪而已。”吴子矜忽然想起,当年这崔校尉曾在爹爹死后乘着自己不在定西城,霸占了这老宅,后“函谷八友”之一的李傀儡扮作爹爹的鬼魂在此闹了两晚,将这崔校尉吓得魂不附体,连夜搬了出去。这件事李傀儡曾告知吴子矜,今日想起,这崔校尉说供奉爹爹之言只怕非虚。

    只是他后半句却不是实话,八成是时日久了,又打起了这老宅的主意,请法师便是为了驱逐并不存在的爹爹魂魄。吴子矜肚中暗笑,却是咳嗽了一声,道:“崔都监,你我交情菲浅,我自然不会疑你。我此来非是为了老宅,而是有紧急军情禀报,还望都监大人莫要等闲视之才好。”

    崔都监没口地答应:“那是自然,那时自然。不知公子爷有什么吩咐?”吴子矜沉声道:“西夏梁乙逋出兵大宋,此事你当知晓罢?今夜便到我定西,如今已不足两个时辰,还望都监大人立即整顿城防,通告百姓,以免大难临头。”

    崔都监战战兢兢应承了几句,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夏贼来袭?不对罢,不是说是进袭庆州么?”吴子矜道:“都监大人莫非不知‘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么?”崔都监倏然立起,他为人虽是卑鄙,在这西北军营中浸Yin数十载,却也非无能之辈,夏贼凶残亦是亲见,想到自己只是过了一年快活日子,不由又气又惧。

    吴子矜见他兀自愣神,冷哼一声道:“还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停了这无稽法事,下令戒备?”崔都监立时醒转,大声发令取消南城禁足,通告全城战事,召集兵将议事。诸事已了,转身堆笑道:“公子爷,这老宅多年空置,可是脏得很,不如暂且住到我府中,如何?”

    “大哥,原来你在此处,可叫我等好找!”话音未落,两道人影闪动,倏然而入,立在吴子矜身侧,正是石凝霜、李文仪二女。那崔都监唬了一跳,先是为二女绝世容姿所慑,跟着为石凝霜目中寒光所惊,心道:“数年不见,这小子居然练成了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连身边这两个小娘皮居然也是如此厉害,我定西只怕无一人能抗,可万万吃罪不起。”

    吴子矜淡淡道:“都监大人的好意,吴某心领了。吴某闯荡江湖,向来风餐露宿惯了,有个屋檐遮风挡雨已是不错,便不去打扰了,都监大人请罢。”崔都监正乐得离他远点,假意推脱两句,便即告辞,匆匆率众离开。

    漫天的喧嚣化为寂静,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了三人。吴子矜四下打量这记忆中的老屋,梦中的虚幻化作了眼前的现实。抚摩着每一寸砖石,不禁潸然泪下。石李二女明白他心中的痛楚,亦不开口相劝,只是默默随从。

    过不多时,门外忽然呼声盈耳。吴子矜三人开门望时,却是唬了一跳,满目尽是人群。原来不知谁传出了消息,说是老都监的公子回来了。吴猛在定西声誉卓著,百姓传言他做了本城的城隍老爷,连城西城隍庙中的塑像亦是以他形容打造,平日里香火不断,信徒络绎不绝。如今城隍老爷的公子回家,自然是纷纷前来顶礼膜拜,倒叫吴子矜三人哭笑不得。

    崔都监得悉消息,嫉妒之余亦大是头痛,只得下令卫卒驱散人群,张贴布告,将夏贼来袭之事告知百姓,全城戒备,各人回家,不得随意走动。好容易花了半个时辰方才将人群遣散。只是众百姓相信有城隍老爷保佑,再有城隍公子在此,诸邪不侵,倒也前所未有的人心安定,免去了一场骚乱。守城士卒亦是军心大振。

    夕阳西下,最后一名百姓已退入城内,“吱呀”声响动,两扇城门缓缓阖上,护城河吊桥高高悬起,城垛上刀枪剑戟林立,大风起兮,天地肃杀,战云将起。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便要消失,大地震动,闷雷阵阵,举目远眺,远方黑云迅捷移动,却是成千上万的西夏铁骑席卷而至。那隆隆的马蹄踏地声,宛若一柄柄巨槌重重敲击在众人心间,饶是守城士卒满怀信心,亦不由面色发白,心中忐忑不已。

    即至夏军渐渐靠近,城上眼力高明者已然大声叫喊起来:“擒生军!是擒生军!”众军卒面色大变,即便胆大者也不禁身子微微颤抖。擒生军在西夏数大军力之中位属前列,最是凶残,兵锋所至,大宋边地百姓无不丧胆。当年定西都监吴猛陨身一役,便是与擒生军作战。崔都监早已登上城头,望着远处黑压压的人头,不禁暗暗叫苦,只得打起精神督战。

    平原上“梁”字大旗高挑,统兵者正是西夏国相梁乙逋。此刻他跨骑宝马,一身戎甲,端得是威风凛凛,闻听探子来报,却是手中宝刀虚劈一记,怒道:“哪个混帐泄露了军情,居然叫这帮南人有了防备,坏了我大事。”

    此番进袭大宋,梁乙逋花了数月谋划。宋夏交锋近百年,西夏国力贫弱,已是渐渐落了下风,近年来屡屡在大宋坚城之下碰得头破血流,占不到什么便宜。然而梁乙逋此战却是势在必行,这数年来梁太后与梁乙逋的“后相”之争愈演愈烈,朝廷外仁多、没藏等夏国贵族对执掌朝政的梁家亦是虎视眈眈,夏国内暗流涌动,矛盾丛生。梁乙逋此次攻宋却是为了转移国内民众注意,欲图建立军功,巩固地位。这等手法西夏历任执政者皆曾用过,可谓百试不爽,试想当你伐宋大胜而还,为夏国带来数不尽的子女金帛、堆积如山的财富,夏人自然视你若神明,声势一时无二,当此巅峰之时,你的政敌自然也只得偃旗息鼓,打消心中不臣之念。是以夏国立国百年,便是一部不断进攻大宋的历史,也不知流尽了多少西北边民的鲜血。

    此番梁乙逋进军,事先散布进袭庆州的消息,暗地里却带兵直逼定西城,一旦拿下定西,自腹背威胁兰州,配合卓罗和南军司出兵,数月间便可染指大宋熙河地区,从而扭转不利态势,重振西夏声势。

    梁乙逋率大军一路衔枚而进,路遇宋军派遣出去的斥候便即杀之,为的便是不走漏消息,以期偷袭成功,却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叫定西城宋军有了防备。

    夏人制造了一种战车,名唤“对垒”,攻击时,每出数十上百辆车,每车载兵士十余人,推车手十人,将车推至壕沟前,然后车上兵士跃下,众人合力一推,将车翻入深壕,无论多宽多深的沟堑,顷刻便被填平,这时,众兵士再越壕沟,如履平地,对手的护城河失却效用,便只剩下城墙守御,夏军再以神臂弓远射,掩护攻城军卒攀上城楼,端得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只是今日梁乙逋长途奔袭,却是未曾带得这等攻城器具,无奈之下也只得硬着头皮下令强行攻城。一时间箭若飞蝗,城上城下杀声盈耳,大战正式开始。

    吴子矜三人坐在吴家老宅之中,耳边兀自听见阵阵的金鼓,和那响彻云霄的呐喊声。石凝霜将正厅打扫干净,寻了三块适才高僧们作法坐的蒲团,三人便跌坐在蒲团上。吴子矜闭目不语;石凝霜侧耳倾听外面的厮杀声,神色之中透出一丝担心;李文仪却是面露喜色,双目左顾右盼,蠢蠢欲动,终是按捺不住,道:“大哥,我们也去城头看看,如何?”吴子矜却是摇头道:“不成,我等学的都是技击单挑之法,可比不得战阵万人敌的本事,帮不上什么忙。暂且调息,晚上我们出城会那梁乙逋一会。”

    石凝霜心中一惊,方才明白吴子矜的打算,竟是意图晚间潜入夏营刺杀梁乙逋,其中凶险可想而知,只是她心知吴子矜复仇之念甚浓,须阻碍不得,何况吴子矜并未单人独往,而是与她同生共死,便没什么异议。李文仪却是拍手笑道:“好啊好啊,那梁乙逋老贼我早瞧他不顺眼了,便去寻他麻烦。”她虽是西夏公主,却屡屡为梁氏所欺,自然对梁乙逋没什么好感。

    三人计议停当,便匆匆用了些干粮,各自运功调息,直到夜色浓郁,四下漆黑,方才离了吴宅,直驱南门。日间闻听四下传来的厮杀声,以南门为最,想必梁乙逋的帅帐便在南门。

    其时夜空昏暗无光,一轮明月时隐时现。三人转瞬到了南门,自内马道上了城墙。附近守城士卒却在日间曾见过吴子矜,知道他的身份,是以也未曾多加阻碍,便由着三人自城头跃落。

    这定西城墙比兴庆府可要矮得多,以吴子矜今日的功力要平安落地可用意得很。挥袖消去下坠之力,轻轻落地,跟着双掌探出,一招“举火烧天”式,两股浑厚的掌力发出,将空中二女托得一托,三人平安落地。

    夏军攻城已然攻了两个时辰,定西城戍军见是“擒生军”来袭,都知晓破城的下场,无不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守备。西北军与西夏常年交兵,便是普通男子,也锻炼得精悍无比,比之夏兵也不遑多让。如此死守,两个时辰,夏兵竟是无法越雷池一步。梁乙逋大发雷霆,下令众军士撤后用晚饭,攻城事宜留待半个时辰后再叙。

    三人皆具一身上乘轻功,在这月色不明之夜,宛若一缕清风,巡夜士卒哪里瞧得见?吴子矜领头自军营西侧而入,放目望去,满目皆是大大小小的帐篷。

    夏人立国之前也是游牧民族,所立帐篷与北地的辽人、金人相仿,一眼望去,几乎制式、大小一般无二,难以分辨何处是梁乙逋的帅帐。吴子矜稍稍沉吟,道:“凝霜,文仪,不若你我三人分开搜索,凝霜自南而西、文仪自北而西、我则负责中路,大家齐头并进,最后在大营东侧会合,如何?”石凝霜的武功吴子矜放心,李文仪身份特殊,量夏人也不敢拿她怎样。吴子矜又道:“你二人若是寻到了帅帐,不可孤身犯险,理应至会合点等候,待三人聚齐后再前往寻衅,切记!切记!”二女点头称是。

    三人计议停当,便即动身,一座帐篷一座帐篷搜将过去。夏军此番三万大军围城,梁乙逋知晓城中仅有数千士卒,守城尚自不易,绝无余力偷营,是以夜间防范并不如何严密,三人出入大营,游身于数万人之间竟是如入无人之境。

    吴子矜一路向东,以他此时的功力,倒也无须入帐搜索,只须凝聚耳力,探听帐内声息,便可分辨。听来听去只是众士卒杂乱的进食声、谈笑声。过不多时,忽而鼓声雷动,吴子矜知是夏军的召集令,心中一紧,忙不迭寻处角落藏起,但见各处帐幕掀开,一个个士卒自帐内走开,往北汇聚,想来梁乙逋要连夜攻城。

    数万大军调动,所费时辰着实不短,过了小半时辰方不再有动静。吴子矜心中一动,梁乙逋一心速战速决,将营内大军调空,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倒是便宜了吴子矜。

    如此一路行去,所历营帐悄无声息,都成了空壳。吴子矜心道这其中不知有多少人作了战场亡魂、刀下之鬼。

    如此寻来,转过一处角落,终是听到了低低的人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仇旧恨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新仇旧恨

    朔风劲拂,掩不住帐内传出的话音:“梁相,如今我等出师不利,未能一举破城,若是等到天明,宋军陕西路援军赶到,与兰州军夹击,可是危矣。”一个苍老的声音接道:“本相亦没想到竟然叫南人得了先机,为今之计唯有两个时辰内破城。若是再度劳而无功,卯时前务必撤军西返,万不可恋战,免得遭了灭顶之灾。”

    那声音吴子矜听得分明,正是仇人梁乙逋。当日他曾在兴庆府夜探梁宅,于飞仙阁外听得梁乙逋的口音,自此牢记心间,不曾忘怀。仇敌便在眼前,吴子矜脑际泛过爹爹面容,心境翻涌,呼吸立见粗重。黑暗中传出几声喝斥:“什么人?胆敢擅闯帅帐?”

    吴子矜心头一惊,他此时的武功,比之萧峰只怕还强过了一线,世间可谓罕逢敌手,只是稍稍疏神,便叫人发觉,这军营之中怎会有如斯高手?

    他心念电转,大军之中变数甚多,时机稍纵即逝。吴子矜原本意欲先与二女会合,再同闯大帐,如今却是顾不上许多。当下右手轻按剑柄,龙吟声起,长剑脱鞘而出,大喝道:“挡我者死!”大踏步闯入。

    “哗啦”声中,牛皮大帐应声而破,吴子矜仗剑闯入,映入眼帘的正是高据上位,一脸愕然的梁乙逋。时隔两年,两个老冤家再度见面,吴子矜怒喝道:“梁老贼,纳命来!”掌中长剑蓦地大放光芒,宛若天际流星飞驰,正是无坚不摧的“剑神”!他深知时不再来,是以出手便是全力。

    森然剑气充斥帐内,众人无不心胆欲裂,遍体生寒。吴子矜驱剑惊天一击,声威赫赫,梁乙逋但觉心口刺痛,面色发白,“哇”的一口鲜血冲喉而出,却是已被遥空剑气所伤。

    便当其时,蓦地“呜呜”之声大作,一面盾牌盘旋飞起,正挡住吴子矜锋锐。“当”的一声大响,众人耳中嗡嗡不绝,险些失聪。盾牌四分五裂,四下飞溅,数声惨呼,却是伤了数名卫士。这盾牌只是将吴子矜去势略阻了一阻,掌中剑芒丝毫不减,跟着往梁乙逋心口刺去。

    只是这么一阻,终是叫人赶上出手,众人但觉眼前一花,一人倏地拦在吴子矜身前,横剑挡架。

    双剑相交,却未曾发出清鸣,只闻“嗤”的一声,那人手中长剑竟是抵挡不住吴子矜的剑芒,断作两截。那人可没想到吴子矜这一剑这等威势,大骇之下侧身躲避,吴子矜长剑自其腰畔掠过,剑锋到处,发出裂帛声响。

    忽闻有人大喝一声,大踏步迎上,手中两件兵刃横推,阻挡吴子矜剑势。“咣”的一声,长剑重重劈在一面铁牌上,那人闷哼一声,左手虎口震裂,余势所及,右手亦是拿捏不住,两件兵刃就此掉落。只是那人却是悍不畏死,双手兵刃失却,却不躲闪,合身而上,任凭吴子矜长剑刺入胸膛,双手握住剑锋,大呼道:“相爷快走!”言毕气绝,身子兀自挺立不倒。

    吴子矜惊怒交迸,他可料不到短短一瞬,居然有人前仆后继阻挡,那舍身陨命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熟人九翼道人。吴子矜可没冷血到分尸,当下手中长剑倏然回转,自九翼道人尸首手中抽出,带起一缕血光,九翼道人尸首轰然倒地,那梁乙逋早身子后仰,一个筋斗滚出了大帐。四下里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带甲卫士迅速增多,阻拦在吴子矜身前,吴子矜目光斜掠,杀机顿起,冷冷道:“好一个姑苏慕容,什么时候成了党项人的走狗?”原来那先前掷盾,跟着持剑阻截之人却是慕容复。

    慕容复心中暗自骇异:“这厮武功居然精进若厮,适才合我二人之力,断送了九翼道人性命,方才堪堪阻住,自己还险些受伤,此人武功只怕尚在爹爹之上。”他心念疾转,面上却是微笑道:“吴兄此话大谬,在下本就不是汉人,自然无须为大宋尽忠。何况我姑母如今乃是西夏国的座上宾,外甥投奔姑母乃是天经地义,可算不得什么走狗。”吴子矜忽然想起,慕容复的姑母王夫人,正是李秋水的女儿,这慕容复转来转去,居然算得上是西夏国的皇亲国戚了。

    吴子矜心念转动,冷冷道:“你爱做什么便做什么,似你这等无根无凭之人,与我何干?”说话间大踏步上前,掌中长剑轻轻抖动,喝道:“滚开!”剑光闪耀,一众甲士纷纷中剑倒地。他适才全力一击,已然耗去三成内力,此时身处数万大军之中,纵然神功盖世,也不可途耗气力,是以出剑全凭招式,众甲士无不断手断脚,总以失去战力为目的。

    他于剑术一道可谓宗师之境,纵然未尽全力,一众兵士也难挡其锋,瞬息之间吴子矜已然闯至帐幕边。蓦地“呜呜”锐响,吴子矜但觉右后腰侧刺痛,似乎一件兵刃正疾戳而至。吴子矜右手长剑一式“前途倒戈”,反手格挡,“铮”然大响,右手虎口发麻,险些撒手扔剑。吴子矜大笑声中,已然冲出帐外:“慕容公子好强的外门功夫!”

    原来慕容复适才为他一句“无根无凭”所激怒,他祖上系燕国鲜卑遗民,自来以皇族自居,从不视自己为汉人。只是如今鲜卑族作为一个独立民族早已消失在天地间,吴子矜这句话分明是在讽刺他自大自怜,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一介无根浮萍而已。慕容复向来孤傲自持,哪里忍受得了这等侮辱,当下夹手自一名士卒手中夺了一杆长矛,运劲疾刺吴子矜侧背。

    他慕容氏家以精通天下武学闻名,慕容复习武二十几年,纵然做不到真正精通百家,这外门长兵刃的功夫却非等闲。他与吴子矜在少室山一战落败,心知轮短兵器近战自己当非其敌,是以便欲改换攻敌手段,却不料吴子矜并无与他决胜之心,而是借力冲出去追杀梁乙逋。慕容复右手长枪抖了个枪花,旋风般转至背后,怒喝道:“恶贼,欲不战而逃么?”跟着追将出去。

    吴子矜却已顾不得慕容复,腾身到了帐外,正看见梁乙逋在大批卫士簇拥下往东退却,不由大喝道:“梁贼哪里走?”足下点地,揉身扑上。

    弓弦声响,一大蓬箭雨自两侧激射而出,将吴子矜大半个身子笼罩在内。吴子矜眉头微皱,西夏人的强弓利箭非同小可,他护体真气再如何强劲,也断然无法抵御这许多箭矢,只得长剑划了个圈子,内力发出,将一众箭矢击落在地。

    这么阻得一阻,梁乙逋又逃开了数丈。吴子矜正要发力追上,忽地匹练似的刀光闪动,两柄单刀一左一右齐齐袭至。吴子矜不以为意,足下不停,手中长剑横掠,便要粘上单刀将之震飞。只是这二人武功显是大出吴子矜意料,吴子矜这一剑竟是掠了个空。吴子矜方自一声“咦”声发出,两把单刀已是换了方向,一斩手臂、一斩下盘,须臾之间变招迅捷,使来一气呵成。

    吴子矜足步不得不再度停下,他此番刺杀梁乙逋连连受阻,胸中怒气填膺,目中杀机大起,决意将此二人毙于剑下。长剑再度探出,剑芒大作。

    只是他此番出手却又落了空,原来那二人刀至半途,忽地撤身而退。这一下颇是突兀,正是吴子矜一剑将出未出之时。吴子矜这一剑劳而无功,不由愣了一愣,正欲再度挪步,眼前却又是两道刀光卷至。吴子矜瞧得清楚,此二人一身黑衣,打扮与适才二人一般无二,他长剑正欲刺出,那二人却( 矫矫剑神 http://www.xlawen.org/kan/45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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