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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阅读

    他虽然在数学上有天分,可真实水平也就能精确到个位后面两位,再多,就没办法了。

    四个负责复核的帐房先生也同时身体剧震,失声道:“精确到个位后面四个数字,我的老天,那可是能手级的好手才行,我们算不出来。”

    原来,古代的珠算也分为普通和能手两种,只不过没有后世六级那么繁复。普通和能手都分为天地人三级,天级最高,人级最低。

    所谓个位数后面四位,换成现代数学的术语,就是精确到小数点后面四位。

    古代数学个位上面和现代数学一样,也是个、十、百、千、万,个位后面还有专门的名称,分别是:分、厘、毫、丝。

    能手级和普通级的最大区别在除法上,普通级只要求精确到厘,而能手级则要求精确到丝,也就是小数点后面四位。

    “嘿嘿,怎么,不敢迎战?”周行德还是闭着眼睛轻笑。刚才第二项比赛他看得分明,这四个帐房先生可是专业级的选手,虽然还达不到现代能手六级水准,可至少也是普通一级,

    至于朱仪这个人渣,也就普通二级。和他比有什么意思,要比就得同专业选手竞赛才够味。

    无行中,周行德已经彻底将朱小公爷自动忽略了。

    那四人相互看了看,眼神中也是一阵惊疑。周行德的水准他们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有数。看周行德真实水准,已经超过了自己,同他比,好象有些难度。

    出题人笑了笑,说:“这四位先生是请来复核的,若连他们也上场,只怕不妥吧?”

    周行德还是没有睁开眼,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你也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啊,大胆!”四个负责审核的帐房先生同时怒喝:“周行德,知道你眼前是谁吗,这可是北京西城最好的数术高手,能手人级的洪国图洪先生。洪先生如今可是户部俸米仓专用帐房,我等以前都得过他的指点,你什么身份,也配在他面前发癫?”

    周行德还在哈哈大笑,好,你们说我癫狂,我就狂给你们看看:“洪兄,你也是个高手,难道不觉得寂寞吗,没有对手的寂寞?”

    “寂寞?”洪国图笑起来,眼睛亮了:“就同你玩一把也无妨。”

    “好,这下越发热闹了!”更多的掌声,到处都是叫声:“呵呵,洪先生和四个帐房本是来当评判的,这下好了,反被这姓周汉子拉下了场,有意思,有意思!”

    洪国图将帐本递给云娘:“你来出题。”

    云娘:“我我我……”

    “左右不过出随便念他几十个数字而已。”洪国图微笑地朝她点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一尺长短,巴掌宽的象牙雕玉石珠子算盘,施施然坐在桌前。

    “是……”云娘结结巴巴地随口念了起来:“三百三十六除七。”

    一开始就是一个不能整除的数字,又要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

    从这一点可以看出,云娘对数学并没有什么认识,起头就将难度提到最高。

    最后一场比试开始了,聚集在药铺外面的人不再着声。

    太阳也落到西面的城墙根那边,夜风送爽,西边一片火红晚霞。

    只有云娘磕巴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外面有懂得算术的人从旁边借来算盘跟着场中的六个选手打起来,可只打不了两道题就颓然放弃。

    第四十六章 地,能手

    风还是卷起黄土,呛得人难受,所有人都抬头朝里面看去,一个个灰头土脸脏得厉害。

    因为是连除,难度比前两项大得多,众人拨动算盘珠子的速度也是极快,转眼,清脆的声音就连成一片。

    云娘一边念着题,一边偷看着周行德他们的比赛。

    这次比试关系她的个人命运,说不关心那是假话。

    天气开始凉快起来,周行德身上的汗水已收,可朱仪的汗水却冒了出来。

    只见,他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子,被晚霞一照,红艳艳一片。两团水迹在他腋下扩散开来,看起来甚是醒目。

    他一只手飞快打着扇子,一只手拨动算盘,刚开始还有模有样子,到后来,手中扇子也是扇扇停停,算盘声也有些杂乱。从容的表情中也带着一丝慌乱。

    再看那周行德,右手三根手指上下拨弄,端的是无比轻巧灵便。从头到尾巴都闭着眼睛,如同梦魇一般,嘴角还带着一丝恬淡的微笑。

    正在念题的云娘停了一下。突然,有种说不清的东西涌上喉头,仿佛是那些端坐竹林之中的古代贤人正从那泛黄的画卷中走出来,宽袖大袍子,扪虱而谈,挥斥方遒,飘飘乎如凭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

    ……

    第一题花了不少的时间,等云娘念完那三十个数字,周行德和洪国图已经停止计算了,朱仪等五人还在反复核算。

    不片刻,朱仪和四个帐房先生都同时长出了一口气,齐声叫道:“妥了。”

    洪国图笑着举起手中的答案,道:“这一项比试因为是能手级算术,也没人复核,还真没办法定输赢啊!。”

    那四个帐房先生同时道:“自然以洪先生的答案为准。”

    说着话,所有人,包括周行德和朱仪都举起了手中的结果。

    众人一看,都是“哗!”一声,原来,六人手中的答案都是一个模样,“六分四厘三毫九丝。”

    “好!”所有人都大力拍手。

    第一题消耗了众人不少精力,周行德倒觉得无所谓,这种难度的题目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至于其他人,都有些精神萎靡。

    因为,在第二题开始之前,众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顺便活动了一下手脚。

    云娘见周行德还闭着眼睛,心中担心,拿起桌上咬了一口的烧饼递过去,周行德一直没有睁开眼睛,可就好象心有灵犀一样竖起手掌拦了过来。

    这一掌坚固得像一堵墙壁,云娘刚才还有些担心,被他这么一推,心下却镇定下来。

    “可以开始了。”洪国图朝云娘又点了点头。

    第二题。

    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开始就出了一个小数字:“三”。

    这样的数字无论怎么除都除不尽。

    众选手都是一凛,拨上去三个算盘珠子。

    “三除六,除十一,除二,除五,除七。”

    ……

    “念快点,快点,再快点!”周行德突然一声大喊。

    云娘一颤,下意识地加快了速度:“除二十三,除九,除三十,除六。”

    实在太难了,既要用心去记云娘的题目,手上又要计算。一心二用,甚至三用,只片刻,就让几个选手汗湿层衣。

    毕竟是能手级的题目,须臾,那四个帐房先生就彻底混乱了。

    他们彼此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将算盘珠子复位。

    站起身来,走到周行德面前,也不说话,只同时拱手,算是认输。

    观众虽然看不懂这场比赛,却也知道这以为着什么,同时发出一声喊:“四个先生败了,只剩小公爷和洪先生,却不知道谁是最后的胜者。”

    “我看,周行德应该能赢。”

    “不对,洪先生可是京城有名的数术高手,难道还会输?”

    众人纷纷议论,潜意识中都不觉得朱公子能够笑到最后。

    那四个帐房先生却不离开,反站在周行德身边观摩。

    只见,周行德的手指已经快得看不清楚,空中全是虚影。他依旧闭着双眼,脑袋甚至耷拉在桌面上,可神情中越发地沉静,就好象这样的比赛乃是闲庭信步,不过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

    四人仔细记忆着周行德的路数,只看了片刻,就同时暗叹:此人记忆力之强,手法之纯熟,已将我等远远抛在后面了。

    云娘终于念完了题目,在她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周行德手也停了下来。猛睁开眼睛,提笔写下“六分四厘七毫八丝。”

    “好快!”所有人都惊叫出声。

    等了不一刻,洪先生也停了下来。

    这下,观众也顾不得许多,同时涌上去对比着洪国图和周行德的最后答案,然后乱糟糟叫出声来:“一样,都是一样的。看来周姓汉子已经比洪先生厉害啊!”

    人群如潮水一样乱涌,将朱仪挤得东倒西歪。

    朱仪还在出汗,可却已经算不下去了,只觉得心中一片空荡荡无处着落。这一场他已经输得体无完肤。

    一滴豆大的汗水落到折扇上,顺着那朵大红牡丹淌下,将赵佶二字题款沁得一片模糊。

    他苍白着脸猛地站起来,一把撕掉手中扇子,趔趄着推开人群朝前走去。

    “慢着!”周行德大喝一声。

    朱仪身体一震,站住了,转身满脸怨毒地盯着周行德:“你待怎地?”

    “我们的赌约算不算数?”

    “自然算数,从今往后,朱仪绝不再踏入这家店铺一步。”朱仪一甩袖子,只片刻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周行德是吧,我们记得你了,得罪了成国公府你就等死吧!”另外两个纨绔丢下狠话跟着朱仪狼狈而去。

    洪国图站起身来朝周行德一拱手:“周老弟,你小小年纪就有这般造诣,我看了,就算是户部的吏员们也没如此高明的手段,你的水准起码是地级能手。老朽有幸同你交手,真真不胜欢喜。愿与你做个望年之交。”

    “见过洪老丈。”

    “哈哈,不用不用,你我平辈论交。”

    二人还想攀谈,却已被洪流般的喧哗淹没,只看到彼此都张着嘴,却听不清对方在讲些什么。

    “好个地级能手,好一个八臂如来!”到处都是欢呼声。

    洪国图见这种情形也实在没办法交谈,就将脑袋凑到周行德耳边:“老弟,有空去户部禄米仓寻我吃酒,你这般本事窝在这家药铺做伙计可惜了。到时候,若各衙门的吏员有缺,以老头子的面子,给你补一个计算钱粮的差使,一年下来,加上各项外快,总有那么二三十贯钱入项。”

    周行德现在是不想和官府沾边的,他心中也是奇怪,这个老头也不过是一个小吏,凭什么替自己找一个好差使。不过,这京城藏龙卧虎,谁也不知道谁后面又有什么背景。

    洪远图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云娘的眼泪沁了出来。

    天已经完全黑下去,到处都是灯火,崭新的北京城灯火辉煌得如在梦中。

    第四十七章 惊见旧人

    我看这周姓汉子的算盘功夫在京城只怕也是能排在前几位的。”

    “废话,能手级的高人啊!”

    比赛终于结束了,周行德肚子里饿得厉害,自然无视人民群众的说三道四,抓起桌上咬了一口的烧饼就啃,可这只饼子已经彻底凉了,硬如磐石,吞到腹中倒将胃磨得疼起来。

    人们还不肯走,依旧围在药铺外面说话,灯光照耀中,所以人眼睛都闪着光。有胆大的的人直接走到门口,扒着门框好奇地看着药铺的新伙计,慌得岳老头急忙将几味珍贵药材锁进抽屉。

    “对了,刚才是不是比武招亲啊,周行德你好福气啊,得了云娘这个美娇娘不说,还平白得了一间店铺。”

    有人不明内情忍不住问,结果被愤怒的岳老头一笤帚轰了出去。

    周行德双手还在发烫,这还他穿越到明朝之后第一次打这么长时间算盘。

    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递到面前,眼前是云娘感激的眼神:“谢谢你。”

    周行德笑了笑,大口地吞咽着,一身上下无比惬意,想:在离开军队,抛弃那个冒名顶替的官员身份之后,我还失落过一阵子。这人舒服日子过惯了,却吃不下苦,做不得普通人。可做俗人却也有俗人的乐趣。一瓢饮一箪食,见人间喜怒忧怖,过耳清风撩人,感受着浓郁的市井生活之味,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人生。

    “让让。”这个时候,一个十一二岁小厮模样的孩子突然朝屋中挤来,一把拉住周行德的胳膊,喜极而泣:“德叔,天叫可怜,总算让我找着你了,快走快走,老爹和大娘已经到了京城,正四处寻你。”

    听到他喊,周行德吃了一惊,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却不知道这小屁孩究竟是谁,还有他口中所说的爹和娘是谁,又为什么满世界找自己。

    他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回一句:“你是谁,是不是认错人了?”

    “咳,德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搞怪?”那小子急得直跳脚,一把抢过周行德手中的面碗就摔到地上:“我知道你和老爹不对付,可如今一大家人都找到京城了,你若再不去见二老老爹的病只怕又要犯了。我周山只不过一个仆人,原不该说这些,可是,可是……德叔,这事的确是你这个做儿子的不是啊!”

    说到后来,这个叫周山的仆人眼泪都掉下来了,死命地拉着周行德朝门外走。

    见事情变成这样,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

    “等等。”岳老头急忙走上前来,拱手对周山干笑:“这位周小哥,周行德如今却是我们药铺的学徒了,他不是山东来的流民吗。这天底下模样相似的人多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去你妈的流民,你全家才是流民!”周山年纪虽小,性子却不好。他破口骂道:“你这老头好不识相,我且问你,我家德叔叫什么?”

    岳老头:“他不是叫周行德吗?”

    “那就错不了啦!”周山冷笑道:“肯定是德叔跟你们闹着玩的,德叔什么身份,人家正经的九品官儿,如今回京述职。你们一个小小的药铺也想留德叔,胆子也太大了,小心我们告到顺天府,把你们都捉去。”

    岳老头也是不服:“什么闹着玩,大家说说,有人会放着好好的官不做,放着家中父母不管去给人当学徒的吗?”

    “是啊,完全没有这个道理的。”围观众人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周行德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若抵死不承认自己是周行德吧,这个周山肯定不依。一旦闹起来,不但要牵连云娘无故收留黑户,自己也会被抓去充军。可如果承认吧,自己跑药铺来应聘学徒算怎么回事。

    周山继续大声冷笑,上下盯着云娘看,看得云娘缩了缩身体,心中有些害怕起来。

    周山:“德叔是见这家的娘子生的貌美同她闹着玩的。”

    “哦!”所有人都暧昧一笑,好象有些明白过来。刚才周行德不是同朱公爷比武招亲吗,如此说来,确实是这个愿意。

    周行德见周山说得不堪,再由他说下去,云娘的名节只怕就要坏在他手里。

    他苦笑着摇了要头:“周山,别乱嚼舌头,我之所以来应聘这个学徒,自由别的原因。”

    听周行德承认自己的身份,“哗!”一声,药铺外众人都惊叫出声,实在太惊人了。无论怎么看,他们都没办法将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汉子同威风八面的官员联系在一起。

    云娘也是呆呆地看着周行德,心中变成一团乱麻:这周行德不是说他是从山东来的流民,家中也没有其他亲人。这突然间怎么变成父母双全了,他又为什么来做药铺的学徒呢?

    周山坏笑:“德叔,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你有什么心思,我怎么会不明白?”

    “你这小子真是鬼灵精怪,没你想得那么不堪。”周行德拍了拍这个臭小子的脑袋,转头对众人大声道:“各位抱歉,周行德先前来这里应聘药铺学徒,倒不是你们所说的为了什么美色。周行德身为朝廷官员,这次回京,见遍地都是流民。若放任下去,必将酿成大患,就有心查查这事,这才隐瞒的身份。俗话说,要想知道鸡蛋的味道,你得亲自尝尝。要想摸请流民的事儿,就得先做几天流民。”

    “原来周大人是微服私访啊!”有人恍然大悟地叫出声来。

    “好官啊!”

    “是啊,周大人心怀百姓,又打得一手好算盘,将来必定公侯万代。”众人都一脸敬佩地说。

    周行德见有人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心中也是得意。

    朝云娘拱了拱手:“云娘,先前是我周行德不对,还请谅解,如果没别的事情,周行德去了。”

    云娘慌忙跪在地上,“周大人折杀民妇了。”声音中带着哽咽。

    周行德扶她起来,叹息一声,就朝门口走去。

    又有人喊:“周大人,这比武招亲的事你还认吗,要不你纳了云娘吧。”

    “对对对,周大人索性纳了云娘。”大家都是一阵喊。

    周行德身体一僵,连连摆头,想:我一大好青年,风华正茂,可不是熟女控,咱还是喜欢二八佳人。

    周山又开始喝骂起来:“都给我住口,我家德叔什么身份,怎肯纳一个寡妇做妾,闪开,闪开。”就拖着周行德快步疾走。

    看着周行德的背影,云娘的眼泪悄悄滑落在地。

    第四十八章 家

    周山带着周行德在城中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来到周家租住的院子。

    老实说,周行德并不想随周山来见老天爷强行摊派给自己的父母,他这人独自生活惯了,不喜欢被人约束。其实,如果他愿意,只需要撒开了脚丫子要想甩脱周山个小毛头还不容易。

    可仔细一想,此事却有后患。如果自己跑掉,周家绝对会报官。如此一来问题就大条了,一个朝廷官员居然莫名其妙失踪,顺天府肯定会派衙役帮忙找人。他周行德身无分文,露宿街头,躲都没地方躲。到时候,非被人安一个不孝的罪名。

    罢了,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心中也是奇怪,那个死去的税课大使周行德的老家不是在顺义吗,怎么举家来北京了?

    还有,唐三姐不是被自己求张鹤送去顺义了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好在周山是一个嘴快之人,在周行德不动声色的引导下,很快就说清楚事情的原委。

    原来,周行德在大同任职期满的事情家中并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周行德已经回北京了。

    问题出在唐三姐身上。

    原来,唐三姐到了顺义之后估计也是觉察出不对,在半路上借个机会甩掉了两个妇人,并留下一封信说她回北京找周行德去了。

    堂堂周大人的夫人居然失踪,护送她过去的几人都是惊得魂不附体,便跑到周家去问。

    到这个时候,周家才知道周行德已经回了北京,又等两日,没等到周行德回家,这才急了起来。一家人收拾了行装,直接跑北京来寻人。

    好在周家本就贫寒,也没什么抛不开的家业,走得倒也洒脱。

    周山半路上还笑嘻嘻地对周行德道:“德叔,想不到你在山西还娶了一房娘子。老爹听说这事之后,气得锤胸顿足,说我周家该怎么向人家张家交代。其实,德叔你在外面娶一房老婆也没什么,却须记得不要往家里引。虞娘和老爹的面子上挂不住。”

    虞娘,不就是我的前妻吗?周行德一想到自己多出来的这个妻子,脑袋里就一阵发涨。

    还好是前妻,否则晚上那事还真不好处理。我周行德虽然在私生活上很随便,可那女人还是处子之身,将来还有嫁人的可能。

    要找女人,外面的多得是,这种坏人贞洁又不肯负责的事情,周行德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

    总的来说,现在的周家上上下下有五口人:周行德父亲周达成、母亲曾氏、前妻张虞,和小厮周山。

    这个周山本是一个流浪儿,十年前被周家买回来养在家中。虽然口快,却是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年纪不大,办起事来风风火火,手脚麻利,说起话来声音也大。

    刚一进院子,就扯直了嗓子喊了一声:“爹、娘、虞娘,天大喜讯,可找着德叔了!”

    看得出来,周家并不是大富大贵之家,比起流民来说要好一些。可在这个北京城中,也算是平民阶层。

    这是一座破旧狭小的四合院,院子的围墙矮又破,墙头上还长着茅草。里面的房子也都是黄土夯成,风一吹过,漏顶的房间发出奇怪的声响。

    天已经黑得厉害,借着堂屋微弱的油灯可以看到院中正有一个十**岁的少女手中端着一个木盆正要去洗衣服,见周行德和周山进了院子,手一松。

    “砰!”一声,衣服散落一地。

    周行德定睛看去,这女人应该是自己的前妻张虞了。本来,他以为以前那个周行德之所以休妻逃婚,除了张虞是个石女之外,有很大可能他这个妻子应该丑得鬼神辟易才合乎情理。

    作为一个男人,石女不石女周行德倒无所谓,只要能得其门而入,大家感情也好,要不要孩子倒不关事,反免得避孕的麻烦。

    可现在看来,却和预料中大不一样。

    眼前这个少女谈不上国色天香,却也能打八十分,算是一个不错的美人。且那种端庄的气质在现代社会可不常看到,这就是一个知书达礼,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同这样的女人相处,应该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

    周行德一楞,不觉想:以前那个周行德什么眼光,如此气质美女居然弃之不用,浪费了浪费了,浪费就是一种极大的犯罪啊!

    张虞呆呆地看着三年不见的丈夫,眼睛里既欢喜又忧伤,很瞬间却恢复平静,盈盈一福:“行德,你回来了?”

    周行德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点点头:“回来了。”

    他的嗓子还没好完全,说起话来声音又沙又哑,倒不怕被人察觉到不对。

    “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一声苍老的哭喊,一个胖大老妇冲屋子里冲出来,一把抱住周行德就号啕大哭:“儿呀,你一去三年,连封书信也没捎回来,可把为娘想苦了!你嗓子怎么了,可是病了?”

    被胖妇女抱住对周行德还是第一次,顿时被憋得几乎岔了气。怎么可以胖成这样呢,看来,那个死去的周行德之所以长得高大健硕,定是遗传自他母亲的。

    周行德正要用力推开这个女人,突然间,几滴温热的液体撒在脸上。

    抬头看去,却是一双微红的泪眼和慈爱的目光。

    “这就是母爱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感受过这种母子亲情了……”周行德心中一酸:母亲,你在另外一个世界还好吗?

    是的,我已经好多年没感受过这种无私的亲情,母爱究竟是什么,我都快要忘记了。

    当年,父亲因为有了外遇,抛弃了我们母子不知所踪。是母亲靠在给人做家务把我供养到大学毕业。可惜刚参加工作没一年,母亲就因为积劳成疾而去世。

    子欲养而亲不在,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惨的事情吗?

    老天可怜,又送给我一个母亲。虽然眼前这个胖大女人和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这份浓浓的母爱却是真的,是对我的。

    实际上,她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那个税课大使周行德。

    我忍心告诉她这个噩耗吗?

    不能这样啊……就算是为了安慰一个可怜的母亲,也为了我……

    周行德不再抗拒这分感情,身体也软了下来,轻轻叫了一声:“娘!”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诶!”胖大老妇人应了一声,哭得更响。

    “行德,就别惹娘生气了,娘身子不好。”柔柔的声音中,一张手巾递了过来。

    周行德回头一看,却是虞娘。

    周行德母亲接过手巾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又摸着他的脸,小声叮嘱:“儿子,你瘦了,黑了,快去拜见你父亲。你们父子的性子都急,今天就别惹他生气,让着他些。”

    “嘿,谁性子急,谁要你这个小畜生让了!”突然间,堂屋了响起洪亮的骂声:“小畜生,你这几天都疯到哪里去了,不知道回家。你站在这里这么大块头,行事却荒唐疯癫,还让家里人过来找,我老周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也不要你来拜见,跪那里吧!”

    周行德鼻子里轻哼一声,心中却有些不大乐意。

    张虞扯了一把他的袖子:“行德,你还是跪下吧,爹是一时生气,你就顺着他点。”

    周行德无奈地摆了摆头,轻轻地跪了下去。

    “虞娘,你是瞎子啊,没见这地上脏成什么样子,还不快去拿个蒲团过来给我儿垫着。”周行德的母亲气愤叫了一声。

    “是,娘,我这就去拿。”虞娘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就回屋。

    “虞娘,不用理他,让这小畜生跪死在这里。”堂屋中,周行德父亲还在咆哮。

    第四十九章 好好做你的周行德吧

    “爹。”虞娘低头站在周行德身边。

    “小畜生,我不让人去寻,你还不知道回家了。嘿嘿,你现在行市了,做了一个什么鸟的九品官,就忘记父母了。老子当年随万岁爷南下奉天靖难的时候,别说九品,就算是七品官也杀了好几个,真惹火了你老子,家法打死你!”

    也看不到人,只见一条高大人影在堂屋里走来走去,苍老的身影在窗户纸上来回晃动,显是气愤地厉害,然后是不断摔东西的声音。

    周行德苦笑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却有些同情以前那个周行德。这个父亲实在太粗鲁太霸道了,难怪那家伙会躲在山西三年不给家里写一封信。

    俗话说,父子之间是天敌,以前那个周行德估计也是个脾气倔强之人,又因为在个人问题上同父亲发生争执,相处起来必然就不那么愉快了。

    母亲看儿子跪在地上,心中一阵发疼,忍不住说:“老爷,行德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看他病成这样,身上又破又脏,你也忍心。这几年,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我们行德什么时候能回家,哪怕带一个口信回来也好呀。”说完,就不满地看了虞娘一眼。

    虞娘会意,忙跑回屋给周行德拿垫子。

    周行德父亲周达成又破口骂道:“慈母多败儿,这小畜生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惯出来的。你看他现在的样子同街上的叫花子又有什么区别,他回北京之所以没有回家,估计是仗着腰里还有几个银子,在城里狂嫖烂赌,现在钱花光了,才让周山寻到。若他手头还有钱,怎肯这么容易被你们找到。让他跪着,跪死这不争气的东西。”

    母亲不乐意了:“老爷,行德之所以没回家,不是去吏部报备交卸差事吗?”

    “放他娘的屁,我已经找人问过了,这败家子根本就没去吏部。别以为我是瘸子就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周行德被父亲骂得脑袋发涨,内心之中,他已经认同了眼前这个母亲。可对于父亲,他感情上还没办法接受,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索性闭目养神,对父亲的责骂来个春风过牛耳,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有人轻轻碰了他一下。

    周行德睁开眼睛一看,虞娘将一个垫子放在他的跟前。

    她俯身下去,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脖子。

    周行德的膝盖正磨得发疼,见状大喜,忙跪了上去,低声笑道:“多谢了。”

    虞娘身子一颤,低头退到一边,道:“爹,娘,行德的晚饭已经做好了。”

    “吃吃吃,吃什么晚饭,饿死这个畜生!”粗鲁的声音继续在院子里咆哮。

    “你这老东西真没道理,想饿死儿子吗?”母亲又想同周行德父亲争吵,周行德不愿看她伤心,就扯了扯她的袖子:“娘,你先回屋歇着吧。”

    “你自己也不要使小性子,你爹脾气急,让着他点。”母亲关切地看了周行德一眼。

    “妈,你去睡吧,不用管我。”周行德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母亲微微叹息一声,这才离开。

    可回屋之后,那屋的灯一直亮着。

    虞娘却没有走,她站了片刻,突然一咬牙,也跪在了周行德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老实说,突然被周山带回家,周行德还没想好将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一会抬头看看天,一会低头看看身边的虞娘,心中一团混乱。

    已经是凌晨了,温度也越来越低。

    转头一看,虞娘的身子正瑟瑟发抖。

    周行德心中不忍,低声道:“此事同你也没关系,回屋睡吧。”

    其实,虞娘确实同这事也没任何关系。说到底子她不过是自己的前妻,与周行德也没有夫妻关系。周行德被父亲罚跪,虞娘不过是一个外人,完全没必要陪着自己受这份罪。

    虞娘却微微摆了摆头,一张脸已冻得发白。

    周行德叹息一声:“你冷不冷?”

    听到这关切的话,虞娘身体一颤,抬头看着周行德,眼睛里沁满泪水。

    “小畜生,你总算知道心疼人了。”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

    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苍老的身影柱着拐杖吃力地走了过来。

    他手中提着一袭长袍,狠狠地摔到周行德身上,“把衣服穿上吧,冻死了你,老子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谢谢爹。”虞娘欢喜地流下了眼泪,忙接过衣服给周行德披上。

    这件衣服上还带着老人的体温,暖洋洋很是舒服,显然是刚从老人身上脱下来的。

    周行德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张满是皱纹的脸色和一双充满关切的眼神。

    只不过,这种关切埋藏得很深,不容易被人察觉罢了。

    周行德心中突然一暖:多好的一家人啊,这就是家的感觉吗,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家了……

    大概是不想让儿子看到自己的真情流露,周达成又怒喝一声:““小畜生,依你这浪荡的性子,就算跪一整夜你也悔悟不了,滚回屋睡觉去。”

    说完,就柱着拐杖蹒跚地走了。

    这座租住的小四合院很小,坐北朝南,总共有四个房间。

    正北是堂屋和周行德父母的卧室,周山就睡在堂屋的地铺上。东屋是虞娘的住处,西屋则是周行德的房间。

    天已经微微发白,四个房间的灯都还亮着,显然,整个周家的人都没有睡觉。

    全世界都失眠。

    躺在床上,周行德转辗反侧,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眠。看着满院的灯光,他眼睛有些发热。作为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从来没关心过别人,也从来没被别人关心过。

    可如今,一种难言的感动却在心中不可遏制的冒出来。

    这种感觉真好啊!

    我以前一直在躲,不想顶替那个死去的周行德的身份。可这几天在京城做黑户,挨饿受冻,自由是自由了,可这种日子就是自己想要的吗?比得上眼前这浓得化不开的亲情吗?

    在现代社会,你已经失去了你的父母,那种家的感觉你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了。

    大概是上天可怜我周行德,又给了我一个家,你为什么不珍惜呢?

    那么,就代替周行德好好活下去吧,活出滋味来。

    第五十章 未来计划

    不得不说虞娘是一个合格的妻子,哦,应该是前妻吧。

    周行德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自己同她的关系。

    一夜失眠,天刚朦胧亮,虞娘就起床给一家五口做早饭。忙碌了半天,又去给公婆请早。

    待到一切弄妥,这才走到周行德窗下轻轻喊了一声:“行德,起来吃早饭了。”

    话音刚落,周行德就推开了窗户,微微一笑:“早!”

    说着话,一双眼睛就落到虞娘身上再不肯离开。

    其实他根本就没睡,一直站在窗前。

    “早。”虞娘立即镇静下来,淡淡回了一句:“行德,爹娘都已经起床了,我刚服侍完母亲。你还是快点过来给老人家请安吧。三娘不归,回来的第一天总不可能让二老等你吧?”

    “别急,说会儿话。”周行德心中奇怪,昨天晚上,这个女人好象很关心自己。怎么现在却一副冷淡模样,完全是两个人嘛。

    周行德:“大家睡得还好吧,对了,进京城之后住得还惯?”

    既然丈夫问起家务事,做妻子的自然要认真回答。

    虞娘道:“还成,就是地方窄小,不像顺义老家。爹娘住一间屋,你我各一间,周山只能睡在堂屋地铺。不过如此也好,爹娘年纪大了,周山可以随时照顾他们。”

    “周山这孩子挺机灵的。”周行德一边说,一边仔细端详着前妻。

    天光已经大亮,昨天因为回来的晚也没看清虞娘的模样,现在一看,心中禁不住暗赞一声:雍容华贵,举止得体,尤其那皮肤,白得像是无瑕白玉。还有,身材也不错啊,胸脯蛮大的,也不知道手感如何。

    不觉中,周行德居然有了反应,心中突然有个念头:妈的,以前那个周行德是瞎子吗,这样一个美人摆在面前居然不知道爱怜。我既然顶替了他的身份,是不是也该把他的女人也照单全收呢?

    一时看得出神,周行德竟忘记了说话。

    虞娘见周行德没有吱声,忍不住抬头偷看了一眼周行德,发现前夫一双眼睛直勾勾落到自己身上,上下游离。

    心中顿时既羞且怕,又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天下衙门 http://www.xlawen.org/kan/48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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