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走驴戏夫 > 走驴戏夫 第 3 部分阅读

第 3 部分阅读

    五两银是个什么概念?

    一个馒头要一个铜钱,一张油饼要两个铜钱,一间普通客房一天的房钱也就十个铜钱,一件中等秋衣顶多也就二十个铜钱,一千个铜钱才是一两银子,五两银子就是五千个铜钱,好嘛,她就这样稀里糊涂成了个小富婆!

    好嘛,她终于有钱给自己换身装扮,终于可以吃顿好饭,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各种吃食的香味还在鼻尖跳跃,肚子闹腾得更加厉害,恍然间她却想起了李老汉卖女的景,一下子什么胃口都没了,她勒了勒腰带毅然转身,向着街尾巷口悠悠走去。

    相比城中繁华的中心地带,临近街尾巷口一带就显得格外安静。

    午后的阳光轻轻柔柔,穿过树叶间隙洒下,斑驳了面摊上慵懒女子的一身崭新碎花衣裙,叫人难以分辨出淡淡日光和点点碎花。

    李墨耷拉着头坐在桌前,额前细碎的刘海漾在温暖的空气里遮掩了她的双眸,直直垂向被木筷不停搅动的瓷碗,青瓷碗边的桌角则突兀地横摆着一把似剑非刀的奇怪玩意。

    锅炉旁,卖面小贩心不在焉地擦拭着厨具,时不时偷偷瞥向女子和那碗被她搅得不堪入目的混沌面,脸上尽是愤懑之色,不自觉加大了摆放厨具的动静。

    似是察觉到了小贩的用意,李墨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然而只是顷刻间,她手里的木筷又加倍折腾起混沌面,直到小贩磨牙的声音入耳,她这才满意地放慢了速度。

    “叮咚~”一声清脆轻响,像极了银两咂击瓷器的声音,正暗自斗得激烈的两人皆是一怔,不约而同停下了手里的活,朝那声源看了过去。

    偏头间,覆在她额前那细长的刘海霎时飘起,露出一双细长的凤眼,缝隙中两道墨黑的眸光直转向巷口,落到了地上那只脏兮兮的破烂瓷碗里,只见其中突兀地装着一块的碎银,估摸有一两之多,足够她吃两百碗难吃的混沌面……

    隔壁摊位的包子香还在鼻腔内充斥,碗里白花花的银子早被老乞丐以惊人神速收入囊中,李墨撇撇嘴心里直叹老乞丐宝刀未老。

    “唉,也不知是福是祸。”不同于李墨的羡慕嫉妒恨,小贩的语里显然多出几分怜悯。

    李墨却听得云里雾里,完全忘了两人刚才的纷争,杵着筷子望向犹自低头擦菜板的小贩,皱眉道:“老板,此话怎讲?”

    摊贩闻回头,随即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眸子,心下不由一怔,愤然随之烟消云散,直叹息拥有如此一双灵动眼眸之人却生得一副丑陋之貌。

    “姑娘,你且看看那边。”小贩匆忙敛下思绪扬手一指,顺手把抹布甩在了肩上。

    对此已见怪不怪的李墨不做其他声响,循着他手指方向看了过去,远远只见一个身着碧色华服的大胖子被三四个随从簇拥在老乞丐身前,几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古怪的笑意,实在让人无法将他们与慷慨解囊的心善之人联想到一块。

    可奇怪的是附近的乞丐们依旧蜂拥而上,试图从几人身上乞讨点什么,最后银子没捞着反而遭来随侍们的一顿毒打。

    见此,那被护在身后的纨绔子笑得全身颤动,腰间的赘肉抖得愈加厉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摸了摸绣工精致的钱袋,眼中蓦地闪过一丝阴鸷,手突然指向忙着跪拜谢恩的老乞丐,调笑道:“小爷的银两向来只赏给有本事的人,谁抢到那便归谁~”

    话一出,乞丐们不动了,那一双双因为饥饿而凹陷的双眼直愣愣地转向了笑得满脸褶子的老乞丐,然后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一步步逼近明显愣住了的老乞丐,俨然一群饥饿狼群,而本该是救命稻草的银两,无疑变成了老乞丐的催命毒药。

    李墨抿了抿嘴,捏着木筷的手不由紧了几分,原本略显蜡黄的脸愈加阴沉,她总算明白了小贩的担忧。

    “这人是赵家的大公子,平日仗着家里的权势坏事做尽,如今的戏码也不知上演过多少回了,我劝姑娘还是莫要淌这趟浑水。”似乎看出她的怒意,小贩忍不住凑近低声劝阻了几句,视线有意无意扫过她低垂的双眸。

    “老板,你想多了,我可没想过要管这等闲事,纨绔子固然没安好心,然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要怪只能怪他们自己的贪念。”倘若老乞丐将银两弃之,便可自保,一切都在乎他的一念之间,但偏生他死护着银两不放,遭人围攻便无可厚非。

    更何况,经过李老汉卖女一事,李墨的热心肠就再也提不起劲了。

    老乞丐被揍得凄惨哀嚎,小贩和期间路过的人却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了眼前的画面,而嘴硬心软的李墨僵直了身子,慢慢松开了泛白的手,一股冷意自脚跟沿着血管走遍全身。

    “爷爷!”忽然一声尖叫猝然入耳,李墨不由心下一滞,刚松开的手再度握紧了木筷,她偏过头,突见一个约莫五六岁大小的男孩哭喊着冲进了人群,淡薄的身子被纨绔子身旁的随侍轻易一捞,牢牢的夹在腋下,脏兮兮的脸颊上划出两道明显的泪痕。

    “爷爷!放开我!不要打我爷爷……呜呜……”男孩奋力踢打,四肢漾在空中犹如溺水一般慌乱。

    纨绔子脸一沉递了个不耐烦的眼色过去,随侍会意,一把揪起他的头迫使他仰面朝天,纨绔子栖近照着他的脸就是狠狠一耳光,蒙有污渍的脸颊立刻乍现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男孩吃痛,哭喊声演变成了呜咽声,纨绔子这才满意地摸出手巾擦了擦手,冲着被揍得七荤八素的老乞丐扬眉道:“老乞丐,你可莫要辜负本公子的青睐啊~”

    看到此此景,老乞丐眼中的松动换成了绝望,蜷缩在地上的身子又缩了缩,原本就破烂的衣裳已经不能覆体,可是围攻他的乞丐们打红了眼,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拳一脚狠狠地踹在老乞丐眼看就要散架的身子骨上。

    “住手!”

    第004章 村姑进城(下)

    李墨抓起碗边的木刀豁然起身,不想已有人抢先出头,阳光下一条金灿灿的长鞭赫然划入众人视线,以闪电之速缠上了随侍的手腕,接着长鞭一扯,眼前绿影一闪,男孩便随着闪过的绿影飞上了民居屋檐。

    同一时间,李墨也甩出了手中的木刀,木刀就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向了围攻老乞丐的人群,撂倒了一大片还在忘揍人的乞丐,然后直直插进了对面倒卖饰品摊位的柱子上,吓得那小贩一连退了好几步,一边瞅着入木三分的木刀一边颤颤地打量起面摊上冷着脸的无盐女,心里直犯怵。

    冷清的街尾突然变得热闹,来往路人匆匆围观,指指点点间议论纷纷,纨绔子见自己在众人面前被拂了面子顿时怒火中烧,一掌拍向身旁愣的随侍,呼喝道:“还给爷愣着干啥!赶紧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给爷剁了!”

    李墨郁闷了,纨绔子胖乎乎的手指分明指着自己,压根提都没提屋檐上的那厮,难道自己的长相就如此不受待见?

    想到这,她不禁将视线挪向了屋顶,但是因为背光她只看到那人长长的青丝在翩翩绿衣间肆意飞舞。

    “是,公子。”随侍捂住脸,脚下偷偷往一旁挪动,嘴上还不忘讨好自己的主子,“爷,那屋顶上的人又该如何处置?”

    纨绔子仰起头,胖乎乎的手摸了摸自己肉颤颤的双下巴,本来就小的眼睛硬是眯成了缝,“美人自当是给爷绑回家了!啧啧……光看这曼妙身段也知道是个顶美顶美的人物……”

    “啪!”

    绿衣落地,长鞭挥舞,上一秒还在欣赏美人的纨绔子,下一秒便被长鞭牢牢缠住了脖子,而长鞭的另一头的主人此时正勾着嘴角,笑得叫人心里一阵寒,“呵呵……胖子,我司马翠茹岂是你能随意调戏的~”

    音落,女子的红唇一抿,长鞭随之狠狠一拧,纨绔子被勒得通红的脸已经涨紫,吓得众随从煞白了脸,死命扯拉着长鞭的另一头,嘴里还不忘叫嚣,“你放手!你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何人!若是我家公子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哦?我倒要看看你们要奈我何!”司马翠茹眉梢一扬,鞭子用力一甩,纨绔子连同众随侍统统被震跌落地。

    有了她的牵制,李墨心里不由松了口气,索性专心查看起地上老乞丐的伤势。

    老乞丐的况很不好,气息微弱,身上还有多处骨折,怕是撑不了太长时间,她收回手,目光幽幽转向屋顶,男孩淡薄的身子立在屋顶瑟瑟抖。

    李墨回过头,不期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睛,一个不留神,手腕便被老乞丐抓了个正着,她虽有意挣脱,但碍于老乞丐气虚体弱又着实不忍,便任由他抓着。

    “姑……娘……”老乞丐吃力抬眼,从怀里摸出了样物件放到了她的手上。

    李墨一怔,手掌上即刻多出了一粒染有血迹的银子,上面还残留着老乞丐的余温,她脸色一沉,自然猜出了老乞丐的用意,“你认为一块碎银子就能买我一生护佑么?”

    她两眼一眯,无地甩开老乞丐的手,刺眼的银子随之跌落,她侧身抄起木刀一扔,阳光下肆意挥舞的长鞭被砸了个正着,“别打了,老乞丐不行了,把他孙子抱下来给他瞧上最后一眼。”

    她的冷漠出乎众人所料,老乞丐更是急得两眼翻白,差点当场背过气去,司马翠茹也是一愣,遂接过弹飞的木刀飞身上了屋顶抱来了男孩,而纨绔子一行人趁机逃之夭夭。

    “爷爷……爷爷……”

    见自己的爷爷已然奄奄一息,男孩忍不住恸哭起来,李墨冷脸偏过头,冲着眼前的绿衣美人不客气地伸长了手,“木刀还我。”

    眼前这个名叫司马翠茹的女子的确很美,乌黑亮丽的斜刘海下隽秀着两道淡淡如烟的眉黛,细细长长像极了湖边飘絮的柳叶,眉黛之下闪着两汪清澈的眼眸,再凑上鼻翼下如花瓣般粉嫩的唇,果真是个实实在在的美人胚子,再加上她一身翠绿轻纱,自己往她身前一站,真乃传说中的云泥之别。

    李墨打量司马翠茹的同时,司马翠茹也在打量她,不同于别人眼里的嫌弃,她的眼中闪烁着的是兴奋的光芒,只不过视线却是直直落在她刚拿回手里的木刀上,对她这个人却是视而不见。

    李墨眉一皱,冷冷收回视线,从腰间摸出了五个铜板往木桌上一扔,转身便要走,司马翠茹当即一愣,遂跨步越到李墨身前将她一把拦下,“诶?我说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多少留个姓吧。”

    李墨皱了皱眉,不知眼前这女子打的什么注意,但是一想到她没完没了的纠缠,李墨只好闷头还礼,“莫。”

    “莫?莫理闲,果真人如其名。”

    人如其名?李墨眸光一暗,心想这人说话好不客气。

    这头李墨越是沉默不语,司马翠茹却越来劲,一个人自我陶醉地缠着李墨天南地北地瞎扯,还有意无意把话题转向李墨手里的木刀,字里行间和行为举动所表现出来的难缠与她本身的容貌和装扮有着明显落差。

    那头祖孙俩则是另外一番场景,老乞丐最终撒手人寰,只留给孙儿一锭染血的银子,围观的众人唯恐自己招惹上麻烦纷纷散去。

    一直关注着爷俩的李墨终于按耐不住,开口打断了司马翠茹,“司马小姐,你是不是应该先解决了这烂摊子?”

    提到正事,司马翠茹立马一改刚才的热忱,脸上霎时堆满肃穆之气,“放心!此事就交给我来处理,不知莫住在何处,待我把事办妥之后便来寻你,如何?”

    还来寻她?开什么玩笑!

    李墨心里虽万般抵触,脸上却依旧神色不变,点头道:“如此也好,我就住在襄陵街尾的那家客栈。”

    缓兵之计果然奏效,李墨此话一出,司马翠茹便不再与之纠缠,两人匆匆告别之后,李墨又摸出了腰间的最后两枚铜钱买了四个馒头便急忙往西城门方向赶了过去。

    城东离西城门相距甚远,若是寻常百姓多数是要走上两个时辰,届时只怕城门早已关闭,然李墨是有武功功底的,脚程自然要快上几分,只要不出意外今日出城绝不是什么问题。

    可是偏巧就在城门遥望在即之时,又出了岔子,眼看着一队持红缨长枪的官兵们截断了出城的关卡,并在城门旁边的告示栏里贴出了三张一摸一样的通告,黄纸黑字写得分明,由于近日城中大户纷纷遭窃,无奈之下联名报案于公堂之上,官府迫于压力颁下一纸文书,封城三日以便寻拿窃贼。

    然而大家却心知肚明,所谓“封城”向来针对的都只是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寻常百姓。

    或怒火中烧,或见怪不怪,原本准备出城的百姓纷纷掉头返程,被拥挤在人群里的李墨紧了紧手里的木刀,脸色忽然变得很阴沉。

    因为她的钱袋没了!!!

    李墨急忙转身,想要看个究竟,只是四周人群攒动,哪里看得出来是谁这么丧尽天良,偷了她挂在腰间的碎银!

    呜呜呜……

    李墨小脸一憋,心更加沮丧,想着那碗被自己糟蹋的混沌面,肠子都快悔青了。

    要不要蛮力出城?

    李墨摸了摸自己的脸迟疑了,心想就算自己出了城无端惹上官非岂不是更麻烦,可是若不出城,身无分文的她要如何在这要山没山要水没水的豫州城里安然渡过三天?

    前车之鉴后车之师,行乞之事恐怕是行不通,唯今之计也只有一条路可走:卖了自己!

    打定主意,李墨转身随人群涌动,视线左右来回扫射街道两边的店铺,希望能够绝处逢生。几经观察打听之下,还真让她找着了几家贴着招人启示的酒楼,只是结果却没有意料中那般顺利,那些当家掌柜个个挑剔得很,不是嫌弃她的女儿身,就是鄙夷她相貌丑陋,这让李墨很受打击,气得差点当场暴走。

    她哪里丑了!!!

    夕阳西下,气温骤降,熙熙攘攘的街道不知何时也冷清了下来,李墨双手抱着木刀,低头踢着石子慢悠悠转进了豫州城某街道的一条后巷,两鬓细长的碎随着节奏前后飘摆。

    不同于其他的巷子,这条后巷明显宽敞干净几分,地上不见污秽之物倒是零零散散落着几片绯红的枫叶,仿似要为这世故红尘增添一丝儒雅。

    只是这个季节,枫叶怎么就红了?

    李墨不禁抬头望去,只见高墙内一树红叶开得耀人眼目,思绪瞬息湮灭,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这极度艳丽的火红中,脑海里不禁回荡起爹爹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不因物喜不以己悲。

    “诶!”

    就在这时,一个粗哑的呼声徒然响起,打断了李墨难得的雅兴。

    李墨当即眉头狠狠一拧,视线从飞舞在空中的红叶跌落至声源处,远远地看到那镶嵌在围墙深处的木门前依着一个衣着艳丽的妇人。

    许是见自己成功引起了李墨的注意力,妇人脸上的表显得更加嚣张,插在腰间赘肉上的手蓦地腾出一只,朝她扬手一指,“就是你!老娘在这里苦等了半个时辰,你倒轻松自在,自个儿赏起美景来了,这工你倒是做不做了!”

    “做!”李墨几乎脱口而出,这妇人的行举止虽然叫她厌恶,却不至于让她气昏头脑,既然有便宜自个送上门,又岂有不捡之理。

    就这样,一个错看误认,一个将错就错,事顺利得出人意外,李墨总算不用堪忧今后三天的衣食住行。

    第005章 春满阁风波(上)

    日出日落又是一日,清晨的豫州城一如往常般热闹祥和。

    一樵夫背负大捆柴木走进了某家后院,一进门就看见院中央的枫树下有人正在费劲劈柴,这人身板虽小力气倒不小,眼看一斧头下去便把一根足有小腿粗的松木劈成了均匀的四片,樵夫心下一惊,正琢磨着姚管事啥时候找了这么个劈柴的好手,那头身材臃肿的姚管事便从厨房钻了出来,看到院里樵夫脸上堆满了怒意,鼓着腮帮子急冲了过来,“好你个王大虎,你倒是还敢来!”

    王大虎一愣随即憨厚一笑,“呵呵,姚管事今个是咋了?俺每次送过来的可都是上等的松木!”说着又将背上的柴木卸了下来。

    姚管事听完袖子一撸,脚下往王大虎面前那大捆的柴木移近了几步,“松木不假,可那柴火湿乎乎的,你让我们咋烧?”

    “原来姚管事说的是这个啊。”听完,王大虎总算松了口气,“姚管事,你咋忘了,上次俺们送柴火来的时候不是下着雨嘛,俺还让你们晒晒来着。”

    姚管事听罢,右手立时往脑门上一拍,“哎呀,我咋把这茬给忘了!那什么……大虎啊……”

    “没事,没事!姚管事您是贵人多忘事,只要您别忘了给俺记上柴钱就行。得了,俺家里还有点事,柴俺就给您搁这了。”说完不等姚管事反应便急急忙忙退出了院落。

    被王大虎拂了面子,姚管事心里很是不悦,待侧身看到树下默默劈柴的人影时,阴沉的脸上蓦地浮现出一抹奸笑,伸腿便往某人辛苦劈好的柴堆上踹,“哎呦喂~疼死我了!”

    树下的人听到这总算是有了反应,起身抬头间,李墨那双明亮而又冷漠的眸透过浓密的刘海看向了姚管事。

    姚管事一边哀嚎一边观察她,双手抱着右脚在散落一地的柴木旁单脚跳动,脸上松垮的赘肉跟着上下颤抖,叫人看得好不腻味。

    “莫丫头,你是成心和我过不去是吧!柴木哪里不好堆偏生往这摆!今天你若不把所有的柴劈好堆好,今天就别想吃饭!”姚管事故意使坏,似乎吃定李墨不敢顶嘴。

    而李墨还真没有还嘴,只是弱弱回了句,“哦。”

    昨天,为逃离司马翠茹的纠缠,李墨正预备连夜出城,可惜百密一疏竟碰巧遇上城门封锁,再加上钱袋也为人所盗。

    于是乎,为避免露宿街头顺便攒点盘缠,李墨只能委曲求全,把自己给卖了。

    “唉~”李墨叹了口气,斜了一眼散在地上的柴木,又瞥过一眼堆积如山的松木,真是无语望苍天,她能在天黑之前劈完就不错了!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为了生计她只能承受,想罢李墨提气又是一斧头劈下,但回想起昨天自己那个傻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不好说偏生要说“我会劈柴烧火。”,现如今沦为烧火丫头实在怨不得谁!

    好在自己怀里还藏了馒头,中午这顿总算有了着落。

    “呜……不是我,不是我啊……”突然间,一声哀嚎入耳,李墨不禁手腕一抖,斧头随之微微一偏直劈入地,她皱眉抬头,眼前幽深的回廊里三个胖瘦不一的身影纠缠在一起,李墨直起身定睛一看,只见两个龟奴拖拽着一个娇弱女子从中走了出来。女子哀嚎不断,凌乱的丝紧贴在挂有明显鞭痕的脸上,掺杂血丝的泪水就这么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流进雪白的脖颈,侵染了颈边的上等云锦。

    穿得起上等云锦,饰却不显奢华,此人想必便是这春满阁里当红花魁—金凤的贴身侍婢—初春。只是听人说金凤向来护短,今天这又是闹哪出?

    正当李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侯,姚管事从厨房里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问出了她心中所思,“呀,这不是初春姑娘吗?怎么……”

    看到姚管事,其中年长的龟奴脸色稍稍一缓,空闲的手一把揪住初春的头狠狠一拧,朝之吐了口唾沫,“我呸!什么姑娘不姑娘的,这妮子平日里就爱仗着金凤姑娘的疼惜做些偷鸡摸狗之事,如今竟敢偷拿自家主子的金缕舞衣妄想取而代之,若不是姑娘心软求,阁主定要废了她这双手!”

    当初金凤次登台便就是身着这金缕舞衣得了一舞倾城的名头,才爬到了春满阁的清倌花魁之位,三年来,金凤也只是在每个月的初三登台献舞,金缕舞衣无疑成为身份地位的象征。

    听到金缕舞衣,姚管事看向初春的神色渐染上几分鄙夷,也不再多嘴询问详细,只道:“不知阁主打算怎么处置。”

    “先收监柴房饿上三天再说,熬不熬得过就全赖她自己这条贱命!”说罢,两人双手一放,声嘶力竭的初春被扔在了地上,姚管事不管不问,只是轻凑到两人跟前,从袖子里掏出了半串铜钱递了过去,“不知阁主给金凤姑娘新点了侍婢没有?”

    龟奴接过铜钱点了点数,一边往袖里塞一边惋惜道:“晚喽,听说金凤姑娘亲点了新来的楚怀姑娘。”

    得了回复,姚管事不免有些失望,待送走两个龟奴之后只能把心里积攒的不爽泄到了初春身上,若不是念及要向上头交代,她定要多踹几脚才肯罢休。

    伤痕遍布的初春最后被关进了柴房,而李墨自始至终都未曾认真打量初春一眼,只顾低头劈自己的柴,偶尔她的目光也时不时飘向西厢房,不知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楚怀也是新来的丫鬟,仅仅比她早来三天,人长得很是清秀也很会打扮,所以即便两人虽同住一屋,遭遇却一个天一个地。

    对于这些李墨并不在乎,因为所求不同。

    但是对于楚怀的为人,李墨心里却有几分介怀,她绝不像本人长得那么无害,在自己住进西厢房那天夜里,楚怀曾偷偷出去了一段时间,且不说出去做了什么事,但从她轻盈的脚步声里就能窥探出她乃习武之人的秘密。

    一个习武之人会甘心在勾栏院里做个丫鬟吗?

    当然除了像自己这样为了一张床一口饭的例外。

    况且初春就算想取而代之,也不会傻到偷取金凤的舞衣藏在自己的房间里自毁后路,唯一的解释就是栽赃嫁祸。

    事一串联起来,李墨只觉得浑身一麻,是非之地不可久待,掐指一算三天之期将近,大后天一早官府就会解封开城,到时假借时机溜出院,出城定然顺利。

    “哗啦~哗啦~”

    上午劈柴,下午还在劈柴,幸而柴木总算在天黑之前劈完了,对此姚管事也不好再说什么,任由李墨叼着白面馍馍窝在灶旁烧火。

    亥时刚至,天已经开始黑了,只是院里院外反倒热闹了起来,灯火辉映下丝竹惬惬,

    对此,李墨已不觉得稀奇,因为这后院可隶属豫州城最大的青楼——春满阁,当初李墨从别人嘴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也着实惊讶了一把,毕竟如此简陋的后院与那豪华的前堂大庭相比相差甚远。

    “姚管事可在?”

    布帘掀起,走进一人,正是今日晋升的楚怀。

    云锦罗衣加身,档次果然是高出不少。

    纵使姚大妈身为后院的管事如今也不敢在她面前摆谱,见是她来了,连忙催促着厨娘将灶上的红烧鲤鱼起锅,然后亲自端起,屁颠屁颠地送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呀,怎的劳烦楚怀姑娘亲自过来,待老身……”

    就在姚管事快走到楚怀跟前的时候,脚下却突然一滑,身子随之猛地往前扑去,众人惊呼,不敢想象姚管事撞上楚怀的后果。

    不料楚怀动作更快,只是身子微微一侧,便轻松躲开了身材臃肿的姚管事,而前一秒还在姚管事手里的红烧鲤鱼,下一秒便祭了土地神,“呀,没拉住,姚管事您没事吧!”

    “哎呦!”没了楚怀垫底,姚管事这下可摔得不轻,再听她这么幸灾乐祸的一句,脸色自然不好,趴在地上是又疼又怒。

    这边厨房众人唯恐得罪两人,顾自忙碌,假装得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生。

    而灶头那边,李墨一直在认真地啃馒头,乌黑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

    姚管事找不到由头,也不好怒,只能自认倒霉,冲着楚怀姑娘赔笑:“没事,没事,呵呵~”

    只是转身就变了脸色,指着灶角里的李墨就囔囔道:“莫丫头!还不赶紧过来收拾!”

    李墨眼角一抽,再次沦为炮灰。

    “哦~”她应完声,连忙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进嘴里,然后抓起灶头的抹布一路小跑到两人跟前,嘴角处乌漆墨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蹭上的。

    “呀!”楚怀眼睛瞅着李墨,突然捏着兰花指大叫一声,吓得姚管事一个哆嗦,差点又坐了回去。

    见此,楚怀连忙翘着兰花指掩住上翘的嘴角,明显在偷笑,“差点把大事给忘了,前楼里的珠喜病了,现下正睡着,阁主说让我顺便过来从姚管事这挪个人。”

    一听是阁主吩咐的事,姚管事立刻精神抖擞,正要满口答应,但是当她目光扫遍厨房后,脸色变得有些为难,“可我这没有年轻姑娘啊!”

    楚怀却不以为然,一把拽住李墨的袖子,反驳道:“怎么没有,她不就是?”

    姚管事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莫丫头这副德行,能进前楼?”然后不甘示弱,拽住了李墨另外一只袖子。

    “怎么不行?总比姚管事强不是~”楚怀眉梢一挑,语气越刻薄。

    姚管事面子上过不去了,把李墨的袖子一扔,颇有些撒泼的意思,“姑娘你说行就行,人你赶紧带走,省得碍了老娘的眼!”

    然后,李墨的脸彻底黑了……

    第006章 春满阁风波(中)

    “这这这!!!”

    前楼西厢,某丫鬟房内,李墨坐在梳妆台前,双手抱着双鱼铜镜,激动的全身颤抖,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镜子里的人是谁?

    那个眉毛浓粗、皮肤枯黄,左脸还爬着一条好似蜈蚣般狰狞的刀疤的丑女人是谁?

    李墨欲哭无泪,难怪二牛认不得她!难怪那车夫要拿鞭子抽她!难怪死胖子要拿她开刀!难怪!难怪!难怪!

    “怎么了,怎么了?”

    听到李墨的哀嚎,楚怀抱起从柜子里翻出来的衣裳赶紧跑了过来。

    “这这这铜镜上的鱼刚才好像活了,我瞧见它们动了~”

    李墨苦笑回头,脸上僵硬地挤出不可思议,双手使劲磨蹭着铜镜上的鲤鱼,只是满脑子里还惦记着自己那张惊心动魄的脸。

    娘亲的易容术她是知道的,厉害之处不在真假难辨,而是正常清洗之下竟能维持三个月妆容不掉!

    天啊!她终于明白了娘亲嘴里所谓的‘保护’了,敢就是把她往死里整啊,银子忘给也就算了,居然给她画了一张丑到极致的脸,自己虽然长得不如娘亲那般倾国倾城,但好歹风华正茂啊,如今倒好,让她顶着这副尊容在江湖中行走三个月,叫她何以堪,何以堪啊……

    “哈?莫,你也太逗了吧,定是眼花了。”说笑着,楚怀递过衣裳,两轮弯月蓦地闪过一丝精光,“快换衣裳吧,不然阁主该要骂人了。”

    “嗯嗯嗯。”

    有台阶下,还不赶紧下?

    李墨赶紧接过楚怀给她挑的衣裳,果断往屏风后面钻,并以风一样的速度穿好了这身俗气的桃红罗衣。

    “不错不错,看不出来莫还是个衣架子,太合身了。”楚怀围着换好衣裳的李墨转了两圈后,又兴奋地拉起她回到梳妆台前,“来来来,再上点妆就更好看了!”

    说罢,拿起台上的胭脂水粉就往她脸上涂抹,李墨乖乖地仰着脸,非但没有反抗,而且还装出一副满怀期待的模样,仔细观察着楚怀的面部表,“真的吗?就像楚怀姐一样漂亮吗?”

    “是呢~”楚怀一边敷衍,一边给她上妆,狭长的双眼中哪里有赞美的意思。

    “看看!”上好妆,楚怀又扶起李墨手中的双鱼铜镜,怂恿道。

    浓眉还在,刀疤也还在,只是脸上又多出了两坨绯红和一张血盆大口。

    这是要去吓人么!

    李墨看得眼皮直跳,嘴角直抽,内心直颤,恨不得一刀劈了眼前仍旧一脸无害的楚怀。

    “呀,赶紧走,时辰快到了!”

    楚怀突然脸色一变,抢过她手里的铜镜随手一抛,拉起李墨便咚咚往东厢房跑,一路上大盏大盏大红灯笼高高挂起,将两人的身影拉长又缩短,匆忙中李墨似乎听到了聚在一块丫鬟们说着“世子”什么的。

    而东厢房,金凤闺阁内,阁主穿着一身亮眼宝蓝蜀锦杵在珠帘外是左顾右盼,心想这楚怀丫头怎么还没回来。

    “来啦,来啦~”

    听见声响,阁主脸上立刻笑颜逐开,甩着锦帕迎了上来,“楚怀丫头你可回来了,人呢?”

    楚怀含笑,把头一点,随即将身后的李墨拽出,又往阁主面前一送,讨好道:“阁主,您看!”

    阁主估摸四十来岁,体型偏瘦,脸上虽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眼角的皱纹还是没能盖住,眼尾像是要裂缝的核桃。

    待她看到李墨时,不由惊呼出声,“哎哟喂~”

    想她徐春满在风月场所摸爬滚打了二十余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今日却还有被吓得拍着胸口直往后退的时候。

    这人还真是丑到了一定境界,想着便冲楚怀竖起了大拇指,“楚怀丫头,还真有你的。”

    楚怀低眉偷笑,目光有意无意扫向李墨。

    而被阁主盯得头皮麻的李墨总算明白过来了,敢一切都是楚怀这妮子设计好的,她就说楚怀哪里有那么好心!

    “人找来了事就好办了,今晚咱们金凤可真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咯”

    阁主话音刚落,珠帘后遂传来一声娇嗔,“阁主~”

    娇滴滴的嗓音入耳,李墨不禁浑身一抖,想那珠帘后的曼妙身影便是今晚的主角:金凤。

    阁主喜形于色,这头忙催道:“楚怀快去伺候金凤姑娘更衣,你……”吩咐好楚怀,阁主又转向李墨,现自己还不知道她叫什么,而善于察观色的楚怀忙接过话,“她叫莫。”

    “莫?”阁主眉头一蹙,眼中尽显鄙夷之色,“什么莫不莫的,以后你就叫小桃红吧~来,跟我去前厅。”

    小桃红?敢不敢再俗点!

    李墨白眼一翻,然后很没出息地跟了上去。

    如今身前换了一阁之主,自己的待遇立马就提了好几个档次,丫鬟龟奴哪个见了她不是唯唯诺诺,规规矩矩地行礼,喊着阁主好、姑娘好。

    呸!

    李墨昂阔步,心里别提有多鄙视这帮势利眼。

    比起后院和前楼,前厅可就显得热闹气派多了。

    华灯错落,有亮有暗,点缀着奢华大厅,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醉人的香味,而那些美貌姑娘们则露着香肩伴着靡靡之音翩然起舞,穿梭在新旧恩客中痴痴地笑。

    李墨何时此种场面,一时间愣在阁主身后,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偷瞄全场,心里暗道:这就是娘亲常说的销金窟么?

    阁主出场,曲风陡然调转,春满阁的所有姑娘不约而同地簇拥过来,将公子哥们的目光全都吸引到了阁主身上。

    不,准确地来说,是李墨身上。

    “这是我们春满阁新来的姑娘——小桃红,在金凤姑娘登台之前就由小桃红先为各位客官舞上一曲。”

    说着,一把将身后的李墨推到了舞台中央,李墨还没来得及反应,舞台两侧的花灯忽然灭了,而头顶随即亮起一盏花灯,把她整个人照得清清楚楚,李墨下意识捂住脸上的疤,台下随即哗然一片,嘲讽声、起哄声、掌声交织一片。

    李墨杵在原地,只觉脸颊涨热,鼻尖都渗出了细汗,她忙将视线转向阁主。

    谁知阁主,根本不闻所动,明摆是要看她出丑。

    骑虎难下,她可如何是好!

    琴音骤起骤落,她赶紧转过身,背对台下,脑袋高速运转。

    她李墨岂是你们想利用就利用,想踩就踩的主!

    她闭上眼,回忆起娘亲当年那一舞,双臂自然张开,两手一高一低,分别放在额间和腰部,只待琴音再起。

    却不料,头顶花灯突然灭了,李墨即刻陷入黑暗,全身自动开启警戒模式。

    紧接着,一阵疾风袭来,右手掌心的劳宫||穴猛地被人摁住,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酸胀感,李墨后背一凉,意欲反击,不想耳边却传来楚怀刻意压低的嗓音,“赶紧跟我来。”

    楚怀这厮居然能在漆黑中精准找出劳宫||穴,一举将她擒住!

    李墨按压着内心的复杂,随着楚怀下了舞台。

    花灯再亮,台上的人已然换了服饰,原本俗气的桃红罗衣被一袭金色长裙取代,僵硬身影也变得婀娜身姿,更让人垂涎欲滴、面红心跳的是那双纤纤玉足。

    琴音起,美人轻踩碎步妩媚转身,宽大的衣袖随之绚烂翻飞,眉心一枚嫣红桃花钿妖艳绽放。

    琴音调转,美人莲步轻移,手如拈花颤动,身似清风飘移,旋转跳跃间,春满阁霎时鸦雀无声。

    金凤的舞固然惊艳,但没有李墨那一出铺垫,势必达不到震艳全场的效果,毕竟物以稀为贵,跳得多了终有叫人厌烦的时候。

    人比人气死人,同是春满阁的妓子,其他的姑娘们却只有羡慕嫉妒恨的份。

    “都愣着做什么,赶紧伺候去啊~”

    阁主这这一声( 走驴戏夫 http://www.xlawen.org/kan/5085/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