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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震怒。

    李墨毫不在意,拔出腰间的凤鸣刀蓦地往地上一扔,而后一把撩起秦冉的下巴,右手温柔地擦拭着她的泪眼,“我要你给她自由。”

    “莫~”秦冉闻一震,眼中泪水更盛,心里有什么东西瞬间开出了花。

    众人皆是一怔,手中的兵刃不自觉松了几分,眸中的动容转瞬即逝。

    “好!”秦坤嗓子一嚎,命众人退下。

    李墨将包袱卸在秦冉脚边,无视秦冉眼中的担忧,手捏木刀,径自朝秦坤走去。

    众人屏住气息,只见她闭目相待,脸上一片祥和,而秦坤嗤笑,扬刀扑来。

    强大的气流包裹九环大刀,地面霎时飞沙走石。

    火光摇曳,九环大刀张狂劈下,玄色身影忽而一闪,地面只剩下一条无限延伸的裂缝。

    而悬在半空的李墨悄然落于秦坤身后,她睁开双眼,眸中无喜无悲,手中的木刀蓦然挽出一个剑花,衣袂翻飞间她飞身刺向秦坤。

    众人不由讶异,她手中用的究竟是刀是剑。

    “小心啊,寨主!”秦晟惊呼,秦坤左脚往后一摆,九环大刀随即横劈,李墨左脚往右脚上一跺,身子飞得更高,躲开了他突来一刀。

    秦坤仰,只见刀尖直插而下,他连忙后仰,右手九环大刀撑地,左手猛地劈出一掌。

    不想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李墨手腕一扭,木刀霎时换了方向,在他长满老茧的手掌划开了一道口子,而后身子滚落,及时躲开了他临空一脚。

    秦坤吃疼,一声嗷叫,九环大刀弯曲,将他魁梧的身子反弹出去,他双脚蹬地,凌空跃起,双手紧握九环大刀,一连劈出十八刀,刀刀力道充足。

    李墨一惊,左手往地面一拍,身子横炫而起,犹如灵蛇,环绕穿梭于刀流缝隙之间。

    落地之时,玄衣褴褛,溢血的嘴角却挂着冷笑,“翻云十八刀果然名不虚传!”

    李墨擦去嘴角的血丝,单膝跪地,气息依然平稳。

    秦坤脸色阴沉,对她的赞美丝毫不受用,他的翻云十八刀居然没能逼出她的剑招。

    剑变刀,刀变剑,一招一式只靠速度,快若闪电,形如灵蛇,这剑法似曾相识又极为陌生,一时之间竟无从分辨。

    第028章 何故一往情深(中)

    风起云涌,月牙渐隐。***

    秦坤再度使出翻云十八刀,力度更为霸道,刀刀相逼,招式之间几乎没有缝隙可趁,一时间天地色变,火光忽明忽灭,众人抬袖相挡沙石,隐约只见李墨瘦弱的身躯在狂风中毅然跃起。

    青丝舞动,李墨左脚单立,右手挽出一连串招式优美、力度柔和的剑花。

    翻云第一刀和翻云第二刀竟轻易被她这柔和似水的剑招左右弹开,打在两边的参天古树上。

    绿叶纷落,李墨右脚猛地蹬地,移形换影竟是自投刀流,无数剑招齐,仿似行云流水,织出一片天罗地网,招招直击翻云刀的罩门。

    天下武功,唯快而尊。

    秦坤的翻云十八刀固然厉害,但在李墨这套奇异剑法下就稍显逊色。

    “爹!”

    一声惨叫撕破天际,李墨右手一抖,金丝楠乌木刀赫然压在秦坤的大动脉上,没了下一步动作。

    “行云流水剑!你是,你是!”秦坤脸色剧变,一双鹰眼几乎喷出火来,落雁山庄的名号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李墨没有接话,只是嫣然一笑,“你输了。”

    “那可未必!”秦坤凤目半眯,花白长须拂动,不知不觉被换到左手的九环大刀猝然刺出,李墨一时不慎,刀尖已没入血肉。

    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有人选择江湖道义而手下留,就一定会有人选择为保清誉而暗箭伤人。

    想要不为此心伤,就必须学会看淡。

    李墨左手紧握刀背,咬牙拔出,鲜红的血侵染衣襟,她右手微抬意欲反击,不料被秦坤骤然扣住。

    木刀落地,秦坤蹬腿,刚被拔出的刀尖再次插入胸口。

    “啊~~”李墨仰天长啸,两鬓的丝已被汗水浸湿,身子挂在九环大刀上,随着秦坤径直后退。

    “莫!”秦冉泪奔相追,双手环抱住秦坤的后背苦苦哀求,“爹爹,我不走了,我不走了,我求求您了,您放了她吧~~”

    秦坤却不为所动,冷冽目光直射秦晟,怒喝道:“还不把大小姐带走!”

    “堂堂一寨之主也不过是个伪君子。”李墨额头低垂,凌乱丝遮盖了她的神,却挡不住她一身的桀骜。

    秦坤冷笑,手肘蓦地往后一顶,正好打在秦冉的头颅,哭喊声戛然而止,秦冉全身一软,昏死在刚扑赶过来的秦晟怀里。

    秦晟哽咽,把脸一撇,既不敢去看秦冉脸上的泪,也不敢去瞅秦坤脸上的冷漠。

    “成王败寇,战场上从来就只有输赢。伪君子也好,真小人也罢,老夫势必要重掌天下大权!”秦坤说到兴奋处,一把伸出长满老茧的右手,狠狠扼住李墨的尖下巴,“你既那么喜欢跟老夫讲什么江湖道义,那老夫今日便亲手送你去阎王殿,与你那笑傲江湖的爹爹团聚!”

    “哈哈哈……”李墨大笑,嘴角滴落的鲜红,顺着她细长的脖颈蜿蜒而下,显得分外触目惊心。

    “笑什么!”秦坤左手一僵,只觉得她的笑像是寒冬里的狂风,冷得直叫人毛骨悚然

    见秦坤迟疑,她那含着痛苦的笑声更加响亮,近似疯狂,“哈哈哈,我笑你明明断子绝孙还奢望永享大权,我笑你死到临头还在这痴人说梦!”

    “啊!!!”被她语所激,秦坤倏地恼羞成怒,左手猛地往前一送,却现九环大刀纹丝不动,只有她染满鲜血的嘴角张狂扬起。

    李墨冷笑,左手握住的九环大刀铜环巨响,秦坤一愣,虎口剧震,几乎握不住刀柄,整条左臂酥麻难当。

    而后只见她左手用力一拧,九环大刀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生生拧断。

    众人相望,心中除了惊骇之外更多的是佩服。

    “啪~”刀身断裂,秦坤勃然大怒,一脚狠狠踹向李墨的腹部。

    她拼尽全力甩出刀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拍出好远。

    秦坤只觉脖子一凉,温热液体随即溢流,他怒火难消,蓦地扬起断刀,残忍下令,“放箭!”

    弓箭手听令,犹豫转瞬消失,一排箭雨直射跌落地仙界的玄衣女子。

    见状,秦晟一步踉跄,抱着秦冉差点跪在地上,噎在喉咙里的那句“二当家”再也喊不出来。

    李墨飞在空中,双眼在凌乱丝里慢慢闭上,只是她嘴角始终含笑,无声喊着两个什么字。

    月华淡出,一道白影赫然穿出地仙界。

    雪白衣袂与如烟墨齐飞舞,带出一股浓郁酒香,竟是急匆匆赶来的宫离雪。

    他一手环抱李墨的腰际,一手舞动折扇,两人周围立刻被一股强劲气流包裹,容不得一丝侵犯。

    他低垂着眼睑,见怀里的人儿胸口一团殷红,乌黑的青丝无割破他一脸苍白,他薄唇轻启,凄然溢出一句,“儿~”

    李墨浑身一震,一双酔染银光的眸子随即映入眼帘,她鼻子一酸,心中一股柔转瞬即逝。

    再睁眼时,眼中清明如镜,没有血色的双唇翕张,“宫离雪,你既不爱,何故一往深。”

    宫离雪轻笑,眸中骤然荡起柔柔涟漪,上扬的眼角已微微泛红,“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爱你。”

    两人翩然落地,宫离雪蓦地目光一凛,直视扑面而来的九环大刀,眼中杀气顿现,“秦坤。”

    看清来人,秦坤错愕难藏,硬生生收回大刀,一时气息难调,停在三步之遥,剧烈咳嗽。

    李墨捂住胸口,隐隐有鲜血渗出指缝,“放我下来。”

    “儿?”宫离雪虽不愿,却还是抵不过李墨的倔强。

    “怎么,你这个伪君子也知何为知恩图报么?”李墨仍是恶相激,也不知为的哪般。

    秦坤再次被激怒,脸上阴郁更甚,“宫离雪,我已饶她一回,此次你若再阻挡,休怪老夫翻脸无。”

    罢,又执刀袭来。

    急之下,宫离雪已顾不得两人之间的交,急忙去拽李墨,却不想被她无格开,“滚!我不要你相救,你和他一样,都是伪君子!”

    宫离雪一震,手僵在半空,眼中柔尽碎,脸上全是不敢置信,“儿……”

    断刀刺过,毫不留,正跟宫离雪置气的李墨已无暇躲闪。

    突然,她视线一花,身子一转,再次落入温暖怀抱,鼻尖萦绕的是宫离雪身上熟悉的淡淡药香,而耳旁的那句“儿”此时此刻渲染着浓浓不舍。

    刀尖扎破血肉,出一声沉闷。

    李墨一怔,脑袋随即一片空白,双眸中长笙穿着桃红罗衣哭得撕心裂肺。

    “师兄!!!”

    长笙泪流满面,一边奔跑一边哭喊。

    可此刻,李墨的世界已经完全陷入死寂。

    众人的惊呼,长笙的哭喊以及秦坤那句气急败坏的“王爷”,她统统都听不到,脑海里,心里一直回荡宫离雪那句柔和凄然参半的回答:“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爱你。”

    她缓缓转过身,两行清泪蓦地划破脸颊。

    她抱住双眼紧闭脸色煞白的宫离雪,一步踉跄,身子猛地往后倒去。

    宫离雪所有的重量仿佛都只压在她的胸口,让她闷得喘不上气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既不爱,何故一往深……”

    李墨闭上眼,只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就那么轻轻地碎了,她还来不及伸手去抓。

    “师兄!!!”

    望着宫离雪后背那把巨型九环大刀,长笙脸上血色尽失,她已经没有空余的精力去骂李墨。

    十五年来,她宫长笙注定只为他一人而活,在她的心中永远只有一个信念:他活,她活;他死,她亦死。

    长笙深深吸气,蓦地双手一挥,八根金针顿现指间。

    宫离雪危在旦夕,她已经顾不得永世不得在外人面前显露医术的誓。

    金针入体,长笙跪起身,将全身真气一并运至手掌,双手把住冰凉的刀柄,然后猛地提气一拔。

    “碰!”断刀落地,温热的鲜血即刻喷洒而出,宫离雪痛吟,转瞬又昏死过去。

    长笙和宫离雪离得极近,听到他那声悲戚低吟皆是一震。

    “相信我。”轻若鸿毛般溢出,重如泰山般入心,两人俱是泪如泉涌。

    长笙泣不成声,沾满鲜血的双手奋力撕扯着宫离雪后背的衣裳,血已经暂时止住,接下来便是缝合伤口。

    她摸出带孔金针,目光随即落在李墨挂着两行清泪的脸庞上,语不知不觉变得绝决,“师兄救你三次,两次为你舍命,你却心生防备,处处疑心师兄待你别有用心。我宫长笙是瞎了眼么,至今还对你尚存一丝期待,我真想亲手掐死你!”

    说到这,长笙不觉怒从中来,小手不由自主游向李墨的脖子,然后狠心掐住,眼泪却止不住地流淌。

    “莫姐姐,你可知当日你被天枢所伤,师兄也是这样用自己的头作线,一针一针将你后背的伤口缝合,今日该是你偿还的时候了。”说完,她手腕一转,骤然从李墨耳边拔下一根青丝,穿插入孔,专心缝合起伤口。

    李墨脸色白急促喘息,耳边还回荡着长笙的话,回想起那些朦胧画面,李墨只觉后背火烧火辣地疼,原来宫离雪口中的“肌肤之亲”指的是这个。

    身体肤,受之父母,他的青丝穿在她的皮中,她的头也缝在他的肉里。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生一世注定抵死纠缠。

    宫离雪,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029章 何故一往情深(下)

    夕阳如血,一点一点酔染着苍茫天际,余晖幽幽洒下,温暖的昏黄|色此刻却显得凄清萧瑟。

    官道上慢行的还是那架殷红马车,驾车之人也依旧是那个风尘仆仆的女子,她一直垂着头,被细碎刘海掩盖的双眸看不出悲喜,唯有如桃花绚丽的衣裙肆意在风中飘摆。

    她的名字叫宫长笙,取长生之音,取笙歌之意,是她那用自己生命保全她的娘亲留给女儿的唯一念想和祝福。

    她的童年,不比一般的孩童,有爹娘的宠溺、有兄弟姐妹的陪伴。

    六岁之前,她被寄养在一个脾气怪异的老爷爷身边,对他的印象至今还残留在那杆烟和那口酒上。

    她从小乖巧,跟随他走遍大江南北,尝遍天下各类药草。

    直到六岁那年,一个自称是她爹的青衫男子突然出现,与老爷爷大吵一架后,便把她接回了神医门,并千叮万嘱今生只能唤他师傅。

    也就是那年,她静谧的生命变得绚烂夺目,这全都归功于一人。

    他喜欢笑,他喜欢穿白衣,他喜欢摸着她的头叫她小呆瓜,他叫宫离雪。

    她知道爹爹也喜欢他,所以看他的眼神都与她不一样,那里面是全然的信任和骄傲,还有一丝丝她看不懂的东西。

    直到四年后,爹爹临终之时她才明白,那叫愧疚,因为没能及时救回他的母亲,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师妹——傅幽青。

    当爹爹逼迫她立下誓之时,她却开心地笑了,因为守护宫离雪就是她宫长笙今生所愿所求。

    至今,她仍记得宫离雪在爹爹墓碑前说的话,“长笙别怕,我会保护你”,这声音如春风柔和,却铿锵有力。

    “师兄。”长笙低吟,一颗泪珠再度抿入红唇。

    帷幔后,李墨一下子从迷离的梦境惊醒过来,刷地一下坐直身体,双膝蓦地一痛,而后是席卷全身的麻。

    她低下头,只见如墨般漆黑的青丝中镶嵌着一张俊逸的侧脸,上扬的凤眼、笔直的鼻梁、微抿的双唇、还有弧线完美的下巴,上面已然冒出些许青黑的胡渣。

    “宫离雪……”李墨凝眉,手已不自觉拂向他苍白而憔悴的脸,她小心翼翼地将凌乱的青丝拨弄到他耳后,胸口随即传来一波轻微颤动。

    李墨一惊,连忙抽回手,眼中溢满慌乱。

    她刚才在做什么!

    李墨咬住下唇,脸色愈难看。

    宫离雪,这就是你的阴谋么?想用愧疚将我永远捆绑在你身边,而后再为你所用么?

    她闭上双眼,颤抖的手慢慢摸向胸前的琉璃白玉,昨夜若不是有它相挡,她这条命怕是早就没了,后来也不至于再欠宫离雪一命。

    救命之恩,她要如何偿还……

    身下的马车悠悠晃动,李墨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她显然已经离开了天狼寨,而能带着她和宫离雪离开天狼寨的人只有宫长笙,她最后到底做了什么,竟让堂堂一寨之主哀嚎震天,莫不是血洗了天狼寨!

    马车摇晃,李墨睁眼,车厢门口蓦地溜进一绺刺目的余晖。

    夕阳入眼,她微微皱眉,护住趴在双膝上的宫离雪,双肩紧紧倚夹在车厢的边角线上,她努力地踢了踢僵硬的脚尖,只见渗满暮色的缝隙里漾着长笙消瘦的背影,她不禁再度陷入沉思。

    昨夜长笙看宫离雪的眼神太复杂,里面有痛有怨有恨也有模糊不清的爱。

    想到这,李墨不禁一愣,或许长笙对宫离雪根本不是兄妹之。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李墨正想得出神,耳边骤然传来长笙低哑的声音,一听便是哭喊过度所致。

    “对不起。”道歉一出,李墨自己也被吓到,她为什么要道歉,是因为长笙那充满悲伤的背影,还是因为自己至今还在质疑宫离雪的舍命相救?

    总之,她的心就是忍不住地揪着痛,仿佛只有道歉才能减轻她的负罪感。

    “你没有对不起谁。”长笙的语气极为冷漠,“待会抵达同福客栈你就和甄先生离开,永远别再出现在师兄面前。”

    李墨一愣,这话这语调好生熟悉,可不是当日司马翠茹在豫州城杨宅里跟她说的话么,只是司马翠茹的话里少了一丝决绝。

    “长……”李墨呆呆张嘴,只是立马便被她打断,“别喊我的名字,我们从此陌路,你这辈子就揣师兄的救命之恩好好活着吧。”

    李墨眼眶一红,天边残阳竟那般刺眼,刺得她的心都忍不住抽痛,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把活波可爱的长笙逼到这个地步。

    此时此刻,她多想问长笙一句:你既不爱宫离雪,何故一往深。

    这两个人何其相似,所以就连命运都是连在一起的么,任何人插足在他二人之间都显得可笑和多余。

    “好。”李墨哽咽道,她哪里知道长笙此刻也是泪流满面。

    李墨踢下布帘,两人再无语,她掀开白色披肩,摸向宫离雪的后背,自己的青丝就那么自然而又突兀的穿梭在他的皮肉之中。

    抵死纠缠又如何,最后伤的还不是自己。

    李墨闭上眼,两行清泪就此风干。

    黑夜终将似血残阳淹没,而殷红马车也终于驶到了同福客栈门口。

    长笙猝然拉紧缰绳,枣红马儿嘶鸣,原地踩踏停住,马车陡然一停,李墨再次惊醒。

    她小心翼翼地将宫离雪挪开,然后一把撩起布帘,利落跳下马车。

    只是双腿被压得太久,脚掌落地之时猛地传来剧痛。

    李墨一个趔趄,“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双掌擦过地面,血肉模糊,而宫长笙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看着。

    客栈门口大红灯笼高挂,每日都在此焦急等待的甄马帆依旧一袭湖蓝长衫,见她摔倒,脸上的欣喜瞬间被担忧取代,他疾步迈过,连忙将她扶起,语气里满含担心害怕,“莫侄女,你终于回来了,没事吧,啊?”

    听罢,李墨鼻子一酸,扑倒甄马帆怀里竟是委屈大哭起来。

    她又不是冷血无心之人,长笙的刻意冷漠实在让她难受。

    “怎么了?可是摔疼了?”突见李墨哭得这么伤心,甄马帆是丈二高的和尚摸不清头脑,隐隐觉得眼前这场面和气氛很是怪异。

    长笙的脸一直黑着,见李墨哭了,脸色是更加难看,转身便从车厢里摸出一个玄色包裹扔了过来。

    “哭够了没有,哭够了就给我滚!”

    “长笙,你们这是?”甄马帆听得是越糊涂,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愣是没看明白。

    哭声戛然而止,怀里随即传来李墨闷闷的声音,“师叔,你去把房间退了,顺便把老白牵出来,我不想住在这里。”

    “哎~”甄马帆毕竟在这凡尘俗世里摸爬滚打了四十余年,看这架势怕是小辈们闹了绪,他也不好去劝解什么,只好叹了口气,进了客栈。

    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嚎啕大哭,李墨觉得怪不好意思,只好一直背对着长笙,就算去捡包袱,也是倒退着步子,唯恐对方看到自己的泪眼,那模样有些好笑也分外可怜。

    包袱很沉,李墨好奇往里摸了摸,不想竟摸出了凤鸣刀,“这刀!”

    “秦坤不配!”

    秦坤不配拥有这上古神器?那她就配么?听着长笙的回答,李墨不由一呆,嘴角不自觉扬起,长笙终究是嘴硬心软。

    “你笑什么!不准笑!”

    背后随即传来长笙气急败坏的声音,李墨听了却是笑得更开心了,她分明背对着长笙,长笙又从何得知她在笑呢?

    除非她们的心从来就连在一起,所以才会那么默契,那么地知己知彼。

    李墨没有回话,她很害怕自己一开口,又会逼得长笙变得冷漠决绝。

    “小二,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马蹄声,车轮声,长笙的叫嚣声,一切都在远离,李墨始终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眼泪没有预兆再次落下。

    “哦诶~哦诶~”

    车轮声渐远,驴鸣声逼近,李墨赶紧擦去眼泪,转身只见转角处甄马帆扛着包袱使劲在拽拉着懒得不肯迈步的老白。

    许久不见,老白脾气见涨啊~

    李墨摸了摸下巴,然后果断去翻包袱,居然让她从中摸出了一根红萝卜。

    “老白,开饭喽~”李墨一声吆喝,抗衡中一人一驴立马消停,尤其是老白,两只驴眼睁得老大,蓦地踢着前蹄猛扑了过来,将喘着粗气的甄马帆远远甩在后头。

    李墨大笑,瞅着老白大快朵颐。

    “哎哟,也只有莫侄女才能制服这泼驴~”甄马帆追了上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那是~”李墨得意道,蓦地将包袱安置到老白背上,然后把绑了红萝卜和青缎的木刀往肩膀上一撂,径自前行,“走咯~”

    她右手高举,用力挥舞着分明是在跟谁告别。

    李墨知道,长笙此刻一定躲在哪个她瞅不到的角落里,一边偷偷地看着一边抹眼泪。

    宫离雪、宫长笙,我们就此陌路。

    “莫侄女等等我啊~”甄马帆把包袱往背上一甩,随即追去。

    看着走远的一人一驴,躲在客栈门口后面的宫长笙只是死咬嘴唇,任凭眼泪奔腾,心里却在大声嘶喊:莫姐姐,再见。

    后记:可惜命由天定,宫离雪、宫长笙、李墨三人注定一生抵死纠缠。

    第030章 师叔,我要退婚(上)

    翌日,阴天,是个睡觉打盹的好日子,至少李墨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坐在老白背上,低垂着头,完全无视身旁“嘚吧嘚吧”说个没完没了的甄马帆,专心打盹,一身玄色衣袍随着老白的节奏肆意翻飞。

    好吧,她也只剩下这一身玄衣了,前夜那身玄衣已经被秦坤的翻云十八刀砍得破烂不堪,根本穿不了也缝补不了,所以她现在急需进城裁身漂亮衣服。

    “啧啧,这凤鸣刀不愧是上古神器,虽然排在七星龙渊剑之后,想来其威力和霸气实不输它,只可惜旭宇师兄在刀法上毫无造诣,看来还得我亲自出马给莫侄女你找一个用刀高手做师傅,否则就可惜这把凤鸣刀了呀~”甄马帆捏着凤鸣刀是啧啧称奇,说得天花乱坠,岂料猛一偏头,却现李墨嘴边已经流出了哈喇子,看得他那叫一个怒啊,敢他说了一路,她就睡了一路。

    “打劫!”甄马帆提气,蓦地出一声惊天怒吼。

    吓得李墨一下子从迷离的梦境里惊醒过来,刷地一下抬起脑袋,左右顾盼,怒道:“谁,谁敢劫老娘~”

    甄马帆眉头微皱,显然是敏感她这句“老娘”,见她睡眼朦胧完全摸不清楚况,遂用力一咳,一本正经道:“好啊,师叔在这说得口干舌燥,你却罔顾师叔教诲,自顾自地睡起觉来,睡觉也就罢了,身为一个女子,睡觉还流哈喇子,这也算了,一出口就是老娘老娘,成何体统~”

    这下子,李墨彻底醒了,一边忙着擦嘴一边寻思他的话。

    嗯?老娘?她说的?

    李墨心下一滞,心想秦冉这妮子还真是害人不浅,也不知此时此刻她在天狼寨是何处境。

    哎,只希望虎毒不食子,逃出来是没指望了。

    “跟你说话呢,又神游,没大没小!”

    见某人又胡思乱想起来,甄马帆忍无可忍,捏住凤鸣刀便往她大腿上拍。

    “嘶~”李墨吃疼,蓦地小嘴一憋,“师叔,你怎么打人,疼~~”

    甄马帆偏头,山羊胡须一吹,肃然道:“谁让你不尊师重道,这凤鸣刀真是那天狼寨寨主送你的?”

    “他哪里有那么好心,我抢的。”李墨神气昂。

    “什么!抢的?”甄马帆惊呼,脸色忽沉。

    自知况不对,李墨立马改嘴,“嘿嘿,不不不,他送的,是他送的。”

    甄马帆却不吃她这套,拎起凤鸣刀鞘又是一拍,疼得李墨眼泪直飚。

    “撒谎!你这孩子怎么满口谎话,性子也坏,旭宇师兄怎么教出你这么个野孩子~”甄马帆用刀鞘指着李墨,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被他这么一说,李墨不服气了,顶嘴道:“我怎么满嘴谎话了,我还不是怕一说实话,师叔你又要没完没了地问我问题!还有,我怎么就性格坏了,哪次路见不平我没有拔刀相助,结果呢?也就你们老教我要讲什么江湖道义,才弄得我一身是伤!还是我娘说的对,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后我才不要多管闲事。”

    “呀哈,还敢顶嘴!”甄马帆暴怒,举起凤鸣刀又要打她。

    说时迟那时快,李墨猛地夹紧驴肚子,老白跐溜一声往前跑去。

    “哈哈哈,师叔短胳膊短腿,打不着~”李墨伏在老白背上,扭头大笑,转瞬笑容便僵住,只剩下一脸痛楚。

    是了,所谓乐极生悲便是这般,伤口再度撕裂的剧痛丝毫不比那夜逊色。

    见她脸色大变,甄马帆自知况有异,脚下步伐跨得愈大,心急如焚追了上来,拼足了老劲才拽住缰绳,任由老白拖行了几丈远。

    灰尘扑扑,两人一驴总算安稳停下。

    “莫侄女,可还好?”甄马帆小心翼翼将李墨从驴背扶到挂满藤条的大榕树下,只见她胸口已透出殷红,懊恼道:“都快师叔不好。”

    李墨苦笑摇头,乖巧接过甄马帆递来的药丸干口服下。

    “哎,天狼寨岂是那般好惹的,好在你机灵,避开了要害。”甄马帆叹息着又递过羊皮水袋。

    李墨喝过水递回,虚弱道:“不,是运气好。”

    说完,扯出了藏在衣领下的琉璃白玉。

    虽然少了阳光的照射,然琉璃白玉依旧剔透,只是繁华宫殿下的水波纹路淡了几分。

    “这!”甄马帆瞪大了双眼,羊皮水壶差点被他捏爆,“庄主信物怎么在你手里!快,快藏起来!”

    李墨颔,将琉璃白玉藏回,庆幸道:“多亏有它,否则我定然死在了秦坤刀下。”

    李墨说得极为简单,甄马帆却能想象出当时凶险,脸色愈阴郁,半响沉吟道:“阿以后还是少招惹这些狠角色,你势单力薄,是斗不过他们的。你娘亲为人虽偏激了些,但有些话却还是说在了实处,量力而行实为最佳,打不过咱就跑,知道么。”

    “嗯。”李墨鼻子一酸,知道甄马帆是真关心自己,“只是爹娘的命令,儿不敢不从。”

    “哎,高处不胜寒,何况人人意欲夺之,阿有何打算?”甄马帆叹道,心疼李墨小小年纪却要肩负如此重任。

    李墨摇头,脸上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不过看爹爹的意思,他是希望我遵守约定接掌大位。”

    “是呢,也只有你才能名正顺接掌大位,不过师叔个人还是偏向你娘亲,大权不要也罢,至少过得逍遥自在。”甄马帆凝眉苦思,半响又道:“不妥不妥,你若弃权,天下怕是要乱,还是师兄们思虑周全些。不过,你也别有思想负担,好在你爹娘早在你出世之时已经为你寻得好归宿,有他在,你定可平安一生。”

    什么!好归宿!啊啊啊!!!

    天上降雷劈死她吧!李墨一口气没喘上来,使劲咳嗽起来,“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激动做什么,赶紧调息。”甄马帆忙撇下羊皮水袋,凑上前帮她抚背。

    李墨深呼吸,胸腔上下起伏,眼角已经湿润。

    “师叔,你说的可是真的?”李墨咬唇轻颤,显然不敢相信。

    甄马帆退回原位,山羊胡须一抚,点头道:“自然,婚姻大事怎可胡乱说的,你就放心好了,那人无论相貌还是本事绝对配得上你。”

    “不会是宫离雪吧……”李墨大胆猜想,否则这厮怎么会大肆宣扬说他们之间有婚约。

    甄马帆眉头一拧,“怎么可能,阿你莫不是对他日久生了吧!我可告诉你,你可绝对不能喜欢他!”

    谢天谢地,还好不是他。李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蓦地白眼一翻,“我才不喜欢宫狐狸。”

    “嗯?”

    听出端倪,甄马帆眉宇一紧,急忙追问,“你这丫头,莫不是真有了心上人?”

    被他一语说中心事,李墨只觉脸颊胀热得厉害,蓦地撇开脸,娇羞一笑,“嗯。”

    见她承认,甄马帆抚头直呼,“哎呀呀,还是出了幺蛾子,是哪家混小子?”

    “讨厌啦~”李墨轻推甄马帆,小女人本色顿现,嘴角含春道:“不是什么混小子啦,是爹爹从前的学生——林梓轩。我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十年前便约定好了。此番人家之所以乖乖听爹娘的话,就是想与他再续前缘,呵呵呵~”

    “林梓轩?师兄的学生?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现下人在何处?”甄马帆搓搓双臂,实在有些受不了李墨这副小女人姿态。

    “去京城了。”

    “去京城做什么?”

    “赶考啊~”

    “什么!他不是江湖中人?”

    甄马帆这下彻底疯了,豁然起身,指着李墨是一脸痛心疾,“你什么人不好选,偏生选个文弱书生,你嫁给他要怎么统管山庄啊~”

    “文弱书生怎么了,他家世清白又有远大志向,待我又极好,师叔你不也是文弱书生么,大不了我把这琉璃白玉送给李锦兮算了!”李墨毫不示弱,全然顶了回去。

    “你你你,你个孽障!”

    见他为了男人连琉璃白玉都不要了,甄马帆是气不打一处来,撸起双袖,作势便要打她。

    看到此番景,李墨脑袋一转,迅速捂住胸口假装柔弱,“哎哟~疼死了~”

    “哎!”甄马帆扬着手,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最后只能甩袖而去。

    李墨偷笑,好歹逃过一劫,而后故作焦急道:“师叔,你去哪啊,不管我了么~~”

    “去哪?我能去哪!自是前去探路!”甄马帆负手疾行,是头也不回,内心好一顿埋怨。

    旭宇师兄,你怎么就教出此等顽劣女娃,六岁的人就知道私定终身,现下可如何是好,他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烂摊子!

    甄马帆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已走出很远,抬头直视,只见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下郝然停着一辆原木马车。

    此次走得匆忙,他也没来得及弄辆马车,才害得莫侄女旧伤复,心想前去询问一声,看能不能借坐一程。

    只是他的脚步才刚跨过去,两个灰衣壮汉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一丝征兆,两把大刀便立马劈了下来,“别动,打劫!”

    “诶?”甄马帆猛地愣住,不想又被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还真碰上了劫匪!

    “呵呵,两位稍安勿躁,钱财都在我侄女身上,她就在后头。”在这生死攸关的关键环节,甄马帆果断搬出了李墨。

    可左边的麻脸大汉根本不为所动,蓦地一脚踹上他的小腹,凶神恶煞道:“这种拖延招数,俺们可见得多了,快点把钱财交出来,否则要你狗命!”

    甄马帆痛得呲牙咧嘴,苦笑道:“不不不,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啊,不信你听!”

    灰衣大汉又要动拳脚,忽的被另一个同伙阻止,“慢着,春雷你听听这风里确有金铃和脚步之声!”

    第031章 师叔,我要退婚(下)

    久不见其归来,李墨自知况有异,师叔为人敦厚,断不会贸然将她撇下,前方必有事端生。

    想罢,李墨果断牵起老白,决定上前查看。

    今天虽说是个阴天,天气却也十分闷热。

    李墨仰,望了一眼灰不拉几的天空,只觉压抑得喘不上气来。

    一路行来,大汗淋漓,两鬓碎已经完全浸湿,黏在脸颊上很不舒服,她一手拨弄头一手捏着缰绳,唯有清脆的金铃声穿插在她沉重的脚步声里欢快跳跃。

    待看到停在不远处的原木马车时,李墨下意识停下步伐,目光蓦地扫过车厢上的莲花雕刻和印染碎花的蓝色窗幕,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那日在豫州城门口当众插队走后门的马车。

    这个世界还真小!李墨无声感叹,转念又想:照师叔的脾气,若见前有马车停靠,他必定是要上前打听,眼下四周不应该没有一丝声响。

    除非……

    李墨正觉得奇怪,手里的老白忽然闹腾起来,焦虑嘶鸣之余竟要调头往回窜,显然就连老白也预感到了危险。

    李墨镇定自若,将老白栓到一旁凸起的树根上后,抓起木刀只身前往,准备一探究竟。

    她脚步一轻,猝然跃上马车,犹如一只壁虎紧紧贴在车厢顶部,身下随即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男声,“人呢?”

    李墨微微侧目,只见帷幔里骤然伸出一个毛旺盛的大脑袋,凸出的鼻梁上长满了棕灰色的麻子,当他现自己丢了玄衣女子的踪迹,急忙掀帘跳出,手里还握着一把明晃晃的腰刀。

    李墨连忙缩回头,只听正前方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春雷,什么况?”

    相比麻脸大汉,这人的声音略显高亢。

    李墨双臂一撑,身子猛地抬起,入目的竟是一个白衣公子。

    他双腿笔直,脚踢黑靴,被大麻绳左三圈右三圈牢牢绑在树干上。

    他眼脸低垂,衣着华丽,一头青丝乱散在双肩,似乎刚被人摘去了簪,嘴里还塞着一块不怎么干净的灰布。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毫不避讳的目光,白衣男子眉眼轻抬,乌黑透亮的双眸蓦地闪过一丝诧异,神中却是一副风轻云淡。

    “满哥,( 走驴戏夫 http://www.xlawen.org/kan/508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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