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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她明白,这个世道实力就是一切,无论是她,还是江家,在秦绍面前都是可以随便捏死的小角色。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与他纠缠在一起,她简直可以预见自己以后的人生,会何等悲惨。

    毕竟是可自己心意又还没到手的美人儿,见她红着眼眶面色惨白到底不忍,秦绍将人揽到怀里:“好了快别哭了,只要你以后乖乖听话,你要什么爷都给你,好不好?”

    可不管他再说什么,凝烟都只闭眼不语,只当自己已经死了。

    到了江家大门前,马车一停,被赶到车外的孙小左就立刻出声禀报:“少爷,江家到了。”

    秦绍因着急于回京处理事务路上倒也没真对凝烟做些什么,只是手脚轻薄是免不了的,此时见人已送到,恋恋不舍地将手从她衣襟内抽出来,又亲了亲她的脸:“真舍不得让你走……”

    他这么大动静江家的人早就进去通报了,管家闫忠将秦府的马车在角门外的事告与了江家大老爷江泓舟,江泓舟当即一惊:江家与将军府素无往来,这秦家的马车怎会在自家门外?继而疑惑,既然是秦家马车,又怎会停在角门?难道是二弟他……不及多想,已急忙带人迎了出去。

    秦绍撩开帘子,让孙小左将江家其他人放出来,又纡尊降贵亲自将凝烟扶下车,与她道:“爷今天还有事先走了,你乖乖在家呆着,过两日就派人来接你。”

    凝烟初时受了惊,只觉自己在劫难逃未免绝望,但她毕竟不是这世上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弱质,定下心后又哪里甘心坐以待毙,一路上已想了自救之法。

    秦绍见美人儿冷冰冰俏生生地立在那儿更是犯贱的爱得不行,只是时间不得方便,要不恨不得立刻将人拉进车内成了好事。他又死死盯了凝烟一眼,方狠下心跃上马背,带人扬尘而去。

    江奕然心知自己一时鲁莽害了姐姐,心下既痛且悔,此时被松了绑带出马车,立刻奔到凝烟身边,急切道:“阿姐,你怎么样了?那畜生可是……”却又哽咽着说不下去,“是我连累了阿姐。”

    凝烟见他这番摸样怎会不知他心里作何想法,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姐姐没事,今日之事与你并不相干,你无需自责……”说着又拿手帕给他拭泪:“好了,这么大了还说哭就哭,羞也不羞?”

    此时慢了一步的蓝田暖玉也跟了过来,停在二人身前,哀声泣道:“小姐……”

    凝烟见他们尚都安好便放了心,“好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把眼泪擦擦,先进府再说。”

    江泓舟到了角门时秦绍的人早已走得远了,此时见侄子侄女,奇怪道:“奕然、凝烟你们怎么在这儿?”想到管家来报的事情,又问:“你们可曾遇到秦大人?”

    凝烟见了大伯父便心知今日自己和秦绍相遇之事必定瞒不住了,但她也没想要瞒谁,所以并不惊慌,同弟弟一起行了一礼:“请大伯父安。”

    江奕然自幼失母所以比一般同龄孩子要成熟一些,此时也勉强恢复了镇定,回道:“回大伯父,今日小侄同姐姐到郊外上香,偶遇秦统领在外办差,秦统领担忧我们姐弟安危,便亲自送了我们归来。只是秦大人还有要事待办,所以不曾停歇急急走了。”

    “哦,这样么。”江泓舟自然是知道秦绍的,虽不知他怎会亲自护送江奕然姐弟,但他深信侄子为人所以不疑有他,只当如同自己刚刚所猜想二弟已经靠向了秦大将军方才如此,便道:“也罢,既然如此你们早早回府休息吧。”

    进了自己和弟弟的院子,凝烟让人守着屋门,二人在房内商谈。

    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凝烟的两个丫鬟和弟弟江奕然,只要她不说,相信家中无人会知道此事。但那禽兽走之前扬言过几天派人来接她,这其中的意思很明显,是要纳她为妾。如此此事必将瞒不了多久,她要赶在那之前将问题解决。

    凝烟知道,她虽是江二老爷的嫡女,但没了亲生母亲,在江家的位置比弟弟更尴尬,说白了,她的婚事也只是李氏一句话的事。江家和权势滔天的秦大将军比差了不止一等,所以如果秦绍真要纳自己为妾,江家谁会护她?李氏恐怕巴不得她去做小,何况在能攀上秦家这棵大树的前提下。她不是不知道,父亲如今正夹在太子和秦大将军之间为难——江泓林倒不是因为什么忠君爱国,他只是在比较两方所能给自己的好处。相信如果知道秦绍要纳自己为妾,父亲估计也是愿意的,他知道凭着江家的家世还不够给秦家唯一的公子当嫡妻,但侧室却是没问题的,而这对他来说就够了。

    如此想来名义上的父亲母亲都是靠不住的,她只能去求祖父了。

    将以上的猜想同弟弟说过,凝烟又低声道:“奕然,你听好,一会儿你去祖父那里后,不要隐瞒今天的事,把秦绍要纳我为妾的话说与祖父,并须暗示祖父一下父亲今日的情况,然后求祖父为我们做主。”

    江奕然倒了杯水递给她,犹疑道:“如果,祖父不答应,怎么办?”

    说了这么多凝烟的确有些渴了,因时间紧迫急急喝了一口,却不想被水呛到:“咳,咳咳,不,咳,不会的……”

    江奕然见了急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别急,喝慢点……我只是担心,毕竟秦家势大,祖父总要为大伯父和父亲考虑,只怕……”

    凝烟明白他的意思,这个社会常人是不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孙女赔上两个儿子的前途,可他们的祖父不一样。倒不是说祖父多么重视她,而是凝烟太了解祖父的性格,他绝不会让江家的女孩儿去给别人做妾自毁清誉。

    江家老太爷江善景学识渊博,为人清高孤傲,虽一生不曾出仕,但因学生中很有几个极为出色的人物,使其颇有声望,而他自己也甚是看重名声——这点正是凝烟之所以绝对肯定他会护着自己最大的依仗。

    只是如今江老太爷已经不大管事了,她必须赶在父亲知晓前让祖父做了决定,否则父亲先斩后奏将她送给秦绍,祖父也无可奈何——她贞洁已失,此生只能是秦家的人了。

    江奕然换了衣服去见祖父后凝烟也急急去绣楼整理了一下,按照规矩先去面见李氏,报告今日外出的情况。

    这时蓝田暖玉二人也恢复了往日从容,主仆三人到了李氏的院子,待门外的婆子进去通报后站在檐下等候。

    如今已是深秋,白日天气还好,到了晚间却起了风,也越发的冷,只站了片刻,凝烟就被吹得瑟瑟发抖。

    足足等了两盏茶的功夫,进去通报的婆子才慢吞吞地出来回话:“大小姐真不好意思,夫人她现下身子不舒服,说您平安回来就好,今日就不见您了,免得把病气过给您,让您早点回去休息。”

    凝烟听了也无丝毫不满:“那请你告诉母亲,既然如此女儿就不打扰母亲休息了,明日再来给母亲请安。”

    凝烟带着丫鬟往回走,蓝田暖玉也只恭敬跟着,没有为自家小姐不平的意思,凝烟早就教导过她们,无论什么话,都要到了自己地方才能说,万不能在明处被人抓到把柄。

    何况李氏那个女人,也只能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这么多年了,她们都不稀的说她了。

    其实虽然李氏这样不给凝烟脸面,可她却一点都没不高兴,这样的女人成不了什么大器,没有必要和她一般见识。

    想到李氏在父亲面前娇嗔的样子,凝烟心里一笑,难得她还有几分天真。

    只是不知道还能保留多久。

    回了绣楼,凝烟也没换衣服,只是随便拿了本书靠在榻上看。

    果然,很快就有下人来请,老太爷在书房等她。

    或许因为江老太爷的书房空间太大,凝烟进去后感到一丝阴冷。

    一边儿跪着的江奕然见到姐姐进来,冲她安抚一笑,便又安静地垂下头。

    凝烟走到弟弟身旁停下,头也不抬地福了下去:“孙女给祖父请安。”

    江老太爷坐在又长又宽的紫檀木书案后,整个人都隐藏在灯影里,腰背挺得笔直,一双丝毫都不昏花的眼淡淡地打量着江凝烟,冷淡又威严。

    许久,方听见江老太爷略带疲惫的声音响起:“起来。”

    “是。”江凝烟起身站定,目光落在江老太爷身后挂着的一幅字上,正是他六十大寿时弟弟送的。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凝烟恭敬地垂下头,心里一片安定。

    5第五章

    “你和奕然是在寺中遇到秦家之子的?”

    “是。”

    又是一阵沉默后,江老太爷的声音不曾提高,却骤然变得严厉:“那他可曾坏你名节?”

    闻言凝烟抬起头,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很重要,将决定着自己今后的命运。她从容而坚定地看着江老太爷:“不曾。”

    ……

    “你出去吧。”

    虽然没有得到祖父明确表态,但凝烟相信,自己过关了。

    出了书房,回去的路上她和正往江老太爷书房走的父亲遇到,心中不由微嘲:她这父亲大人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给父亲请安。”

    江泓林看着女儿,嘴唇翕动两下,最后只道:“回去休息吧。”

    “是。”

    看着父亲的背影,凝烟不着痕迹地冷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带着丫鬟离开了。

    江凝烟走后江老太爷便不再开口,江奕然有些不安:“祖父……”话音却被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

    “进来。”

    进来的是江老太爷身边的小厮江川:“太老爷,二老爷来了。”

    江老太爷眉头微皱:“让他进来。”

    “是。”

    江泓林进了书房,目光仅从儿子身上一扫,便对江老太爷行礼道:“儿子给父亲请安。”

    江老太爷看着这个二儿子,心中不由一叹。他生有两子一女,这几个孩子里,最得自己和亡妻宠爱的就是这个小儿子,但要说最像他的,还是大儿子。这小儿子近年未免太迷恋权势,也太善钻营了一些。

    江老太爷直接道:“你今天来,是为了凝烟的事吧。”

    江泓林见心思被点破也就不再拐弯抹角:“回父亲,正是。”

    江老太爷目沉如水,语气平板:“你有何打算?”

    江泓林略微迟疑了一下,却仍道:“父亲,秦公子要纳烟儿为妾,说心里话,儿子自是不愿的,烟儿毕竟是我和慧茹唯一的女儿,这样着实有些委屈了她。可是……如今秦大将军在朝中势头正劲,拒绝的话难免会得罪于秦家,于家中的前途也是有碍,未免因小失大。所以儿子想,看看能不能和秦公子商议,让烟儿为侧室,毕竟秦公子还未娶妻,烟儿以后若是有了一儿半女,儿子在朝中的位置再跟着动动,到时能将烟儿扶正也为可知……”

    他话音一落,才发现书房内安静异常,见父亲坐在前面神色莫测,不禁心下一紧,垂下头去。

    而听了父亲这番话的江奕然早已瞪大了双眼,像是不认识他一般,顾不得祖父还未开口,大声道:“父亲,秦绍平日仗势横行为非作歹,为人卑劣跋扈,您怎么能因为怕得罪秦家就把姐姐嫁给这样的人?!”

    听到儿子如此大逆不道地反驳自己,江泓林大怒:“放肆,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

    “你才是放肆!”江老太爷站起身猛地一拍身前书案,怒声道:“为父平日是如何教你的?如今你竟然要卖女求荣!好,好,真是我养的好儿子!”

    “父亲息怒,儿子并无此意!”江泓林连忙冷汗涔涔地跪了下去,强辩道:“儿子全是为了家族着想,并非一己私欲,还请父亲谅解!”

    江奕然见祖父勃然变色生怕他气坏了身体,跪在原地急声相劝:“请祖父息怒!”

    江老太爷今生有如此声望靠的就是读书人的傲骨,他一生不曾向强权低头,如今听儿子大放厥词怎会不怒?

    缓缓坐下靠着椅背平息片刻,见儿子孙子都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无力地叹了口气,他已经老了,这个家还能管几天?

    “行了,都起来吧。”

    父子二人见书案后的老人平静下来,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是。”

    江老太爷又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儿孙缓缓道:“前几日红玉送了书信过来,说甚是想念家里人,只是近来身体不大好,不能回来……说来为父已经多年没见过红玉了……”

    江红玉是江善景唯一的女儿,江善景同何家大老爷何观棋是至交,曾为子女指腹为婚,后何观棋得罪权贵,被派往偏远之地蜀南,任泽州知府一职。蜀南处于大兴王朝边境,蛮荒贫瘠,何家走之前江老太爷仍是信守承诺,将年仅十三岁的女儿嫁给了年岁相当的何家二儿子。只是不想何家二儿子体弱,到了蜀南后水土不服,没有几年就去了。江红玉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因膝下无子,便从大房过继了一个男孩儿,独自守着家业过活。

    江泓林不知父亲为何突然提起大姐,小心应道:“何家与江家是世交,相信何家不会亏待大姐的,请父亲不必过于挂心。”

    江老太爷点点头,又道:“话虽如此,可你大姐嫁得远,这么多年也没回家几次,前些年何家二儿子又没了,她如今在何家孤儿寡母的,也难为她了……近年家中对她也的确照顾不到,如今她病得坏了身子,为父看凝烟这孩子性子稳重体贴,便让她到她姑母那里去侍疾吧……待你大姐好了再接回来。”

    “这……”江泓林知道让凝烟去侍疾只是借口,目的是为了避开秦家之子,可他尚是犹疑:“那秦公子能这么容易就放手吗?”

    江老太爷又有上火的趋势:“把我们家的女儿逼得背井离乡避他,他不放手,还想怎么样?!”

    江泓林不敢再多说:“儿子听父亲的就是。”

    “事不宜迟,明日就送了她去吧。”说完这句话江老太爷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都下去吧。”

    “祖父要送我去蜀南姑母那里?”凝烟听到弟弟带回的消息不禁一怔,继而摇头:“不,我不能去,你还这么小,我若是走了……我去见祖父!”

    “阿姐!”江奕然紧紧拉住她,“你别去,祖父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就断不会再更改了……奕然也不想离开阿姐,可在京中,家里护不住你啊……”

    凝烟怔然:“不会再更改……”

    此时天已经晚了,江奕然不能多留,安慰了姐姐两句离开了绣楼,出了门,又黯然地在下面站了良久才缓缓走远。

    凝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本以为祖父只是让父亲回了秦家的人,却没想到祖父会送她离京。祖父虽说过几年风头过了便接她回来,但她知道,恐怕这一去此生也难回了。她对在何处生活并不在意,但她实是不愿现在就离开弟弟,江奕然年纪尚小,江家又如此复杂,她如何能放心将弟弟独自一人留在险地?

    江凝烟这边儿夜不能寐,但造成这个现状的罪魁祸首却快活得很。

    秦绍接到的消息是六皇子私自出了宫,皇帝忧心爱子安危,命他找到人后安全送回来。

    六皇子是永定帝最小的儿子,他最宠爱的舒妃所出,如今十六岁,和秦绍年纪相仿,两人很是臭味相投。

    秦绍回京后直接去了城西一个贵族的庄子,那里正是京中权归流连忘返地销金窟,六皇子出宫多是来了此处。

    秦绍是这里的常客,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正和一帮子纨绔寻欢作乐的六皇子。

    “小妖精,我抓住你了,看你还往哪儿跑……”

    “滚!”秦绍一脚踹开神志不清地扒着他大腿的男子,进了六皇子专用的房间:“殿下好兴致啊。”

    “是秦统领来了……”六皇子笑嘻嘻地抱着两个绝色美人,放浪形骸:“你如今可忙得很,连本皇子都找不到人。怎么,今天得空来玩玩儿?”

    秦绍眯着眼靠在依偎过来的美人儿身上,语气难得地正经:“是皇上让臣来接您回宫。”

    闻言六皇子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继而没听见一般:“既然来了,那就玩儿痛快了再走!来,陪我喝一杯!”

    秦绍便也不再提起,接过美人儿递过来的酒杯同六皇子喝了,转而揽过一边的到暖玉温香玩乐起来。

    其实这种地方早已他见得惯了,不只这里,整个京都周围都隐藏着不少这样地地方,不过这儿是其中最有名的一个;它最奢华;最昂贵;能满足客人地一切要求和欲望……只要你有钱。

    “秦大人,今天似乎兴致不高啊……”说话的是京兆尹高大人的公子,亦是秦绍的手下,两人从小就认识,关系很好。

    秦绍今天见了凝烟这如玉美人儿,自然对这些见得惯了的风尘女子越发腻烦,兴致缺缺地靠在长榻上任由美女服侍,回味般叹了口气:“你不知道,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少有的美人儿,那神韵……可惜皇上派人寻我,不曾上手。”

    高世安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笑道:“大人看中的,必定是少见的大美人儿,这儿的庸脂俗粉确实比不了……今天虽没得手,但早晚也是您的人。”

    这绝对是他经验之谈。

    秦绍长得不坏,俊美风流,乍一看上去,当真是一表人才,可惜他白顶着这么一副好皮囊,人却坏得要命,且荒淫好色,只要是他看上的女子,无论家世高低没有逃得过他的手掌心的。高世安一听秦绍的话,就知道那个美貌女子,怕是要掉进火坑了。

    回味着在善缘寺偏殿中所见美景,秦绍浑身血液开始急速涌动,他快速的上下晃动着跪在身下女子的头,终于将隐忍多时的欲望发了出来。那女子被射出的液体呛得咳嗽了起来,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秦绍一把揪住那女子的头发,将那东西使劲在她的脸上擦了擦,然后毫不怜惜地一脚踢开:“滚吧。”

    6第六章

    江府东院。

    一大早,江泓舟的妻子廖氏便听下人说二夫人的丫鬟过来了,待她见过那丫鬟让人送走,不由与身边的赵婆子叹息道:“真是造孽,好端端的惹上了这活阎王,可怜了凝烟这孩子……蜀南那种地方,真真是……”

    赵婆子在廖氏没出门时就跟着她,知道二房的小姐同自家夫人关系亲厚,此时也很是同情:“奴婢往日也觉得大小姐人品样貌都是极难得的,如今大了,正想着什么样的人家才配得上,却不想遇到这种事……”

    廖氏没有女儿,因凝烟时常过来和她说话,早已把她当成半个女儿,此时忆起往日凝烟陪在她身边的情景,红了眼眶:“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赵婆子只能安慰她:“夫人也不必过于忧心,奴婢看着大小姐是个有后福的。”

    廖氏擦擦眼泪,站起身:“唉,希望如此吧。走,既然弟妹有了身孕不能劳累,你就跟我去看看吧……”

    因是出远门,凝烟早早就起来了,正指挥着屋里人收拾行李,就有小丫鬟来报:“小姐,东府的大夫人来了。”

    凝烟想着大伯母必是知道了自己要出远门的事,反正她早晚要去辞行,这时见了也好。

    把廖氏迎进屋内坐下:“原该侄女去您那儿,您怎么倒亲自来了?您坐,暖玉,看茶。”

    廖氏拉着凝烟坐下,她怜惜凝烟姐弟俩早早没了母亲,往日待他们很是不错,如今见侄女落到如此下场,心中难受:“好孩子,我听说你要去你姑妈那儿,这山高路远的,老太爷怎么放心得下……”

    凝烟笑笑:“您不必担心,路上的事祖父必是安排妥当了的。”

    廖氏点点头,又道:“你这次出远门,东西得准备齐全才好。如今你母亲有了身子,恐怕顾及不了你,今早便让人请我过来看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你也别和伯母见外,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凝烟感激一笑,知道在这个时代出远门是路上多是不方便,也不推辞:“母亲也是好意,侄女在这谢过大伯母了。只是侄女第一次离家,也不知道还缺些什么,还请大伯母帮着指点指点。”

    “你这孩子,和我还客气。”廖氏拍了拍她的手,强打起精神去给凝烟整理行装去了。

    除了衣物药材等重要物什,路上带的人也要仔细挑选。家里指定了两个老嬷嬷路上照顾她,凝烟也把自己贴身伺候的两个丫鬟蓝田暖玉亦都带上了,为了保护她的安全,廖氏还特意选了四个身手不错的护院。

    收拾停当,凝烟到厅堂辞别父母。

    江泓林见此番势必要得罪秦家了,对这个女儿也迁怒起来,只随便交代了她到了蜀南要听姑母的话就让她走了,而李氏从始至终都不曾出现。

    从厅堂出来,江奕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姐姐,虽然他是赞成送姐姐离开的,但他还是难受。

    凝烟又去祖父那里辞行,待祖父交代过后,她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祖父,孙女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江善景挥挥手:“说吧。”

    “孙女走后,请您亲自教导弟弟,并允许他搬来和您同住。”

    听了她的话江老太爷突然沉默下来,而凝烟就这样跪着等他答应。

    终于,前方传来江老太爷和缓的声音:“好吧,祖父带应你了。”

    凝烟安下心,又磕了一个头:“孙女走了,请祖父勿以孙女为念,保重身体为要。”

    出了江老太爷的书房,江凝烟看着身后的弟弟,忍着心中不舍,仔细交代:“姐姐走后,你就搬来祖父这里,有祖父在,家里不会有人欺你……我把孙妈妈留下了,以后就由她照顾你,她是从前跟着母亲的老人,你要尊敬她……以后有什么事,都要想清楚了再做,万不可再冲动行事,凡是不懂不明白的,就去问祖父……学业上,姐姐知道你一向用功,但也别累着自己……”

    江奕然闷闷听着,凝烟交代一件,他就应一声是,待出了江府,才泪眼汪汪地叫了她一声:“阿姐……”

    凝烟微笑着看着这个两世都让自己视如生命的少年,唤了她很久没有叫过的小名:“然然……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姐姐就是这么唤你的。”

    江奕然点点头,哽咽难言:“记得。”

    凝烟用手帕给他擦了擦眼泪,美丽的眼睛中满是温柔:“姐姐走了,不要哭,过些时日我还会回来的。”

    江奕然用力点头,然后他抬起头,郑重道:“阿姐,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然后当很大的官,那时我就亲自接你回来,再不让人欺负你。”

    听了弟弟的话她心中不禁变得极软极暖:“好,姐姐等你。”

    凝烟此时还不知道,自己这次偶然的离开,会在弟弟心中种下一枚权欲的种子。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弟弟,终于转身上了马车。

    如果说前世她已经和弟弟死别,那么,这世就是生离。

    一别万里,相逢何期?

    从京城至蜀南,要先从6路行至水路。江家仆妇体谅凝烟第一次出远门,又恐她晕车,少不得一路指点些知道的山水给她看。蓝田生性活泼,倒显得有些兴奋,叽叽呱呱说个不休,凝烟虽心中忧心弟弟,但也含笑听着。

    江凝烟此行江家的安排是先用马车送她到京都附近紧临裕江的天水镇,然后从那里坐船沿裕江到达蜀南,这样不但快捷,也安全很多。

    傍晚凝烟一行人终于到达天水镇,只等在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出发。送凝烟来天水镇的是管家闫忠的儿子闫贺,待凝烟进了客栈的房间休下,他自带了人出门去检查座船并行李。

    那船是一艘载重千斛的大江船,又宽又大又稳,船家也极精干熟稔。闫贺很是满意,仔细查验过后,便放心别过船家,自回店去报告。

    闫贺早已跟着父亲办事,能力也不错,凝烟对他也放心,听了他汇报完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凝烟早早就起了,从客栈到码头并不远,凝烟想着好不容易出门一次,想多走走看看,戴了面幕,带着下人一路行去,把周围的环境看了个明明白白。到了码头,船家早已在此等候,待凝烟等人到了,再次检查过行李,她便让闫贺带着其余人回去了。

    凝烟刚上了船,就听岸边有人喊:“快看快看,江里有人!”

    她闻言朝那人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人影在不远处挣扎着,并且正顺着水流离她所在的船越来越近。

    船家见凝烟看着江里的人影不禁有些不安,这种事他见得多了,行船之人最忌乘客死于船中,往往气息未绝便卷了席子丢入水中。他怕惊着这官家小姐,便劝道:“小姐,要开船了,请您进舱休息吧。”

    凝烟倒不害怕,但也点了点头,又看了那处几眼,隐约觉得这游过来的人似乎在见过,正要向船舱走去,突然瞪大眼睛,她想起来了:江里的人正是在善缘寺被秦绍侮辱的少女!

    一时间她心下纷乱,眼前又闪过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双眸,思付片刻,对船家道:“快,让人把江里的人救上来!”

    “这不好吧……”船家自是不肯,对她道:“江小姐,那人是死是活,是好是歹都不定呢,要是救上来,死在小人的船上,那岂不是……”

    凝烟打断他:“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难道眼睁睁看她淹死?你放心,这人我见过,是个贫苦人家的女儿,不是坏人。我们总不能让她就这样漂在水里,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死。你先把人救上来,我让人请个大夫来替他医治,一应费用我来出,你看如何?”

    蓝田暖玉一向对凝烟言听计从,此时见那船家还在犹豫,便也道:“我家小姐让你救人你便去救,若是出了什么事,自也有我们担着!”

    船家无奈:“好吧,既然小姐善心,那小人就令人将那孩子捞上来就是。”

    待那少女被捞上来放在甲板上,凝烟走近一看,惊讶地发现她竟然还清醒着。少女比她上次在寺庙中见到时更加虚弱,但眼神清亮,见到她后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然后便定定地看着她。

    现在天气寒冷,少女躺在那瑟瑟发抖,凝烟让婆子将她抬到船舱,然后令蓝田着人去请大夫,又让暖玉去找身合适衣服。

    到了船舱,凝烟走到她身边,试探着问:“你还记我吗?”

    少女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

    凝烟见她似乎有些紧张,紧紧抓着身下的床单,冻得青白的纤细手指更显得骨节分明。她怜惜地握住,虽然入手冰凉但仍没有放开,柔声安慰:“小妹妹,你别怕,没事了。”

    7第七章

    出乎凝烟的预料,这个被她救上来的孩子很固执。

    不但强撑着要自己净身,换了衣服后也是一言不发,对每个人都抱有极大戒心。

    凝烟想到她之前的遭遇,心里倒也能够理解,心酸之余,并没有逼她。

    那天回到家江奕然曾告诉凝烟,当初在寺里他看不过秦绍的暴行,出言不逊,秦绍是打算狠狠地教训他一顿的,但静修大师救了他,却被打断了双腿。

    凝烟感激静修大师,虽然对方可能并不需要,她也想报答他,虽然他已经死了。

    既然这个女孩儿与静修大师有关,就算看在静修大师的恩情上,她也要救她。

    开船前,大夫来看过,说那孩子只是受了寒,身上亦都是皮外伤,除了要注意炎症引起的发热,其余并无大碍,开了方子便离开了。

    凝烟到底有顾虑,想了想还是让船家开船了,她不能再耽搁,秦绍不知什么时候会发现追来。

    当夜那孩子就发了烧。

    暖玉去煎药,凝烟亲自看着她,不时接过蓝田递来的帕子给她降温。

    凝烟不知道她之前又遭遇了什么,一晚恶梦不断,嘴中不停含糊呓语着,直到喝了药,才紧紧抓着她的手睡去。

    “小姐,您去休息吧,奴婢在守着就好。”看那孩子安静下来,暖玉小声劝道。

    折腾一天,凝烟也确实累了,正要起身,却发现那孩子将她的手握得极紧,她竟挣脱不得。

    蓝田见了要上来帮忙,凝烟抬手拦了:“算了,就这样吧,你们也忙了一天,休息一下吧,我在她旁边歪歪就是了。”

    她记得,白天自己握住这孩子的手的那刻,她的眼神,是多么让人心疼,就像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一样。

    前一世刚知道父母车祸时的弟弟,也是这样看着她。

    凝烟合衣床边躺下,让暖玉另拿了衾被给她。

    船舱内烛光微微,映在那孩子的脸上忽明忽暗,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漂亮得不似真人。这样的社会,这样的身份,这张脸会给她带来何等灾难,凝烟已经不愿去想。

    沉沉睡去。

    苏莲岂是在温暖和香气中醒来的。

    春天般的温暖,玫瑰花般的香气,让他以为尚身处梦中。就算是梦,他也多久没这样安心过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睡颜,他不由嘲讽地笑了一下,小妹妹么?真是个蠢女人。

    这样想,他心里又有些不舒服,继而想,自己为什么要不舒服?于是这种不舒服让他更加不舒服起来。

    身体还是没什么力气,他又闭上眼。

    昨日阿七去秦家将自己救出来,他们逃到这里,遇到追兵,阿七受了伤和他失散,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想来自己运气真的不坏,被人逼着跳到江里竟然也被救了,而救他的这个人自己还认识。

    京兆江家的小姐,被秦绍看上竟然敢逃跑,他该说有家族的庇佑真是不错么?

    家族……他的家族已经不存在了。

    熟悉的寒意又泛了上来,却被手心的温度驱散。

    他才注意到,自己竟一直抓着她的手……一直抓着。

    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却仍不曾放开。

    手里的肌肤温暖滑腻,柔若无骨,苏莲岂第一次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他长得再漂亮,也不是女人。

    凝烟毕竟不习惯身边有人,所以睡得并不安稳,当身边的人呼吸越来越急促时,她立刻醒了过来。

    看着身边的人满脸通红的样子,她急忙伸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怎么又发烧了?

    “小姐,你醒了?”蓝田端着水盆进来。

    “他好像又发热了,药煎了么?”凝烟下了床,让蓝田给苏莲岂擦脸。

    “暖玉已经去了,小姐饿了吧,我去端早饭。”蓝田将帕子放在苏莲岂的额头,又伺候凝烟简单梳洗了下。

    “恩,去吧。”

    凝烟自己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换下昨日的衣服,回过头就见那孩子怔怔地看着她。

    她不禁有些惊喜:“你醒了?”

    苏莲岂没说话,片刻又闭上了眼,只跳动的睫毛暴露了他的紧张。

    心跳快得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凝烟过去将他扶起来,并没注意到对方的异样,柔声道:“一会儿先把药喝了,吃些东西再休息,好不好?”

    片刻后暖玉就把药端了进来,“小姐,药好了。”

    凝烟接过来喂他,见他喝了一口后眉头紧皱,想起这中药极苦,便与暖玉道:“你去拿些蜜饯来。”

    谁知苏莲岂听她这样说,竟一把将碗抢了过去,一口将药喝了,把碗还给她,将头偏到了一边。

    他根本就不是怕苦好吧。

    凝烟却不由失笑,别扭的小孩子啊。

    这时蓝田也把早饭端了进来,因是在船上,只是简单的粥和小菜。

    蓝田暖玉伺候俩人吃了饭,凝烟便在屋内陪着床上的孩子,让她们二人也去吃些东西,然后她们若是愿意在外边看看两岸的风景也可以,只是提醒她们注意别掉到江里去喂鱼。

    船行得久了,过了最先的新鲜劲儿,人就容易闷躁,瞌睡上头,待吃了午饭,就有些昏昏欲睡。苏莲岂自苏家没了以后,从不曾如此放松过,加上病还没好利索,前一刻还听江凝烟说话,下一刻就睡了过去。

    凝烟也拿着本书念得困了,正靠在窗边迷迷糊糊的,突然听到蓝田在外低声喊了两句,惊醒过来,起了身,但见那孩子在她身边睡得香甜,阳光从江面之上反射进来,满室跳动,船舱内格外温暖舒适。她心情舒畅了几分,轻手轻脚地开门问蓝田:“怎么了?”

    蓝田道:“许嬷嬷晕船了,吃了带来的药也不管用。先前一直撑着,这会儿看似是不行了,要寻小姐拿个主意。”

    凝烟略微沉思一下,吩咐道:“你去船家那讨个方子,他们行久了船,想必是知道的。”

    说着赶紧回去收拾妥当,随暖玉去了隔壁,因着许嬷嬷年纪大,又是大伯母给她的人,住的舱房条件并不差,这会儿一同来的钱嬷嬷正守在一旁。

    许嬷嬷难受得要死要活,看见凝烟进来,还拼命挣起身来要给她请安。

    江凝烟忙把她按了躺下?( 良宵赠千金 http://www.xlawen.org/kan/5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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