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部分阅读
恼怒到了极点,“好一招声东击西,你们在此吸引本座的注意,王怜花就去神仙居作乱,还烧了媚娘的画像!”
“王爷明察,飞飞自来此处并无不当举动,众人皆可为证。如今快活城中出了事,王爷不去查找作乱之人,反而来为难我等女子是何道理?”白飞飞言行进退有度,举止落落大方,一宫之主的风范尽显无疑。
快活王一代枭雄,自不会被几句话劝服住:“拿下你们严加审问,就知道你与王怜花是否同伙了。”
沈浪上前两步挡在白飞飞身前:“仁义山庄今日之所以赴邀前来,除了受朱爷所托带走朱七七外,更为在寿宴结束后解决与你的私怨。既然快活城刀兵已起,不妨提前些把咱们的恩怨理清。我沈浪此刻就为仁义山庄上下几十口人命讨回血债。”
熊猫儿也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不会趁人之危。沈浪与你的仇恨较之我的更深,我将机会让给他。若你落败身死,我们的仇怨也算两清。若你今日没有死在沈浪剑下,我再来找你报仇。”
快活王双眼血红,大笑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儿子,有情有义,识得大体,好,很好!”
在场宾客原是慑于快活王威势前来,见势不妙已走了大半,留下来的多是些与快活城有嫌隙又胆大不怕死的,准备浑水摸鱼伺机报复。
朱富贵趁乱拉了朱七七就要离开,安排好的人手正在城外等着接应,他已经想好了,等出了快活城就带朱七七回汾阳城,从此再不接触江湖事务。
谁知朱七七竟挣脱了,跑过去张开双臂护在快活王身前,冲沈浪和熊猫儿喊道:“你们不能杀他!”
熊猫儿已知朱七七是快活王亲生女儿,他们今生断无可能再有发展,但一时间还无法对她忘情,皱着眉道:“七七,你让开,这是上一辈结下的仇恨,你不明白。”
朱七七只管摇头:“就算他以前做错过事,但他已经改了、不会再做坏事,你们就不能放过他吗?”
若说熊猫儿最喜欢朱七七什么,那肯定是她的善良和天真,但如今他只想皱眉:“七七,将心比心,若是朱爷那时真的死在快活王手里,你如今还会这么说吗?”
“可……爹他没事,我都原谅他了,他不是坏人……”
“你爹是没事,可别人的父母永远不能活过来了。”快活王挥手将朱七七送到一边,对沈浪说:“放心,本座做过的事不会不认,本座的命就在这儿,你若有本事就尽管来拿。”
朱七七还想扑过来,被朱富贵紧紧按住,口中犹在喊着:“沈浪,你要是伤害我二爹我不会原谅你的!”
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传来一阵大笑,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果然有趣,不愧是我的亲妹妹、你的亲女儿,帮亲不帮理这一点真是像足了你!”
16王城陨落
【16】
众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男子摘下兜帽和面甲,从普通的快活城守卫摇身变成了个年轻公子。见人群中多有不识得他的人,拱手向四周一礼,扬声介绍自己:“在下王怜花。七七姑娘虽然是我妹妹,但在下的排行却比她还低一位,人送绰号王八儿,意为王八的儿子。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场面轰然一乱。王怜花自称是朱七七的亲哥哥,又说朱七七是快活王的亲女儿,那他的父亲,他口中的“王八”,指的不就是……但快活王的义女怎么就成了亲生女,又从哪里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
别人尚且试图在脑中理顺这混乱的关系,朱七七却忍不得:“你少来和我攀亲戚,谁是你妹妹,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朱七七才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哥哥!”
“是不是你可说了不算,”王怜花满不在乎地拉开领口,露出胸膛上的一块伤疤,对快活王道:“你说对吗?这里原本有一处胎记,但生得实在太过难看,所以即使会落疤我也还是把它挖掉了。”
快活王神情萎顿,无言看向远方。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收场。半晌,快活王闭上眼叹息道:“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王怜花啪啪击掌两声,同样身着快活城服饰的下属黑蛇捧着一个匣子穿过人群走过来,王怜花接过来双手捧着奉到快活王面前:“妹妹生辰,哥哥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贺礼奉上,请王爷代为收下吧。”
快活王侧过身不肯接,王怜花便在他面前将匣子展开。
“啊!”对面有人看见匣中之物,不由得惊叫一声。
那里面装着一个牌位。
“方才不小心毁掉了朱夫人的画像,此物就算做赔礼之用。王怜花在此恭祝王爷一家团圆。”
朱七七已气得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冲过去死死攥住王怜花前襟:“王怜花,你什么意思?你敢侮辱我娘?”
“我说七七,在场估计只有你还不明白了。你是柴玉关与李媚娘的亲生骨肉啊。”王怜花轻而易举拉住朱七七手腕,有意无意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作掩护。
朱七七冷笑道:“你胡说什么,我爹是朱富贵,不信你去问我爹。爹你说是……”
这时候,她才发现朱富贵脸色惨白,一语不发。
人总是在某个瞬间忽然成长,朱七七就是这样。她恍然觉得有些事既清晰又明白,怎么之前就一点没注意到呢。从那次她被白飞飞抓走再回来之后,很多事她都没有细想过。快活王看到她的玉佩时震惊的神情,下人们偶尔的窃窃私语,沈浪、熊猫儿对她忽如其来的冷淡,快活王执意接她到快活城,收她为义女,竭尽全力满足她讨好她……这些昭示着真相的事情,怎么之前,她就一点没注意到呢。
朱七七愣得像是又中了一次摄魂大法,目光僵直着喃喃自语,王怜花凑近了才听到她说的是:“他不是我爹,我不要他做我爹。”
王怜花同情地看了同样失魂落魄的快活王一眼,啧啧叹道:“为什么不接受他,他和你娘倾心彼此,连家传的玉佩都交给了你娘。”
朱七七仿佛惊醒般大叫起来:“你胡说!我娘……我娘她一定不是自愿的!”
“是吗?那她为什么让你一直戴着强Bao了她的人送的玉佩?为什么给你起名叫‘七七’?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从那玉佩上刻的字来看,他还真是一片深情。”
“我娘爱的人只有我爹!柴玉关不是我爹!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朱七七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喊道:“我不要听你说。爹,咱们回汾阳去,咱们这就走。”
“你住口!”见王怜花还要再说话,快活王猛然间狂性大发,使出十成功力向王怜花攻去,可惜盛怒之下失了准头,被王怜花灵活地闪身避开。
快活王此刻向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不管不顾,见面前有人劈掌就打。他功力深不可测,铁拳门门主不慎吃了他一掌,虽有内力护体仍断了几根骨头,当场昏了过去。
“快闪开,他已经走火入魔,见人就杀!”沈浪与熊猫儿对视一眼,联手向快活王攻去。
看来李媚娘真是快活王的死|||||||穴,他将致人疯魔的药粉藏在匣子中,打开盖子药粉散出,吸入一点就会中招,可笑快活王连这个都没发现。王怜花冷笑一声,跃身一剑刺向快活王。
色使阿音与赶过来的气使宋离试图加入战圈相助,被快活王一声喝退,只得紧盯战局以便伺机保护快活王。
白飞飞叫手下宫女拿出疗伤药物,喂被快活王击伤的数人服下。
趁众人调息之际,白飞飞深深一礼,面带惭色道:“当年家母白静受柴玉关哄骗,助纣为虐,配合柴玉关以宝藏为饵骗走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虽后来一代大侠沈天君代为追回部分,但柴玉关此人狡诈无耻,还回去的秘籍多有遗漏不全之处,其实他已留下副本自己研习。如今家母年迈,思及过往之事,每每悔恨不已,深恨当年受柴玉关蒙蔽做下错事。今日飞飞此来,就是为了弥补家母当年之过,逼快活王归还当年盗去的秘籍,给众位一个交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宫主今日相助我等,足见心中诚意。”神通派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息道。听了他的话,不少人点头赞同。白飞飞暗道,这道人在这些人中颇具影响,看来王怜花收买他确实值得。
向场上缠斗的几人望去,沈浪、熊猫儿和王怜花三人联手下,快活王渐落下风,三人中以沈浪使出的天绝剑法威力最强,多年赏金猎人生涯也给了他无数对敌经验,乍一看见快活王露出破绽,剑锋马上缠上去破了快活王的护体内力。
快活王单膝着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熊猫儿见了心中到底不忍,背过身去:“我不会乘人之危,他如今已落败,我……我不能杀他。”
“那便多谢猫兄让出机会给我们二人了。”王怜花对沈浪笑道,“沈兄与他仇怨最深,沈兄先请。”
宋离冲过来拦在快活王身前,横着剑警惕地看着沈浪。快活王却在此时恢复了些许意识,将宋离推开。“沈天君的儿子要我的命,让他杀便是!”
沈浪的剑尖已经抵在快活王心口,却犹豫着不能刺下去,他向来不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手,以快活王的年纪也不大可能再去害人……但血海深仇,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
白飞飞见时机已到,迅速给埋伏在暗处的白静递过一个并不显眼的信号。
“你们不杀他,我来!”一个身影像夜枭般从空中俯冲过来,双掌直取快活王胸口。待看清来人,快活王狂笑着啐道:“他们想杀我我无话可说,就凭你也想杀我?”
来人戴着黄金面具,声音像掺着砂土碎石般干涩嘶哑,正是快活王的原配妻子白静。仇人重伤,此等机会白静焉能放过,运掌向快活王打去,快活王抬掌相迎,两人内力短兵相接,连周围空气都因内力激荡而波动不已。
未等阿音和宋离出手,二人双双喷出鲜血,手掌还相连着,头颅却垂了下来。
一代枭雄终因年轻时的风流债就此殒命。而那个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女人也终于在得偿所愿后随仇家而去。
快活城与幽灵宫众人在两人尸身前跪下送行。
白飞飞安排人手将白静遗体送回幽灵宫安葬,心中一片空洞与悲凉。她的仇人快活王和白静都死了,然而他们的阴影不会很快散去,要忘了他们大概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飞飞,节哀顺变。”沈浪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
重生以来第一次,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甚至在心里,她正期盼着有人能听她说说话。
有什么哀好结,白静的死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在白静近日服的药中加入剂量微少的剧毒,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征兆,但积少成多,到运功到极致时积累在体内的毒药就会要了她的命。
“这……这不可能,飞飞,我不会相信的。”沈浪被她的话惊住,“你连自己的娘亲都下得了手?”
“谁说她是我娘?知道她的脸是怎么毁吗?柴玉关与她是原配夫妻,却心狠手辣骗她饮下一碗堕胎药,她追杀柴玉关,碰倒了灯盏才引起幽灵宫大火。她自己的孩子早就不在了,我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抱养来的孩子。这些年她但凡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母女亲情,或是真正把我当成|人而不是工具去对待,我都断不至于杀了她。”
沈浪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倾身抱住了她。等她稍微平静下来才说:“快活王已除,你大仇已报,不如和我到仁义山庄看看。”
未及回话,白飞飞就见到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第一次猜不透这个弟弟在想什么。
“抱歉让你误会,但我与柴玉关没有血缘,也并非你姊姊。”她道。
17山庄疑云
【17】
有这么个地方,世人妄想拥有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玉液琼浆、山珍海味顿顿可享;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取之不尽;奇珍古玩、秘籍孤本随手可得。
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只要进了迷藏山庄,你就成了孤魂野鬼,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只有在无尽的空虚寂寥中独自徜徉,等着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小四和驴蛋听到“魂飞魄散”几字,又向对方身边凑了凑,两个人彻底挤在了一起。
熊猫儿抬手敲了百灵的头:“大白天的瞎说什么,你当是在讲故事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呢?我告诉你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百灵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一脸委屈:“大哥,传言就是这么说的呀,不信你到街上问问去。”
“街上人都知道了,你还说这不是讲故事?”
“猫儿,你错怪百灵了。”听得津津有味的沈浪执起茶壶为他们续上杯,解释说:“迷藏山庄的传说最近刚刚兴起,而且似乎已经出过事了。仁义山庄收到委托查访江湖人士失踪案,线索正指向所谓的迷藏山庄。”
快活城一役后,熊猫儿仍拒绝了丐帮的邀约,回到山神庙与百灵等人照常生活。
快活城彻底消失了,色使、气使虽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阻止它的土崩瓦解。宋离来山神庙看过熊猫儿一次,他明白熊猫儿的苦衷,并不因此记恨。他已决定云游四海,从此闲云野鹤悠闲度日。熊猫儿看着昔日好友接受了现实,心中也大感宽慰。
今日闲来无事到仁义山庄找沈浪喝酒,正巧百灵讲起这段市井传闻,熊猫儿心里并不如何相信,在他看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是百姓心中念想,说不定就是谁幻想出来这么个山庄,一传十十传百才传出百灵口中这个故事。
然而沈浪说确有其事,那便大有不同了,沈浪断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就跟你去这迷藏山庄走一趟,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猫儿此言正合我意。”
沈浪安排他们几人在客房住下,与熊猫儿约好明日卯时从仁义山庄出发去往迷藏山庄所在的浮屠山。
***
浮屠山是城郊一座不算险峻的小山,因形状神似佛塔而得名。沈浪与熊猫儿二人在山脚下下了马,抬头向山上仰望。
“以前我带百灵他们来过这里踏青,没见山上有什么山庄啊,破庙倒是有一座。”熊猫儿打着哈欠。
沈浪笑了笑,提步走上前人踩出的小路,对随后跟上的熊猫儿道:“那就上去看看,不入浮屠上怎么找那尊作乱的大佛。”
这座山并不高,他们不一会就爬到半山腰,再往上走时山上却忽然起了雾,二人打起精神戒备,加快脚步,很快就看见一座宅邸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再上前几步,两人同时念出了匾额上的字:“迷藏山庄!”
“怪了,看位置好像是那座破庙,难道这山庄是破庙改建的?”熊猫儿绕着院墙走了几步,疑惑道。
“应该是了,大雾中只能瞧个大概,我们先在外面走一圈,看看这庄子有多大。”
两人很快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宅子并不大,却在短时间内吞噬掉了十几个人,其中不乏好手。它里面到底暗藏什么玄机?
“你猜山庄的主人欢不欢迎我们上门做客?”沈浪嘴角上带着笑,他总是很乐意面对未知的挑战。
“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人出来迎接,肯定是不欢迎我们了。”熊猫儿活动双手,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没关系,反正我这辈子私闯民宅也不止这一次了。”
他本欲把门砸开,拳头还没接触到大门,只听吱嘎一声轻响,两扇大门缓缓向里侧打开了。
***
白飞飞推开大门,没有毒箭飞针,也没有躲在暗处伺机杀人的刺客,看上去这就是一幢普通的宅院。她并未放下心中警惕,山上浓雾弥漫,这山庄内却一片清朗,未必不是暗藏杀机。
她挥手招呼身后几人:“跟紧,不要走散了。”
三日前,幽灵宫迎来了一位稀客。
“白宫主,我大哥和沈少侠去那个闹鬼的山庄已经好几天了,我担心他们出事,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以求救,只好来麻烦宫主您了,希望您看在往日情谊份上帮我一次,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说到交情,白飞飞与百灵实在称不上交情有多深,甚至前世算是小有过节。百灵心系熊猫儿,当然不愿熊猫儿一心扑在朱七七身上,因此很是盼望朱七七与沈浪能在一起,好断了熊猫儿的念头。不过这一世,她们的交集就少了很多。因白飞飞隐瞒身份和白静绑架她的事,百灵对白飞飞有点惧怕,但既然有求于人,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幽灵宫的人并没有多问她什么,直接把她带到了白飞飞面前,她心中忐忑,直接说明了来意,见白飞飞没有答应的意思,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白飞飞道:“迷藏山庄的事我也听说过,摆明了是等人往下跳的陷阱,沈浪和熊猫儿也去凑这个热闹?你不如让仁义山庄多派人手直接荡平那个小山庄,不愁找不到人。”
百灵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仁义山庄已经派过人去找了,可他们都没能回来!”
白飞飞本不愿去趟这趟浑水。不过上次在快活城,江湖人心中幽灵宫阴森诡谲的印象稍有改变。若能破了迷藏山庄,幽灵宫定会声名大振,可行的营生也会多些。她既要振兴幽灵宫,少不得冒些风险。
思及此处,白飞飞便应承下来。
前世她便经历过所谓“鬼庄”,但那是快活王设计来诱捕幽灵宫主的计谋。此次快活王已死,百灵口中的迷藏山庄也和前世鬼庄不在同一地点,二者应该并无关联。
她知道此行危险重重。沈浪和熊猫儿几天未见人影,她并不认为他们是出了事陷在山庄中,但足见事情棘手,他们不能在几天内轻易解决。
“要我去也可以,但有件事我需要你告诉我——我娘白静上次抓你所为何事。”白飞飞站了起来,背身对着百灵。“你不用担心,当初掳走你的是我娘,如今她已经不在人世,我也不会为难你。”
百灵犹豫了一下方说道:“当初你娘用我大哥的性命要挟我,要我替她找一个人。她还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否则她随时可以来杀了我。”
“她要找的人是谁?”
“她派人把我带到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上,让我沿着痕迹找起,我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只能确定那是个男人。我们最后跟到了一处泥沼,她没有再让我找下去。”
白飞飞知道白静不会突发奇想找人,更不会轻易放弃,其中必有隐情。“等从迷藏山庄回来,带我去那里看看。”
百灵见她答应,喜得连连点头。她虽对幽灵宫不抱多少希望,但听熊猫儿提过白飞飞武功不弱,此时多一个人支援熊猫儿总是好的。
***
两扇门在他身后渐渐合拢。珠宝玉器昨日他已见识个够,今日又换成了旷世奇兵。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剑鞘刀柄上装饰着难得一见的宝石翡翠,鲜亮夺目,露出的锋刃寒气逼人。
沈浪叹了口气。
那天刚进入山庄时,只是片刻的恍惚就不见了熊猫儿的身影。他深知熊猫儿的本领,只是略有担心却不慌乱,独自向宅邸深处走去。
山庄中处处装饰精致,亭台轩廊错落有致,假山池塘的位置也颇为用心。但山庄内既无人声,也听不见鸟语虫鸣,倒是与传闻中相符。只有自己踏在石板地面的脚步声,听久了十分单调乏味。沈浪边走边扬声喊道:“猫儿!”
自然无人应他。这里就像远离尘世的一方空间,将一缕幽魂困在其中,又寂寞又孤单,久久不得解脱。
沈浪已觉得不对,一来这里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上不少,二来这宅子似能干扰人的心绪,不知是否与在山上吸入的迷雾有关。
他已打起全副精神,面上却仍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不时叫一叫失踪之人的姓名,没人回答便权当自娱。
以他的步速,没花上半个时辰已把山庄走了一遍。各处房屋纤尘不染,像是常常有人打扫,但此刻却都不见人影。推开最后一扇门时却稍有不同。屋中摆了张红木桌子,桌上摆满了白瓷盘,盛着的菜肴汤羹还冒着热气。
沈浪对着虚空说道:“主人家如此盛情款待,沈浪就却之不恭了。”
他自顾自在主位上坐下来,替自己斟了杯酒。透明的液体刚从壶口中倾出,醇厚的酒香便扑鼻而来。沈浪拿起杯子嗅了嗅,不由笑了,若猫儿也有如此待遇,肯定要先喝个痛快。
18跫音轻响
【18】
白飞飞睁开眼,周围空无一人。与她一同进入迷藏山庄的算上百灵共有五人,现下皆不知所踪。进去之前,她特意留下如意和另五名宫女在山庄外面伺机接应,不知她们是否也出了状况。
眼下境况白飞飞心中有数,山庄主人既要装神弄鬼,势必要将众人分开以便各个击破。要对付不知具体数目的敌人,既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自乱阵脚,否则敌暗我明,生还的希望及其渺茫。
她的第一想法是先寻到出路,有后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环视一圈却没见到大门所在,白飞飞立刻向最近的院墙走去。丈余高的红色外墙看着没几步路远,她走了半刻却始终不能靠近,总有低矮的树丛或石桌石凳挡住她的去路。白飞飞稍一沉吟便知事情不对,停下脚步不再试图翻越院墙离开。
奇门遁甲。在一座山庄里用上这种手段,主人家为留住客人真是煞费苦心。
对于八卦演算之术,白飞飞只是粗通一二,并无把握能破了山庄中布置,无奈之下只得另寻出路。白飞飞已注意到这里安静得惊人,并无鸟兽人声,只有自己的脚步传来轻声回响。极致安静下的好处是敌方不容易偷施暗算,坏处是几乎可以确定在这里孤立无援,胆子小些的人若联想到传闻中游荡在这座山庄中的孤魂野鬼,估计更要两股战战迈不得步了。
白飞飞边走边思索来之前便想过的问题。来迷藏山庄的人,要么为求财要么为扬名,从宣告失踪的那些人来看,除了沈浪和熊猫儿,其余人几乎没有多少名气,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抓了这些无名小卒的目的何在?难道真是闲得以害人为乐?
白飞飞脚步越走越快,不知为何心中格外烦乱,不愿分神细想这些事。恰巧面前正有一间屋子,白飞飞心里一亮,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进去先探探究竟,只要小心应对,应不至于在小小一间屋子里出什么意外。
“姑娘留步!”正要向屋子走过去,忽听背后一身大喝。
白飞飞猛地拔剑回身,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人,面色干枯蜡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嵌在长瓜形的脸上分外不协调。
“你是谁?”白飞飞紧盯着他,这人不知跟在她身后多久,若非他主动现身自己竟毫无所觉,实在令她心有余悸。
那人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指了指自己的双脚,那里缠着厚厚几层布料,再加上一定轻身功夫的话,足够掩盖他的足音:“姑娘有所不知,这里的石板地面有蹊跷,我挖开几块看过,每块石板下面都有或大或小的空洞,踏上去发出的声音能影响人的心绪,逐渐夺去人的理智。”
“你是谁?”白飞飞依旧问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长叹一声,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和姑娘一样,我也是个被困在这里的人。不知姑娘可允许在下与你结伴同行,寻找出去的方法?两个人总要比孤身一人安全些。”
白飞飞不置可否。面对未知的环境时,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多出一份保障,前提是你能确定另一个人不会背地里捅你一刀。
“姑娘?”
“先生的提议正合我意。不过我刚刚进来,对这里一无所知,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要仰仗姑娘才对。”中年人连连摆手,憨厚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别扭和滑稽。
那中年人甚是热络,主动撕下外衫前襟递给白飞飞。白飞飞依言将鞋子包好,不知是出自内心暗示还是这办法真有作用,再走路时心境确实清明不少,也不见了方才的烦躁。
中年人告诉白飞飞,他已进入这个山庄三天了,始终没能寻到路出去。白飞飞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因不知是敌是友,他一直跟在后面观察,直到白飞飞要进房间查探才出言阻止。这里很是诡异,据传有的房间中有蛊惑人心之物,看了很可能会被迷惑,再也不能出去。
白飞飞知道他所言不尽不实。真的被困三天还有力气说这么一长串话,连他沙哑的嗓音都像是伪装出来的。房间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凭“据传”二字可无法说服她。
他二人向山庄东南方走去,中年人自称略通阵术,这几天已测出庄子的阵眼就在东南角,只需再花些时间便能破了山庄中的障眼法。
“有缘相聚,还未请教姑娘姓名?”大概真是几天没开过口,中年人很喜欢说话,不时与白飞飞攀谈两句。白飞飞不好与他相处得太僵,偶尔答上两句。至于姓名,她随口答了句“有缘自会知晓”,也同样不再去问中年人姓甚名谁。
中年人不强逼她回答,微笑着换了个话题:“都说迷藏山庄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知道姑娘是为何而来?求财,探宝还是寻人?”
“寻人?”
“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有不少人进了迷藏山庄就再没出现过。我看姑娘不是贪财的人,因此大概是为寻找这些失踪的人而来吧。”
白飞飞笑道:“先生这可猜错了,我就是听说了这里的金银珠宝才慕名前来的。”
中年人笑了一下,专心看路不再说话。
约走了一半路程,白飞飞停下脚步低声对中年人说:“左手边的房中有动静。”
中年人呆了一呆,也皱眉看向左手边那幢二层尖顶小楼,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庄内危机重重,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可惜白飞飞从来不是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在近旁的树上折了一小段树枝,运劲射向紧闭的窗子,树枝穿破薄薄一层窗纸落进屋内,隔得距离稍有些远,连树枝落地声都微不可觉。白飞飞几步走到屋前推开了门,中年人在身后“唉”了一声,只得快步跟上。
“看来我们很幸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中年人抢在白飞飞前头挤进屋内。底层并不大,整齐地摆放着桌椅小几,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两侧墙壁上是几幅字画,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笔。
他们没上二楼便退了出来。
“丢进去的树枝没在地上,我推测地下另有玄机,树枝触动了地上机关,已经掉下去了。我仔细看过,地面上没有裂痕,能让整块地面裂开又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设计这屋子的工匠当得起一句鬼斧神工了。”白飞飞看着自动闭合的房门,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先生说得对,这里的确不简单。”
后来的路上白飞飞始终沉默。中年人又说起他在山庄内遇到过的怪事,他在这里看到了各色珠宝,足以让是金钱如粪土的雅士动心;他也品鉴了不少古籍珍本,确实饶有趣味让人流连。
“还有一次我看到了我的心上人。”中年人笑着说,眉眼柔和下来,连那细长的眼睛都亮了些许,但他的面色无奈又惆怅,“那时候我就确定这里会致人产生幻觉。我知道她是假的,是我脑中幻象,但还是忍不住和她多说了几句。那时候我还想,迷藏山庄也不过如此,号称能满足人的所有愿望,果然徒有虚名。”
不知不觉已走到中年人所说阵眼所在。那里是一处假山,较真的山峰少了些嶙峋陡峭,但风骨逼人,与周围亭台相和,自有一番风趣。若不是为了害人,这山庄的设计者也算是个妙人。
中年人抬手指了指假山顶端,道:“若我所料不错,只要毁了这处山顶,我们就可以跃出围墙重见天日了。”
“那么先生请。”
中年人面有难色,沉吟半晌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武功低微,实在没能力凭一双肉掌破开山顶。”
白飞飞双手将佩剑奉上。
中年人一脸苦笑,作势要去接。白飞飞却适时收回手,飞身而上直奔假山顶而去,她倒要看看那里面还有何玄机。
白飞飞的身影一闪,忽然消失无踪。
中年人仿佛毫不意外,静静站在山下仰望了好一会,直到确定白飞飞没有再下来,他才收回视线,闭目叹了口气。
“那上面有个洞,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再也上不来了。”正当中年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假山背面传来。白飞飞施施然走过来,将中年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尽收眼底。
中年人一时无语。
白飞飞怒道:“沈浪,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19迷雾层层
【19】
中年人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提气跃上假山,行动之轻盈灵活与他自己口中的武功低微相去甚远。见白飞飞跟了上来,他纵身一跳,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怪石之中。
过了一瞬,白飞飞听见他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下面很深,小心些。”这回他用的是自己原来的声音,在深洞中转了几转后传到白飞飞耳中,反而带着些不真实的低沉。
白飞飞向下看去,洞中不透日光也没有灯火,仅能从沈浪的声音推断出洞口离洞底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假山的高度,这洞深达地底,不会武功的人跳下去大概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下面闪现出一点微弱的火光,原来是沈浪掏出火折子固定在岩壁之上。借着微光的指引,白飞飞使出轻身功法跳了下去。
然后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更糟的是,她跳下来时带起的风把火折子吹熄了。在绝对的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让白飞飞觉得无端气恼和尴尬起来。这深洞隐藏在假山中间,自然不可能有多宽敞,白飞飞要和沈浪保持距离着实不易,只得退了一步靠在洞壁上。
好在沈浪已知趣地取出一只新的火折子弄亮。火光映着那张蜡黄|色的脸,让白飞飞不由得火气再次涌上:“你最好解释清楚,我不是随便就能被骗过的人。”
那张假面上适时地现出老实的神情,沈浪道:“刚才在路上与你说的大部分是真的,这里虽然不是所谓阵眼,却是唯一的出口。”
沈浪指了指脚边。方才未来得及细看,经他提醒,白飞飞才发现脚边另有一个向下方去的斜坡,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不知通往何处。“既然已经找到出口,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沈浪道:“出去不难。但我得想办法救回那些失踪的人,顺便看看幕后的主谋是何方神圣。飞飞,你在这里多呆一会我都放心不下。这里并不安全,你先出去。我已查探过,通道里没有岔路,出口在离浮屠山不远的一处荒野上,那里并无人在守卫,你走上一刻钟就能出去了。”
“既已搀和进来,我就没想过要无功而返。我确信我有能力自保,你用不着慈悲心大发来保证我的安全。”
沈浪无奈道:“飞飞,不要任性。”
白飞飞寸步不让:“真有本事的话,就算不上是任性。”
在白飞飞毫不退让的目光注视下,沈浪到底还是妥协了。他解释道:“每间屋子下面都有暗室,互相以地道连通。监视的人不知呆在哪里,所以屋子里不安全。你那时听到小楼里的响动,是有人从那里偷窥外面,因此在园中也不一定完全脱离对方的耳目。监视的人并不是随时随地都看管着被困的人,但整个山庄中完全无人偷看偷听的只有这里。”
说完,沈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肯出去?”但白飞飞的表情已做出了回答。
沈浪脱下外袍铺在地上,示意白飞飞坐下来休息一会。为防以后陷入险境时不能视物,照明之物需省着些用。他把火折子吹熄交给白飞飞收起来。
“我到这里已经有七天的时间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山庄外的大雾你肯定已经注意到了。那就从我和熊猫儿进山庄那刻说起。”
他说到与熊猫儿失散,在空空如也的山庄中行走;又说到进入摆满美食的房间,吃下堪堪可以保命的少量食物。
不出所料,食物中被下了药。不过他吃得不多,又暗运心法定心宁神,勉强能不昏迷过去。他假作晕倒,被两个人抬到地下的密室中,( 〖武林外史白飞飞重生〗阴阳煞 http://www.xlawen.org/kan/5185/ )
“王爷明察,飞飞自来此处并无不当举动,众人皆可为证。如今快活城中出了事,王爷不去查找作乱之人,反而来为难我等女子是何道理?”白飞飞言行进退有度,举止落落大方,一宫之主的风范尽显无疑。
快活王一代枭雄,自不会被几句话劝服住:“拿下你们严加审问,就知道你与王怜花是否同伙了。”
沈浪上前两步挡在白飞飞身前:“仁义山庄今日之所以赴邀前来,除了受朱爷所托带走朱七七外,更为在寿宴结束后解决与你的私怨。既然快活城刀兵已起,不妨提前些把咱们的恩怨理清。我沈浪此刻就为仁义山庄上下几十口人命讨回血债。”
熊猫儿也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我不会趁人之危。沈浪与你的仇恨较之我的更深,我将机会让给他。若你落败身死,我们的仇怨也算两清。若你今日没有死在沈浪剑下,我再来找你报仇。”
快活王双眼血红,大笑道:“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儿子,有情有义,识得大体,好,很好!”
在场宾客原是慑于快活王威势前来,见势不妙已走了大半,留下来的多是些与快活城有嫌隙又胆大不怕死的,准备浑水摸鱼伺机报复。
朱富贵趁乱拉了朱七七就要离开,安排好的人手正在城外等着接应,他已经想好了,等出了快活城就带朱七七回汾阳城,从此再不接触江湖事务。
谁知朱七七竟挣脱了,跑过去张开双臂护在快活王身前,冲沈浪和熊猫儿喊道:“你们不能杀他!”
熊猫儿已知朱七七是快活王亲生女儿,他们今生断无可能再有发展,但一时间还无法对她忘情,皱着眉道:“七七,你让开,这是上一辈结下的仇恨,你不明白。”
朱七七只管摇头:“就算他以前做错过事,但他已经改了、不会再做坏事,你们就不能放过他吗?”
若说熊猫儿最喜欢朱七七什么,那肯定是她的善良和天真,但如今他只想皱眉:“七七,将心比心,若是朱爷那时真的死在快活王手里,你如今还会这么说吗?”
“可……爹他没事,我都原谅他了,他不是坏人……”
“你爹是没事,可别人的父母永远不能活过来了。”快活王挥手将朱七七送到一边,对沈浪说:“放心,本座做过的事不会不认,本座的命就在这儿,你若有本事就尽管来拿。”
朱七七还想扑过来,被朱富贵紧紧按住,口中犹在喊着:“沈浪,你要是伤害我二爹我不会原谅你的!”
剑拔弩张之时,忽然传来一阵大笑,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果然有趣,不愧是我的亲妹妹、你的亲女儿,帮亲不帮理这一点真是像足了你!”
16王城陨落
【16】
众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男子摘下兜帽和面甲,从普通的快活城守卫摇身变成了个年轻公子。见人群中多有不识得他的人,拱手向四周一礼,扬声介绍自己:“在下王怜花。七七姑娘虽然是我妹妹,但在下的排行却比她还低一位,人送绰号王八儿,意为王八的儿子。还请诸位多多指教。”
场面轰然一乱。王怜花自称是朱七七的亲哥哥,又说朱七七是快活王的亲女儿,那他的父亲,他口中的“王八”,指的不就是……但快活王的义女怎么就成了亲生女,又从哪里冒出个这么大的儿子?
别人尚且试图在脑中理顺这混乱的关系,朱七七却忍不得:“你少来和我攀亲戚,谁是你妹妹,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朱七七才没有你这么恶毒的哥哥!”
“是不是你可说了不算,”王怜花满不在乎地拉开领口,露出胸膛上的一块伤疤,对快活王道:“你说对吗?这里原本有一处胎记,但生得实在太过难看,所以即使会落疤我也还是把它挖掉了。”
快活王神情萎顿,无言看向远方。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今日之事究竟如何收场。半晌,快活王闭上眼叹息道:“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可以不再追究。”
王怜花啪啪击掌两声,同样身着快活城服饰的下属黑蛇捧着一个匣子穿过人群走过来,王怜花接过来双手捧着奉到快活王面前:“妹妹生辰,哥哥哪有空手而来的道理?贺礼奉上,请王爷代为收下吧。”
快活王侧过身不肯接,王怜花便在他面前将匣子展开。
“啊!”对面有人看见匣中之物,不由得惊叫一声。
那里面装着一个牌位。
“方才不小心毁掉了朱夫人的画像,此物就算做赔礼之用。王怜花在此恭祝王爷一家团圆。”
朱七七已气得浑身发抖,不顾一切冲过去死死攥住王怜花前襟:“王怜花,你什么意思?你敢侮辱我娘?”
“我说七七,在场估计只有你还不明白了。你是柴玉关与李媚娘的亲生骨肉啊。”王怜花轻而易举拉住朱七七手腕,有意无意将她挡在自己身前作掩护。
朱七七冷笑道:“你胡说什么,我爹是朱富贵,不信你去问我爹。爹你说是……”
这时候,她才发现朱富贵脸色惨白,一语不发。
人总是在某个瞬间忽然成长,朱七七就是这样。她恍然觉得有些事既清晰又明白,怎么之前就一点没注意到呢。从那次她被白飞飞抓走再回来之后,很多事她都没有细想过。快活王看到她的玉佩时震惊的神情,下人们偶尔的窃窃私语,沈浪、熊猫儿对她忽如其来的冷淡,快活王执意接她到快活城,收她为义女,竭尽全力满足她讨好她……这些昭示着真相的事情,怎么之前,她就一点没注意到呢。
朱七七愣得像是又中了一次摄魂大法,目光僵直着喃喃自语,王怜花凑近了才听到她说的是:“他不是我爹,我不要他做我爹。”
王怜花同情地看了同样失魂落魄的快活王一眼,啧啧叹道:“为什么不接受他,他和你娘倾心彼此,连家传的玉佩都交给了你娘。”
朱七七仿佛惊醒般大叫起来:“你胡说!我娘……我娘她一定不是自愿的!”
“是吗?那她为什么让你一直戴着强Bao了她的人送的玉佩?为什么给你起名叫‘七七’?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从那玉佩上刻的字来看,他还真是一片深情。”
“我娘爱的人只有我爹!柴玉关不是我爹!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朱七七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抱着头,喊道:“我不要听你说。爹,咱们回汾阳去,咱们这就走。”
“你住口!”见王怜花还要再说话,快活王猛然间狂性大发,使出十成功力向王怜花攻去,可惜盛怒之下失了准头,被王怜花灵活地闪身避开。
快活王此刻向一头发了疯的狮子,不管不顾,见面前有人劈掌就打。他功力深不可测,铁拳门门主不慎吃了他一掌,虽有内力护体仍断了几根骨头,当场昏了过去。
“快闪开,他已经走火入魔,见人就杀!”沈浪与熊猫儿对视一眼,联手向快活王攻去。
看来李媚娘真是快活王的死|||||||穴,他将致人疯魔的药粉藏在匣子中,打开盖子药粉散出,吸入一点就会中招,可笑快活王连这个都没发现。王怜花冷笑一声,跃身一剑刺向快活王。
色使阿音与赶过来的气使宋离试图加入战圈相助,被快活王一声喝退,只得紧盯战局以便伺机保护快活王。
白飞飞叫手下宫女拿出疗伤药物,喂被快活王击伤的数人服下。
趁众人调息之际,白飞飞深深一礼,面带惭色道:“当年家母白静受柴玉关哄骗,助纣为虐,配合柴玉关以宝藏为饵骗走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籍。虽后来一代大侠沈天君代为追回部分,但柴玉关此人狡诈无耻,还回去的秘籍多有遗漏不全之处,其实他已留下副本自己研习。如今家母年迈,思及过往之事,每每悔恨不已,深恨当年受柴玉关蒙蔽做下错事。今日飞飞此来,就是为了弥补家母当年之过,逼快活王归还当年盗去的秘籍,给众位一个交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白宫主今日相助我等,足见心中诚意。”神通派掌门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叹息道。听了他的话,不少人点头赞同。白飞飞暗道,这道人在这些人中颇具影响,看来王怜花收买他确实值得。
向场上缠斗的几人望去,沈浪、熊猫儿和王怜花三人联手下,快活王渐落下风,三人中以沈浪使出的天绝剑法威力最强,多年赏金猎人生涯也给了他无数对敌经验,乍一看见快活王露出破绽,剑锋马上缠上去破了快活王的护体内力。
快活王单膝着地,呕出一大口鲜血来。
熊猫儿见了心中到底不忍,背过身去:“我不会乘人之危,他如今已落败,我……我不能杀他。”
“那便多谢猫兄让出机会给我们二人了。”王怜花对沈浪笑道,“沈兄与他仇怨最深,沈兄先请。”
宋离冲过来拦在快活王身前,横着剑警惕地看着沈浪。快活王却在此时恢复了些许意识,将宋离推开。“沈天君的儿子要我的命,让他杀便是!”
沈浪的剑尖已经抵在快活王心口,却犹豫着不能刺下去,他向来不对已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手,以快活王的年纪也不大可能再去害人……但血海深仇,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
白飞飞见时机已到,迅速给埋伏在暗处的白静递过一个并不显眼的信号。
“你们不杀他,我来!”一个身影像夜枭般从空中俯冲过来,双掌直取快活王胸口。待看清来人,快活王狂笑着啐道:“他们想杀我我无话可说,就凭你也想杀我?”
来人戴着黄金面具,声音像掺着砂土碎石般干涩嘶哑,正是快活王的原配妻子白静。仇人重伤,此等机会白静焉能放过,运掌向快活王打去,快活王抬掌相迎,两人内力短兵相接,连周围空气都因内力激荡而波动不已。
未等阿音和宋离出手,二人双双喷出鲜血,手掌还相连着,头颅却垂了下来。
一代枭雄终因年轻时的风流债就此殒命。而那个被仇恨扭曲了心智的女人也终于在得偿所愿后随仇家而去。
快活城与幽灵宫众人在两人尸身前跪下送行。
白飞飞安排人手将白静遗体送回幽灵宫安葬,心中一片空洞与悲凉。她的仇人快活王和白静都死了,然而他们的阴影不会很快散去,要忘了他们大概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
“飞飞,节哀顺变。”沈浪走过来,轻拍她的肩膀。
重生以来第一次,她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甚至在心里,她正期盼着有人能听她说说话。
有什么哀好结,白静的死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在白静近日服的药中加入剂量微少的剧毒,平日里根本没有任何征兆,但积少成多,到运功到极致时积累在体内的毒药就会要了她的命。
“这……这不可能,飞飞,我不会相信的。”沈浪被她的话惊住,“你连自己的娘亲都下得了手?”
“谁说她是我娘?知道她的脸是怎么毁吗?柴玉关与她是原配夫妻,却心狠手辣骗她饮下一碗堕胎药,她追杀柴玉关,碰倒了灯盏才引起幽灵宫大火。她自己的孩子早就不在了,我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抱养来的孩子。这些年她但凡对我有一丝一毫的母女亲情,或是真正把我当成|人而不是工具去对待,我都断不至于杀了她。”
沈浪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倾身抱住了她。等她稍微平静下来才说:“快活王已除,你大仇已报,不如和我到仁义山庄看看。”
未及回话,白飞飞就见到王怜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第一次猜不透这个弟弟在想什么。
“抱歉让你误会,但我与柴玉关没有血缘,也并非你姊姊。”她道。
17山庄疑云
【17】
有这么个地方,世人妄想拥有的一切都能在这里找到。玉液琼浆、山珍海味顿顿可享;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取之不尽;奇珍古玩、秘籍孤本随手可得。
这里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
只要进了迷藏山庄,你就成了孤魂野鬼,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只有在无尽的空虚寂寥中独自徜徉,等着魂飞魄散的那一天。
小四和驴蛋听到“魂飞魄散”几字,又向对方身边凑了凑,两个人彻底挤在了一起。
熊猫儿抬手敲了百灵的头:“大白天的瞎说什么,你当是在讲故事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呢?我告诉你子不语怪力乱神啊!”
百灵揉了揉被敲痛的脑袋,一脸委屈:“大哥,传言就是这么说的呀,不信你到街上问问去。”
“街上人都知道了,你还说这不是讲故事?”
“猫儿,你错怪百灵了。”听得津津有味的沈浪执起茶壶为他们续上杯,解释说:“迷藏山庄的传说最近刚刚兴起,而且似乎已经出过事了。仁义山庄收到委托查访江湖人士失踪案,线索正指向所谓的迷藏山庄。”
快活城一役后,熊猫儿仍拒绝了丐帮的邀约,回到山神庙与百灵等人照常生活。
快活城彻底消失了,色使、气使虽使尽浑身解数也未能阻止它的土崩瓦解。宋离来山神庙看过熊猫儿一次,他明白熊猫儿的苦衷,并不因此记恨。他已决定云游四海,从此闲云野鹤悠闲度日。熊猫儿看着昔日好友接受了现实,心中也大感宽慰。
今日闲来无事到仁义山庄找沈浪喝酒,正巧百灵讲起这段市井传闻,熊猫儿心里并不如何相信,在他看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是百姓心中念想,说不定就是谁幻想出来这么个山庄,一传十十传百才传出百灵口中这个故事。
然而沈浪说确有其事,那便大有不同了,沈浪断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我就跟你去这迷藏山庄走一趟,看看是不是真有这么神奇。”
“猫儿此言正合我意。”
沈浪安排他们几人在客房住下,与熊猫儿约好明日卯时从仁义山庄出发去往迷藏山庄所在的浮屠山。
***
浮屠山是城郊一座不算险峻的小山,因形状神似佛塔而得名。沈浪与熊猫儿二人在山脚下下了马,抬头向山上仰望。
“以前我带百灵他们来过这里踏青,没见山上有什么山庄啊,破庙倒是有一座。”熊猫儿打着哈欠。
沈浪笑了笑,提步走上前人踩出的小路,对随后跟上的熊猫儿道:“那就上去看看,不入浮屠上怎么找那尊作乱的大佛。”
这座山并不高,他们不一会就爬到半山腰,再往上走时山上却忽然起了雾,二人打起精神戒备,加快脚步,很快就看见一座宅邸在白雾中若隐若现。
再上前几步,两人同时念出了匾额上的字:“迷藏山庄!”
“怪了,看位置好像是那座破庙,难道这山庄是破庙改建的?”熊猫儿绕着院墙走了几步,疑惑道。
“应该是了,大雾中只能瞧个大概,我们先在外面走一圈,看看这庄子有多大。”
两人很快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宅子并不大,却在短时间内吞噬掉了十几个人,其中不乏好手。它里面到底暗藏什么玄机?
“你猜山庄的主人欢不欢迎我们上门做客?”沈浪嘴角上带着笑,他总是很乐意面对未知的挑战。
“我们来了这么久也没人出来迎接,肯定是不欢迎我们了。”熊猫儿活动双手,将指关节掰得咔咔作响,“没关系,反正我这辈子私闯民宅也不止这一次了。”
他本欲把门砸开,拳头还没接触到大门,只听吱嘎一声轻响,两扇大门缓缓向里侧打开了。
***
白飞飞推开大门,没有毒箭飞针,也没有躲在暗处伺机杀人的刺客,看上去这就是一幢普通的宅院。她并未放下心中警惕,山上浓雾弥漫,这山庄内却一片清朗,未必不是暗藏杀机。
她挥手招呼身后几人:“跟紧,不要走散了。”
三日前,幽灵宫迎来了一位稀客。
“白宫主,我大哥和沈少侠去那个闹鬼的山庄已经好几天了,我担心他们出事,实在没有什么人可以求救,只好来麻烦宫主您了,希望您看在往日情谊份上帮我一次,我想知道他们是否平安。”
说到交情,白飞飞与百灵实在称不上交情有多深,甚至前世算是小有过节。百灵心系熊猫儿,当然不愿熊猫儿一心扑在朱七七身上,因此很是盼望朱七七与沈浪能在一起,好断了熊猫儿的念头。不过这一世,她们的交集就少了很多。因白飞飞隐瞒身份和白静绑架她的事,百灵对白飞飞有点惧怕,但既然有求于人,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幽灵宫的人并没有多问她什么,直接把她带到了白飞飞面前,她心中忐忑,直接说明了来意,见白飞飞没有答应的意思,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白飞飞道:“迷藏山庄的事我也听说过,摆明了是等人往下跳的陷阱,沈浪和熊猫儿也去凑这个热闹?你不如让仁义山庄多派人手直接荡平那个小山庄,不愁找不到人。”
百灵急得声音都带着哭腔:“仁义山庄已经派过人去找了,可他们都没能回来!”
白飞飞本不愿去趟这趟浑水。不过上次在快活城,江湖人心中幽灵宫阴森诡谲的印象稍有改变。若能破了迷藏山庄,幽灵宫定会声名大振,可行的营生也会多些。她既要振兴幽灵宫,少不得冒些风险。
思及此处,白飞飞便应承下来。
前世她便经历过所谓“鬼庄”,但那是快活王设计来诱捕幽灵宫主的计谋。此次快活王已死,百灵口中的迷藏山庄也和前世鬼庄不在同一地点,二者应该并无关联。
她知道此行危险重重。沈浪和熊猫儿几天未见人影,她并不认为他们是出了事陷在山庄中,但足见事情棘手,他们不能在几天内轻易解决。
“要我去也可以,但有件事我需要你告诉我——我娘白静上次抓你所为何事。”白飞飞站了起来,背身对着百灵。“你不用担心,当初掳走你的是我娘,如今她已经不在人世,我也不会为难你。”
百灵犹豫了一下方说道:“当初你娘用我大哥的性命要挟我,要我替她找一个人。她还威胁我不让我说出去,否则她随时可以来杀了我。”
“她要找的人是谁?”
“她派人把我带到一条很偏僻的小路上,让我沿着痕迹找起,我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谁,只能确定那是个男人。我们最后跟到了一处泥沼,她没有再让我找下去。”
白飞飞知道白静不会突发奇想找人,更不会轻易放弃,其中必有隐情。“等从迷藏山庄回来,带我去那里看看。”
百灵见她答应,喜得连连点头。她虽对幽灵宫不抱多少希望,但听熊猫儿提过白飞飞武功不弱,此时多一个人支援熊猫儿总是好的。
***
两扇门在他身后渐渐合拢。珠宝玉器昨日他已见识个够,今日又换成了旷世奇兵。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剑鞘刀柄上装饰着难得一见的宝石翡翠,鲜亮夺目,露出的锋刃寒气逼人。
沈浪叹了口气。
那天刚进入山庄时,只是片刻的恍惚就不见了熊猫儿的身影。他深知熊猫儿的本领,只是略有担心却不慌乱,独自向宅邸深处走去。
山庄中处处装饰精致,亭台轩廊错落有致,假山池塘的位置也颇为用心。但山庄内既无人声,也听不见鸟语虫鸣,倒是与传闻中相符。只有自己踏在石板地面的脚步声,听久了十分单调乏味。沈浪边走边扬声喊道:“猫儿!”
自然无人应他。这里就像远离尘世的一方空间,将一缕幽魂困在其中,又寂寞又孤单,久久不得解脱。
沈浪已觉得不对,一来这里比外面看上去要大上不少,二来这宅子似能干扰人的心绪,不知是否与在山上吸入的迷雾有关。
他已打起全副精神,面上却仍带着胸有成竹的微笑,不时叫一叫失踪之人的姓名,没人回答便权当自娱。
以他的步速,没花上半个时辰已把山庄走了一遍。各处房屋纤尘不染,像是常常有人打扫,但此刻却都不见人影。推开最后一扇门时却稍有不同。屋中摆了张红木桌子,桌上摆满了白瓷盘,盛着的菜肴汤羹还冒着热气。
沈浪对着虚空说道:“主人家如此盛情款待,沈浪就却之不恭了。”
他自顾自在主位上坐下来,替自己斟了杯酒。透明的液体刚从壶口中倾出,醇厚的酒香便扑鼻而来。沈浪拿起杯子嗅了嗅,不由笑了,若猫儿也有如此待遇,肯定要先喝个痛快。
18跫音轻响
【18】
白飞飞睁开眼,周围空无一人。与她一同进入迷藏山庄的算上百灵共有五人,现下皆不知所踪。进去之前,她特意留下如意和另五名宫女在山庄外面伺机接应,不知她们是否也出了状况。
眼下境况白飞飞心中有数,山庄主人既要装神弄鬼,势必要将众人分开以便各个击破。要对付不知具体数目的敌人,既不可掉以轻心,更不能自乱阵脚,否则敌暗我明,生还的希望及其渺茫。
她的第一想法是先寻到出路,有后路才能立于不败之地。环视一圈却没见到大门所在,白飞飞立刻向最近的院墙走去。丈余高的红色外墙看着没几步路远,她走了半刻却始终不能靠近,总有低矮的树丛或石桌石凳挡住她的去路。白飞飞稍一沉吟便知事情不对,停下脚步不再试图翻越院墙离开。
奇门遁甲。在一座山庄里用上这种手段,主人家为留住客人真是煞费苦心。
对于八卦演算之术,白飞飞只是粗通一二,并无把握能破了山庄中布置,无奈之下只得另寻出路。白飞飞已注意到这里安静得惊人,并无鸟兽人声,只有自己的脚步传来轻声回响。极致安静下的好处是敌方不容易偷施暗算,坏处是几乎可以确定在这里孤立无援,胆子小些的人若联想到传闻中游荡在这座山庄中的孤魂野鬼,估计更要两股战战迈不得步了。
白飞飞边走边思索来之前便想过的问题。来迷藏山庄的人,要么为求财要么为扬名,从宣告失踪的那些人来看,除了沈浪和熊猫儿,其余人几乎没有多少名气,设计这个陷阱的人抓了这些无名小卒的目的何在?难道真是闲得以害人为乐?
白飞飞脚步越走越快,不知为何心中格外烦乱,不愿分神细想这些事。恰巧面前正有一间屋子,白飞飞心里一亮,与其胡思乱想倒不如进去先探探究竟,只要小心应对,应不至于在小小一间屋子里出什么意外。
“姑娘留步!”正要向屋子走过去,忽听背后一身大喝。
白飞飞猛地拔剑回身,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瘦高的中年人,面色干枯蜡黄,一双眼睛又细又长,嵌在长瓜形的脸上分外不协调。
“你是谁?”白飞飞紧盯着他,这人不知跟在她身后多久,若非他主动现身自己竟毫无所觉,实在令她心有余悸。
那人像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指了指自己的双脚,那里缠着厚厚几层布料,再加上一定轻身功夫的话,足够掩盖他的足音:“姑娘有所不知,这里的石板地面有蹊跷,我挖开几块看过,每块石板下面都有或大或小的空洞,踏上去发出的声音能影响人的心绪,逐渐夺去人的理智。”
“你是谁?”白飞飞依旧问道。
面色蜡黄的中年人长叹一声,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喝过水。“和姑娘一样,我也是个被困在这里的人。不知姑娘可允许在下与你结伴同行,寻找出去的方法?两个人总要比孤身一人安全些。”
白飞飞不置可否。面对未知的环境时,两个人确实要比一个人多出一份保障,前提是你能确定另一个人不会背地里捅你一刀。
“姑娘?”
“先生的提议正合我意。不过我刚刚进来,对这里一无所知,还望先生多多指教。”
“不敢当不敢当,是我要仰仗姑娘才对。”中年人连连摆手,憨厚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别扭和滑稽。
那中年人甚是热络,主动撕下外衫前襟递给白飞飞。白飞飞依言将鞋子包好,不知是出自内心暗示还是这办法真有作用,再走路时心境确实清明不少,也不见了方才的烦躁。
中年人告诉白飞飞,他已进入这个山庄三天了,始终没能寻到路出去。白飞飞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人,因不知是敌是友,他一直跟在后面观察,直到白飞飞要进房间查探才出言阻止。这里很是诡异,据传有的房间中有蛊惑人心之物,看了很可能会被迷惑,再也不能出去。
白飞飞知道他所言不尽不实。真的被困三天还有力气说这么一长串话,连他沙哑的嗓音都像是伪装出来的。房间中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凭“据传”二字可无法说服她。
他二人向山庄东南方走去,中年人自称略通阵术,这几天已测出庄子的阵眼就在东南角,只需再花些时间便能破了山庄中的障眼法。
“有缘相聚,还未请教姑娘姓名?”大概真是几天没开过口,中年人很喜欢说话,不时与白飞飞攀谈两句。白飞飞不好与他相处得太僵,偶尔答上两句。至于姓名,她随口答了句“有缘自会知晓”,也同样不再去问中年人姓甚名谁。
中年人不强逼她回答,微笑着换了个话题:“都说迷藏山庄里要什么有什么,不知道姑娘是为何而来?求财,探宝还是寻人?”
“寻人?”
“我来的时候已经听说……有不少人进了迷藏山庄就再没出现过。我看姑娘不是贪财的人,因此大概是为寻找这些失踪的人而来吧。”
白飞飞笑道:“先生这可猜错了,我就是听说了这里的金银珠宝才慕名前来的。”
中年人笑了一下,专心看路不再说话。
约走了一半路程,白飞飞停下脚步低声对中年人说:“左手边的房中有动静。”
中年人呆了一呆,也皱眉看向左手边那幢二层尖顶小楼,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山庄内危机重重,我们还是快走为妙。”
可惜白飞飞从来不是轻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她在近旁的树上折了一小段树枝,运劲射向紧闭的窗子,树枝穿破薄薄一层窗纸落进屋内,隔得距离稍有些远,连树枝落地声都微不可觉。白飞飞几步走到屋前推开了门,中年人在身后“唉”了一声,只得快步跟上。
“看来我们很幸运,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中年人抢在白飞飞前头挤进屋内。底层并不大,整齐地摆放着桌椅小几,正对着门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山水图,两侧墙壁上是几幅字画,看不出是哪家的手笔。
他们没上二楼便退了出来。
“丢进去的树枝没在地上,我推测地下另有玄机,树枝触动了地上机关,已经掉下去了。我仔细看过,地面上没有裂痕,能让整块地面裂开又在短时间内恢复原状,设计这屋子的工匠当得起一句鬼斧神工了。”白飞飞看着自动闭合的房门,目光久久没有移开。“先生说得对,这里的确不简单。”
后来的路上白飞飞始终沉默。中年人又说起他在山庄内遇到过的怪事,他在这里看到了各色珠宝,足以让是金钱如粪土的雅士动心;他也品鉴了不少古籍珍本,确实饶有趣味让人流连。
“还有一次我看到了我的心上人。”中年人笑着说,眉眼柔和下来,连那细长的眼睛都亮了些许,但他的面色无奈又惆怅,“那时候我就确定这里会致人产生幻觉。我知道她是假的,是我脑中幻象,但还是忍不住和她多说了几句。那时候我还想,迷藏山庄也不过如此,号称能满足人的所有愿望,果然徒有虚名。”
不知不觉已走到中年人所说阵眼所在。那里是一处假山,较真的山峰少了些嶙峋陡峭,但风骨逼人,与周围亭台相和,自有一番风趣。若不是为了害人,这山庄的设计者也算是个妙人。
中年人抬手指了指假山顶端,道:“若我所料不错,只要毁了这处山顶,我们就可以跃出围墙重见天日了。”
“那么先生请。”
中年人面有难色,沉吟半晌道:“姑娘有所不知,我武功低微,实在没能力凭一双肉掌破开山顶。”
白飞飞双手将佩剑奉上。
中年人一脸苦笑,作势要去接。白飞飞却适时收回手,飞身而上直奔假山顶而去,她倒要看看那里面还有何玄机。
白飞飞的身影一闪,忽然消失无踪。
中年人仿佛毫不意外,静静站在山下仰望了好一会,直到确定白飞飞没有再下来,他才收回视线,闭目叹了口气。
“那上面有个洞,不注意的话根本看不见,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再也上不来了。”正当中年人准备转身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假山背面传来。白飞飞施施然走过来,将中年人目瞪口呆的神情尽收眼底。
中年人一时无语。
白飞飞怒道:“沈浪,你还要装神弄鬼到什么时候?”
19迷雾层层
【19】
中年人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率先提气跃上假山,行动之轻盈灵活与他自己口中的武功低微相去甚远。见白飞飞跟了上来,他纵身一跳,身影毫无征兆地消失在怪石之中。
过了一瞬,白飞飞听见他的声音从深处传来:“下面很深,小心些。”这回他用的是自己原来的声音,在深洞中转了几转后传到白飞飞耳中,反而带着些不真实的低沉。
白飞飞向下看去,洞中不透日光也没有灯火,仅能从沈浪的声音推断出洞口离洞底的距离远远超过了假山的高度,这洞深达地底,不会武功的人跳下去大概是死路一条。
就在这时,下面闪现出一点微弱的火光,原来是沈浪掏出火折子固定在岩壁之上。借着微光的指引,白飞飞使出轻身功法跳了下去。
然后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更糟的是,她跳下来时带起的风把火折子吹熄了。在绝对的黑暗中,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让白飞飞觉得无端气恼和尴尬起来。这深洞隐藏在假山中间,自然不可能有多宽敞,白飞飞要和沈浪保持距离着实不易,只得退了一步靠在洞壁上。
好在沈浪已知趣地取出一只新的火折子弄亮。火光映着那张蜡黄|色的脸,让白飞飞不由得火气再次涌上:“你最好解释清楚,我不是随便就能被骗过的人。”
那张假面上适时地现出老实的神情,沈浪道:“刚才在路上与你说的大部分是真的,这里虽然不是所谓阵眼,却是唯一的出口。”
沈浪指了指脚边。方才未来得及细看,经他提醒,白飞飞才发现脚边另有一个向下方去的斜坡,里面黑洞洞的一片,不知通往何处。“既然已经找到出口,你还在这里呆着做什么?为何要戴上人皮面具掩人耳目?”
沈浪道:“出去不难。但我得想办法救回那些失踪的人,顺便看看幕后的主谋是何方神圣。飞飞,你在这里多呆一会我都放心不下。这里并不安全,你先出去。我已查探过,通道里没有岔路,出口在离浮屠山不远的一处荒野上,那里并无人在守卫,你走上一刻钟就能出去了。”
“既已搀和进来,我就没想过要无功而返。我确信我有能力自保,你用不着慈悲心大发来保证我的安全。”
沈浪无奈道:“飞飞,不要任性。”
白飞飞寸步不让:“真有本事的话,就算不上是任性。”
在白飞飞毫不退让的目光注视下,沈浪到底还是妥协了。他解释道:“每间屋子下面都有暗室,互相以地道连通。监视的人不知呆在哪里,所以屋子里不安全。你那时听到小楼里的响动,是有人从那里偷窥外面,因此在园中也不一定完全脱离对方的耳目。监视的人并不是随时随地都看管着被困的人,但整个山庄中完全无人偷看偷听的只有这里。”
说完,沈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肯出去?”但白飞飞的表情已做出了回答。
沈浪脱下外袍铺在地上,示意白飞飞坐下来休息一会。为防以后陷入险境时不能视物,照明之物需省着些用。他把火折子吹熄交给白飞飞收起来。
“我到这里已经有七天的时间了,我尽量长话短说。山庄外的大雾你肯定已经注意到了。那就从我和熊猫儿进山庄那刻说起。”
他说到与熊猫儿失散,在空空如也的山庄中行走;又说到进入摆满美食的房间,吃下堪堪可以保命的少量食物。
不出所料,食物中被下了药。不过他吃得不多,又暗运心法定心宁神,勉强能不昏迷过去。他假作晕倒,被两个人抬到地下的密室中,( 〖武林外史白飞飞重生〗阴阳煞 http://www.xlawen.org/kan/51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