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部分阅读
气不断透上来，这狭小空间内的气味实在算不上好。沈浪暗自叹了口气，这差事果然不是幽灵宫的女孩子做得了的。
但是沈浪还是有点郁闷，他都答应躺在棺材里了，为什么就不能赏他一床被子呢？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是白飞飞在故意整治他，他只是说了句“我都入了你祖坟了，你可不要始乱终弃”，应该不会被她报复吧？
希望负责毁尸灭迹的人不要太温柔，千万不要一声不响地就把化尸水灌进来，他还不想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还想着将来要和心爱的女子合葬呢。
幸好，来的人不是心细如尘的女人，而是做什么都要弄出点动静的男人。午夜时分，沈浪忽然听见从他左下方传来一点微弱的响动，这声音在地面上是绝对听不到的，亏得沈浪身在地下，伸手不见五指，听力反而更见敏锐。
在下棺的时候，幽灵宫女为方便沈浪脱身，并没有将土堆实，并且在棺材上留了个小洞，插上中空的竹管连通地面方便他呼吸。
沈浪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已收起自娱的心思，打起精神应对来人。
对方已经到棺材边上了，沈浪感觉得到撬棍和重物敲击带来的震动。沈浪暗运内力蓄于掌上，在对方专心破坏棺材的时候一掌击出，寸余厚的棺壁在他一击之力下碎裂开来，露出地下一个盆口大的洞来。
沈浪此举本就出其不意，洞口的人遭此突变早已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叼着火折子，直到沈浪封住他的|||||||穴道都一动不动。
沈浪在电光火石间已看出来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见事情有变，马上屁滚尿流地沿着原路往回跑，他在窄洞中行动得飞快，若不是沈浪身负武功，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捉住他。
沈浪带着他们回到地面，用准备好的绳子捆了，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人说：“两位大半夜的打扰逝者安息，可不像正人君子所为啊。”
两人中稍微年长点的那个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幽灵宫的上门女婿。”
沈浪也不在意他话语中鄙夷之意，微笑道：“既然认识沈某，想必我的来意也不用多做解释。二位不妨考虑一下把目的和幕后主使如实交代了，不是沈某自夸，落在我手里，总要比直接被幽灵宫抓住要好一点吧？”
那人浑似一块滚刀肉，无赖地辩解：“沈大侠说的话我们可不懂，我兄弟二人自来以挖坟掘墓作为营生，不知碍到沈大侠什么事了？”
沈浪顺着他的话说：“二位不知道盗墓贼被捉到是要砍头的吗？”
另一个人说：“我们也知道做这行伤阴德，但这是官府该管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沈大侠吧？”
沈浪蹲在他们身前，把火把往地上一杵，十分无奈地说：“我本来也不喜欢管这些事，可总有人非要称我一声大侠。所谓大侠，不就是整日管闲事的人吗？”
见两人不说话，沈浪又说：“两位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盗墓贼会知道沈浪、知道幽灵宫的事？难道沈浪的名气已经大到不是江湖人也知道？还是二位专盗江湖人士的坟？”
年轻的那个马上说：“对对，有人喜欢盗汉墓，有人偏好唐墓，我们就偏偏看上江湖人的墓，这有什么不对？”
他兄长在旁咳了两声，示意他闭嘴。
沈浪还要再说点什么，忽听有人在身后说：“沈浪，看不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多废话。”
那人隐藏在夜色中，不知道看了多久。沈浪却丝毫不显意外，双手扶着膝盖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小声说：“你来得早了。是不是担心我会出事？”
白飞飞借着身后火把微弱的火光看清他脸上邀功似的表情，不禁一笑：“我怕你把事情搞砸而已。”
沈浪也不拆穿她，转身对躺在地上的两人说：“抱歉，两位好像失去从轻处置的机会了。”
45黑衣刺客
【43】
幽灵宫在白静做宫主时,宫女行事诡秘，行踪飘忽不定，外界多有些阴森冷怖的传说。待到白飞飞继任掌权之后,因几次与武林中门派接触,又暂与其他门派无利益冲突，多少为幽灵谷挽回了些形象。
但这两个落到幽灵宫主手中的人还是吓得面无人色,比起身为大侠、不会动用私刑的沈浪,他们自然更畏惧作为幽灵宫主的白飞飞。
白飞飞居高临下地对二人说道：“宫中也有几位姐妹研修医道，只可惜很长时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替他们试药，我心里也一直很是过意不去。如今二位送上门来，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但他们到底是男人,还没做过对着女子求饶的事，只好闭不做声地装死。
回去后，白飞飞命人将这两人分开看管，严加拷问，不多时便有宫女来回报说：“回宫主，他们招了。”
“他们怎么说？”
宫女答道：“说是被人雇来专门做这个的。”
白飞飞不置可否，又问道：“雇主是谁？”
“他们都说与雇主是在夜里见面，因而没看清楚。”
白飞飞冷笑道：“这两个人看模样就知道不是善茬，如果他们口中的话是真的，那雇主的身份对我们就至关重要。给我继续问，只要留着他们一口气，其余什么方法都可以用。”
宫女领命去了。
这一日果然没有新的“白静”出现，白飞飞将有人假冒白静的把戏公之于众，亲自带人顺着那两兄弟挖出的洞一路走到洞的另一个出口。
那两兄弟这几日都很谨慎，在坟边挖出的洞口每次走之前都会小心掩埋好。狭窄的地道里能看见他们的生火造饭的痕迹，看来两个人这几天都没出地道，一直在地下生活。
另一边的洞口竟然也是在幽灵谷中。虽说是在不显眼的位置，但要无声无息地潜入幽灵谷中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遑论要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掘出一条地道来。
除非是宫中有内奸。连青叠谷那种收徒时千考万校的地方都能被王怜花安插眼线进去，幽灵宫出了一两个叛徒也在所难免。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幽灵宫招选宫女没有多严格，若见了有女子身世畸零，无处谋生，便询问她愿否加入幽灵宫。愿意便带回谷中加以教导，不愿意也不会加以勉强。加入之后幽灵宫为宫女提供吃穿用度，宫女为幽灵宫卖命，彼此各取所需。故而若有女子加入时间不长，对这里本也没多深的感情，见利弃义也不难理解。
那洞口不在岗哨视线范围内，但在谷中巡查的宫女却一定能看见，白飞飞便叫这几日负责在谷中巡视的宫女过来问话。
为安全着想，幽灵宫将巡视的宫女编成四个小队，每队又有四个宫女，分不同时段在宫中行走，查看有无可疑之事。因为各紧要处已安排人手驻留，因此巡查的宫女其实任务不重。
白飞飞召集之下，过来的宫女却只有十四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第三组的青翡和玛瑙已经投缳自尽了，还未来得及报与白飞飞知道。
“自尽？”白飞飞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张梨木桌子顿时在她手下碎裂，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众宫女尽皆跪下，大气不敢多出一声。
白飞飞收敛情绪，对跪在身前的十四名宫女说道：“若内奸是青翡和玛瑙，如今她们既已畏罪自杀，也没什么可继续追究的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这些宫女面前，从她们每个人身前走过，最后说：“……但若有人害死了青翡和玛瑙，再嫁祸给她们俩，我必严惩不贷，用叛徒的血纪念这两位姐妹，还她们俩一个清白。”
遣退了宫女之后，白飞飞又自去那地道的入口查探。正专心在附近搜寻有无可用线索之时，忽觉背后掌风袭来，对年对敌经验使白飞飞下意识躲过这一击，借势向后翻滚，拉开与偷袭者之间的距离。
偷袭者的双掌跟着黏上来，招招对着白飞飞要害之处出手。
白飞飞抵挡的招式丝毫不乱，等站稳脚跟，随身携带的传信焰火也已发出，片刻之内就会有附近的宫女过来支援。白飞飞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被黑布包裹，连眼睛都只露出两条缝的偷袭者。
“你是什么人？！”能够不被她察觉地接近她，此人的武功至少与她不相上下。幽灵宫何时有了这么个潜在的敌人？
白飞飞与他对峙，黑衣人在她威压下压着嗓子说：“我是来杀你的人。”嗓音嘶哑，显然不是他真正的声音，难道对方是她认识的人？但他的武功路数她分明从未见过。
黑衣人行刺不成便要撤走，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幽灵宫女已赶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黑衣人，踏着树枝而行，几步跳出了包围。
“别追了！”白飞飞对着欲追上去的宫女道。此人的轻功造诣很高，连她都没有把握能够拦住他，何况是武功远不及她的普通宫女？何况，她也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从现在起，幽灵谷所有宫女加强警备，给每个宫女配发传信焰火和哨子，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违者按宫规处置！”
回到幽灵宫正殿，白飞飞才有闲暇将这几天的事情细细分析。她从青叠谷出来，如意告诉她白静复生，她杀了假冒的白静，找出毁尸灭迹的人，有嫌疑的巡逻宫女自尽，她自己被黑衣人偷袭。
难不成是有人盯上了幽灵宫？但这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好处？
白飞飞又向前回想。幽灵宫介入噬心教之事，是因为幽灵宫本身与噬心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融春甚至已经找上门来了。
但那时候白静的死讯已虽快活城的陨落迅速传遍江湖，融春不可能不清楚，她为何还要同幽灵宫合作？
不，也许不是合作，在青叠谷的那天夜里，融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莫不是幽灵宫中有什么东西是她要得到的？
白飞飞正胡乱思量，有宫女来报，说沈浪来了。
沈浪自然不会安分地等宫女通传，通报的宫女刚刚说完，他就从门外进来，径自走到白飞飞跟前，笑着说：“我回来了。”
说得好像她一直在等他一样。白飞飞不理她，吩咐宫女先退下，将门关好。
“怎么这么快回来？”白飞飞为沈浪倒了杯茶递给他。
沈浪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了，抿抿嘴唇说：“我怕你这里又出别的事，没人照应，所以尽快赶了回来。你要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怎么说？”
“你所料不错，那兄弟俩本是江湖中人。”
那兄弟二人诨名称作“土将军”和“沙元帅”，他们那天晚上的话倒也不算说谎，他们盗墓不为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所以说他们也算是江湖中人，是因为他们只盗取江湖中人随葬的武功秘籍。但凡他们出了力却没能挖到好的秘籍，便肆意侮辱尸身，是以这兄弟俩向来为人所不齿。
听了沈浪的叙述，白飞飞沉吟道：“看来他们说的被人所雇很可能是真的，只是还不肯透露出雇主是谁。”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沈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你这几天没出幽灵谷，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件奇事——朱爷要把他一半的财产过继给王怜花，任谁劝也不听。”
白飞飞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沈浪先说道：“先不管这个。我不在的时候幽灵宫没出什么事吧？”
“有两个巡逻的宫女死了，说是投缳自尽，我去验看时却发现那两人不像是自杀身亡。”
白飞飞亦提到被黑衣人袭击的事。沈浪听了她的话大惊，忙询问白飞飞可有受伤。同时也大为不解，什么人会冒险来幽灵宫刺杀白飞飞？
这些疑问一时半刻也是无解，白飞飞见沈浪面带疲色，想到他今日也出了不少力，便对他说道：“你奔波一天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沈浪幽幽说道：“从幽灵谷到仁义山庄要走很远，我是没什么，但旋风跑了一天，还刚吃了草料……”
白飞飞岂能不知他的意图，劝道：“幽灵宫虽比不上仁义山庄阔气，但一匹马还是出得起的，今晚你的马可以暂留此处，我另送你一匹，沈大侠还是请回吧。”
“非要我走？”
“幽灵宫不留宿男人。”
沈浪也不放弃：“我不放心。万一你说的那个黑衣人今夜里去而复返，我留下还能有个照应。”
“你是觉得我不能自保？”
沈浪早已清楚要如何安抚她：“我是为我自己考虑。要是我不在你身边，定会时时刻刻为你担心，这教我如何能休息好，我精神不济，遇敌的时候就会有危险。你也不想看到我出事，对不对？”
白飞飞缓缓道：“幽灵宫中根本没有客房，我也不好让你住在宫女的房间里，说不得只好……”
沈浪心里一阵紧张，脸也热起来。
“……只好让你在正殿里铺上铺盖，顺便守夜了。”
46番外（三）
【番外】公子王怜花
一个人成名后总会被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评头论足。
每当听说他与沈浪齐名,均为当世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是盼着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学习的典范云云，王怜花都会嗤之以鼻。
他觉得他和沈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完全不应该被摆在一起讨论。
人们称沈浪为沈少侠、沈大侠或是沈庄主,称他一声王公子。
很少有人称他为王大侠，大抵是因为他做的事实在达不到大侠的标准。
但“公子”也不是白叫的。村东头打铁的王二麻子就没有人叫他“王公子”。
做公子,你先要有个好的家世,不说家财万贯，起码也要书香门第，再要么就是江湖世家；要年轻，要意气风发，要一掷千金不眨眼,做不到风流雅致，渊博温文也行，实在拿不出手那还可以满腔深情；最重要的，长得也不能难看——你见过谁家公子满脸麻子？
王怜花是人中龙凤，公子中的公子，江湖中倾心于他的女子不比喜欢沈浪的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因而王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各色莺莺燕燕，他其实不挑剔，只要来找他的女子生得好看，他都愿意做一回好情人。
对此，白飞飞给出的评价是：“年轻气盛，闲极无聊”。
他的这个“姊姊”有时候实在可恶，总好像有多了解他似的。不过他又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没错。
他第一次与白飞飞有接触时，白飞飞还是依附在沈浪身后的弱女，这位幽灵宫主藏得很深，在沈浪和复仇之间周旋，即使偶有差错，她也很快就凭借出色的演技弥补上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白飞飞是他的亲姊姊，那时候他觉得白飞飞会喜欢沈浪绝对是她绚烂人生中的一大败笔——魔女与侠士相爱，这不是三流说书人最爱说的故事么。
后来幽灵宫抓了熊猫儿和百灵，出于所谓朋友之义，他和沈浪两个人到幽灵宫走了一遭。现在想想，带着未来的姐夫去闯姐姐的地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是当时他却觉得很有趣。
就在那次，白飞飞隐藏已久的身份暴露，不过她看上去也没多在意，抓了沈浪，把他放跑了。
白飞飞想杀掉快活王，刚巧他也想，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与白飞飞结了盟。
“沈浪呢？他答应出手了？”王怜花有点好奇地问。
白飞飞回答得好像与沈浪纠缠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不是她一样。“没有。但在我的计划中他无关紧要。有他帮忙自然省了我的力气，没有也无所谓。”
好一个无所谓，王怜花真心赞了一句。
白飞飞办事既大胆又稳妥，与她合作让人放心。她似乎知道得很多，知道利用朱七七这个软肋来对付快活王。
但她也很狡猾，直到木已成舟才让他知道朱七七是快活王的亲生女儿，他的亲妹妹。
说到朱七七，这个他曾经追求过的女人，他总是会忍不住发笑。那时候他什么都想同沈浪比一比，难得见到女人死死缠着一个男人不放，他看了觉得可笑，便想知道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在他的攻势下变心。话说回来，沈浪有把朱七七看做女人过吗？
他这个妹妹没有半分灵气，不过天下之大，再差的女人都有男人追捧，你看熊猫儿不就唯她是从么。但朱七七要想把沈浪撬过来实在是痴人说梦。就好像一个人已经有了一片森林，你拿一棵草跟他换，他要是接受除非他是傻子。
他与白飞飞探讨过朱七七的问题：“你一味拒绝沈浪，不怕朱七七乘虚而入？”
白飞飞奇怪地看着他：“和你有关系？你莫不是还对朱七七有意思？”
她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身为弟弟，关心一下姐姐的感情生活不是很……呃，确实很多嘴。
于是他转回正题，毕竟白飞飞来怜云山庄是要讨论如何一举击垮快活城。白飞飞心中已有考量，是特地来与他商量当日行事细节的。
他听了半晌，忽然问：“飞飞，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计划中用钱的地方很多？”
“那我们换一下，你出力，我来出钱。”
“但我怎么觉得我既出了力，又出了钱？”
“没什么，这只能说明你终于变聪明了。”
“……”
除了这种时候，大多数日子里，王怜花都觉得有这么个盟友，他过得很轻松惬意。
快活王的死是计划中的事。王怜花也早知道白飞飞意欲除掉白静已久，大概就会在这时候动手，一举消灭两个劲敌。
但他却真的没想到她这么做的原因。白飞飞并不是他姐姐。她一早就知道他误会了，只是不澄清也不否认，用默认的态度诓骗了他。
换了别人敢如此利用他，他说什么也要讨回场子。
但这次他居然没感觉到愤怒，更没想过要报复。不是因为他也从中得了好处，而是因为他觉得白飞飞这个人很有趣。除了白飞飞，王怜花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能够骗得了他，一个骗子中的佼佼者的女人。
难怪沈浪被整得那么惨还要凑上来。
不过后来，白飞飞好像还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被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当成弟弟，王公子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当一切纷争业已平息之后，有一天他和熊猫儿喝酒，说到沈浪和白飞飞的事。
熊猫儿喝得微醺，忍不住叹道：“沈浪这次栽得厉害，我看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熊猫儿觉得沈浪特别不争气，三天两头地往幽灵宫跑，要同他喝个酒还得先去幽灵宫找他，害得熊猫儿只能同王怜花这个祸害把酒对饮。
王怜花点头表示赞同，难得地与熊猫儿抱有同样的想法。“我要是沈浪……”
他忽然停住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勉强把熊猫儿送回去，自己也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好像还做了个梦，但也记不清了，醒来后头痛欲裂，好在黑蛇来熊猫儿这里寻他，赶了驾马车，他在马车里一路睡回了怜云山庄。
沈浪与白飞飞成亲的时候，王怜花送了一架水晶屏风做贺礼。
哦，他还当着白飞飞的面送了沈浪一本春宫画册，看沈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仍时常去仁义山庄做客，有一天沈浪不在，他悄悄问白飞飞：“沈浪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我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白飞飞怒道：“你想打他一顿不用找我做理由吧？再说你好像不是他对手。”
“那也不一定，有一种情况下我打他他绝对不会还手。”
“什么情况？”
“你帮我按住他呗。”
“……你跟他怎么结下的深仇大恨？”
王怜花就是开个玩笑，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沈浪回来。沈浪见他是一个人来的，面色有点紧张，但还是大度地邀他再进去坐坐，用顿便饭再走。
“唉，沈兄，不是我说你，怎么你成亲后你就变了个人似的，酒桌上也见不到你了，聚会时场地稍有不合适你就推说有事不来，再这么下去不用几年你就成了老头子了。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没早提醒你！”
王怜花带着一脸遗憾的表情走了，空留沈浪无语地站在门口。
又过了年余，沈浪的儿子出生了。王怜花挺喜欢阿飞，这孩子长得有七分像母亲，那三分像沈浪的地方他可以在心里忽略掉。
他到现在还是觉得沈浪愚蠢，成了亲就失去了全部的自由。哪像他和熊猫儿，整天逍遥度日，与狐朋狗友分享车马轻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口渴了就搜罗天下美酒，看上哪个女人了就去追求。
终其一生，王怜花都没像沈浪一样犯傻，到底略胜沈浪一筹，对此他很满意。
【完】
47重游故地
【44】
幽灵宫中全是女子,留宿男人实有不便，这一点白飞飞没有说谎。但真要一代大侠露宿谷中或在正殿对付一晚，似乎又有违待客之道,白飞飞思来想去,给他选了个好去处——谷中藏书之所夜间无人，内有一小榻,正好可供沈浪安歇。
白飞飞又命人取来些生活用具摆在房间里,才施施然告辞回房了。
待她走后，沈浪熄了烛火躺下，想到她就在同一屋檐下，心中略觉安定。
这一晚枕剑而眠，但所幸平安无事,清晨沈浪从床上起身洗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飞飞。
方要出门，正好有一位宫女过来带他去用饭。
沈浪在桌前做好，不见白飞飞前来，问道：“你家宫主不在这里吃饭吗？”
带他来的宫女笑着答道：“宫主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临走前交待属下告知沈大侠一声。”
“她去了哪里？”
“这……宫主没和属下说，不过宫主是一个人出谷的，也没骑马，估计不会走得太远。”
沈浪谢过宫女，三口两口用完早饭，也出谷去了。白飞飞虽未明说，但他也能猜到她的去处。
果然，来到幽灵宫外某处，沈浪见到白飞飞正拿着一小块金属若有所思。那金属看样子是一种部件的一部分，不知何时掉落在这里被白飞飞拾到。
白飞飞也看见了他：“你找来得倒快。”
沈浪笑道：“昨晚说到从幽灵谷外最容易攻破的缺口，我知道你今早一定会再过来这里看看。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我去找你的时候宫女说你已经出去了。”
白飞飞面色凝重，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心中猜测：“沈浪，我好像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了。”
“还记得你擒获的那两兄弟吗？他们今早招供，说见到过雇他们的人的样子。”白飞飞说。
“此言属实？我看那兄弟俩油嘴滑舌，会不会其中有诈？雇主大可以派人与他联系，难道真会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亲自去找他们？”
白飞飞笑了一下，没说话，沈浪便知她定是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们不得不说实话。本能告诉他，这时候还是不要追问她用了何种方法为妙。
白飞飞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反问沈浪道：“有个问题不知道你可有想过。”
沈浪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
“快活王当年为什么要和白静成亲？他明显对她没有感情。”
沈浪回想了当年的江湖密闻，答道：“不是为了和白静一起以宝藏为饵，设计骗走武林门派的秘笈？”
白飞飞冷笑道：“只是为了这个的话，似乎还不至于搭上自己半生，甚至为了躲开她另找了王云梦。”
“但白静为人强势，她若非要快活王答应娶她才愿意合作，以快活王的人品，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良机。”
“你说得也不错，但你忽略了一点，”白飞飞道，“柴玉关与白静曾有孩子，但被柴玉关用一碗堕胎药打掉了。他与王云梦也有孩子，如你所见，王怜花可是活得好好的。”
沈浪明白了白飞飞话中之意，柴玉关对白静和王云梦都无感情，何至于厚此薄彼到杀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难道快活王已知白静异于常人，不能给他诞下一个正常的婴孩？
沈浪一时也不敢肯定，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快活王知道白静与昔日噬心教的关系，想从中获利。又不愿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像白静一样的疯子，所以一碗堕胎药惹得白静对他追杀多年？”
白飞飞点点头：“不错。我甚至怀疑是否幽灵宫真有数额巨大的宝藏，让那时还没扬名立万的快活王眼红，乃至于和白静成婚也要把宝藏骗到手。”
白静是聂寻柳收养的三个女孩中最小的一个，出生就险些被亲生娘亲杀死，聂寻柳若偏疼她，将最多的家底留给她也是可能的。
沈浪问：“那他得手了吗 ？”
白飞飞也说不清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我觉得没有，杀掉未成形的孩子，可能也有恼羞成怒的原因在里面。”
白飞飞心里还有另一个理由。融春明知白静死了，甚至有可能知道她并非白静亲女，开始时仍有拉幽灵宫入伙的意图，到后来却失去忌惮欲在青叠谷杀了她。莫非她已弄清宝藏之谜，不再需要幽灵宫协助？
沈浪忽然道：“飞飞，你好像笃信幽灵宫中有一大笔不为人知的宝藏，这是为什么？你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白飞飞也没想瞒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误打误撞进入过谷中一处地方，那里面都是些我没见过的东西。如果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我大概根本不会想起这段回忆。”
她仍忆不起是怎么进了那处地方、又是如何出来的，怕白静责罚，她也从未与白静提起过这段经历，那时候年纪太小，慢慢就淡忘了。
“你是说，幽灵宫发生的事，是有人觊觎幽灵宫的宝藏？”
白飞飞点点头，幽灵宫的真面目这几个月才渐渐浮出水面，并无值得他人利用之处，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沈浪苦笑道：“飞飞，你是不是早就想到宝藏这回事了？”
白飞飞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惩奸除恶的大侠么，在迷藏山庄这件事中我明哲保身即可，为什么非要跟去青叠谷凑这个热闹？”
“你想探探有关宝藏的秘密？”
“怎么，我在自家地盘挖宝，沈大侠有意见？”
沈浪无奈笑道：“不敢，不是说好了我都听你的。”
白飞飞这才满意，看看天色还早，遂对沈浪说道：“既然听我使唤，那现在随我去个地方如何？”
***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死去的城池。几个月前，这里还曾夜夜笙歌，灯火烂漫，而现在绝大多数人家已经搬走寻求新的庇护，少数安土重迁或无力重新置办房产土地的人家还留在这里。
这里是曾经的快活城，如今已然变成半座空城了，失去主人让这里的城民无所适从。
白飞飞牵着马站在城门口，对身边的沈浪直言道：“我的仇家只有快活王一人，但说句实话，看见这座城消失，我心里未尝不觉得高兴。”
沈浪仍记得这城中热闹，叹道：“江湖中的城镇原本就难以长久存续，柴玉关或许能保它十几年平安，但没人能保证快活王永远是江湖的霸主，更强大的势力早晚会吞掉它。”更何况，在江湖之外还有朝廷，他们是否会一直容忍这样一座城的存在还是未知数。
也许是故地重游心中感慨，沈浪还是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飞飞，我一直在想，既然白静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一定要听她命令，不顾性命也要杀掉快活王？”
白飞飞平淡地答道：“很简单，她以前强过我，在我积聚力量反戈一击之前，不听她的，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就这样？”
白飞飞柳眉蹙起：“你不相信的话，又何必问我？”
沈浪摇摇头笑了，认真说道：“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的。”
白飞飞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们向城内走去，城中遗命从窗户小心而警惕地向外看，白飞飞不以为意，上了马径直向神仙居的方向行去。
沈浪上马跟上，边走边问：“刺杀你的黑衣人与快活城有关？”
“是色使山佐天音。”白飞飞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想得到的事，还需要问我吗。”
沈浪只是想与她闲话几句，其实个中缘由他在白飞飞提出去快活城时也早已猜到。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刺杀者是宋离的可能，毕竟他与快活王的情分不浅。但听到盗墓贼兄弟二人的供词便再无疑问了。
盗墓贼兄弟说雇主武功高强，透露他的信息会带来杀身之祸，他们与雇主见面都是在黑夜中，也不点火把，只靠星月照明。他们有一个秘密从未教外人知道——弟弟“沙元帅”在夜间也能视物，看出雇主身形比女子高大。但他们听到的声音却又较男子尖细许多，因此他们连是男是女也没能分辨。
符合这个条件的，在他们认识的人中只有昔日快活王座下色使，山佐天音。
白飞飞道：“我也疑惑过，他的武功似乎大有提升，与之前交手时明显不是同样的路数，所以昨日我没能认出他来。”
沈浪想到快活王这位忠诚的下属，叹道：“他想为快活城复仇，但或许无人可用，被迫与人合作，连找那两兄弟都要自己出马。”
“听上去你很同情他？别忘了若真如你我猜测，你也是他复仇的对象之一。”
“不是同情他，我只是感慨，连柴玉关那样的人也会有人为他死心塌地。”
“那有什么奇怪，你以为幽灵宫中就没有对白静死心塌地的人？”白飞飞森然一笑，道：“她们看到‘白静’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48刺客出现
【45】
听白飞飞说到幽灵宫中有人对白静忠诚不二,沈浪并不是不能理解。白静虽不把宫女的性命当一回事，但对于那些来幽灵宫前早已遭受重重不幸的女子而言，白静是救她们脱离苦海的救星。
柴玉关亦是如此,受他恩惠的人不会去想他的草菅人命、残暴不仁,只会将他在时自己得到的好处牢牢记住。
所以白静和柴玉关这对怨侣仇雠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同归于尽也算让人唏嘘。
“到了。”白飞飞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神仙居的牌匾犹在,昔日繁华却荡然无存。几个月时间还不至于把这里腐蚀成这个样子，但武林人士无休止的搜刮却会。“进去看看。”
他二人也不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走过去。富丽堂皇的饰物摆设早被洗劫一空，连桌椅几案都没放过，几乎所有的房间最后剩下的只有不易挪动的床——有的连床板都被撬走了,武林人士不屑于拿走这些东西，但快活城中百姓却显然乐于在废墟中搜罗出一些实用的物件。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杀死快活王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白飞飞踏在屋中厚厚的尘埃上，心中慨叹不已。前世直到最后，她也没能要了快活王的命，而今生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
沈浪叹道:“我也这么想过。”
白飞飞本来正在床边搜寻可能存在的线索，闻言回过身问他：“上次我问你，你却没有回答。究竟为了什么，让你竟然可以忘了灭门血仇不杀快活王？”
“我不知道，飞飞。我确实想杀他，想了很多年。”
他是真的说不出原因。沉默了许久后，沈浪说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去想，杀人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但假如中途停下来，那就再难下手。”
仁义是沈天君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从小时候起这东西就被刻进他骨子里，铸就了今天的沈浪。
他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他的父亲沈天君还在世，有一天沈浪问他：
“爹，他们为什么叫你大侠呀？是不是在夸你？”
“有些是，有些不是。”
“那爹爹能分清哪些人是在夸奖你吗？”
沈天君蹲下来，摸摸沈浪的头，笑着说：“爹偷偷告诉你，其实爹也分不清楚，索性就当我多了个小名叫‘大侠’好了。这么想着，好像忽然好多人都变得亲切许多。”
直到沈浪失去所有亲人，在江湖中独自摸爬滚打十数年后，他才知道“大侠”这个称呼是一具枷锁。
他没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有人仰仗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他成名很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他“大侠”，多数人都是跟着别人随便叫叫，另一些人要么是怕他伤害自己，要么是想着他可能帮他们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他只有苦笑，现在的大侠，真是越来越不值钱。
白飞飞说：“你太容易困于情义，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生离死别，你甚至觉得犯了错的人都会诚心悔过。但在我心中有( 〖武林外史白飞飞重生〗阴阳煞 http://www.xlawen.org/kan/5185/ )
但是沈浪还是有点郁闷，他都答应躺在棺材里了，为什么就不能赏他一床被子呢？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是白飞飞在故意整治他，他只是说了句“我都入了你祖坟了，你可不要始乱终弃”，应该不会被她报复吧？
希望负责毁尸灭迹的人不要太温柔，千万不要一声不响地就把化尸水灌进来，他还不想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他还想着将来要和心爱的女子合葬呢。
幸好，来的人不是心细如尘的女人，而是做什么都要弄出点动静的男人。午夜时分，沈浪忽然听见从他左下方传来一点微弱的响动，这声音在地面上是绝对听不到的，亏得沈浪身在地下，伸手不见五指，听力反而更见敏锐。
在下棺的时候，幽灵宫女为方便沈浪脱身，并没有将土堆实，并且在棺材上留了个小洞，插上中空的竹管连通地面方便他呼吸。
沈浪在听到声音的那一瞬间已收起自娱的心思，打起精神应对来人。
对方已经到棺材边上了，沈浪感觉得到撬棍和重物敲击带来的震动。沈浪暗运内力蓄于掌上，在对方专心破坏棺材的时候一掌击出，寸余厚的棺壁在他一击之力下碎裂开来，露出地下一个盆口大的洞来。
沈浪此举本就出其不意，洞口的人遭此突变早已吓傻了，瞪大了眼睛直挺挺地叼着火折子，直到沈浪封住他的|||||||穴道都一动不动。
沈浪在电光火石间已看出来的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见事情有变，马上屁滚尿流地沿着原路往回跑，他在窄洞中行动得飞快，若不是沈浪身负武功，根本没有把握能够捉住他。
沈浪带着他们回到地面，用准备好的绳子捆了，才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人说：“两位大半夜的打扰逝者安息，可不像正人君子所为啊。”
两人中稍微年长点的那个说：“我当是谁，原来是幽灵宫的上门女婿。”
沈浪也不在意他话语中鄙夷之意，微笑道：“既然认识沈某，想必我的来意也不用多做解释。二位不妨考虑一下把目的和幕后主使如实交代了，不是沈某自夸，落在我手里，总要比直接被幽灵宫抓住要好一点吧？”
那人浑似一块滚刀肉，无赖地辩解：“沈大侠说的话我们可不懂，我兄弟二人自来以挖坟掘墓作为营生，不知碍到沈大侠什么事了？”
沈浪顺着他的话说：“二位不知道盗墓贼被捉到是要砍头的吗？”
另一个人说：“我们也知道做这行伤阴德，但这是官府该管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沈大侠吧？”
沈浪蹲在他们身前，把火把往地上一杵，十分无奈地说：“我本来也不喜欢管这些事，可总有人非要称我一声大侠。所谓大侠，不就是整日管闲事的人吗？”
见两人不说话，沈浪又说：“两位可否解释一下，为什么盗墓贼会知道沈浪、知道幽灵宫的事？难道沈浪的名气已经大到不是江湖人也知道？还是二位专盗江湖人士的坟？”
年轻的那个马上说：“对对，有人喜欢盗汉墓，有人偏好唐墓，我们就偏偏看上江湖人的墓，这有什么不对？”
他兄长在旁咳了两声，示意他闭嘴。
沈浪还要再说点什么，忽听有人在身后说：“沈浪，看不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这么多废话。”
那人隐藏在夜色中，不知道看了多久。沈浪却丝毫不显意外，双手扶着膝盖站起身走到那人面前，小声说：“你来得早了。是不是担心我会出事？”
白飞飞借着身后火把微弱的火光看清他脸上邀功似的表情，不禁一笑：“我怕你把事情搞砸而已。”
沈浪也不拆穿她，转身对躺在地上的两人说：“抱歉，两位好像失去从轻处置的机会了。”
45黑衣刺客
【43】
幽灵宫在白静做宫主时,宫女行事诡秘，行踪飘忽不定，外界多有些阴森冷怖的传说。待到白飞飞继任掌权之后,因几次与武林中门派接触,又暂与其他门派无利益冲突，多少为幽灵谷挽回了些形象。
但这两个落到幽灵宫主手中的人还是吓得面无人色,比起身为大侠、不会动用私刑的沈浪,他们自然更畏惧作为幽灵宫主的白飞飞。
白飞飞居高临下地对二人说道：“宫中也有几位姐妹研修医道，只可惜很长时间没找到合适的人来替他们试药，我心里也一直很是过意不去。如今二位送上门来，我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的脸色变得更为难看，但他们到底是男人,还没做过对着女子求饶的事，只好闭不做声地装死。
回去后，白飞飞命人将这两人分开看管，严加拷问，不多时便有宫女来回报说：“回宫主，他们招了。”
“他们怎么说？”
宫女答道：“说是被人雇来专门做这个的。”
白飞飞不置可否，又问道：“雇主是谁？”
“他们都说与雇主是在夜里见面，因而没看清楚。”
白飞飞冷笑道：“这两个人看模样就知道不是善茬，如果他们口中的话是真的，那雇主的身份对我们就至关重要。给我继续问，只要留着他们一口气，其余什么方法都可以用。”
宫女领命去了。
这一日果然没有新的“白静”出现，白飞飞将有人假冒白静的把戏公之于众，亲自带人顺着那两兄弟挖出的洞一路走到洞的另一个出口。
那两兄弟这几日都很谨慎，在坟边挖出的洞口每次走之前都会小心掩埋好。狭窄的地道里能看见他们的生火造饭的痕迹，看来两个人这几天都没出地道，一直在地下生活。
另一边的洞口竟然也是在幽灵谷中。虽说是在不显眼的位置，但要无声无息地潜入幽灵谷中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遑论要避过所有人的耳目掘出一条地道来。
除非是宫中有内奸。连青叠谷那种收徒时千考万校的地方都能被王怜花安插眼线进去，幽灵宫出了一两个叛徒也在所难免。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幽灵宫招选宫女没有多严格，若见了有女子身世畸零，无处谋生，便询问她愿否加入幽灵宫。愿意便带回谷中加以教导，不愿意也不会加以勉强。加入之后幽灵宫为宫女提供吃穿用度，宫女为幽灵宫卖命，彼此各取所需。故而若有女子加入时间不长，对这里本也没多深的感情，见利弃义也不难理解。
那洞口不在岗哨视线范围内，但在谷中巡查的宫女却一定能看见，白飞飞便叫这几日负责在谷中巡视的宫女过来问话。
为安全着想，幽灵宫将巡视的宫女编成四个小队，每队又有四个宫女，分不同时段在宫中行走，查看有无可疑之事。因为各紧要处已安排人手驻留，因此巡查的宫女其实任务不重。
白飞飞召集之下，过来的宫女却只有十四人。
一问之下才知道，第三组的青翡和玛瑙已经投缳自尽了，还未来得及报与白飞飞知道。
“自尽？”白飞飞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张梨木桌子顿时在她手下碎裂，茶壶茶杯碎了一地。
众宫女尽皆跪下，大气不敢多出一声。
白飞飞收敛情绪，对跪在身前的十四名宫女说道：“若内奸是青翡和玛瑙，如今她们既已畏罪自杀，也没什么可继续追究的了。”
她站起身来，走到这些宫女面前，从她们每个人身前走过，最后说：“……但若有人害死了青翡和玛瑙，再嫁祸给她们俩，我必严惩不贷，用叛徒的血纪念这两位姐妹，还她们俩一个清白。”
遣退了宫女之后，白飞飞又自去那地道的入口查探。正专心在附近搜寻有无可用线索之时，忽觉背后掌风袭来，对年对敌经验使白飞飞下意识躲过这一击，借势向后翻滚，拉开与偷袭者之间的距离。
偷袭者的双掌跟着黏上来，招招对着白飞飞要害之处出手。
白飞飞抵挡的招式丝毫不乱，等站稳脚跟，随身携带的传信焰火也已发出，片刻之内就会有附近的宫女过来支援。白飞飞看着面前这个浑身被黑布包裹，连眼睛都只露出两条缝的偷袭者。
“你是什么人？！”能够不被她察觉地接近她，此人的武功至少与她不相上下。幽灵宫何时有了这么个潜在的敌人？
白飞飞与他对峙，黑衣人在她威压下压着嗓子说：“我是来杀你的人。”嗓音嘶哑，显然不是他真正的声音，难道对方是她认识的人？但他的武功路数她分明从未见过。
黑衣人行刺不成便要撤走，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个幽灵宫女已赶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黑衣人，踏着树枝而行，几步跳出了包围。
“别追了！”白飞飞对着欲追上去的宫女道。此人的轻功造诣很高，连她都没有把握能够拦住他，何况是武功远不及她的普通宫女？何况，她也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从现在起，幽灵谷所有宫女加强警备，给每个宫女配发传信焰火和哨子，所有人不得单独行动，违者按宫规处置！”
回到幽灵宫正殿，白飞飞才有闲暇将这几天的事情细细分析。她从青叠谷出来，如意告诉她白静复生，她杀了假冒的白静，找出毁尸灭迹的人，有嫌疑的巡逻宫女自尽，她自己被黑衣人偷袭。
难不成是有人盯上了幽灵宫？但这能给对方带来什么好处？
白飞飞又向前回想。幽灵宫介入噬心教之事，是因为幽灵宫本身与噬心教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融春甚至已经找上门来了。
但那时候白静的死讯已虽快活城的陨落迅速传遍江湖，融春不可能不清楚，她为何还要同幽灵宫合作？
不，也许不是合作，在青叠谷的那天夜里，融春是真的想要杀了她的。
莫不是幽灵宫中有什么东西是她要得到的？
白飞飞正胡乱思量，有宫女来报，说沈浪来了。
沈浪自然不会安分地等宫女通传，通报的宫女刚刚说完，他就从门外进来，径自走到白飞飞跟前，笑着说：“我回来了。”
说得好像她一直在等他一样。白飞飞不理她，吩咐宫女先退下，将门关好。
“怎么这么快回来？”白飞飞为沈浪倒了杯茶递给他。
沈浪也不客气，接过来一口喝了，抿抿嘴唇说：“我怕你这里又出别的事，没人照应，所以尽快赶了回来。你要我查的事已经有眉目了。”
“怎么说？”
“你所料不错，那兄弟俩本是江湖中人。”
那兄弟二人诨名称作“土将军”和“沙元帅”，他们那天晚上的话倒也不算说谎，他们盗墓不为金银珠宝、玉器古玩。之所以说他们也算是江湖中人，是因为他们只盗取江湖中人随葬的武功秘籍。但凡他们出了力却没能挖到好的秘籍，便肆意侮辱尸身，是以这兄弟俩向来为人所不齿。
听了沈浪的叙述，白飞飞沉吟道：“看来他们说的被人所雇很可能是真的，只是还不肯透露出雇主是谁。”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沈浪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说：“你这几天没出幽灵谷，不知道外面还有一件奇事——朱爷要把他一半的财产过继给王怜花，任谁劝也不听。”
白飞飞正要问这是怎么回事，沈浪先说道：“先不管这个。我不在的时候幽灵宫没出什么事吧？”
“有两个巡逻的宫女死了，说是投缳自尽，我去验看时却发现那两人不像是自杀身亡。”
白飞飞亦提到被黑衣人袭击的事。沈浪听了她的话大惊，忙询问白飞飞可有受伤。同时也大为不解，什么人会冒险来幽灵宫刺杀白飞飞？
这些疑问一时半刻也是无解，白飞飞见沈浪面带疲色，想到他今日也出了不少力，便对他说道：“你奔波一天也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
沈浪幽幽说道：“从幽灵谷到仁义山庄要走很远，我是没什么，但旋风跑了一天，还刚吃了草料……”
白飞飞岂能不知他的意图，劝道：“幽灵宫虽比不上仁义山庄阔气，但一匹马还是出得起的，今晚你的马可以暂留此处，我另送你一匹，沈大侠还是请回吧。”
“非要我走？”
“幽灵宫不留宿男人。”
沈浪也不放弃：“我不放心。万一你说的那个黑衣人今夜里去而复返，我留下还能有个照应。”
“你是觉得我不能自保？”
沈浪早已清楚要如何安抚她：“我是为我自己考虑。要是我不在你身边，定会时时刻刻为你担心，这教我如何能休息好，我精神不济，遇敌的时候就会有危险。你也不想看到我出事，对不对？”
白飞飞缓缓道：“幽灵宫中根本没有客房，我也不好让你住在宫女的房间里，说不得只好……”
沈浪心里一阵紧张，脸也热起来。
“……只好让你在正殿里铺上铺盖，顺便守夜了。”
46番外（三）
【番外】公子王怜花
一个人成名后总会被吃饱了没事做的闲人评头论足。
每当听说他与沈浪齐名,均为当世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是盼着出人头地的年轻人学习的典范云云，王怜花都会嗤之以鼻。
他觉得他和沈浪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完全不应该被摆在一起讨论。
人们称沈浪为沈少侠、沈大侠或是沈庄主,称他一声王公子。
很少有人称他为王大侠，大抵是因为他做的事实在达不到大侠的标准。
但“公子”也不是白叫的。村东头打铁的王二麻子就没有人叫他“王公子”。
做公子,你先要有个好的家世,不说家财万贯，起码也要书香门第，再要么就是江湖世家；要年轻，要意气风发，要一掷千金不眨眼,做不到风流雅致，渊博温文也行，实在拿不出手那还可以满腔深情；最重要的，长得也不能难看——你见过谁家公子满脸麻子？
王怜花是人中龙凤，公子中的公子，江湖中倾心于他的女子不比喜欢沈浪的少，甚至还要更多一些。因而王公子身边从来不缺各色莺莺燕燕，他其实不挑剔，只要来找他的女子生得好看，他都愿意做一回好情人。
对此，白飞飞给出的评价是：“年轻气盛，闲极无聊”。
他的这个“姊姊”有时候实在可恶，总好像有多了解他似的。不过他又想了想，觉得她说得也没错。
他第一次与白飞飞有接触时，白飞飞还是依附在沈浪身后的弱女，这位幽灵宫主藏得很深，在沈浪和复仇之间周旋，即使偶有差错，她也很快就凭借出色的演技弥补上了。
那时候他还以为白飞飞是他的亲姊姊，那时候他觉得白飞飞会喜欢沈浪绝对是她绚烂人生中的一大败笔——魔女与侠士相爱，这不是三流说书人最爱说的故事么。
后来幽灵宫抓了熊猫儿和百灵，出于所谓朋友之义，他和沈浪两个人到幽灵宫走了一遭。现在想想，带着未来的姐夫去闯姐姐的地盘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但是当时他却觉得很有趣。
就在那次，白飞飞隐藏已久的身份暴露，不过她看上去也没多在意，抓了沈浪，把他放跑了。
白飞飞想杀掉快活王，刚巧他也想，于是他顺理成章地与白飞飞结了盟。
“沈浪呢？他答应出手了？”王怜花有点好奇地问。
白飞飞回答得好像与沈浪纠缠了那么长时间的人不是她一样。“没有。但在我的计划中他无关紧要。有他帮忙自然省了我的力气，没有也无所谓。”
好一个无所谓，王怜花真心赞了一句。
白飞飞办事既大胆又稳妥，与她合作让人放心。她似乎知道得很多，知道利用朱七七这个软肋来对付快活王。
但她也很狡猾，直到木已成舟才让他知道朱七七是快活王的亲生女儿，他的亲妹妹。
说到朱七七，这个他曾经追求过的女人，他总是会忍不住发笑。那时候他什么都想同沈浪比一比，难得见到女人死死缠着一个男人不放，他看了觉得可笑，便想知道这样的女人会不会在他的攻势下变心。话说回来，沈浪有把朱七七看做女人过吗？
他这个妹妹没有半分灵气，不过天下之大，再差的女人都有男人追捧，你看熊猫儿不就唯她是从么。但朱七七要想把沈浪撬过来实在是痴人说梦。就好像一个人已经有了一片森林，你拿一棵草跟他换，他要是接受除非他是傻子。
他与白飞飞探讨过朱七七的问题：“你一味拒绝沈浪，不怕朱七七乘虚而入？”
白飞飞奇怪地看着他：“和你有关系？你莫不是还对朱七七有意思？”
她究竟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身为弟弟，关心一下姐姐的感情生活不是很……呃，确实很多嘴。
于是他转回正题，毕竟白飞飞来怜云山庄是要讨论如何一举击垮快活城。白飞飞心中已有考量，是特地来与他商量当日行事细节的。
他听了半晌，忽然问：“飞飞，你有没有觉得你的计划中用钱的地方很多？”
“那我们换一下，你出力，我来出钱。”
“但我怎么觉得我既出了力，又出了钱？”
“没什么，这只能说明你终于变聪明了。”
“……”
除了这种时候，大多数日子里，王怜花都觉得有这么个盟友，他过得很轻松惬意。
快活王的死是计划中的事。王怜花也早知道白飞飞意欲除掉白静已久，大概就会在这时候动手，一举消灭两个劲敌。
但他却真的没想到她这么做的原因。白飞飞并不是他姐姐。她一早就知道他误会了，只是不澄清也不否认，用默认的态度诓骗了他。
换了别人敢如此利用他，他说什么也要讨回场子。
但这次他居然没感觉到愤怒，更没想过要报复。不是因为他也从中得了好处，而是因为他觉得白飞飞这个人很有趣。除了白飞飞，王怜花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能够骗得了他，一个骗子中的佼佼者的女人。
难怪沈浪被整得那么惨还要凑上来。
不过后来，白飞飞好像还是把他当做弟弟看待，被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子当成弟弟，王公子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当一切纷争业已平息之后，有一天他和熊猫儿喝酒，说到沈浪和白飞飞的事。
熊猫儿喝得微醺，忍不住叹道：“沈浪这次栽得厉害，我看他这辈子都别想翻身了。”
熊猫儿觉得沈浪特别不争气，三天两头地往幽灵宫跑，要同他喝个酒还得先去幽灵宫找他，害得熊猫儿只能同王怜花这个祸害把酒对饮。
王怜花点头表示赞同，难得地与熊猫儿抱有同样的想法。“我要是沈浪……”
他忽然停住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勉强把熊猫儿送回去，自己也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好像还做了个梦，但也记不清了，醒来后头痛欲裂，好在黑蛇来熊猫儿这里寻他，赶了驾马车，他在马车里一路睡回了怜云山庄。
沈浪与白飞飞成亲的时候，王怜花送了一架水晶屏风做贺礼。
哦，他还当着白飞飞的面送了沈浪一本春宫画册，看沈浪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仍时常去仁义山庄做客，有一天沈浪不在，他悄悄问白飞飞：“沈浪对你好不好？要是不好我打他一顿替你出气！”
白飞飞怒道：“你想打他一顿不用找我做理由吧？再说你好像不是他对手。”
“那也不一定，有一种情况下我打他他绝对不会还手。”
“什么情况？”
“你帮我按住他呗。”
“……你跟他怎么结下的深仇大恨？”
王怜花就是开个玩笑，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沈浪回来。沈浪见他是一个人来的，面色有点紧张，但还是大度地邀他再进去坐坐，用顿便饭再走。
“唉，沈兄，不是我说你，怎么你成亲后你就变了个人似的，酒桌上也见不到你了，聚会时场地稍有不合适你就推说有事不来，再这么下去不用几年你就成了老头子了。到时候可别怪兄弟没早提醒你！”
王怜花带着一脸遗憾的表情走了，空留沈浪无语地站在门口。
又过了年余，沈浪的儿子出生了。王怜花挺喜欢阿飞，这孩子长得有七分像母亲，那三分像沈浪的地方他可以在心里忽略掉。
他到现在还是觉得沈浪愚蠢，成了亲就失去了全部的自由。哪像他和熊猫儿，整天逍遥度日，与狐朋狗友分享车马轻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口渴了就搜罗天下美酒，看上哪个女人了就去追求。
终其一生，王怜花都没像沈浪一样犯傻，到底略胜沈浪一筹，对此他很满意。
【完】
47重游故地
【44】
幽灵宫中全是女子,留宿男人实有不便，这一点白飞飞没有说谎。但真要一代大侠露宿谷中或在正殿对付一晚，似乎又有违待客之道,白飞飞思来想去,给他选了个好去处——谷中藏书之所夜间无人，内有一小榻,正好可供沈浪安歇。
白飞飞又命人取来些生活用具摆在房间里,才施施然告辞回房了。
待她走后，沈浪熄了烛火躺下，想到她就在同一屋檐下，心中略觉安定。
这一晚枕剑而眠，但所幸平安无事,清晨沈浪从床上起身洗漱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白飞飞。
方要出门，正好有一位宫女过来带他去用饭。
沈浪在桌前做好，不见白飞飞前来，问道：“你家宫主不在这里吃饭吗？”
带他来的宫女笑着答道：“宫主今日一早就出去了，临走前交待属下告知沈大侠一声。”
“她去了哪里？”
“这……宫主没和属下说，不过宫主是一个人出谷的，也没骑马，估计不会走得太远。”
沈浪谢过宫女，三口两口用完早饭，也出谷去了。白飞飞虽未明说，但他也能猜到她的去处。
果然，来到幽灵宫外某处，沈浪见到白飞飞正拿着一小块金属若有所思。那金属看样子是一种部件的一部分，不知何时掉落在这里被白飞飞拾到。
白飞飞也看见了他：“你找来得倒快。”
沈浪笑道：“昨晚说到从幽灵谷外最容易攻破的缺口，我知道你今早一定会再过来这里看看。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我去找你的时候宫女说你已经出去了。”
白飞飞面色凝重，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心中猜测：“沈浪，我好像知道那黑衣人是谁了。”
“还记得你擒获的那两兄弟吗？他们今早招供，说见到过雇他们的人的样子。”白飞飞说。
“此言属实？我看那兄弟俩油嘴滑舌，会不会其中有诈？雇主大可以派人与他联系，难道真会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亲自去找他们？”
白飞飞笑了一下，没说话，沈浪便知她定是用了一些手段让他们不得不说实话。本能告诉他，这时候还是不要追问她用了何种方法为妙。
白飞飞没有接着刚才的话题说下去，反问沈浪道：“有个问题不知道你可有想过。”
沈浪示意自己正洗耳恭听。
“快活王当年为什么要和白静成亲？他明显对她没有感情。”
沈浪回想了当年的江湖密闻，答道：“不是为了和白静一起以宝藏为饵，设计骗走武林门派的秘笈？”
白飞飞冷笑道：“只是为了这个的话，似乎还不至于搭上自己半生，甚至为了躲开她另找了王云梦。”
“但白静为人强势，她若非要快活王答应娶她才愿意合作，以快活王的人品，他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良机。”
“你说得也不错，但你忽略了一点，”白飞飞道，“柴玉关与白静曾有孩子，但被柴玉关用一碗堕胎药打掉了。他与王云梦也有孩子，如你所见，王怜花可是活得好好的。”
沈浪明白了白飞飞话中之意，柴玉关对白静和王云梦都无感情，何至于厚此薄彼到杀死自己未出世的孩子。难道快活王已知白静异于常人，不能给他诞下一个正常的婴孩？
沈浪一时也不敢肯定，迟疑道：“你的意思是，快活王知道白静与昔日噬心教的关系，想从中获利。又不愿意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像白静一样的疯子，所以一碗堕胎药惹得白静对他追杀多年？”
白飞飞点点头：“不错。我甚至怀疑是否幽灵宫真有数额巨大的宝藏，让那时还没扬名立万的快活王眼红，乃至于和白静成婚也要把宝藏骗到手。”
白静是聂寻柳收养的三个女孩中最小的一个，出生就险些被亲生娘亲杀死，聂寻柳若偏疼她，将最多的家底留给她也是可能的。
沈浪问：“那他得手了吗 ？”
白飞飞也说不清这个问题，想了想道：“我觉得没有，杀掉未成形的孩子，可能也有恼羞成怒的原因在里面。”
白飞飞心里还有另一个理由。融春明知白静死了，甚至有可能知道她并非白静亲女，开始时仍有拉幽灵宫入伙的意图，到后来却失去忌惮欲在青叠谷杀了她。莫非她已弄清宝藏之谜，不再需要幽灵宫协助？
沈浪忽然道：“飞飞，你好像笃信幽灵宫中有一大笔不为人知的宝藏，这是为什么？你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白飞飞也没想瞒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曾误打误撞进入过谷中一处地方，那里面都是些我没见过的东西。如果不是最近发生太多事，我大概根本不会想起这段回忆。”
她仍忆不起是怎么进了那处地方、又是如何出来的，怕白静责罚，她也从未与白静提起过这段经历，那时候年纪太小，慢慢就淡忘了。
“你是说，幽灵宫发生的事，是有人觊觎幽灵宫的宝藏？”
白飞飞点点头，幽灵宫的真面目这几个月才渐渐浮出水面，并无值得他人利用之处，除了这一点，她想不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沈浪苦笑道：“飞飞，你是不是早就想到宝藏这回事了？”
白飞飞似笑非笑道：“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是惩奸除恶的大侠么，在迷藏山庄这件事中我明哲保身即可，为什么非要跟去青叠谷凑这个热闹？”
“你想探探有关宝藏的秘密？”
“怎么，我在自家地盘挖宝，沈大侠有意见？”
沈浪无奈笑道：“不敢，不是说好了我都听你的。”
白飞飞这才满意，看看天色还早，遂对沈浪说道：“既然听我使唤，那现在随我去个地方如何？”
***
他们去的地方是一座死去的城池。几个月前，这里还曾夜夜笙歌，灯火烂漫，而现在绝大多数人家已经搬走寻求新的庇护，少数安土重迁或无力重新置办房产土地的人家还留在这里。
这里是曾经的快活城，如今已然变成半座空城了，失去主人让这里的城民无所适从。
白飞飞牵着马站在城门口，对身边的沈浪直言道：“我的仇家只有快活王一人，但说句实话，看见这座城消失，我心里未尝不觉得高兴。”
沈浪仍记得这城中热闹，叹道：“江湖中的城镇原本就难以长久存续，柴玉关或许能保它十几年平安，但没人能保证快活王永远是江湖的霸主，更强大的势力早晚会吞掉它。”更何况，在江湖之外还有朝廷，他们是否会一直容忍这样一座城的存在还是未知数。
也许是故地重游心中感慨，沈浪还是将心中疑问说出了口：“飞飞，我一直在想，既然白静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为什么一定要听她命令，不顾性命也要杀掉快活王？”
白飞飞平淡地答道：“很简单，她以前强过我，在我积聚力量反戈一击之前，不听她的，我的日子不会好过。”
“就这样？”
白飞飞柳眉蹙起：“你不相信的话，又何必问我？”
沈浪摇摇头笑了，认真说道：“你说什么我都相信的。”
白飞飞心中莫名有些烦躁，“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们向城内走去，城中遗命从窗户小心而警惕地向外看，白飞飞不以为意，上了马径直向神仙居的方向行去。
沈浪上马跟上，边走边问：“刺杀你的黑衣人与快活城有关？”
“是色使山佐天音。”白飞飞瞥了他一眼，“你自己也想得到的事，还需要问我吗。”
沈浪只是想与她闲话几句，其实个中缘由他在白飞飞提出去快活城时也早已猜到。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过刺杀者是宋离的可能，毕竟他与快活王的情分不浅。但听到盗墓贼兄弟二人的供词便再无疑问了。
盗墓贼兄弟说雇主武功高强，透露他的信息会带来杀身之祸，他们与雇主见面都是在黑夜中，也不点火把，只靠星月照明。他们有一个秘密从未教外人知道——弟弟“沙元帅”在夜间也能视物，看出雇主身形比女子高大。但他们听到的声音却又较男子尖细许多，因此他们连是男是女也没能分辨。
符合这个条件的，在他们认识的人中只有昔日快活王座下色使，山佐天音。
白飞飞道：“我也疑惑过，他的武功似乎大有提升，与之前交手时明显不是同样的路数，所以昨日我没能认出他来。”
沈浪想到快活王这位忠诚的下属，叹道：“他想为快活城复仇，但或许无人可用，被迫与人合作，连找那两兄弟都要自己出马。”
“听上去你很同情他？别忘了若真如你我猜测，你也是他复仇的对象之一。”
“不是同情他，我只是感慨，连柴玉关那样的人也会有人为他死心塌地。”
“那有什么奇怪，你以为幽灵宫中就没有对白静死心塌地的人？”白飞飞森然一笑，道：“她们看到‘白静’回来不知道有多开心呢。”
48刺客出现
【45】
听白飞飞说到幽灵宫中有人对白静忠诚不二,沈浪并不是不能理解。白静虽不把宫女的性命当一回事，但对于那些来幽灵宫前早已遭受重重不幸的女子而言，白静是救她们脱离苦海的救星。
柴玉关亦是如此,受他恩惠的人不会去想他的草菅人命、残暴不仁,只会将他在时自己得到的好处牢牢记住。
所以白静和柴玉关这对怨侣仇雠还是有相似之处的，同归于尽也算让人唏嘘。
“到了。”白飞飞停下脚步抬头望去,神仙居的牌匾犹在,昔日繁华却荡然无存。几个月时间还不至于把这里腐蚀成这个样子，但武林人士无休止的搜刮却会。“进去看看。”
他二人也不急，一间屋子一间屋子地走过去。富丽堂皇的饰物摆设早被洗劫一空，连桌椅几案都没放过，几乎所有的房间最后剩下的只有不易挪动的床——有的连床板都被撬走了,武林人士不屑于拿走这些东西，但快活城中百姓却显然乐于在废墟中搜罗出一些实用的物件。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杀死快活王是不可能做到的事。”白飞飞踏在屋中厚厚的尘埃上，心中慨叹不已。前世直到最后，她也没能要了快活王的命，而今生她只用了几个月时间。
沈浪叹道:“我也这么想过。”
白飞飞本来正在床边搜寻可能存在的线索，闻言回过身问他：“上次我问你，你却没有回答。究竟为了什么，让你竟然可以忘了灭门血仇不杀快活王？”
“我不知道，飞飞。我确实想杀他，想了很多年。”
他是真的说不出原因。沉默了许久后，沈浪说道：“如果我什么都不去想，杀人对我来说并非难事；但假如中途停下来，那就再难下手。”
仁义是沈天君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了，从小时候起这东西就被刻进他骨子里，铸就了今天的沈浪。
他想到很久之前的一件事，那时候他的父亲沈天君还在世，有一天沈浪问他：
“爹，他们为什么叫你大侠呀？是不是在夸你？”
“有些是，有些不是。”
“那爹爹能分清哪些人是在夸奖你吗？”
沈天君蹲下来，摸摸沈浪的头，笑着说：“爹偷偷告诉你，其实爹也分不清楚，索性就当我多了个小名叫‘大侠’好了。这么想着，好像忽然好多人都变得亲切许多。”
直到沈浪失去所有亲人，在江湖中独自摸爬滚打十数年后，他才知道“大侠”这个称呼是一具枷锁。
他没那么在意自己的名声，但有人仰仗他的时候，他总是不忍心让他们失望。
他成名很早，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他“大侠”，多数人都是跟着别人随便叫叫，另一些人要么是怕他伤害自己，要么是想着他可能帮他们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他只有苦笑，现在的大侠，真是越来越不值钱。
白飞飞说：“你太容易困于情义，见不得别人受苦，见不得生离死别，你甚至觉得犯了错的人都会诚心悔过。但在我心中有( 〖武林外史白飞飞重生〗阴阳煞 http://www.xlawen.org/kan/518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