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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她语罢也停止替他按摩的动作。他感觉得出她的暗示。曾经打扰过他们的行动电话声响已在她心中留下问号。

    是她体贴吧?她从不追究那些声音。

    “你也很固执。”

    “‘也’很固执?”

    “跟林霭梅一样。”

    她为这句话生起闷气。因为自己被他拿来和林霭梅做比较。

    “饿不饿?”她转移话题。

    “想出去吃消夜吗?”

    “不必。你等着,我去烧开水!”她走开了。

    “你要煮什么?”他的目光追着那背影。

    “我妈前两天送来好大一包她亲手包的饺子,你来得正好,陪我解决她的爱心!”她在厨房里高声回答。“免得下次她再来突击检查时,骂我连煮水饺都嫌累。”

    他决定暂抛过往,好好地陪她吃一顿水饺。

    “下次我再到日本出差时,带你一起去好吗?”吃着热腾腾的水饺时,他说出自己刚做的决定。

    她只犹豫了一下便点头,因她有预感,他的故事一直在日本演绎着。

    葛月没想到杜晓雷这么快就带着她到日本来了。

    她已在饭店里枯坐了一个白天。晚间,他带她去了市区一家典型的日式小餐馆。

    他们围坐在炉子旁边,看着老板夫妇亲自为每个食客操作。生鱼、生肉和各种生菜陆续被置于炉上烧烤,老板夫妇熟练地撒上盐和胡椒粉等调味料。

    “好吃吗?”他问刚送食物进嘴里的她。

    “好吃。”她边答边叮嘱他道:“你别喝太多酒。”

    “我知道。”他小口啜着清酒。“你喝吗?”

    她摇头。

    他今日胃口奇佳,食物一被送到眼前立刻被他一扫而光,如风卷残云。

    老板娘凑近葛月打趣道:“你先生看起来又健康又活泼,长得英俊迷人,你真有福气!”

    不谙日语的葛月听得一脸茫然,一旁的他却笑得有些心虚。

    她朝和蔼热情的老板娘点了点头就问他:“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我的吃相很难看,问你是不是觉得很没面子?”这是他善意的欺骗,说实话会害她伤感。

    “喔。”

    “你觉得没面子吗?”

    她缓缓摇了下头。事实上,此趟日本行在她看来,他已经跨出一大步了;也使她更肯定自己在他的故事里,并随着故事演绎。

    “林霭梅跟你还有联络吗?”心倏地一横,她想着就问了。

    “每次出差来这里,我都会顺道去探望她和她先生。”

    “这次呢?”

    “这次没这个打算。”

    “为什么?因为我也来了?”

    他沉吟的片刻里,她忍不住恼了起来。委屈的神情教他不得不赶紧说些话。

    “我怕你见了她会不自在。”

    “是吗?只有这个原因吗?你是说你纯粹是为我着想,所以才决定不去探望她?”

    “你想见她吗?”

    “我——我不想!”挣扎过后,她承认自己懦弱。“她知道有我这个人吗?”

    “不知道。”

    他说谎。事实上,他曾在答复林霭梅的询问时,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在偶然机会里认识了一个写文章的女孩。

    他怎能告诉林霭梅说自己爱上了那个女孩?

    “明天我们可以玩一整天。”这是他早做好了的安排,但此刻已没了兴奋之情,只觉自己是在贿赂她。

    “嗯。”她已压下激动之情,并提醒自己该支持他,而不是残忍对他。他都已经跨出这一步了,不是吗?

    站在海边的峭壁上,两人眺望茫茫大海阵阵波涛汹涌。

    “感觉很棒吧?”他问。

    “嗯。这种远离繁华都市、熙攘人群的感觉真的很棒。”她相信大自然能治疗人类心灵的创伤。淡淡的愁绪在这样的海边隐去,她笑得开怀。

    他拉着她一起坐下,两人静静相偎,情不自禁地在艳阳下拥吻起来。

    “让大海为我们的爱情做见证。”

    她贪婪地吮着他无言的唇,仿佛不期待回应。

    他们搭火车来,又搭火车返,令她有不虚此行之感。

    阳光中蜿蜒奔腾的峡谷山川,透着鲜嫩的绿,明亮耀眼地从两侧车窗外飞快掠过。

    接近火车站时,天空突然变成沉重的铅灰色,这使得葛月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来。

    回来之前,他带她去了情人谷,那是日本的自杀名地,许多无法成为眷属的情人曾在那里殉情。站在那片天然形成的陡壁上,她一阵心悸。脚下白浪滔滔,她呼吸着迎面扑来,带点咸味的海风,仿佛看见了那些无可奈何的灵魂。

    余悸犹存的她,又被眼前的阴霾笼罩。

    身旁响起一声刺耳的叫嚣,她看着突然从一辆黑色跑车里气虎虎下来的女人冲向前去,一路大声嚷嚷地追着不远处刚和众人一起下火车的一对男女。

    “晓雷,你听得懂她在喊些什么吗?”

    他握紧了她的手,观察了正在上演的一幕,好片刻才答道:“好像是那个女的抓到她先生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刚才嚷嚷着说那对男女又勾搭上了。”

    “喔。”

    她想起爸妈。虽然没亲眼看见,但她相信妈妈也曾在某时某地演出类似的一幕。

    她想起妈妈所谓的安全感。

    “晓雷,如果有一天我也发现你跟别的女人勾搭上了,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勇气在大庭广众前对你们破口大骂。”

    他只是一愣,没注意到她已将两人的关系比做夫妻。

    “我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喔。”她忽觉很有安全感,于是又笑了。“没我们的事,我们走吧。”

    隔天,杜晓雷又为公事忙了一个白天。晚间他带葛月用过餐之后,兴起了漫步河堤的雅兴。

    “这附近有河堤?”她问,脚步已被他牵动。

    “有,很近。”

    “你曾在那里漫步?”

    “没有。”他答得更彻底。“我和林霭梅曾经走在一起过无数次,但我从没有过此刻的心情。”

    “我没问你这个。”

    “但是我想让你知道,你对我的意义和她的不同。”

    不同就够了,她没问有什么不同。

    步上河堤,她的心情也出现未曾有过的浪漫。

    一点也不浪漫的隆隆机车声由远而近,响得令人心慌。一束束强光朝他们射来,刺耳狂笑和口哨声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伴随而至。

    “糟了!是暴走族!”他在惊惶中搂紧了她。

    堤旁野草和堤下河水皆被无数道车灯照得刺目。能容下两部车并行的宽堤,在瞬间被无数辆蜂拥而至的重型机车占据,暴走族相隔一定的距离,如旋风般飞驰着。

    葛月吓得喊不出声音,只觉自己和杜晓雷已落入魔网。一群钢铁怪兽已将他俩包围,范围正一点一点缩小,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和咆哮声撕裂了夜空。四周尘土飞扬,她早头晕了,整个人摇摇晃晃地靠着他。

    他在隆隆轰呜中扯着喉咙,用日语对怪兽说他二人是台湾人,要他们别轻举妄动,以免制造出国际纠纷。

    怪兽充耳不闻他的警告,一次又一次急驶过他们身旁,他差点被故意伸腿的怪兽勾倒在地。

    葛月在车灯照映下看见地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她的心被鲜血慑住,弯下腰才看见他膝盖上有伤口。

    “你冷静一点,先别出声!”他始终紧搂她在怀里。

    她不再说话,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手心,任他抱着自己旋转,与怪兽周旋、僵持。

    不待他们喘息,又一个怪兽加足了油门朝他们冲了过来——

    杜晓雷眼见自己已走投无路,不敢稍有迟疑,抱着葛月滚下了河堤……

    失去知觉之前,葛月听见远处传来了警笛声。

    “杜先生呢?”

    在医院里一醒过来,葛月就焦急地追问护士。护士听不懂她的话,猜得出她问的是和她一起被送进医院的杜晓雷,于是带她去了另一间病房。

    杜晓雷头部和膝盖都缠着绷带,双眼紧闭,躺在病床上的模样看来好虚弱。

    “晓雷!”她冲至床沿,紧握住他的手,接连喊了好几声。

    护士比手画脚地要她别激动,传达了他只是睡了,身上的伤已无大碍的讯息。

    她总算稍稍放了心,不再喊他,但泪已一滴滴落在被单上。

    “葛月……”

    过了好久,她听见他羸弱地呼唤,急忙将眼泪擦干。

    “你醒了吗?”

    “你没事吧?”他终于完全张开眼睛,反手握住她的。

    “我没事,我是被吓晕的。不像你,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这么重的伤。”

    想起在他的全力呵护下,她身上只有轻微的擦伤,感动的泪水又盈满眼眶。

    “我是男人,应该保护你的,你是需要保护的。”

    “别再讲话了,你需要休息,我会一直在这里陪你。”

    点点头,他幸福地笑了,幸福地又闭上眼睛。创痛中,他享受着来自一个了解自己的女孩的关心。

    隔天上午,杜晓雷立刻打了电话回台北,交代员工一些事之后,继续待在病房里。

    “怎么办?你还得住两天医院。”葛月一直守在身旁。

    “这样很好。”他倒开心。“感谢暴走族让我们可以在异国多流连两天,整天腻在一起。”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他在她羞红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唇刚移到她的唇畔,叩门声分开了四片唇。

    本以为即将推门而入的是护士,却听叩门声再响,响得较前急促。

    “谁呀?”她边问边朝房门走。

    开了门,她看见的是手提一篮苹果的美丽女子。

    第八章

    “请问你是?”

    “我是来看杜晓雷的。”

    葛月立刻就猜出眼前的女子是林霭梅,不因为她说国语的缘故。她请她入内,无措地回头看了杜晓雷一眼。

    “怎么晓得我住院了?”他问逐渐靠近的林霭梅。沉着的口吻使葛月判断不出他可也有无措感。

    “昨天的夜间新闻报导了河堤上的意外事件。”她省略了细节。虽然他此番前来,尚未去她家探视,但她知道他人在日本。

    “一对台湾情侣在河堤上遭到暴走族攻击”的报导使她无法不做联想。只消打一通电话到警局查询,她便证实了这对受伤的“情侣”之一是他。

    她接着在床沿坐下的举动使一直站在一旁的葛月出声了。

    “晓雷,我出去一下,你们聊。”

    他点点头,给她的眼神是十分复杂的。

    “她就是你向我提过的那个写文章的女孩?”林霭梅目送葛月离开病房之后,回头平静地问他。

    “嗯。”

    “她看起来没事,你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嗯。”

    “这次来怎么没去我家?”

    “本来也打算去看看你们,没想到出了意外。”

    “那就下次吧,下次你带她一起去我家。”

    “再看看吧。”思忖片刻,杜晓雷决定再对她说句违心的话。“其实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这次会一起来是巧合,有下次的可能性很低。”

    “这样啊。”她笑得自然,问得和气。“好可惜。我一直鼓励你交个女朋友,你怎么到现在还交不出成绩单呢?”

    他扯了下嘴角,企图笑得自然一点。

    “柏原先生他——近来好吗?”他问候她的先生。

    “好呀,怎么不好?日本人都很长寿,我想他也不会那么快就丢下我。”

    “霭梅——”

    他胸口一向的压力再次抬头,使他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安慰的,愤怒的。

    “喔,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伤已经不要紧了。所以,我只来看你这一次,你等回台北之后再打电话告诉我一声就好。”停了停,她笑着说:“你表姐夫要我代为问候你一声。”

    “你也替我谢谢他。”他依旧说得压抑。

    “我会的。喔,差点忘了问你,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还有,你跟她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的?”

    “她叫葛月。我帮我姐买花,在花市里认识的,我麻烦她帮忙抬花篮。”

    她点点头,从床沿站起。“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葛月在医院大门口等到林霭梅的出现之后,才回到病房里。

    一直到他们回台北,有关林霭梅的话题不曾再出现在两人之间。

    葛月万万没有想到,林霭梅会打电话给她。

    “是,我是葛月。”

    “你我在晓雷的病房里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来去匆忙,没机会跟你讲话,好可惜。”

    葛月一时间接不上话。林霭梅温和的口气让她不寒而栗。

    “我也觉得很遗憾。”良久,她应酬了一句。

    “你跟晓雷还有联络吗?”

    “偶尔。”

    “你们在一起都聊些什么?”

    “聊他和你的事。”

    “哦?他还告诉你这些?”

    “嗯。我写东西,他大概是想提供我素材吧。”

    “你知道多少了?他跟我之间的事。”

    葛月又答不出话来了。这一刻,她相信自己真的是个超级理论家。与其说写作是她的兴趣,倒不如说是出于一种补偿心理。很多她在书里教别人做的事、讲的话,都是她自己做不到、说不出的。如果她把自己写进书里,恐怕也只够格当个令人同情的弃妇,绝对成不了夺人所爱的第三者。

    “你感觉得出他在讲故事时的心情吗?”

    “我想他应该有点后悔吧?他说他的爱情没有修成正果,指的应该就是跟你的这一段。”

    葛月直觉地敷衍她,目的在保护自己,也保护杜晓雷。

    “讲完了吗?”

    “还没。”立刻她又改口。“喔,应该是完了,因为你已经结婚了。”

    “是吗?”林霭梅轻笑着问。“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嫁给了什么样的男人?”

    “没有。”

    “你想知道吗?”

    “我猜你嫁的是个好男人,以世俗的标准来看。”

    “为什么这么猜?”

    “否则你不会放弃杜晓雷。”她替他吐着不平和不屑。

    那天她在医院大门附近,看见林霭梅上了一辆豪华轿车,有私人司机。想她必是嫁给了财富,一种很安全的安全感。

    “我先生比我大三十岁。”

    接下来的一句话震住了葛月。这么大的年龄差距不是她可以接受的,即使那个男人富可敌国。

    “你很意外,对不对?”

    “呃——是有一点。”

    林霭梅又笑了。那笑声听在葛月耳里是凄凉的,带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恨意。

    “葛月。”笑声停了,她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喊得很沉重。“你会爱上晓雷吗?还是,你已经爱上他了?”

    吸了口气,葛月决定说出实情,这部分她很肯定。

    “我们已经相爱了。”

    “你错了。”

    像是头部被人狠敲了一记,葛月愣在当场。

    “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林霭梅的声音已变得冰冷。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会解释给你听,但不是现在。改天我再打给你。”

    电话被挂断,葛月久久不能思考。

    连续几天,葛月都无法思考。那些可以轻松换钱的文字,在听见“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之前,可以毫不困难地被写出来、寄出去;而现在,她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她再度处于没有晨昏的状态,夜里睡不着,白天睡不好。

    她听见门铃声,但她无法下床应门。

    葛母最后不得不拿钥匙开门而入。

    “你睡死啦?按了半天铃也不来开门!”她直奔女儿房里,责备声响彻整间房子。“快起来打扮打扮,然后跟我走,你陈叔叔今天过六十大寿,你少给我装死装病的,我今天就是用绑的也要把你绑去见你陈叔叔和他那些亲戚朋友!”

    她头昏得无法回答妈妈的话。浑沌间,她想到的是另一个六十岁的男人,林霭梅的丈夫。

    “妈,我是真的想睡,不是故意要气你的。”

    葛母不信,死拉活拖她下了床,她竟躺在地上继续睡。

    “你没怎么样吧?”情况好像不太对,葛母怕她真的有问题,又使劲把她撑回床上躺着,紧张兮兮地摸摸她的脸颊和前额。

    “睡饱就好了。”

    葛母又起疑心。“葛月,你说实话,你,你,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还是不清醒,但是更不耐烦。

    “妈——我只是几天没睡好,想一次睡个够,你干嘛联想力那么丰富啊?受不了!”

    “真的吗?”葛母依然半信半疑,不客气地摸了摸女儿的肚皮。“不是最好。既然你说你跟他没怎样,我就姑妄听之。不过我提醒你继续睁亮眼睛,一路平安无事;你不要等哪天出了事再来找我哭诉,说你后悔没听我的话!”见女儿根本没反应,她追问:“为什么几天睡不好?”

    葛月连自己都不想回答了,何况是妈妈?她一动不动地躺着,双眼紧闭。

    葛母气急败坏地来,垂头丧气地走。

    葛月睡到深夜才醒。

    突起的声响没吓着她,但她犹豫着该不该接电话。

    来电者可能是故事里的男主角,也可能是女主角。女主角舍男主角,嫁给一个比自己大上三十岁的男人,这样的一个故事背后的真相,是她能负荷的吗?

    她坦承,自己一直在追寻真相,然而在追寻的同时,她也害怕知道真相。

    “喂,葛月吗?”

    “是。”是女主角打来的。“请讲。”

    林霭梅料她知道自己是谁,于是没报上姓名,直截问道:“晓雷告诉过你,他一直不跟我结婚的理由吗?”

    “提过。”

    “他现在的经济能力已足够他养好几个家了。你说你们已经相爱,那他可曾向你求过婚?”

    葛月听得出她是想间接证明那句“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

    “不曾。”

    “葛月,晓雷一定对你说了很多我和他邻居那几年里发生的大小事吧?”不待回答,她径往下说:“你也听我说一遍,可以吗?看看我说的和他说的是不是一样。”

    “可以,你说吧。”

    半个钟头过后,她说有事要忙,于是挂了电话。葛月又听了一些很平淡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正在加深她和杜晓雷的距离。

    她感觉得出,林霭梅试图透过这些平淡的东西传达一项讯息,那就是,男女主角的关系曾如贾宝玉和他身上的那块玉一样,一刻不离。

    葛月把冷气关了,因为她觉得好冷。打开窗子,她吸了口夏夜的风,发现杜晓雷站在路灯下。

    路灯如昨,他的身影如昨。

    他消失在路灯下不久,她的门被轻叩三声。

    “为什么不按铃?”她开了门立刻掉头回客厅。

    “‘谁在敲门?’”他笑着在她身旁坐下。暗示着自己曾看过她这篇短文。

    “你是林霭梅的邻居,不是我的;我的邻居是宋绍钧,只有他可以敲我的门。”

    “生气啦?因为我好几天没跟你联络?”他的体贴如昨。

    “生气?怎么会呢?”她按下遥控器,再度将室内温度订为凉爽的秋季。“早习惯了你这种很‘杜晓雷’的出现方式。你不是早就把提出分手的主动权留给我了吗?我记得我没说过要跟你分手的话,所以你的出现并不令我意外!”

    她说的句句是气话,可是最后这些气都消失在他充满思念的眼神里。

    “晓雷,我想你!”她扑倒在他怀里。

    “我也想你。”

    他愈来愈渴望这种紧抱着她的感觉,那是种令他满足、踏实的感觉。

    当环境不能对人产生威胁时,令人恐惧的就是自己。葛月能减轻他的恐惧。

    吻她能减轻他的恐惧。

    “本想先打个电话给你,你的电话一直占线,所以我就直接过来了。”吻干她的泪之后,他解释。“你妈刚才又跟你讲了什么?怎么讲那么久。”

    “我不知道。我一听是她就把话筒放在一边凉快,半小时之后再挂上就行了。”她欺骗了他,但她觉得这是必须的欺骗。

    她想跟他在一起,很久。

    “他告诉过你,说他偷了同学的钱这件事吗?”

    “嗯。他是为了你才那么做的。”

    葛月替林霭梅强调了该强调的部分。

    “污点。这是他的污点。”

    林霭梅的冷然使葛月不由得又为杜晓雷抱屈。显然林霭梅并不知道,杜晓雷在为她偷钱之前,已偷过别的东西,偷了好几年。

    这个事实令葛月十分安慰。他没骗她,他说过,偷杂货店老板东西的事,他只对她一个人说过。

    “你看不起他吗?因为他做了这件事。”

    林霭梅沉默了。没错,她是看不起杜晓雷。他既然能为她去偷钱,那他为什么不能再为她牺牲一点男性的尊严?她早已为他说服自己,告诉自己,他和她的命运已紧紧相连,他们是同一种出身的人;告诉自己,她之所以能具备比他好的条件,是因为他的牺牲;告诉自己,她必须报答他。但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

    他的污点也是她的污点。既然已经有污点了,那么这个污点是大是小就不再重要了。

    “葛月,你想过没有?他凭什么有今天?凭什么拥有财富,凭什么享有世俗眼光里所谓的高社会地位?你想过吗?”

    她想过,也给了自己答案,所以她从不求证。

    “在我生活的这块土地上,一个人只要肯吃苦,不愁没有出头之日。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也许还靠了点运气,但我深信,他是个能吃苦的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因为你亲眼目睹了他的奋斗过程,再说,古今中外都不乏一夜致富的人。”停下片刻,她沉笃地道:“我相信他。”

    “是吗?我倒认为你该相信我才对。”林霭梅立刻回了一句。

    “相信你什么?”

    “他今日拥有的一切是我给的。”

    葛月倏地愣住。林霭梅跟着就说时间已晚,改天再聊。

    的确,夜已深,但葛月了无睡意。

    杜晓雷今日所拥有的财富和社会地位是林霭梅给的?她想起自己惟一一次被他请去他的办公室,那天他要她坐上他的总经理座椅,说是要她体会一下,他坐在那个位子上时的心情。

    她信了林霭梅的说法。

    几天过去了,葛月仍不愿正视这个事实,这个她尚未向杜晓雷求证的事实。

    这事实必定是故事的转捩点。这个事实导致了男女主角没有明天的命运。

    “你瘦了。”

    杜晓雷来看她了。她看出他眼底有一抹怜惜,自己的确形容憔悴。

    “林霭梅是你的初恋,也是你到目前为止的最后一个恋人吧?”

    她忍住心痛问他。她挥不去那句“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即使林霭梅所指的“女人”不包括她自己,至少也包括了她,葛月。

    “我的最后一个恋人是你。”

    他答得迅速、坚定。若不是因为对林霭梅心怀愧疚,他很想告诉怀里的女孩,说自己的初恋也是她。

    “你爱我吗?”她终于问了。

    “爱。”

    “我们——有明天吗?”

    他答不出来。这个“明天”该如何定义?

    她不再逼他,因为她还站在他这边。

    “我们坐下吧。”她拉着他坐。“我要你讲故事。今夜,你必须把故事结束。”

    结束得了吗?他惶惶然的心倏地一抽。立刻,他又觉得,也许今夜故事就真的结束了。

    “好久没接着讲,我忘了自己已经讲到哪里,你记得吗?”

    她点点头。“讲到你病了很久,病还没好她就告诉你说她要结婚了。”看他一眼,她很快地接着说:“我知道这不是重点。你记得我们全身湿透,不得不住进旅馆那次?你忽然说了一些跟她有关的话,我想那才是重点。”

    他记得。

    “那晚是我和她最后一次机会。但是,最后还是没有发生。”

    她给他个鼓励的眼神,要他勇敢地说出属于他和林霭梅的,最后一夜。

    “当她告诉我说她要结婚的那一刻,我立刻在心里对自己说,她终于做出正确的选择了。我不可能不难过,但是,我更愿意祝福她。于是我对她说:我祝福你们。谁知道,她立刻又露出那种眼神,那种——”他说不下去,神情一如当年那般无助。

    “那种要跟你同归于尽的眼神?”她接了下去。在听过林霭梅的版本之后,她确信自己不会说错。

    “嗯。她先对我说谢谢,然后就问我:你知道我要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吗?”

    葛月在心里替他回答:比我大三十岁的男人。

    “有钱有势的男人?”她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没回答她。她接着就告诉我说:是一个对我们有帮助的男人。”他吐了口气,接着道:“我傻住了,她为我解答,说那个男人很老了,但是很有钱。她会答应嫁给他,是因为他愿意拿出一笔钱帮助她的表弟,对她有再造之恩的表弟,供她表弟创业。”

    “表弟?”她不能不打岔。

    “我。”他黯然。“她骗那个男的说我是她的表弟。”

    葛月也傻住了,林霭梅这么做到底用意何在?

    “她问我:你不是一直想赚钱,赚很多很多钱吗?你可以为我去偷别人的钱,那我也可以为了你把自己卖掉。我嫁给他,不但可以报答你,也可以让我们早日摆脱贫穷。你就用这笔钱去赚钱,这样你赚起钱来会更快,赚得会更多;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也许很快就能再得一大笔钱。她对我冷笑一声才又说:他很老,身体也不是很好。”

    “你怎么说?答应她了吗?”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也掉头就走了。”

    “可是你跟我讲过,你说过想挽回她的话。”

    “我是说了。”他脑海里立刻浮现最后一晚那一幕。“几天之后,她又来看我——”

    “等等,你没主动找她?”

    “我当时还在乡下养病。”他解释。“我打过电话,但是她好像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她公司里的人又告诉我说她辞职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喔。”她点了下头。“你继续讲。”

    “她又来看我,那天她穿得很时髦,看起来跟以前完全不同,我是指,她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完全变了,我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她。”

    他的神情忽变得茫然。

    “但我没忘记劝她放弃跟那人结婚的念头。我说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更不能拿那个男人给我的钱。当然,她没听进我的劝阻。我讲完那些之后,她只问我:你爱我吗?我想我必须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回答她说,爱?”

    “嗯,她好像很感动,因为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她爸死的时候她都没哭,所以我以为她同意放弃结婚的念头。后来我也流泪了,因为我觉得她很可怜,而且是我害她变得可怜。她抱着我继续哭。我们在一起很多年,从来没这么靠近过对方。她摸我的脸,那双手在我感觉,好软好冰。你相信吗?我第一次有了吻她的冲动,我觉得自己该对她做些补偿。所以,我吻了她。她也热情,也吻我;渐渐地,我们都失控了,我本以为,我们终究会占有彼此,谁知道——”

    “最后还是没发生?”

    葛月屏息。那种情况下,两人如何能停下来?是谁突然出现打断了他们?

    他点头。“因为她说了一句话,”停了好久,他说:“她说:我该和你做一次爱的,就算是我们彼此的约定吧,他日老头子一死,我就回你身边。”

    任何男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煞住车的,她相信。

    “我立刻推开她。她却对我笑,笑得我好害怕。她笑够了又对我说:你担心什么?我的第一次已给他了,我必须取信于他,否则他怎么肯答应给我的恩人表弟一笔钱。你记住,从现在起,我就是你表姐,他是你表姐夫;你和我的命运已紧紧结合在一起。”

    葛月陪着他唏吁不已。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她已经把自己卖了。”

    “她在这两次见面之间,已经和那个男人结婚了。”

    “后来呢?”过了好久,她问。

    “我收了那个男人的钱。”

    “为什么?!”葛月恐惧的答案终于出现。“你为什么要收?!”

    “不收我就无以回报她的牺牲。”

    “收了就可以回报了吗?”她更激动了。“你可知道你这么做已让你们成为彼此的阴影?她进行的是一项阴谋!这是阴谋!”

    望着葛月愤怒中带着绝望的神情,他的心较当年沉得更厉害,他发现自己在说出一切之后,已无资格安抚她,甚至不敢碰她。

    “我的确参与了这项阴谋,但是我别无选择。她必须给那个男的,她的丈夫,一个交代。我不能不当她的表弟。”

    “你不收这笔钱也能当她的表弟!”

    葛月痛心疾首。杜晓雷因为收了这笔钱才有今天,所以林霭梅才会如此张扬地对她说:他无法爱任何一个女人。他无法背负着对林霭梅的歉疚感去爱任何一个女人。

    “我收不收这笔钱都不能改变她已将自己卖掉的事实。”他的声音又是那样微弱,空洞。“我不但必须当她的表弟,还必须在事业上闯出一点成绩供她在丈夫面前抬头挺胸。”

    葛月已乱了心绪,她惟一还能想到的是,林霭梅和他的约定,遥遥的约定。

    “你在等待她成为寡妇的那一天?”

    他在葛月眼底看见同一股冷芒,但恐惧不再,他只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爬满心头。

    “葛月,如果你真的了解我,那么你应该能体会出我对她的歉疚感有多深。”

    “因为她为了你们更美好的将来而出卖自己?”

    “她一直是那样纯洁,她会这样做是因为我。我一再拖延,迟迟不肯答应跟她结婚,才害得她不得不做违心之事。我欠她。”

    她已不能言语。也许她该说些安慰的话,可是他并非一个普通故事里的男主角,他不是别人,是她生命中的男主角。

    她只是紧紧抱住他,以便使自己忘记他和有关他的所有故事。

    此刻她已确定,他和林霭梅其实是同一个人。因为当一个人离不开另一个人的时候,两人已经合而为一。

    她会记住此刻贴住她耳朵的心跳声,很响的声音。

    “晓雷,我终于听完整个故事了。”抬起脸,她任泪水冰凉地滑下。

    “我爱你。”他吻着她的泪,轻易地就说出那三个字。

    “我知道。”

    她没抗拒他的吻,但愿他也能记住她泪水的温度。她也肯定他目光里的爱怜是真心的。

    “我也知道,你我没有明天。”

    哀怨的语气和眼神较那句话更令他心痛,他早知道她在听完故事之后会是这种反应。

    他矛盾。一股倾诉的欲望在初识她时油然而生。他直觉地认为,她就是那个可以为他解开心结的女孩。今夜,他把故事讲完了,但他发现自己的心里出现了另一个结。

    “我从不曾期待她成寡妇。”他说。

    “可是你一生都对她感到愧疚,一生都将为她牵挂。”她沉痛、无奈。“这种牵挂和你对我的牵挂在本质上是完全不同的。”

    “我将牵挂一生的人还有你。”

    这是道别的话吗?她凄楚一笑。

    “她的婚姻生活幸福吗?”她自己的答案是否定的。撇开林霭梅和丈夫的年龄差距不谈,光是以她抱着那样一种心态下嫁来看,已注定了这段婚姻不幸的命运。

    “我曾顺道去拜访过他们几次,看得出她先生对她很好。她也总说她过得很好。”他回想着与林霭梅的会晤情景。“有一次她跟我说,如果有合适的对象,她鼓励我结婚。”

    “因为她开口说这种话,所以你才敢接近我!”

    他摇头,再摇头。

    “我见过的女人不少,从没有过想接近哪个的念头。即使在她说了那些话之后也没有。直到,直到我遇见了你。”

    她盯着他看了好久。“遇见我,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也许我会爱上一个人。”

    她点点头。

    “爱了之后呢?你对我可曾有过期待?你的影子允许你对我,或者我们的明天,有期待吗?你应该早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就明白,许多事是不可能的。你就是再爱我也无法给我任何承诺。对她的愧疚已凌驾了你其它的感觉。所以,你说我想跟你在一起多久都可以,而不是你要永远跟我在一起。”

    第九章

    “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杜晓雷揪着一颗心等待着葛月的回答。他没问过林霭梅同样的问题,但此刻,他渴望听见一个肯定的回答。

    望着那充满祈求的眼神,葛月说不出否定的话。他像一个深陷黑暗中的人,正朝她伸出( 爱要有点甜有点涩 http://www.xlawen.org/kan/53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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