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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示自己真正能在宿松一手遮天其实是郡马爷?这也不可能呀,谁都知道终明一朝,各个离京就藩的王爷只有高贵的身份,在地方上并无实权,更不得插手地方政务,连走出封地溜个弯都得八百里加急往京城求皇帝批准,一个郡马那就更没这权力和胆子了,难道事实不是这样?

    “怎么,难道这宿松县就是龙潭虎|||穴?”彭乾羽现在想走也来不及了,那宋知县倒是跑了,结果不照样得死在牢里。

    胡管家站了起来,鬼魅般地邪笑着,一对小眼提溜乱转,“那到不是,不过想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做好官,可不件容易的事,得知道进退,不该管的事别做,不能说的话就让它烂在肚子里”

    “敢问胡管家,这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又是不能说?”彭乾羽也站了起来,低沉着声音反问道。

    胡管家私底下与汪县丞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借着郡马爷和宁王府的关系扯虎皮拉大旗,把个宿松县搞得乌烟瘴气,来个听话的知县则万事大吉,要来个不遂他们愿的那就钻山打洞的找由头捏罪名,千方百计的挤走,前任宋知县就是因为气不过他们的所做所为不得已挂印辞官,最后落得个冤死狱中。

    赵府原主人赵老太爷在世时那是从朝廷到地方无一处不打点,上至当朝大员,下至地方门吏哪个没受赵府的好处,官商勾结,使得赵家财源不断,富甲一方,引得宁王也对赵家的财力垂涎三尺,两家利益所图结成儿女亲家,互通有无,相得益彰。

    去岁赵老太爷过世,其独子赵青风接过赵家大权,不过这赵青风和他老爹的处世风格不太一样,从小就是在钱堆里长成,早就习惯了低眼看人,如今又身为皇族宗亲,更是不可一世,处事时也就只有别人来巴结他,他决对不去有求于人,所以自此赵府和官府的私下勾结那就全落在了大管家赵府世袭奴才胡德忠身上,顺理成章的胡管家所说的每一句话就代表着赵府的声音,自此飞扬跋扈,私底下借着赵府的势力大肆敛财。

    胡管家认为彭乾羽的上任京城里的官员并没有消息传来,这说明此人无足轻重,没有靠山,对赵家在宿松的势力构不成威胁,结果也不外乎两种,要么如王光同一样听话就能步步高升,要么如宋子明一样名败身死,这彭乾羽一上任就拿汪县丞下手,那不过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播些许清名而已,一堆钱砸下去那还不马上乖乖就范,再不行一纸书信立马就能让他乌纱不保,所以这胡管家和汪县丞才先礼后兵,这培养一个听话的知县那也是不容易的事,能不换掉尽量不动。

    前次在酒楼的聚会,虽是以不欢而散收尾,胡管家到是看出彭乾羽不少弱点,近女色而更好女色,此番刚刚银票一拿出又见他两眼发光的样子,便知这个新知县也是寻常之人,好对付。

    胡管家起身来到彭乾羽身边坐下,一语双关地道,“彭大人,汪县丞任职地方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同我家郡马爷私交甚好,当然了他这为官一任,难免得罪个把刁民泼皮,时常恶意中伤汪县丞,还望大人不要轻信,就当什么也没听到过,什么也没看到过,胡某认为这事大人该做,反之恕我直言,对大人可没有什么好处”

    说着便把银票塞到了彭乾羽手里。

    彭乾羽看见银子眼睛就移不开了,也就顾不得胡管家这长篇大论说的是什么,接过银票举到窗口亮光处看了起来,眼放绿光,“这东西没假的吧”

    “哈哈,彭大人说笑了,如假包换”胡管家见他这模样拍手而笑,“这就对了,千里做官只为财,大人您十年寒窗图的不正是此时吗,日后,在这宿松地界上保管大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大家同舟共济”

    彭乾羽的心思好像全都集中在这银票上,翻来覆去地看着,并没有接胡管家的话茬,两人好像说的不是同一回事,“好得很,好得很,呃,老胡呀,这东西上哪能换银子?”

    “什么?”胡管家愣了一下,接着又是笑声连连,“两京一十三省所有的泰丰银号,见票即兑”

    “哦,那就好,那就好”彭乾羽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胡管家一看好像哪里不对劲,这小子怎么一句有用的话都不说,这事也不表个态,于是他便提醒着,“彭大人,那这事你看是不是就过去了?”

    彭乾羽装着糊涂,一边继续欣赏银票一边反问着,“你说的是什么事?”

    “你?”胡管家感觉自己被耍了,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怒声道,“彭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彭乾羽看了一眼胡管家,微笑着朝堆满了书的书格走去,他想找个地方把银票收起来,放哪好呢,这张纸可比那幅小孩王八图要值钱得多呀,这瞅瞅那看看,都感觉不理想。

    胡管家有些气极,跟了过去,历声着,“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胡爷,你别这么发火呀”彭乾羽正在翻着书格上的书,正好翻到一本论语,拿起来随手在胡管家面前翻了翻,“子曰,气大伤身哪”

    胡管家扭曲着脸,一指彭乾羽的鼻子尖,扯开嗓子喊了起来,“彭大人,你想翻脸不认帐了?”

    这时书房外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黑子带着赵郡马还有汪县丞推门走了进来。

    屋内彭乾羽一手拿着银票,一手举起一本论语,满面笑容,而胡管家则是涨红着脸,指着彭乾羽的鼻尖,怒目而对。

    “老远就听你们在吵吵,什么不认帐了?胡管家,不得对知县大人无理”赵郡马一进门就见到这种场景,他压根就不知道胡管家的事,更不知道这胡管家暗中勾结汪县丞私征税银,私分税银,借案敛钱得赃款近八万两之多。

    胡管家当然不敢让少爷知道他和汪县丞作奸犯科的事,贪点钱也许少爷睁只眼闭只眼看在几代人为赵家服务的份上自是不去计较,不过这有违国法,危及到赵府地位的事情那定然是不能容忍他的。

    赵郡马来的突然,胡管家情急之下,张口结舌的,不知如何应对,愣在原地。

    还是彭乾羽脑子转得快,眼前灵光一闪,呵呵地笑了起来,“没事没事,我这和胡管家开个玩笑呢,你看你看还把您郡马爷给惊动了,真是该死!”

    彭乾羽一边说着一边挥了挥手里的银票和那本论语,一脸为难的道,“就为了这么一本论语,算了算了,看在郡马爷的面子上就匀给你了”说着便把那本论语塞进了胡管家的怀里。

    “你”胡管家捧着论语还在发呆,他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回事?”赵郡马走到两人近前。

    彭乾羽晃了晃手里的银票,叹了口气,十分惋惜地道,“郡马爷呀,这也就是看您面子,刚才胡管家一看到这本论语就两眼发光,爱不释手,当场就要出一万两银子买去,我不肯,他就急了,您看这事闹得”

    这时胡管家回过神来,感情这一万两银子就是买了这本处处可见的论语呀,但又怕彭大人把实情给抖了出来,不敢发作,一时脸色憋得铁青,一腔老血堵在噪子眼,浑身发抖。

    赵郡马平时虽是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不过却也极好面子,便脸一沉道,“胡管家,君子不夺人所好,心爱之物岂是能用银两来买卖的”

    胡管家一听这话忙着涌到喉咙处的老血给咽了回去,本想顺着少爷的话接下,说那就不夺人所好吧。

    可是彭乾羽抢答的更快,“不不,既然胡管家如此钟爱,我也就只好割爱了,郡马爷,这银票我就先收下了,呀”

    胡管家只觉眼前一黑,晃晃悠悠将要倒下,彭乾羽一把伸手给扶住,朝门口的喊着,“大眼,快来扶一把,胡管家兴奋得晕过去了”

    大眼忙跑了过来,两人一阵手忙脚乱,对着胡管家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胸口的,终于他又醒了过来。

    这时一阵阵‘隆隆’的鼓声响了起来,好像是谁在击打鸣冤鼓。

    没多久,书房外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赵班头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很是焦急地,拱手道,“禀老爷,衙门口一群百姓正在击鼓鸣冤”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赵班头朝彭乾羽暗中使了个眼色。

    “好,升堂”彭乾羽把银票装进了腰间,然后回身对着赵郡马一作揖,“郡马爷,您看我这公务在身”

    赵郡马也听闻了彭知县神奇的破案手法,很是好奇,便说,“我也很想见识一下彭大人的断案手法,如果方便的话.....”

    这正中彭乾羽下怀,“方便,方便,赵班头,到后堂给郡马爷设座,郡马爷,请”

    “请”

    汪县丞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只得跟着赵郡马忐忑不安地出了书房,刚出书房门口,彭乾羽想起点事,便转过身对正扶着胡管家的大眼说着,“大眼呀,你先把胡管家送回郡马爷府上,那,看着没,顺便把那幅画给胡管家包上,一并送过去,记得把十两黄金给我带回来”

    嗷!刚刚醒过来的胡管家又晕了过去。

    第十五章 堂审变公审〔一〕

    县太爷一天之内连升两次堂,这可热闹了,看热闹的连同告状的把衙门口的街道都给塞满了,各个你推我挤,满头大汗,可兴致勃勃,因为这次的被告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县城里横行六七年的汪县丞,平日里百姓没少受他欺负,这回可算是大快人心了一回,且不论能不能告倒,听着就让人觉得解气。

    站班的衙役们在尽力维护着现场秩序,可还是乱遭遭的,连墙头上都趴满了人头,就跟看大戏似的,屁大点的县城没多大会工夫,汪县丞被人告了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城,各条街道上还有陆续赶来凑热闹,不少小商小贩已经推着家伙什干脆在边上卖起了瓜子点心和消暑的绿豆汤,一时也小赚一笔。

    彭乾羽从后衙径直来到大堂,见到这种场面很是满意,拍了拍赵班头的肩膀,称赞他会办事,要的就是这效果,管你什么公子王孙达官显贵的也架不住这众口一词。

    汪县丞一见堂外这阵式,小腿就开始打颤,脸色惨白,艰难的移动着步子,弯腰朝彭乾羽施了个礼,“大人坐堂,下官不便在此,先行告退了”说着便要往后衙而去。

    彭乾羽一把拉住了他,“耶,不防事,不防事,汪大人一起听听嘛,这场面多壮观,难得一见嘛,来来,赵班头,给汪大人弄把椅子来”

    赵班头从后堂搬来把椅子,汪县丞左右看了看,惴惴不安慢腾腾地坐了下去,也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着急上火的,他已经汗流满面了,却也顾不上去擦一擦。

    彭乾羽透过身后屏风的缝隙瞅了瞅后堂,李顺正陪着赵郡马喝茶,看赵郡马那悠闲的样子肯定是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了,想到这,彭乾羽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得意,揉了揉胸口揣着的那一万两银票,一拍惊堂木。

    ‘啪’,“哪个敲的鼓呀,带上堂来”

    一阵骚乱,人头涌涌,大堂上一下涌上来七八十,乌泱泱的跪了一片,跪不下的就跪在了堂外,为首的正是胡家酒肆的胡老汉扶着他那伤痕累累的儿子胡大毛。

    这些人是刚刚离开县衙没多久就被赵班头给追回来,好说歹说的又是威胁又是利诱的,总算是把这些人给拉了回来,告诉他们出了事有县太爷做主,打赢了官司还有赏钱,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些人一咬牙一跺脚,走,回去告他娘的。

    彭乾羽暗暗得意,假模假式的,道,“哟,这么些人哪,有点乱呀,忙不过来呀,审案子得一个一个来吧”

    赵班头回身一拱手,道,“大人,这其实就是一个案子,他们状告的是同一个人”

    “哦,谁这么倒霉催的,告谁呀?”彭乾羽瞅了眼汪县丞,不怀好意地问着。

    胡老汉朝堂上磕了个头,看看身后这么些人,有道是法难责众,他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先前在上午那一堂他就认出来了,这个新来的县太爷就是前日里在他酒馆里吃白食的那年轻人,县太爷都唆使他来打官司,那更是有恃无恐了,直起了腰板说道,“老爷,草民等告的不是别人,正是汪县丞,汪老爷”

    后堂的赵郡马闻言忙起身,李顺早有准备,拦住了他,堆着笑脸轻声说着,“郡马爷稍安勿躁,不防再听听”

    汪县丞这些年可没少帮赵府做事,哪里租金收不来,赵府哪处铺子里有人闹事,这些都会安排汪县丞出面,就连赵府往来于各州县的货物汪县丞都会派衙役们护送,尽管这些事都是胡管家安排但赵郡马也是知道的,官商勾结才能生意兴隆嘛。

    汪县丞更是坐不住了,呼的一下站起来,直奔胡老汉跟前,破口大骂,“好你个刁民,想造反吗?”

    汪县丞又转身对着彭乾羽拱手急急地说道,“彭大人,这是诬告,他们这是想聚众闹事,赵班头,速速将这群刁民尽数驱散”

    赵班头那是受了他多年的气,被逼无奈地为虎作伥,现在可算有着出头之日了,一扶刀把,目光转向别处,动也没动。

    ‘啪’彭乾羽重重的拍了下惊堂木,对着汪县丞挥了挥手,“汪大人,坐坐,这是老爷我的大堂,再说了,人都没说告你什么你就知道是诬告,别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乱扣大帽子,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汪县丞哑口无言,只得退下,怏怏坐在一旁生闷气。

    彭乾羽扫视一番众人,问道“你们都是来告汪大人的?”

    众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着,“是”

    “可有状子呀”状子就是状纸,是告状前必不可少的东西。

    胡老汉从怀里摸出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双手举过头顶,“有”

    赵班头上前接过,呈给彭乾羽。

    “李师爷”彭乾羽看到这些字头都大,便把后堂的李顺给喊了过来。

    李顺接过状子,当堂念了出来,“今有胡老三、武世清等苦主六十八名联名检举并状告宿松县县丞汪中仁,一告其贪赃枉法,二告其私欲虐民,三告其搜刮民财,现将其不法之事列举如下......”

    李顺一口气念完,听得汪县丞是心惊胆颤,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急急而下。

    等李顺念完,彭乾羽侧目问着汪县丞,“汪大人,这,你怎么看?”

    汪县丞急忙起身,连连摆手,极力的辩解着,“诬告,纯属诬告,还望大人明察,还下官一个公道”

    彭乾羽敲了敲案桌上的状子,“这么多人说的都是有鼻子有眼的,看来汪大人您这人缘不太好呀”

    汪县丞拱手道,“大人,众口一词也不能颠倒事非吧”

    彭乾羽恍然道,“哦,对对,汪大人言之有理,胡老汉,你们状告汪县丞可有证据呀,诬告朝廷命官可是重罪呀”

    胡老汉又是一磕头,“回老爷,老汉等六十八人就是证据,单说这次因盗窃案引发的冤狱,前后共有六十八人被关入大牢,严刑拷打不说,还向家人勒索二百两的保银,这其中共有二十七人交清了保银免了罪责,这保银一交人就放出来了,也没有任何回执,也没有任何说法,还请老爷明察”

    此话一出,堂下一阵喧哗,那些交了保银的人都喊了起来,“是呀老爷我们交了保银”

    “老爷,这银子交的不明不白呀”

    “这银子是被他私吞了”

    等等。

    彭乾羽压了压手,示意大家安静,问道,“保银你们是交到谁手里,谁找你们要的?”

    胡老汉道,“是县衙牢头李六给我们传话的,说这是汪县丞的命令,银子也是李六收的?”

    彭乾羽点点头,偏头问着汪县丞,“汪大人,可曾有过保银一事”

    汪县汪又是摆手,“决无此事,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歪”

    “哦,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这可为难了,行吧,汪大人,你先到后堂休息,容本官思考一下下,吴师爷,还不扶汪大人去歇息”

    吴子实不敢有违,扶起汪县丞。

    汪县丞扫视着堂下胡老汉等一众人,哼哼一声拂袖朝后堂而去,一进后衙便看到赵郡马也在这,忙一展笑脸,朝赵郡马作了一躬,谁知这赵郡马却是眉头紧锁,很是讨厌他的眼神,把脸一偏,不再看他,汪县丞讨了个没趣,不安找位子坐着,刚刚坐下,却见彭乾羽正从屏风边伸出头来,挥挥手,意思是让他再坐远点。

    汪县丞一脸不悦地朝更远的椅子移去,彭乾羽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带牢头”彭乾羽另择路子,不审汪中仁,从别的地方下手。

    没多久牢头来到大堂,三十来岁,身宽体胖,许是多年身处阴暗的大牢,人显得白白净净的,牢头提溜着衣摆,穿过堂下的人群,跪倒在彭乾羽面前,“牢头李六见过大老爷,不知老爷传唤小的有何吩咐”

    彭乾羽一拍惊堂木,目露凶光,盯着李六,“李六,你知罪吗?”

    李六慌了神,不知何故,“老爷,小的,小的不知呀”

    彭乾羽走下案桌,在李六的面前蹲了下来,沉声道,“李六,当着本官的面可不能有半句假话呀,你回头看看这些人”

    李六慢慢转过头,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来,一时目瞪口呆。

    彭乾羽下巴指着李六问众人,“是他找你们要的银子,也是他收的银子吗?”

    众人齐齐点头,“是的”

    李六愣住了不敢说话,眼神四下找寻着,他想找找汪县丞,这时候汪老爷怎么不出来说句话呀,可惜汪老爷正在后堂最深处喝茶呢,根本听不到大堂上的声音。

    彭乾羽见李六不开口,便道,“怎么,还不认罪?说,这银子你拿了多少,都有谁拿了,是谁指使你拿的?”

    李六还想抵赖,这收的银子一无名文规定二无官府的收条,想定罪也不容易,便说道,“小的不知道什么银子,也没有收过任何保银”

    彭乾羽道“李六,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说瞎话可是罪加一等”

    李六还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小的说的都是实情”

    彭乾羽叹息着,摇摇头,“啧啧,你这是何苦呢,汪大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李六闻言一脸惊恐。

    彭乾羽微微一笑,来到屏风边上,朝李顺一使眼色,李顺走了过来,两人交头结耳一阵,然后李顺点头会意,朝坐在后堂深处的汪县丞走了过去,拱手问道,“汪大人,老爷让在下问问您这一年的俸禄是多少”

    汪县丞不明所以,“为何有此问?”

    李顺道,“彭老爷新任,体恤下属,正打算给衙内所有人加点月钱,也算是见面礼吧”

    汪县丞冷冷一笑,“一百二十两”

    第十六章 堂审变公审(二)

    “哦,知道了,汪大人稍坐”李顺折了回来,对着彭乾羽点点头。

    于是彭乾羽转过头,将半个身体掩在屏风后,指着李六朝后堂里说道,“汪大人,李六拿了多少?”

    汪大人离这远着呢,这哪听得清,可李六和堂上所有的人都能听得见,李六此时已经魂不附体了,伸长着脖子想看看后堂的情况,赵班头一抽扑刀,吓得他又缩了回去。

    汪县丞见彭乾羽好像在对着说话,但又听不清,彭乾羽又提高了嗓门大喊了句,“拿了多少?”

    这次汪县丞听见了,没好气的喊着,“一百二十两”

    堂上静静无声,汪县丞说的一百二十两谁都听清了,李六已经如同烂泥般软成一团,耷拉着头。

    ‘啪’彭乾羽一拍惊堂木,“李六,还不从实招来,再不老实,老爷我可要动大刑了”

    李六面如死灰,连声说着,“老爷,不是呀,小的就拿了一百两,还是和牢里众兄弟们分的,到小的手里的也不过就十多两,汪县丞可是拿了五千两呀,老爷,小的真的没那么多呀,还请老爷明察呀”

    “哦,承认就好,画押吧”彭乾羽让李六画了押,推在一旁。

    这保银的事算是有目共睹了,接下来那就是税银一事了,税银这事根本用不着查,堂外那看热闹的人里头大把的城内商户和街头小贩,随便拎出一个来都能连骂汪县丞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脏字,只是以前汪县丞掌着县衙大权,这些人敢怒不敢言而已。

    民心不可欺,民心更可用,在李六刚刚画完押退在一旁时,堂外便响起了一阵阵漫骂之声,有的说‘贪官该杀’,有的则出主意死法应该是‘剥皮实草’,最差也得腰斩于市,这其中喊得最凶的那当数平日里被欺负得最惨的城里商户们。

    大堂上这种完全一边倒的情况早就在深深地刺激着围观的人,就连站堂和维持秩序的一些衙役也加入到倒汪县丞的口号行动中来,一时群情激愤,人人喊杀。

    彭乾羽才不去管他们怎么起哄,哪怕这些人的吐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最好能冲进后堂去把那汪县丞拎出来现场打死,这倒省事。

    后堂的汪县丞一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怎么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忙跑到赵郡马这边,不安的道,“郡马爷,这这是怎么回事呀?您可不能由着这帮子刁民乱来呀,他们这是目无法纪”

    此时的赵郡马也开始冒汗,这事本来到他没什么关系,可是他哪里知道胡管家和这汪县丞到底私下做过些什么,别真捅出什么大娄子,激起了民变,再传到他老岳父宁王的耳朵里,那可要坏菜了,于是他不理会汪县丞,先看看再说,这时候出去给汪县丞说情还不被口水给淹死了。

    汪县丞就这样在赵郡马左右绕来绕去的,急得团团转。

    赵郡马不耐烦,挥挥手,“滚”

    汪县丞这才悻悻地站到一边,魂不守舍的听着公堂上的动静。

    不多时两名衙役快步跑进大堂,对着赵班头低语几句,然后赵班头又对着彭乾羽点了点头。

    ‘啪’,随着震天响的惊堂木声,彭乾羽扯着脖子喊了起来,“传汪县丞”。

    立时有衙役将闲杂人等一一清理出大堂。

    汪县丞缩头缩脑地,走一步退半步慢慢挪到了堂前,作着揖道,“彭大人,这是何故呀?”

    彭乾羽两脚搭在案桌上,嘿嘿一笑,“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大家都在商量着怎么弄死你,想听听你有什么看法”

    汪县丞环顾着四周,平时对他点头哈腰的众衙役个个现在也是横眉冷对,就连那忠心耿耿的吴子实师爷此时也不见踪影。

    人被逼急了胆子也就大了起来,退无可退也就不退了,汪县丞一反奴颜屈膝的样子,从容地整理着官服,盯着彭乾羽,道,“彭大人,你也算是一县之长,七品正堂,怎么说话行事如此不成体统,我汪某虽官小职微,那也是朝廷亲授,吏部在册的官员,你这是在戏耍本官”

    彭乾羽坐正身形,附身在案上,敲着桌子道,“戏耍,汪大人,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呀,来呀,传众商户”

    十多个本地商户如同商量好的似的,齐齐涌上大堂,跪在地上,手里都举着一本册子。

    “是你们要检举汪县丞吗?”彭乾羽问着。

    “是的,老爷,这是这些年小店所纳的税银细目,每一笔草民都记录在册,请老爷明察”

    赵班头挨个收集着一并送到案桌上,彭乾羽大概翻了一下,这都是流水帐,认识字的那都能看明白,几乎每一本都是从正德六年开始,一直到上个月都记录得很详细,连收税的税管姓名及外貌也一一写在上面,在这长达六年的时间里,那每月所收的税额都在正常范围的二倍以上,其中只有半年时间是正常税入,那就是在宋知县任职的这半年,这真是山高皇帝远,多大的贪性才有这胆子。

    彭乾羽捡出其中一本扔给汪县丞,“那,解释解释这多收的税银上哪了”

    汪县丞接过帐册也只是随便翻翻了,暗暗叫苦,心里骂道:真是奸商呀,连这种帐也记。

    “彭大人,有什么好解释的,这种帐册不过费点笔墨,毫无可信度,历年的税目在县衙王税官那都在记录,大人不去那查,为什么偏偏相信这些刁民的一面之词,更何况这上面记录的事又与本县丞有何干系”汪县丞把帐册扔回案桌上,一幅大义凛然的样子。

    汪县丞是病急乱投医,这种辩解私毫不起作用,县衙里征税的税吏一共就那十来个人,帐目上也都将历次收税人的相貌记录了下来,挨个询问一番就能找出来。

    税官王有财带着十来个税吏被赵班头领着一班衙役推搡着,惶恐不安地来着大堂上。

    有商户一眼就认出其中几个就是多次去催缴税银的税吏,大喊着,“是他,他他,还有他他他”

    当堂对质加上彭乾羽那阴阳怪气的脸,一众税吏不敢抵赖,谁都知道私征税银那是砍头的罪,犯不着为了快要倒台的汪县丞死扛着,于是众人一齐将矛头直指汪县丞,一口咬定税银是在他的授意下私下征收的。

    汪县丞见状又开始泼妇骂街了,指着王有财和一众税吏大喊大叫着,“,无耻,栽赃,陷害,你们这是合起伙来诬陷一个朝廷命官,要治重罪的”

    王有财是胆小怕事之人,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

    汪县丞又转过身冲彭乾羽嚷嚷开,“彭大人,你这算什么,勾结几个刁民税吏就想给本官身上泼脏水吗?我告诉你,我要上安庆府告你,我要上折子参你,告辞”

    说罢汪县丞一抱拳,甩开袖子朝堂外走去。

    “别急呀,汪大人,上哪去,还没完呢”彭乾羽朝他招了招手。

    “如此审案,闻所未闻,本官不屑争辩,公论自有安庆府“汪县丞头也没回地说着。

    彭乾羽朝赵班头一偏头,赵班头随即快步赶上汪县丞将他拦住,伸手道,“汪大人,案子还没清,请暂留片刻”

    汪县丞转目狠狠地盯着赵班头,咬牙切齿地说着,“赵四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小子就是个白眼狼呀,本官平日对你不薄,你良心都让狗吃了?”

    赵班头冷冷一笑,凑在汪县丞的肩头一字一咬牙地说着,“大人,在下职微,但也分得清是非黑白,您高高在上,知道我家祖坟被人挖开过两次吗?我悔,悔我当初就不应该助纣为虐,祸害乡里,你,你也有今天”

    “你!”汪县丞涨红着脸。

    “汪大人请回去安坐”赵班头微笑着道。

    汪县丞见走不掉只得转身坐了回去,还是一幅斗志昂扬的样子。

    彭乾羽朝赵班头一点下巴,道,“赵班头,抬上来吧”

    赵班头匆匆来开大堂,不一会人群中让出一条道,赵班头带着一众衙役抬着十多口大红木箱子来到大堂,落定后对彭乾羽一拱手,“大人,都在这,他们正准备装车,被巡吏给拦下了,看样子他们是打算远行”

    彭乾羽走下堂来,朝汪县丞努着嘴,“汪大人,这些东西眼熟吗?”

    汪县丞那当然眼熟,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装金银细软的东西,打算如果今天胡管家行贿不成就举家外逃,反正已经捞得够多了,找个没人认识的山野一样快活逍遥。

    此时的汪县丞大睁着眼睛,僵直着身子,想骂两句却心虑起来,仅存的那点骨气已经荡然无存。

    赵班头朝堂下一挥手,“带上来”

    衙役押上一人,倒头便拜在汪县丞面前,“老爷,老爷,祸事了,祸事了”

    汪县丞认得他,望了他一眼,叹着气,垂下了头。

    彭乾羽掀开其中一只箱子,惊呼起来,“哇,银子呀”

    然后又掀开另一只,“哇,又是银子”

    第三只,“切,怎么还是银子,我说汪大人,您还能不能装点别的东西”

    汪县丞一言不发,只恨不得一口就把彭乾羽给咬死。

    彭乾羽转身回到案桌,正声道,“赵班头,清点数目”

    第十七章 堂审变公审〔三〕

    早有库吏搬来称量的天平,一番忙碌,赵班头回道,“禀大人,一共是现银一万八千两,黄金六百两,各种珍宝凌罗绸三箱一时不及清点,估价约在五千两上下”

    听完,彭乾羽哈哈一笑,“汪县丞,汪老爷,你这真是生财有道,一个八品县丞,月银不过十多两,短短几年时间便生出这么些钱来,哪个金融大学毕业的?”

    汪县丞自知事已无回旋的余地,但求生之念尚存,有气无力的说着,“早年经商所得,不可以吗?”

    彭乾羽早有准备对着李顺喊着,“李师爷,来来,让大伙见识见识汪大人的发家史”

    其实彭乾羽早就暗中调看过汪县丞的履历,记录得很详细。

    李顺从袖口中取出一本小册子,当堂展开着在众人面前念了起来,“汪中仁,山东泰安人,十七岁获泰安府院试第五名,正德三年在乡绅朱一明的资助下赴济南府参加乡试,荣登头榜第五名,此后任职济南府文吏,月银八钱,正德五年,因做事勤肯,经济南府推荐任职宿松县县丞至今”

    待李顺念完,彭乾羽故作感叹道,“哎呀呀,原来汪县丞也是出身劳苦大众呀,您能解释下这是哪年去经商赚这么多银子的吗?嘛买卖呀,一本万利呀”

    汪县丞百口难辩,索性就转过脸去不回答了。

    ‘啪’彭乾羽重重地拍打着惊堂木,把案桌上的签筒都能震掉下来了,赵班头连忙捡起。

    “嘿,汪中仁,你往这堂上堂下堂里堂外瞅瞅,一坨的人证物证,你,就是一个大贪巨贪,又有私征税银、借刑狱盘剥百姓、诬民为盗这桩桩都是证据确凿,你承不承认都没用,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本官判......判”彭乾羽有些判不下去了。

    这么多罪名加在一起想活着还真不容易,不过彭乾羽和他汪中仁无怨无仇,他汪中仁其实本质并不坏,也是十年寒窗一步步熬出来的,只不过就是没有经受住糖衣炮弹的狂轰乱炸,一时不慎才做出这些违法乱纪的事。

    彭乾羽正在两难之际,却听汪县丞叫了一声,“胡爷,胡爷,你怎么才来呀”

    原来正当汪县丞万念具灰时,无意中在堂外的人群中发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影,正是赵府的胡管家,他一时激动起来,求生的欲望再次涌现出来,猛的朝堂外跑去,边跑边喊的。

    这胡管官也是,走都走了,本来没他什么事,案子审到这,彭乾羽连半个胡管家的名字都没提,一心只问汪县丞的事,哪知胡管家走到半路,恢复清醒过来,见街面上人群都朝县衙这么涌,一打听才知道有人把汪县丞给告,他一着急,怕牵连到自己便放下不心,也跑了过来,一直在堂下暗中观察着。

    胡管家见汪县丞发现了自己,转身就往衙门口跑,哪往这时的汪县丞那是贼麻利,三两步就赶上了,死死扯住胡管家的胳膊就是不撒手,正在僵持时,赵郡马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喝道,“住手”

    彭乾羽上前拱手,笑嘻嘻地道,“郡马爷,您怎么出来了,堂上乱得很,有什么吩咐你招呼一声不就行了”

    赵郡马再无先前在花厅里的那种志同道合的好脸色,轻哼了一声,“彭大人,你公务繁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这就走呀,走好呀郡马爷,有空常来喝茶呀”彭乾羽起身见礼。

    胡管家见少爷脸色阴沉,暗暗叫苦,拍打死汪县丞的手,轻声说着,“放手,郡马爷来了,你的事我尽力了,你自求多福吧”

    汪县丞也只有破釜沉舟了,趴在胡管家的耳边说着,“胡爷,以往分银子的时候你可没少拿,现在所有的事全让我一个人扛着,这不公平吧”

    胡管家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不是不想帮你,这事闹太大了,这新来的县太爷他就不是个正经人,一边收了你的一万两银子一边朝你下黑手,这种人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对策”

    人群眨眼间就闪开一条道,赵郡马朝衙门口这边走了过来,汪县丞也顾不上众目睽睽,松开胡管家,结结实实地就跪倒在赵郡马跟前,死死的抱住他的腿,抹着泪说,“郡马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赵郡马现在是真后悔自己早上听了汪县丞的唆使跑来说要给新知县一个下马威,现在是威没立成不说,还把汪县丞给搭进去了,这他哪能有好脸,好在是现在这个新知县一不问汪县丞有没有同谋,二不问这些赃款中有没有贿银,单单只审同汪县丞关系的不法之事,这就说明新知县对郡马府还是忌惮三分,所以赵郡马还是认为不管不问最为妥帖。

    赵郡马道,“汪大人,地方刑案本郡马不便过问,我相信彭大人一定会秉公而行,你有罪无罪自由大明律法而定”

    汪县丞就是不放手,“郡马爷,这么些年下官鞍前马后为赵府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呀”

    一听这话赵郡马急了,膝盖一顶将汪县丞推倒在地,指( 一品知县 http://www.xlawen.org/kan/54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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