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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李玉函道:“谁也不知这暗器究竟落到谁手里了,因为无论谁得到它都万万不肯说出来的,但每隔三五个月,江湖中总有个人死在这‘暴雨梨花钉’下,持有‘暴雨梨花钉’的人,也并不能保存很久,因为只要有一丝风声漏出,就会有人将暗器夺去,将他的人也杀死。”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这暗器岂非已变成不祥之物了?”

    李玉函叹道:“不错,数十年来,这暗器也不知易手过若干次,得到它的人,总是不得善终,直到多年前,这暗器忽然销声匿迹,想必是因为这次得到它的人,并没有使用它,是以这一代的武林豪杰虽仍时常都会听到有关‘暴雨梨花钉’的传说,甚至还有许多人知道它的形状和威力,但却已没有一个人真正瞧见过它的。”

    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笑道:“如此说来,咱们的运气倒不错了。”

    李玉函皱眉道:“此次这人想必是为了要对付楚兄,是以才设法将这暗器弄来,由此可见,这人必定和楚兄有极大的仇恨,因为他无论是借、是抢、是盗,能将这暗器弄到手部绝不是件容易事。”

    胡铁花道:“这就更奇怪了,他辛辛苦苦才将这暗器弄到手,为什么又随随便便就丢了呢?”

    李玉函沉吟道:“这也许是因为他见到这暗器既然伤不了楚兄,留着也没有用了,也许是因为这暗器本是他偷来的,他生怕暗器的主人找他算帐,所以索性随手一抛,好教别人再也查不出是谁偷的。”

    胡铁花附掌道:“不错,一定就是这原因。”

    李玉函道:“而且听说这暗器发出必定要见血,否则就会对主人不利,他想必也已久闻这暗器之不祥,怎敢再将之带在身边。”

    胡铁花道:“不错,这也有可能,可是……”

    李玉函道:“可是此人究竟是谁呢?楚兄难道连一点也猜不到么?”

    楚留香微笑道:“我既末能见到此人面目,妄加猜测只不过徒乱人心而已,但他既然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杀我,一次不成,必有二次,我总有一天会知道他是谁的。”

    只听一人银铃般笑道:“不错,这么多年来,我还没听说过有一个人能逃得过楚香帅掌心的。”

    ※※※

    杀人的夜,奇诡的暗器,神秘的刺客,血腥的故事,这屋子里的气氛本来已沉重得令人窒息。

    但柳无眉一走进来,这屋子就似乎忽然变得有了光采,有了生气,连那盏已摇摇欲灭的油灯,都似乎变得明亮起来。

    她只是将头发松松的挽了个髻,淡扫峨眉,末施脂粉,但面上却丝毫没有憔悴疲倦之色。

    胡铁花几乎不相信站在自己面前的这艳光照人的女子,方还在痛苦中挣扎搏斗,辗转呻吟。

    最妙的是,她手里竟还捧着壶酒。

    胡铁花的眼睛又亮了,忍不住就要去将这壶酒接过来。

    谁知他的手刚伸出,楚留香忽然闪电般扣住了他脉门,掉转他手臂,胡铁花叫了起来,道。

    “你又犯了什么毛病?”

    这句话还末说完,楚留香出手如电,已点了他“天泉”、“侠白”、“尺泽”、“孔最”、“大凌”五处|穴道。

    第五章 病困英雄

    胡铁花非但手不能动,半边身也发了麻,“噗”地坐到椅子上,睁大了眼瞧楚留香。

    李玉函夫妇也觉得很惊奇。

    柳无眉嫣然道:“楚留香难道怕我这壶酒里也有毒么?”

    楚留香道:“酒中纵然无毒,他身子里却已有毒了。”

    李玉函动容道:“胡兄方难道已喝下那杯毒酒?”

    楚留香道:“这次倒不是酒害了他,而是他的手。”

    大家这才发现,胡铁花的一只手已肿了起来,而且还似隐隐有黑气透出,李玉函失色道:“胡兄是怎么中的毒?”

    胡铁花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鼻子,苦笑道:“我怕是撞见了个大头鬼。”

    楚留香道:“你方可是用手将那暴雨梨花钿一枚枚自地上拔出来的么?”

    胡铁花道:“嗯!”

    楚留香长叹道:“这就对了,你以为你的手既没有破,毒气就不会自手上透入,却不知针上的毒已由你指甲缝里透了进去。”

    李玉函忍不住插口道:“可是,据我所知,这暴雨梨花钉上,从来不淬毒,只因这暗器力道实在太猛,纵然无毒,中人也必死无救。”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李兄话虽说得不错,但这位仁兄却还生怕我死得不够快,所以又在无毒的暴雨梨花钉上淬了剧毒。”

    李玉函夫妇对望一眼,不再说话,却将油灯移到那堆梨花钉旁,柳无眉自头发上拔下一根银簪,轻轻挑起了一枚梨花钉,仔细瞧了半晌,灯光下,只见两人的脸色都越来越沉重。

    胡铁花轻轻咳了雨声,道:“上面可是真的有毒么?”

    李玉函夫妇又对望了一眼,柳无眉道:“嗯!”

    楚留香道:“久闻李老前辈学究天人,虽从不屑以毒药暗器伤人,但对此道却极有研究,李兄家学渊源,所知自也非泛泛之辈可比。”

    胡铁花苦笑道:“不错,你们两口子既然也说钉上有毒,那是万万错不了的了。”

    楚留香沉声道:“是以在下想请教李兄,不知这暗器上淬的是那一种毒?”

    李玉函也叹了口气,道:“世上毒药的种类实在太多,就连家父怕也末必能一一分辨得出。”

    楚留香果在那里,似乎再也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瞪了瞪眼睛,道:“如此说来,我这毒是没法子可解的了?”

    柳无眉勉强笑道:“谁说没法子?”

    胡铁花缓缓道:“你们何必瞒我,难道当我是小孩么?你们既然连我中的是什么毒都不知道,又怎么能为我解毒?”

    李玉函夫妇面面相觑,也都说不出话来。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忽然大笑道:“你们一个个都哭丧脸干什么,至少我现在总还没有死呀!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痛痛快快喝一顿再说。”

    他还有一只手可以动,居然就想用这只手去拿酒壶,可是楚留香又将他这只手拉住了。

    胡铁花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趁这时候多喝两杯,等我死了,你就算天天将酒泼在我的坟头上,我也连一滴都尝不到了。”

    楚留香道:“我现在已将毒气全都封闭在你手臂里,只要你不喝酒,一个对时之内,毒性就绝不会蔓延……”

    胡铁花道:“一个对时之后呢?在这十二个时辰里,你难道就能找得到为我解毒的人么?”

    楚留香垂下了头,道:“无论如何,这总比绝望了的好。”

    胡铁花又大笑起来,道:“好兄弟,你也用不为我窝窝囊囊的去求人,只要让我把这壶酒喝下去,我一定死不了的。”

    他忽然自靴筒里抽出一柄短剑,笑道:“你看,这就是我解毒的法子,这法子岂非再好也没有。”

    楚留香失声道:“你难道想……”

    胡铁花大笑道:“常言道:蝼蛇噬手,壮士断腕,这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何必大惊小敝?”

    楚留香望他手中这柄雪亮的短剑,已是满头大汗,而胡铁花自己却连脸色都没有变。

    李玉函长叹道:“胡兄果然不愧为壮士,只不过……”

    柳无眉忽然抢道:“只不过你一定要再等十二个时辰。”

    胡铁花道:“为什么?”

    柳无眉道:“只因我已想起了一个可以为你解毒的人。”

    她不等别人说话,眼角一瞟李玉函,又抢道:“你难道忘了那位只有七根手指的前辈了么?”

    李玉函目光一闪,大喜道:“不错,我竟险些忘了,前两天四表弟还会提起这位前辈,说他老人家已在”古松庄”和熊老伯拚了七天七夜的酒了,还末分出胜负,只要他现在还没有走,胡兄就一定有救了。”

    柳无眉笑道:“既然还末分出胜负,他就算要走,熊老伯也不会放他走的。”

    胡铁花忍不住问到:“古松庄在那里?熊老伯是什么人?那位七根手指头的前辈又是何许人也?你们说的这些人,我怎地全没有听过?”

    李玉函道:“这位熊老伯虽然和家父那一辈的许多武林前辈都是好朋友,自己却并非江湖中人,胡兄自然没有听起过他。”

    柳无眉道:“至于那位七根手指的老前辈,胡兄却一定听过他大名的,只不过他老人家近年为了一件伤心事,已不许别人再提起他的名姓。”

    李玉函陪笑道:“这位老前辈人虽热肠,脾气却十分古怪,若是知道我们在背后犯了他的忌讳,我夫妻怕就休想再有一天好日子过了。”

    胡铁花笑道:“此人脾气既如此古怪,又和我素不相识,我若去碰个大钉子回来,岂非比死还难受得多。”

    柳无眉嫣然道:“用不你去碰钉子,我们去就够了,只要我炒两样菜给他吃,他就再也不会拒绝了。”

    李玉函笑道:“不错,可是我们却得快走,古松庄的路虽不远,可也不近,何况,你至少还要在那里弄一个时辰的菜哩!”

    胡铁花叹了口气,道:“两位如此热肠,我若再推三阻四,就不是东西了,可是……老臭虫,你也该陪他去一趟才对。”

    柳无眉道:“用不,楚兄还是……”

    她骤然顿住了语声,只因她忽然发觉楚留香虽然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却已是全身发抖,面如金纸。

    胡铁花简直吓呆了,颤声道:“你……你……”

    他话还没有说出来,楚留香已倒了下去。

    李玉函、柳无眉,双双抢去扶他,触手一摸,只觉他的身子虽还隔层衣服,却已比烙铁还烫手。

    胡铁花终于也扑了过来,嘶声道:“你难道也中了毒?”

    楚留香摇了摇头。

    胡铁花道:“不是中毒是怎么回事,李兄,你……你快瞧瞧他,快……”

    楚留香咬牙,却还是勉强笑道:“你难道从未见过人生病么?又何必大惊小怪。”

    胡铁花道:“可是你身体就像条牛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你生病,这次怎么会病了?”

    楚留香苦笑道:“这次我实在病得不是时候。”

    胡铁花方要将自己手臂砍下来时,还是谈笑自若,此刻却也已急得满头大汗,嗄声道:“从来不生病的人,一病就不轻,李兄你……”

    柳无眉柔声道:“你也用不太急,我看楚兄这是因为近日劳累过度,又受了风寒,再加上方为你一急,就急出病来了。”

    楚留香道:“不错,这病不……不妨事的,两位还是……还是先去找……找解药要紧。”

    他虽然在说“不妨事”,但嘴唇却已抖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胡铁花道:“我的毒才不妨事,你们还是先治他的痛要紧。”

    楚留香皱眉道:“胡说。”

    胡铁花大声道:“你若不肯让他们先为你治病,就算将解药拿来,我也不吃。”

    楚留香怒道:“你活到这么大年纪,怎地还不知轻重,我……我这病就算再等三天再治也没关系,但你的毒却连一时半刻也耽误不得。”

    他挣扎要站起来,但刚站起来就又跌倒。胡铁花急去扶他,连话也顾不得说了,只是连连顿足。

    李玉函长笑道:“两位实是义气于云,只不过……”

    柳无眉道:“只不过楚兄这病,最是不能动气,我们若不依他,只有让他的痛加重,好在我这里还有些‘清妙散’,治这种病最有效。”

    李玉函立刻按道:“不错,楚兄只要每隔两个时辰吃一包,纵然未必就能痊愈,但在我们回来之前,病情定绝不会恶化的。”

    若用“度日如年”这四个字来形容胡铁花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再恰当也没有了,最先是柳无眉毛病发作,然后是无名凶手的杀人暗器,现在非但他自己中了毒,连楚留香也病倒在床,不能动了。

    这么多烦死人的事加在一起,却偏偏连喝杯酒浇浇愁都不行,这日子却叫胡铁花如何度过?

    好不容易等了两个时辰,胡铁花用一只手捧茶碗和清妙散过去,谁知楚留香竟连药都拿不住,全撒到地上了。

    幸好楚留香虽末吃药,病势却也末恶化,反而渐渐睡,胡铁花肚子已饿得直叫,就叫店伙送饭来。

    那店伙偏偏还想讨好,陪笑道:“客官昨天喝的上好汾酒,小店恰巧还有一坛,还是山西来的原装货。”

    不提“酒”字还好,一提“酒”字,胡铁花更是满肚子冤气没处发作,跳起来大孔道:“老子又不是酒鬼,大白天喝什么鸟酒?”

    那店伙再也不明白这马屁怎会拍在马腿上了,吓得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再送饭来时却不敢进来。

    楚留香这一免竟睡了五个时辰,到黄昏时,才悠悠醒来,胡铁花本来几乎已以为他睡晕过去了,这时才松了口气,道:“你觉得好些了么?”

    楚留香笑了笑,还末说话,胡铁花又道:“你用不担心我,我的毒倒不妨事,除了这条膀子被你点住|穴道,不能动外,吃也能吃,就跟好人全没有什么两样。”

    这时屋子里已渐渐暗了下来,胡铁花点起了灯,让楚留香喝了碗粥,楚留香的手还是在发抖,连碗都拿不住。

    胡铁花面上虽在笑,心情却不禁越来越沉重。

    楚留香喘气道:“他们还没有回来?”

    胡铁花瞧窗外的夜色,默然半晌,终于忍不住道:“江湖中那里有七根手指的武林前辈?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以前虽有个‘七指神偷’,但他却并非只有七根指头,而是右手上多出两根枝指,如起来一共有十二根了,何况,此人非但不会解毒,而且早已死了很久。”

    楚留香道:“如此说来,你认为这夫妻两人是在说谎么?”

    胡铁花笑了,道:“他们为什么要说谎?”

    楚留香叹了口气,又闭起眼睛。

    胡铁花笑道:“我只希望他们快些回来才好,否则昨天晚上那位仁兄若又闯来,我们两个只怕唯有任凭他宰割了。”

    这句话说出来,楚留香还末怎样,胡铁花自己却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此刻楚留香连碗都拿不住,他自己也只剩下一只手可以动,那诡秘的刺客若再度前来,他两人简直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但此人既然如此处心积虑要杀我,一次不成,必有二次。”

    楚留香说这话时,胡铁花也末觉得怎样,但现在越想越觉得可怕,情不自禁,紧紧闭起了窗子。

    只听楚留香叹道:“他若要来,你关上窗子又有何用?”

    胡铁花怔了半晌,头上又沁出了冷汗。

    又过了片刻,星月都末升起,雨点却已落下。

    四面的人声,立刻静了下来,只有雨点敲窗户,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到后来竟如战鼓轻击,催人热血。

    这时若有夜行人走动,非但无法听得到他的脚步声,就连他的大袂带风时都听不到了。

    “偷雨不偷雪。”

    雨夜正是夜行人出没的好时候。

    胡铁花忽然推开窗子,瞪大了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窗外,院子里的梧桐也像是变成了幢幢魅影,在瞪他。

    突听“嗖”的一声,一条黑影在窗前窜过。

    胡铁花一惊,等他看出这只不过是条猫时,已被吓出一身冷汗。

    楚留香也失声道:“有人来了么?”

    胡铁花勉强笑了笑,道:“只不过是只瘟猫而已。”

    他口气听来虽轻松,其实心里却是说不出的酸楚。

    他两人纵横江湖,笑傲生死,几曾将别人放在眼里,就算是面对千军万马,他们也不会皱一皱眉头。

    但现在,只不过是只猫,就吓出了冷汗。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绝世的英雄,竟病困在这凄凉的斗室中,胡铁花瞧了楚留香一眼,几乎忍不住要流下泪来。

    夜雨秋灯,一灯如豆。

    但那二十七枚‘暴雨梨花钉’,却还在桌上闪光,就像是在对胡铁花示威似的。

    胡铁花眼睛忽也一亮“这暗器既能杀人,便也能防身,现在它既然在我手上,我为何不能用他夹杀别人?”

    他虽然只剩下一只手能动,但这只手却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五根手指,每一根都很灵活,很有用。

    他虽然未曾见过这‘暴雨梨花钉’,但十来岁的时候,就已将江湖中每一种袖箭的弩筒都拆开来研究过。

    只费了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他就已将这梨花钉的弩匣打开,用筷子将银钉都挑在弩匣的钉槽中。

    又费了盏茶功夫,他就将弩匣重新装好。

    到了这时,他才长长吐出口气,喃喃道:“好,你小子要来就来吧!”

    忽然间,又是“嗖”的一声响。

    又有条黑影自窗前窜过。

    胡铁花这次已镇定得多,已看出这黑影只不过还是条野猫,谁知这次猫竟笔直窜入窗户。

    胡铁花笑骂道:“虎落平阳,连你这条瘟猫也想来欺负人么?”

    他挥手去赶猫,谁知猫忽然自半空中掉下来,掉在桌子上,“砰”的一声,桌上的灯几乎被震倒。

    胡铁花的手去扶灯,眼睛却瞧猫,只见这只猫躺在桌子上动也不动,竟已奄奄一息,就快死了。

    猫的脖子上,还系张纸条。

    胡铁花解下来一看,只见上面赫然写:“楚留香,楚留香,你看看自己现在是否已和这只猫相差无几,你还想再活下去么?”

    胡铁花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就要大声喝骂出来,但却又怕惊动了楚留香,只有咬牙忍住。

    这张纸条非但是他们的催命符,而且简直是一种侮辱,楚留香若是瞧见了这几句话,心里又该是什么滋味?

    胡铁花知道纸条一到,对方的人也快来了,他们这次竟不再以卑鄙的手段来暗算,反而光明堂皇的来叫阵,自然是早已算走了楚留香非但已没有抵抗之力,而且根本连逃都已逃不了。

    他瞧了瞧桌子上奄奄一息的猫,又瞧了瞧床上的楚留香,忽然抓起那“钉匣”,窜出窗外。

    与其等对方进来,倒不如索性闯出去和他们一拚死活,胡铁花这种宁折毋由的脾气,正是死也改不过来的。

    他只觉全身热血如沸,竟忘了楚留香此刻已全无抵抗之力,他冲出去之后,若再有人来寂楚留香的性命,岂非正如探囊取物,手到擒来。

    雨丝细密,给本已黑暗的夜色又加重了帘幕,邻院隐隐有女子的笑声传来,更衬托出这院于的凄凉与寂寞。

    胡铁花掠出窗子,掠上屋脊,厉声道:“朋友你既已来了,有种的就先来和我姓胡的一分高下,躲在黑暗中不敢见人,算不得英雄好汉。”

    他生怕惊动了楚留香,说话的声音还是不敢太大,却又生怕对方听不见,一面说话,一面顿足。

    谁知他话还末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嗤”的一笑。

    一人冷笑道:“我早就在这里等你了,谁叫你瞧不见我。”

    胡铁花骤然翻身,只见人影一闪,已到了另一重屋背上,这人全身黑衣,脸上也有黑巾蒙面,冷笑又道:“你若要和我动手,为何不过来?”

    胡铁花怒喝一声扑了过去,但等他掠上那面屋脊上,这人却已又远在七八丈外,望他不住冷笑。

    两人一逃一追,眨眼间便离开客栈很远,胡铁花手里虽有世上最霸道的暗器,怎奈那人总是和他保持七八女距离,胡铁花既追不上,又怕暗器力道不够,这暗器已是他最后一杀手,他怎敢轻举妄动,作孤注一掷。

    要知胡铁花的轻功本来不错,可是此刻他一条手臂已被点了|穴道,非但气血不能畅通,飞掠时也不能保持平衡。

    他纵然用尽全力,两人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了。

    那黑衣人忽又掠下屋脊,不走大路,专穿小巷,只见他身形如游鱼般东一滑,西一折,忽然不见。

    胡铁花怒吼道:“你既然要杀我,我就在这里,你为何不过来动手?”

    话末说完,前面转角处突又传出“嗤”的一笑。

    那人探出半个头,冷笑道:“我还是在等你,你又为何不过来?”

    胡铁花不等他说完,已用尽全力,扑了过去,身子刚转过墙角,只见一个卖馄饨面的老头挑担子迎面而来。

    他再想收势,已来不及了。

    只听“哗啦啦”一声响,他人已撞在馄饨担子上,锅里的热汤,架上的酱醋,全都倒在他身上,一大叠面也摔得精光粉碎,雨后的石地本来已很滑,再加上满地麻油,胡铁花一撞之后,那里还能站得住脚。

    第六章 出乎意外

    那黑衣人却在远处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花蝴蝶今日变成了落汤鸡了。”

    胡铁花怒吼刚爬起来,那卖面的老头子却已滚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扑在他身上,嘶声道:“你走路不带眼睛的么?俺一家大小,全都指望这副担子活命,你撞翻了俺的命根子,俺跟你拚了。”

    胡铁花要想将这老头子用脱,自然容易得很,只不过他也知道,理亏的确是自己,只有忍住气道:“你放手,摔坏了的东西,我赔你。”

    那老头子道:“好,你赔,你拿钱夹,俺这担子是七两银子做成的,再加上二十八个青瓷碗,一锅好汤,至少也得要十两。”

    胡铁花道:“好,十两就十两。”

    他话虽说得痛快,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只因他这人实在是天生的穷命,袋里就算有一万两银子,也绝不会存得住三天,此刻实是连一两都没有。

    那老头不住道:“十两就十两,你还不拿出来。”

    胡铁花道:“我………我明天一定给你。”

    那老头子怒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穷骨头,你不拿出十两银子来,休想我放你走。”

    那黑衣人此刻还没有走,还站在那边笑嘻嘻的瞧,但胡铁花却还是不免急,也怒道:“我说明天给你就明天给你,快放手。”

    他翻身就想将这老头子甩脱,谁知这老头子力气竟大得骇人,握住他的手,竟像是道铁箍。

    胡铁花这才大吃一惊,原来这卖馄饨面的老头子竟也是位高手,若情形竟好像是和黑衣人一路的。

    若在平时,胡铁花也不怕他,但此刻他非但只剩下一只手不能动,而且功力也至少要打了个七折八扣。

    他的手被握,竟连动都动不了,单只那一个黑衣人,他已无法应忖,再加上这老头子,他那里还有生路。

    只听这老头子还在穷嚷,不住道:“不拿银子来,俺跟你拚了。”

    胡铁花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

    他话末说完,那老头子忽然掩住他的口,悄声道:“那小子还在那边站,我助你一臂之力,他逃不了的。”

    胡铁花一怔,那老头子又破口大骂起来,嘴里虽在骂,眼睛却在向胡铁花打眼色,叫他准备。

    胡铁花就势一翻身子,这老头子的双手已托他送了出去,胡铁花就借这一托之力,跃出了六七丈。

    那黑衣人大吃一惊,失声道:“你……”

    一个字刚说出,胡铁花已凉到他面前一丈外,手里拿‘暴雨梨花钉’的弩匣,厉声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总该知道,你全身上下只要有一个地方动上一动,我就将你射出二十七个透明窟窿来。”

    那黑衣人长长吸进口气,道:“你……你要怎样?”

    胡铁花道:“你和楚留香究竟有什么仇恨,要如此暗算于?”

    黑衣人道:“我和他没有什么仇恨。”

    胡铁花怒道:“你难道是受人主使而来的么?”

    是

    黑衣人摇了摇头,道:“不是。”

    胡铁花眼珠子一转,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先揭下脸上的黑布来,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变的?”

    那黑衣人身子一震,似乎被吓得怔住了。

    胡铁花大笑道:“我早就知道我必定是认得你的,所以你才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现在你既已落在我手上,还想再瞒得下去么?”

    他顿住笑声,大喝道:“你若还不肯掀起你脸上的黑山,我就先射断你的两条腿,你迟早还……”

    他话末说完,那黑衣人竟也忽然仰面大笑起来。

    胡铁花怒道:“你笑什么?”

    黑衣人道:“我只是笑我自己,为何要喜欢多事,三番两次的救了你性命,反被你恩将仇报,以如此歹毒的暗器来对付我。”

    胡铁花怔了怔,道:“你救过我的命?”

    黑衣人道:“你被石观音困时,是谁为你杀了石观音的门下?你喝了石观音的毒酒时,是谁给的解药?你难道已忘了么?”

    胡铁花不等他话说完,已吃惊得叫了起来,失声道:“画眉鸟,你就是画眉鸟?”

    黑衣人道:“哼!”

    胡铁花道:“你……你既然数次救我?现在为何又想来要我的命?”

    黑衣人冷冷道:“我若想要你的命,你还能活到现在么?”

    胡铁花又怔了半晌,道:“但你……你为什么……”

    黑衣人厉声道:“你不必再问,我现就要走了,你若忘恩负义,要恩将仇报,只管将那‘暴雨梨花钉’射出来吧!”

    他嘴里说话,已转身而行。

    胡铁花大呼道:“慢走,等一等。”

    黑衣人头也不回,转眼间便走得踪影不见,胡铁花眼睁睁瞧他扬长而去,连一点法子也没有。

    只因他实在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无论这“画眉鸟”的行事多么诡秘难测,总算曾经救过他的性命。

    只听身后有人乾咳一声,笑道:“关夫子华容道上,也曾放过曹孟德一马,胡大侠今日此举,已足可和昔日的关夫子前后辉映了。”

    那老头予原来也一直留在那里没有走。

    胡铁花转身一揖,苦笑道:“在下与老丈素昧平生,多承老丈仗义相助,感激不尽。”

    那老头子笑道:“胡大侠虽不认得老朽,老朽却已久闻胡大侠的大名了。”

    胡铁花道:“惭愧,敢请教老丈大名?”

    那老头于道:“老朽戴独行。”

    胡铁花失声道:“原来是丐帮的前辈先人‘万里独行’戴老爷子,难怪方轻轻一托,在下就觉得有如腾云驾雾一般,在下当真失敬得很。”

    戴独行道:“不敢不敢。”

    胡铁花忍不住道:“但前辈又怎会……怎会……”

    戴烛行道:“你是想问我,要饭的怎会改行卖起馄饨面来了,是么?”

    胡铁花也笑了,道:“在下实在有些奇怪。”

    戴独行叹道:“本帮弟子鹑衣结发,本为的隐迹红尘,做事也较方便些,谁知近年来情势竟变了,江湖中人见到要饭的,反而觉得份外扎眼,是以现在以要饭的姿态行走江湖,非但得不到方便,反而会意麻烦。”

    胡铁花道:“不错,人闻前辈嫉恶如仇,最喜欢打抱不平,是以常年游踪不定,甚至远去穷荒,就为的是要看一看人间有什么不平之事,假如有人能看得出前辈的身份,前辈怕就连一件不平之事也看不到了。”

    他笑接道:“因为有胆子敢在‘万里独行’眼前做坏事的人,天下还没有几个,方那画眉鸟若知道卖馄饨面的就是‘万里烛行’,怕也早已溜之大吉。”

    戴独行微微一笑,又叹息道:“老朽远游南荒归来,便听得本帮所发生的不幸之事,若非楚香帅仗义援手,本帮数十年的声名便难免要毁在那叛徒手中。”

    胡铁花笑道:“楚留香也正和前辈一样,是天生好管闲事的脾气。”

    戴独行含笑道:“老朽也早已久闻胡大侠与楚香帅是过命的交情,是以方听那画眉鸟说出‘花蝴蝶’三字,这闲事更是非管不可的了。”

    胡铁花目光闪动,忽然问道:“前辈久走江湖,可曾听说过画眉鸟的来历么?”

    戴独行道:“这也正是老朽觉得奇怪之处,看那画眉鸟的轻功,虽不能与楚香帅相提并论,但在江湖中,已可说是一等一的身手,木应在武林中享有大名,但‘画眉鸟’这名字,老朽偏偏又从未听说过。”

    胡铁花皱起了眉,道:“这人难道只是个初出道的人物?但看他行事之老辣周到,却又绝不像是个雏儿呀!”

    戴独行道:“依老朽看来,此人怕是个久已成名的江湖老手改扮的。只不过是他的化名,而且此人说不定还是胡大侠的相识,是以才不愿被胡大侠看到他的木来面目。”

    胡铁花道:“我也早已想到这一点了,所以才逼他将蒙面的黑巾掀起来,但我却又实在想不出我的朋友中有这么一个人。”

    戴独行道:“还有一点,老朽也觉得很奇怪。”

    胡铁花道:“噢!”

    戴独行道:“此人既无害胡大侠之意,为何要引胡大侠来追他呢?”

    胡铁花怔了怔,忽然觉得全身都凉了,失声道:“不好,这怕是他的调虎离山之计。”

    戴烛行动容道:“什么调虎离山之计?”

    胡铁花已来不及回答他这句话,连招呼都末打,就飞也似的走了,只因他已想到楚留香此刻处境之危险。

    只不过,他现在才想到,已经太迟了。

    窗子没有关,猫已死了,一阵寒风卷入了窗户,卷起了桌上的纸条,吹熄了灯。

    这屋子有灯光时已是那么黯淡凄凉,此刻骤然黑暗下来,轨更显得说不出的悲惨萧索。

    邻院隐约有歌声传来,唱的彷佛是李后主的词曲。

    作客异乡,投宿逆旅,在这冷清清约两夜里,喝一杯淡淡的竹叶青,听听抱琵琶的歌妓唱两曲动人的小调,本是人生难得几回再的享受。

    可是她们为什么偏偏要唱后主的词呢?

    难道这些人前强笑,昔人弹泪的女孩于,要将心里的哀怨,借这亡国之主的凄婉之词唱出来么?

    楚留香就和桌上的死猫一样,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他此刻的遭遇,是否也和那绝世才人,末路王孙有几分相似呢?

    就在这时,突有一条人影掠到窗前。

    这人也穿一件极紧身的黑衣,脸上也有黑巾蒙面,行动之间,就如猫般轻捷无声。

    他背上以十字带扎个剑鞘,长剑却早已抽了出来,隐在肘后,一反手,剑锋便可取人咽喉。

    但他并没有掠入窗户,只是伏在窗下,静静倾听。

    只听楚留香的呼吸声有时微弱,有时沉重,微弱时如游丝将断,沉重时却又有如牛喘。

    这黑衣人听了半晌,一双炯炯有光的眼睛里,露出满意之色,他已听出楚留香的痛势非但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但他还是没有急掠入窗户,先在窗外伸臂作势,“唰”的剌出一剑,长剑劈空,风声刺耳。

    若在平时,楚留香必定早已警觉。

    但现在他却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黑衣人这才长身而起,他身材看来比方那黑衣人“画眉鸟”高得多,也壮得多,但轻功却似差了一筹。

    所以他特别谨慎,份外小心,并没有一掠而入,却用手一按窗帘,借这一按之力窜了进去。

    屋子里黑暗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这黑衣人宛如已和黑暗溶为一体,就算站在窗外,也瞧不见他的身形。

    他站在黑暗中又静静等了半晌,床上的楚留香呼吸还是极不规则,甚至已可说是奄奄一息。

    黑衣人这才一步步向床前走了过去。

    他脚步极轻、极稳,可是外面的路很湿他鞋底也难免沾上了水,走了两步,忽然发出“吱”的一响。

    这声音虽然极轻微,但在此时此地听起来,却实在此生了锈的刀剑磨擦还要刺耳得多。

    楚留香似乎被惊醒,竟在床上动了动。

    黑衣人整个人都冻结住了,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楚留香却只不过翻了个身,反而面朝墙,黑衣人暗中松了口气,又等了半晌,忽然一个箭步窜到床前。

    他掌中剑已毒蛇般,向楚留香刺了出去。

    胡铁花一面狂奔,一面不停的骂自己,楚留香此番若破人暗算,他就算能活下去,也没脸见人了。

    他只望背生双翅,一下子能飞回去。

    可是,忽然间,他又停住了脚。

    他忽然发现自己找不出回那客栈的路了。

    方那画眉鸟引他东折西转,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也完全辨不出方向。

    在这黑漆漆约两夜里,在这陌生的城市中,每条街看来都差不多,那间屋子看来都几乎完全一样。

    他想拍开一家人的门,问问路,但忽又发现自己竟连那客栈的名字都已忘记,要问路都无从问起。

    胡铁花简直快急疯了,木立在雨中,全身都已湿透,脸上也在淌水,已分不出是雨?是汗,还是急出来的眼泪?

    黑衣人一剑已刺了出去。

    这一剑如蛇蝎,快如闪电,而且直取楚留香的要害,显见得此人实在是杀人的老手。

    只听“噗”的一声,雪亮的剑锋已直刺而入——但却并不是利入楚留香的身子,而是利入一个枕头中。

    原来?( 画眉鸟 http://www.xlawen.org/kan/54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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