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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部分阅读

    王妃殷采倩。

    十一面色一沉剑眉飞扬喝问郑召:“这是怎么回事儿?”

    郑召慌忙俯身谢罪:“殿下恕罪这……这……”

    他不知该如何措词的解释被殷采倩打断:“是我逼他帮我隐瞒的与他无关。”

    十一猛地扫视她:“军营重地岂是你随便能来的地方?”

    殷采倩却也将柳眉一剔:“本来没想来西路军营我是要去找湛哥哥!”

    “七哥中军难道不是军营?”十一冷声道“郑召你竟敢任女子扮作士兵私自滞留军中该当何罪!”

    这郑召亦是天都贵胄之子平日里常与殷采倩等仕族女子相邀游猎自来便相熟。殷家因急于笼络苏氏阀门一心欲使长女联姻。殷采倩对此事坚决不从尽日和父亲争闹知道终有一日违拗不过竟索性来了个一走了之。她溜出天都后本想去湛王军中天高地远也不会被父亲现谁知阴差阳错混入了西路的粮草大军。郑召现她后原本也想即刻送她回天都但经不过她软硬兼施的请求竟帮她一路蒙混至此。

    郑召知道此事再也隐瞒不下去:“末将知罪请殿下责罚。”

    “杖责三十军棍就地执行!”十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极冷的声音仿佛将这严寒风雪深冻没有丝毫温度。

    夜天凌带着数名将士不知何时到来郑召暗自叫苦此事在澈王手里或还有商量的余地但以凌王治军的手段今日算是撞上了刀锋。

    卿尘看了夜天凌一眼并未做声十一面色未霁犹带怒色。

    玄甲军侍卫一声应命就地行刑。

    殷采倩看到夜天凌本来心中泛起一阵惊喜此时却大惊失色。战甲摩擦的声音伴着军棍闷响将她自一瞬间的冰封中惊醒刑杖已动。

    “住手!”她往前一拦挡在郑召身旁“此事不能怪他!”

    刑杖在离她身子半寸处生生收势玄甲侍卫目视夜天凌等待他的指示。

    夜天凌面无表情那道娇俏的身影撞入眼帘未在他眸底掀起丝毫波动。他将战袍一扬一声命令即将出口三军左都运使许封匆匆赶来至前行下军礼:“末将参见两位殿下!”

    夜天凌道:“你可知生何事?”

    许封往殷采倩处一瞥眉头紧皱:“末将刚刚得知。”

    “该当如何?”

    “末将自当受罚。”

    “为何领罚?”

    “驭下不严部属触犯军法将领当负其责。”

    “本王着你同领三十军棍可有怨言?”

    “并无怨言。”说话间许封扶右膝叩自己将铠甲解下露出脊背坦然准备受刑。

    夜天凌始终不曾看殷采倩一眼冷冷说道:“继续。”

    “慢着!”殷采倩以手撑住军棍倔强地道“要打连我一起打!”

    夜天凌漠然道:“你以为本王不能吗?”

    天空阴云欲坠浓重的灰暗压向大地凛冽长风吹起细微的冰粒刮得人肌肤生疼眼见一场大雪将至。

    夜天凌玄色披风迎风飘扬在殷采倩面前一闪而过。她曾在梦中无数次细细描摹的清淡的身影在战袍下透出峻肃与威严整个人冷然如冰峰和想象中的他完全不同。

    殷采倩来不及细想坚持护在郑召身前:“凭什么这么重地责罚他?”

    “军中私留女子依律责三十军棍除三月俸饷。”夜天凌给她明白。

    “那他便是因我而受罚我不能坐视不管!”殷采倩道“要怎样你便免他惩罚?”

    “军法如山。”夜天凌扔出了简短的四个字挥手。

    殷采倩还要争论夜天凌抬眸扫视过来她猛地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住心头一震话竟再难出口。

    卿尘瞬目轻叹眼前这般形势恐怕得下令将殷采倩拖开方能实行军法但硬要士兵把殷家大小姐架开的话传到皇后耳中怕不妥当。她往夜天凌看去却见夜天凌也正将目光投向她这边。她会意地将眉梢轻挑上前拉开殷采倩:“别再胡闹了这是在军中。”殷采倩反身质问道:“你也是女子为何便能在军中?”

    卿尘淡淡道:“我是奉旨随军。”

    身后军棍落下声音干脆毫不容情。殷采倩大急无心同卿尘分辩转身欲拦但手却被卿尘紧紧握住不大不小的力道让她挣脱不开。

    面前那双眼睛潜静中微微的清锐透入心间她听到卿尘低声说了句:“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四殿下治军无情?若再闹下去这三十军棍怕要变做六十届时生死难说。”

    她闻声停止挣扎迟疑地往夜天凌处看去那张不辨喜怒的面容冷如严冬怜悯或是宽纵丝毫不可能显现其上。面对着这份冷酷除了顺从她分明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

    郑召和许封两人背上从白变红由青生紫而至皮开肉绽飞溅鲜血滴在衰草薄雪之上灼人眼目。

    殷采倩何时见过如此血肉横飞的景象惊怒惧怕更掺杂了无力与不甘顿时眼中泪水圈转。她扭头一避眼泪断珠般落了下来只狠咬着嘴唇不肯出声。

    三十军棍很快打完许封同郑召咬牙俯身:“谢殿下责教。”

    “扶他二人回帐上药看治。”夜天凌道“长征调派人手明日送她回京。”说罢拂衣率众而去。

    积了终日的大雪到底纷纷扬扬落了下来山川原野万里雪飘天地苍茫瞬间便将整个军营掩在了纯净的雪色之下一眼望去银妆素裹风光肃穆。

    寒冷在雪的阻挡下似乎收敛了些卿尘靠着一方紫貂银丝垫微笑看着对面兀自生着闷气的殷采倩她伸长了手指在火盆上方暖了暖玉白的肌肤衬得火色越艳红。

    炭火的暖意将风雪带来的潮气逼得如水色般浮上半空飘漾着镜花水月般的迷濛素色屏风一清如洗随着空气微微地涌动。

    殷采倩抱膝坐在那里只是盯着眼前愣或许是累了一言不语。这一路虽有郑召护持却也受了不少苦平日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混在将士之间风餐露宿行军千里现在轻易要被送回天都她以沉默无声地抗议。

    夜天凌既下了军令便是令出必行卿尘思索着该怎样劝她才好。

    “王妃!”帐外有人求见。

    卿尘将目光自殷采倩身上移开淡声道:“进来。”

    随军医正黄文尚入帐躬身向卿尘请教几个关于外伤医治的问题。殷采倩闷闷坐在旁边倍感无聊不由得抬头打量起卿尘来。只见她闲闲而坐白袍舒散身后丝轻挽束带淡垂周身似是笼着清隽的书卷气平和而柔静。她时而伸手为黄文尚指出一些||穴位脉络玉色指尖如兰纤白透明似是比语言神态更能表现她的从容和安然。不知为何殷采倩忽然便想起了夜天湛。

    风神照人的湛王每次谈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总会用一种悠远的语调飘离的神情意味深长而带笑笑中不似往日的他但又说不出有什么不同。

    她曾听夜天湛坐在王府的闲玉湖边反复地吹奏一曲子玉笛斜横临水无波。那笛音落在碧叶轻荷之上仿似月光恍惚柔亮婉转多情。

    她曾因好奇追问这是什么曲子夜天湛只是笑而不语目光投向高远的天。

    然而在夜天湛大婚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那曲子确切地说是再未见夜天湛的玉笛。

    她很怀念那笛声后来靳慧告诉她那是一古曲《比目》。

    待黄文尚离开卿尘觉得有些累了重新靠回火盆前静静翻看一本医书却见殷采倩欲言又止她抬眸以问。

    殷采倩犹豫了一下问她道:“我听说你的医术很好。”

    卿尘点头:“还好。”说话间眸色静澈带着淡定的自信。

    殷采倩睫毛微抬:“那你有没有好些的伤药?”

    卿尘似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想给郑召他们治伤?”

    殷采倩点头颇有些懊恼:“我并不知军中会有如此重的责罚是我连累了他们。”

    卿尘道:“我已经命人将药送去了这个你倒不必担心。”

    两人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话可说都沉默了下来。卿尘斟酌片刻婉转问道:“你此次是私自离开天都的?”

    一提到这个话题殷采倩顿时带了几分戒备不悦道:“我不回天都。”

    “难道你还能此生都不回去吗?”卿尘目光落回书上笑说“殷相岂会不担忧?”

    殷采倩言语冷漠:“他们若还是逼我嫁人我便不回去!”

    这倒和十一的逃婚如出一辙卿尘抬眸淡淡一笑:“殷相此举并没有什么错你是族中嫡女也应当多担待些。”

    殷采倩一眼横来卿尘不急不徐又道:“当然我并不想你嫁给澈王。”

    殷采倩眼中似是带出些嘲讽:“族中嫡女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嫁给湛哥哥辜负他对你一片深情吗?”

    夜天湛的名字骤然在卿尘心中带起几分楚涩丝丝散开化作百味纷杂。她半垂下眼帘嘴角仍旧噙着丝幽长的笑意说道:“我嫁的是我想嫁的人。”

    “我也只嫁我想嫁的人。”殷采倩未假思索立刻说道。

    “你想嫁给谁?”卿尘淡声相问眸色幽远略带一丝清锐看往她眸心。

    殷采倩神情一窒杏眸略抬却在那道从容的目光下立刻避往一旁。卿尘笑而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殷采倩幽幽问了一句:“你不怕他吗?”

    卿尘修眉淡舒了然而澄明:“你怕他。”

    殷采倩竟然没有矢口否认望向别处的目光透出些迷茫的色泽夜天凌刚才杖责将士的冷酷不期然浮上心头。然而她脸上很快出现一抹倔强的痕迹直言道:“我喜欢他。”

    “哦。”卿尘淡笑不见惊怒“我不介意你在军中多留些时日只要你能违拗他的命令。”她好整以暇地将医书翻到下页容颜淡隽半透在水色微濛之后如隔了一片琉璃世界。

    殷采倩深深呼吸压下无端加快的心跳几乎有些挫败于卿尘的无动于衷心底不由生出些恼意。就在她微觉不快的同时卿尘忽然抬眸展开一笑清流恬适缓过碧野山林微风带醉碧空如洗。

    如白云过境她的衣袖轻轻一拂合上手中的书含笑道:“你不妨多了解他再言喜恶。军中都是男子多有不便今晚你便在这帐中歇息吧。”

    天幕入夜冷月半上东山。

    夜天凌回到帐中低头将落在肩上的轻雪拂去卿尘正以手支颐看着那张展于案上的军机图。

    案前燃了熟悉的撷云香轻云出岫丝缕淡雾在略显空旷的大帐中盘旋眷然沉散。

    帐外寒光清照铁马冰剑关山万里浸着苍远而豪迈的深凉。

    这幽长的夜色如同漫漫岁月流淌于春来秋去。夜天凌已记不清曾有多少个独宿军帐的夜晚此时帐中安然的暖意仍旧多少让他有些不适应军营中竟会有家的感觉这想法让他略觉诧异。

    卿尘抬头对他淡淡一笑。他走至案边坐下见她眼中略有些倦意低声道:“在看什么不是要你先睡吗?”

    他身上仍带着未散的雪意浸在裘袍中有冰冷的气息卿尘微笑道:“虞呈现在急于求胜已经耐不住了吧我在想他会自何处攻城。”

    近来燕州形势微妙频频传出些不利于虞呈的事件。湛王与幽州互通消息调兵遣将虚晃一枪适时让虞夙次子虞项小胜了两场兵推波助澜。

    虞呈这边开始频繁调动兵马再不复之前一味拖延。幽州大营亦外松内紧严阵以待静候君来。

    那军机图早已烂熟于胸夜天凌也不再看说道:“刚刚正和十一打了个赌一赌断山崖北一赌白马河你怎么看?”

    “斜风渡。”

    “哦?为何?”

    “因为你们俩都不想此处。”卿尘笑说“如果我是虞呈便走常人难料之处斜风渡虽险滩急流极难行军但地形隐蔽易于偷袭。”

    夜天凌点头表示她的话亦有道理复又一笑:“不管他自何处来后果都一样。”

    卿尘手指抵上嘴唇示意他小些声音。

    夜天凌沿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是为何?”屏风隐隐幕帘如烟他回头语中微有不豫。

    卿尘轻声道:“既知道她在军中总不能再让她和那些将士混在一起但也不好张扬着另支行帐便将就一晚吧委屈你去十一那儿了。”

    灯影疏浅夜天凌静静凝视她一会儿倒也没有表示不妥。

    “明天真的送她回伊歌?”卿尘轻声问道。

    “嗯。”

    “只怕她不肯。”

    “军中不是相府花园岂由得她?”夜天凌淡淡道。

    卿尘修眉淡挑目光中略带着点儿别有深意狭促的神情。夜天凌唇间突然勾起一个轻笑的半弧无奈摇了摇头抬手轻抚她的肩膀柔声道:“早点儿歇息。”

    卿尘安静地点头答应夜天凌便拿了外袍起身。

    两帅营帐相隔不远十一见夜天凌过来两人谈起没完没了的军务一时都无睡意不觉已夜入中宵。

    营外不时传来侍卫走动的声音轻微地响过沉寂在深雪之中。

    整个军营如同隐于黑暗深处的猛兽卧守于幽州城一侧似寐实醒随时可能给予侵犯者致命的一击。

    这场精心策划的战事一旦结束西路大军将彻底调转守势同中军齐头并进攻取叛军中腹合州。定州。景州。燕州。蓟州都将近在眼前。

    如今帝都之中人人都将目光放在北疆平叛的战况上。上次整顿亏空后朝中悄无声息重布棋局而北疆之战便是这局新棋的关口。

    夜天凌眼中颇含兴味地一笑此次的征战似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有趣得多。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和十一同时抬头厚厚的垂帘微动带出一片月光映着雪色冰寒却是卿尘掀帐而入。

    夜天凌见她紧蹙着眉起身问道:“怎么了?”

    卿尘极无奈地叹口气:“我刚才去看一个情况突然恶化的伤兵回来后殷采倩人便不见了。”

    殷采倩驭马一阵急驰微微勒缰半黑将明的夜里她穿过早已落叶稀疏的山林打量近在眼前的高崖。方才仔细看察了帐中的地图此去不远当是白马河上游的斜风渡渡河翻过这山岭过合州。横岭一直东行几日可入临安关便离湛王大军不远。

    月光下白雪皑皑中不时有晶亮的冰影闪烁泛着安谧而神奇的美偶尔轻风扫过浮掠起微薄的雪的风姿。

    这样的雪夜似乎马蹄声格外显得突兀她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桃色红唇微微下弯像是要将今天恼人的事情统统丢开。夜天凌骇人的冰冷十一不耐的神情和卿尘洞察一切的笑皆尽堵在胸口不离不散这简直是她自出生以来最为窝火的一天。

    她下意识地拧眉出气似的将身后挂着的飞燕嵌银角弓一摆挥鞭往白马河走去。

    稍会儿她突然又停了下来。因为夜太安静所有的声息都变得清晰可闻。除了自己的马蹄声外她似乎听到轻微的马嘶蹄声交错甚至战甲刀剑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和混在其中一两声的说话。

    斜风渡水流湍急雪水夹杂着冰凌撞击河石阵阵掩盖着这些奇怪的声音。幽州大营黑沉沉已不可见前方却隐约轻闪出稀疏的火光。

    她立刻带马隐到一方山石之后悄悄看去。此处崖悬一线鸟兽罕至底下丛生急流乱石极为险要。借着月色明亮只见黑暗的山岩间人影晃动已有几队人马悄然来到这岸。

    深夜里刀剑生寒悄无声息地散着大战之前浓烈的杀气。

    殷采倩震惊万分这分明是虞呈叛军趁夜偷袭山间星火蔓延不知究竟有多少兵力。

    心中无数电念飞闪而过她立刻极小心地掉马回身远撤几步急纵马往幽州大营奔去。

    然而身后很快传来示警声“有探兵!”

    急促的马蹄溅起飞雪殷采倩在敌兵的追击下打马狂奔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在被他们追上前赶回军营。

    十一带着几队侍卫同卿尘沿路寻来雪战纵身跳上岩石在四周转了一圈轻巧地往白马河的方向跑去。

    “那边。”卿尘看着雪战说道。

    十一随意一瞥马鞭前指:“地上有蹄印想必没错。”

    “再走便是斜风渡了。”卿尘沿着雪地蜿蜒的蹄印看去“她居然挑了这么偏僻的路走。”

    两人驭马前行前方突然传来急遽的马蹄声原本一望坦白的雪地上飞驰而来一骑身后有数人紧追不舍。

    十一目光锐利立刻认出当前那人正是殷采倩剑眉一扬带马迎面驰去。

    殷采倩忽见十一大喜过望高声喊道:“十一殿下快!虞呈自斜风渡偷袭我军!”

    此时身后追兵临近纷纷引弓放箭她低身闪躲不料一支流箭却射中马身。那马吃痛猛失前蹄一股大力便将她向前甩出。

    她失声惊叫腰间忽而一紧十一倏至近前伏身援臂半空拦腰将她揽住救至马上。接着反手一抄马侧长枪落入手中闪电横扫一名追近的敌兵迎枪抛飞。

    短兵相接随行侍卫已同叛军杀作一团。

    十一手中银枪再闪逼退两人回身喝道:“卿尘!回营调兵增援!”

    卿尘见敌军势众情知刻不容缓当机立断猛提缰绳。云骋长嘶一声前蹄腾空原地回身化作一道闪电白光急奔幽州大营。

    十一知道凭云骋的神骏无人能阻住卿尘当下放心沉声喝令:“拼死阻击不得放过一人!”

    幸而叛军尚未能尽数渡河追击数十名侍卫浴血骁勇以一当百生生以血肉立阵布防迎面阻住攻势。

    十一手中银枪未缓宛如白蛟腾空枪影映雪斜挑劈扫敌军一旦遭逢每每惨叫跌退鲜血溅上月光弥漫出狂肆杀气挡者披靡。

    殷采倩在他身前略一喘息抬眼望去只见四周密密尽是敌军己方将士死守一线即将陷入重围。

    眼前银光似练炫亮夺目十一一杆银枪如若神迹般纵横敌众之间锐风凌厉手下几无一合之将。俊面锋棱英气慑人即便此时他唇边仍带一抹懒散冷笑。

    敌人血溅三尺他视若无睹从容消受。

    深雪惊碎血泥飞溅。

    殷采倩惊魂稍定反手拽下背上飞燕角弓她的箭尽数失在自己马上摸到十一马侧挂的箭筒说道:“借箭一用!”当即开弓搭箭弦破生风正中前方敌兵。

    十一银枪绞上敌人长剑势如白虹贯胸毙敌长声笑道:“箭法不错!”

    殷采倩重新引箭:“天都女子春秋狩猎无人是我对手!”

    “有所耳闻。”十一说笑间再斩一敌带马猛冲敌军阵列混乱骚动。殷采倩箭如流星命中敌人。

    叛军不断增多己方将士损伤过半十一审时度势不得已率众且战且退。

    殷采倩毕竟从未经过战场黑夜中惨烈的血腥如惊人噩梦不由叫人手足软。她起初箭劲尚足慢慢也只能惑敌此时探手一摸惊觉箭已告罄回方要说话猛见一点白光飚射却是敌军弓箭手认准十一冷箭袭来。

    她骇然大惊想也未想合身反扑挡向十一身侧那箭透肩而入掼得她几欲坠马。

    十一心神巨震惊怒之下枪势暴涨劈飞数人单手护住她喝道:“殷采倩!”

    冷箭频频袭来。便在此时四周骤然响起尖锐的啸声几道白羽狼牙箭精光暴闪寒芒破空横断敌箭余势凌厉复透敌胸腹杀伤数人。

    随着豁然而起的喊杀声东方一片玄色铁骑如潮水般卷向敌军。

    怒马如龙从天而降十一身边剑光亮起黑暗中惊电夺目敌洒血抛飞。

    寒光凛冽长耀月华战袍翻飞处夜天凌冷眸如冰映过雪色夺魂。

    “四哥!”

    “送她先走!”夜天凌沉声喝道玄甲战士护卫十一杀开血路。

    行至安全处十一将殷采倩抱下马背只见一只短箭射中她右肩:“你觉得怎样?”

    殷采倩神志略有些昏沉低声道:“不疼……”

    十一剑眉紧蹙借着战士燃起的火把细看心中猛然一沉伤口血色黑紫竟是毒箭。

    “你何苦受这一箭!”他略有愠怒。

    “战中……主帅……不能有失……”殷采倩胸口急遽起伏断续说道不知是否因雪寒天冷她浑身冰凉。

    十一面色暗沉一语不抬手将她袍甲解开。殷采倩只觉得伤处麻痒好像有无数浓雾侵入眼前昏昏欲睡忽然肩头一凉她挣扎道:“你……你干什么!”

    “忍着点儿。”十一将她拂来的手臂制住未等她缓过神来手起箭出。

    殷采倩痛呼一声神志一清怒目瞪去。

    伤口处尽是浓稠黑血十一无视她气恼的目光面无表情俯身吸出她伤口毒液扭头啐于雪地。

    殷采倩既惊且怒挣脱不得羞恼中眼前忽然一阵漆黑随即坠入了无边的昏暗。

    十二月癸未夜月冷霜河。

    玄甲铁骑如长刃破雪迅疾拒敌直插斜风渡。

    虞呈叛军立足未稳忽逢阻击被当中断为两截散兵过河兵卒猝不及防在玄甲军迅猛攻势之下溃不成军高崖险滩横尸遍布。

    澈王点平业将军柴项率精兵三千为先锋同原驻守白马河。断山崖两部防军反客为主急行出击直捣叛军主营。

    虞呈大营空虚仓促点兵迎战厮杀惨烈。

    斜风渡叛军匆忙回防玄甲军借势衔尾追杀一路势如破竹血洗长河。

    主营叛军深陷重围拼死顽抗。

    清明破晓叛军损失惨重虞呈见大势已去弃营北退败走合州。

    柴项乘胜追击截杀穷寇终于祁门关外鲜城荒郊一举歼敌斩获虞呈。

    至此西路叛军全军覆没几无生还。

    虞夙痛失长子勃然大怒。湛王配合西路胜势全力猛攻三日之后再夺辽州。

    辽州巡使高通冥顽事敌破城后拒不反悟妖言惑众煽动军心。湛王一怒将其凌迟处死悬于辕门示众妻母子女亲者三十八人城外斩。

    即日起平叛军令昭示北疆:各州守将从叛顺逆者杀无赦。

    凌王平定西路稍事休整即刻挥军兵临祁门关。

    合州守将李步自叛乱伊始便投靠虞夙此时严阵以待凭祁门天险誓欲顽抗。

    祁门关乃是天朝北边一道天然屏障奇峰峻岭绝壁深沟七十里南北四十里东西关左临河关右傍山关隘当险而立高崖夹道仅容单马。合州城高耸峭立顺山势之高下削为垛口背连祁山。别云山雁望山观山一脉形成固若金汤的防守易守难攻。

    当初此关一破天朝中原门户大开袒露于敌军觊觎之下。虞夙叛乱之所以能在起兵之初便长驱直入便是因祁门关落入其手。

    合州守将李步江北永州人氏出身寒门曾任天朝从事中郎。军司马后因功勋卓著受封骠骑将军。圣武十年随先储君夜衍昭讨伐南番屡克敌兵战功赫赫深受夜衍昭重用。

    然南定归朝尚书省及兵部官员却以“菲薄军令擅自行兵居功妄为”为由申斥南征部将李步等人当其冲。后夜衍昭遇事不久李步便左迁并州圣武二十二年才调守合州。

    便为此前后种种因由李步心中隐存积怨多年虞夙深知其人其事谋划叛乱之时多方拉拢并故意示以“正君位”之名终将他笼络不费一兵一卒而得合州。

    雪深风紧天寒地冻祁门关外百里成冰更生险阻即将使这场战役变得缓慢而艰难。

    西路大军兵陈祁门关碍于伤势殷采倩回天都之事暂且无人再提。在卿尘亲自悉心照料下她肩上之伤余毒去尽只因失血而较为虚弱。

    “见过十一殿下。”帐外传来侍卫的声音。

    “免了。”剑甲轻响橐橐靴声入耳是十一入了外帐。

    殷采倩匆忙撑起身子柳眉一剔:“不准进来!”因为起得太急不小心牵动了伤口突如其来的疼痛中夹杂着异样的感觉像是在提醒着某些让她懊恼的事情。银枪的光芒映着潇洒懒散的笑男子陌生的气息后有唇间温凉的触觉随即而来便是一阵无处泄的羞恼。春闺梦中少女的小小心思本该月影花香柔情似水却不料在箭光枪影中演绎出这般情形。

    殷采倩这话说得极为唐突卿尘诧异抬头却见她俏面飞红满是薄嗔隔着屏风怒视外面低声道:“……他……无耻!”

    卿尘无奈苦笑起身转出屏风。十一铠甲未卸战袍在身刚从战场上回来剑上仍带着锋锐迫人的杀气衣摆处暗红隐隐不知是沾了什么人的血迹。

    卿尘细看他脸色小心问道:“怎么了?”

    十一微微摇头下弯的嘴唇自嘲一扬将手中那张飞燕嵌银角弓递过来:“这飞燕弓是日前落在战场上的我已命人修整了。”他显然不愿多留言罢转身径自出帐。

    卿尘举步跟上他叫道:“十一!”

    十一停步帐前放眼之处深雪未融冬阳微薄的光在雪中映出一片冰冷晶莹。或许是由于那征战的戾气他面色阴郁冷然沉默。

    卿尘带着抹笑绕至十一身前:“今天见识着了原来咱们十一殿下起脾气来也这般骇人。”

    十一似是被她的笑照得一瞬目心中微微轻松。他扶在剑上的手将战袍一拂扭头往帐前看去长长舒气突然道:“此事我必然有个交待待回天都以后我便马上向父皇请旨完婚。”

    他显然是说给殷采倩听的卿尘瞪他低声道:“你这是干什么?”

    十一却将手一摆虽说事出意外但此时他若再行拒婚对殷采倩甚至整个殷氏阀门都是莫大的侮辱便是天帝那处也无法交代。他暗恨那一箭不如自己直接受了省得此时不尴不尬地窝心。

    人算不如天算凭空横生枝节如今进退都是麻烦。先前殷家借联姻来探夜天凌的心意夜天凌明白拒回了摆明各走各路。十一同夜天凌亲近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而近年来他于军于政渐受重用也是人人看在眼中。殷家横插这一步棋不是没有道理。

    人家落了一子你如何能不应?

    突然间大帐掀动竟是殷采倩走了出来。她静立着脸色苍白眼中隐约带着些别于往日的情绪忽然缓缓敛衽对十一俯身拜下。

    十一愣住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殷采倩漠然道:“采倩年少不懂事方才言语冲撞了殿下请殿下见谅。”一句话拉开尊卑之分她抬头看向十一:“殿下千金之躯尊贵非常采倩生性顽劣粗陋愚钝实在不配婚嫁还请殿下收回方才所言不胜感激。那日之事……事出意外……殿下不必在意。”她轻咬着本无血色的唇唇间渐渐浮起一层鲜明的红艳衬得一双眼睛眸色光亮。

    十一怔了片刻说道:“你何出此言?”

    “我也不知这样对不对但殿下若因无奈而娶我若因名节而嫁终此一生如何相对?殿下也是性情中人是以我斗胆请殿下三思。否则……否则我不是白白离开天都?我不甘心!”

    雪深掩得天地无声帐前静静立着三个人。卿尘唇角忽而带出若有若无的笑不甘心?说了一通听起来像模像样的道理最后竟是这么三个字。

    十一打量殷采倩半晌忽然朗声而笑:“真情真性今日方识殷采倩。我夜天澈欠你一个人情!”

    殷采倩扭头道:“两清了是殿下救我在先何况我去挡那一箭时并没来得及细思。”

    “现在细思了不但心生悔意是不是还想补给我一箭?”十一问道。

    “采倩不敢。”殷采倩微挑柳眉。

    “嗯不是不想是不敢。”十一道。

    “那又怎样?”殷采倩虽言语上毫不认输却茫然看着眼前白雪皑皑心中是喜是悲已浑然不清。在十一转身离开的刹那她的眼泪无声地落下悄然融入了雪中。

    合州白雪厚盖大地掩不住兵戈杀气高高的城墙之上火把燃照在阒黑的深城边缘投下深深的影子大战在即的紧张亦在火光的明暗下若隐若现。

    将军府前刚有部将策马离去残雪凌乱泥泞一片此时在深冷的冬夜中倒显得寂静无声。

    凌王大军兵临城下李步已有数日未曾正经合眼一灯未灭他独自坐在席案前皱眉沉思忽而抬头长叹含着无尽的寥落。

    府中侍卫入内递上一张名帖李步微有诧异如此深夜是何人来访?他将名帖展开一看竟猛然自案前站了起来:“快请!”一边说着大步迎了出去。

    侍卫引着一名灰衣中年人步入将军府李步人已至中庭远远便抱拳道:“不想竟是左先生!李步失迎。”南陵左原孙军中智囊天下闻名的谋士若能得他相助合州便是如虎添翼。

    左原孙亦笑着还礼:“李将军在下来得唐突!”

    李步将客人让进屋中命侍从奉上香茗说道:“多年不见左先生风采依旧啊!”

    左原孙摇头笑道:“光阴易逝两鬓见白人已老了。李将军倒是勇猛不减当年合州精兵猛将更胜往昔在下一路看来当真感慨万分。”

    李步长叹一声:“先生说笑了如今合州的形势想必先生也知道不知先生有何看法?”

    左原孙缓缓啜了口茶说道:“凌王其人心志坚冷用兵如神玄甲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次定川蜀。斩虞呈携幽州胜势兵临祁门关顺应天时于合州势在必得。但将军手握祁门天险深沟绝壑城坚粮足占尽地利两相比较只剩一个人和。”他抬眼看了看李步:“合州将士之中有不少人当年曾随凌王征战漠北想必将军也清楚。”

    李步眉间皱纹一深却听左原孙再道:“我来此途中听说自幽州北上一路城郡百姓祈盼战乱消弭见凌王大军而夹道迎送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依先生之见合州此番败多胜少?”李步面无表情“但能与凌王一战无论成败也不枉此生为将!”

    左原孙悠然一笑:“话虽如此但我有一处不明将军究竟为何要与凌王交战?圣武十九年将军曾配合凌王出击突厥大获全胜。圣武二十二年凌王上表保荐自并州偏远苦寒之地调将军镇守祁门关委以重任。将军从虞呈叛逆难道便是为了与凌王一战?”

    李步眼中精光骤现扫视左原孙。左原孙不慌不忙平静与他对视。

    “左先生是为凌王做说客来了?”李步声音微寒暗中心惊左原孙何时竟投在了凌王帐下?

    左原孙神情淡定适然品尝香茗说道:“在下正是受凌王殿下之托前来与将军一叙。”

    李步起身踱步庭前望向中宵冷月猛然回身言语愤懑:“难道左先生已忘了瑞王殿下的旧恨?当今天子即位晋为储君的德王以及滕王。瑞王先后不明不白地亡故我李步深受先储君大恩怎咽得下这口气!”

    左原孙抬手对李步一揖:“将军说得好我左原孙便是为此绝不会任虞呈叛乱得逞。当年陷害瑞王殿下的柯南绪如今效忠虞呈不取其级左原孙无颜以对旧主。不能平这场叛乱亦对不住凌王殿下的知遇赏识。”他语中微冷闲定中透着无形的凌厉。

    “如此我二人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李步神情复杂此时他只要一声令下先将左原孙扣留合州便是断了凌王一条臂膀。

    左原孙似是对他透出的杀机视而不见起身道:“话亦未必有人想见将军不知将军是否愿意一见?”

    李步疑惑地看向他心中忽然一动左原孙做了个请的手势不急不徐举步先行。

    别云山北麓山势略高巨石平坦雪压青松。

    月悬东山薄映深雪幽暗。一人负手立在石前放眼山间月华雪色神情闲朗山风微起吹得他襟袍飘摇却不能撼动他如山般的峻拔身影。

    李步踏上巨石看到此人时浑身猛然一震。那人听到脚步声回头左原孙抱拳施礼退下回避。

    一道如若实质的目光扫向李步眼底那人淡淡道:“怎么不认得本王了?”

    李步与之对视目光垂过稳住心神手却不由自主地抚上剑柄迟疑之中却又终于俯身拜下:“李步……见过殿下。”

    这一举一动落入夜天凌眼中他嘴角笑意微勾:“本王上次到合州还是二十二年自漠北回师如今看来合州城变化不小你这巡使做得不错。”他言语淡然仿似过境巡查随口褒赏。

    李步此时已恢复了平静眼中精光一闪:“殿下好胆量难道不怕末将调兵追杀吗?”

    夜天凌面如平湖深眸之中沉冷无波:“你方才不是正有此意为何又改变主意?”

    李步木然立了片刻身上紧着的一股杀气缓缓散去出声叹道:“殿下多年来对末将提拔回护末将岂会全然无知?此次与殿下兵锋相对已是无奈岂能再做那等不义之事?”

    夜天凌颇不赞赏地摇头:“以你现在的气势心中毫无战意城中将士意志松散明日如何能与我大军一战?”

    李步震惊夜天凌此言岂不是将行军计划相告?他心中电念飞闪疑惑地看着夜天凌。

    夜天凌似是能看透他诸般心念:“本王明天将会自祁山垛口处攻城你小心了莫让本王失望。”

    不攻而示之以攻欲攻而示之以不攻形似必然而不然形似不然而必然。

    兵中之道向来是虚中实实中虚然而夜天凌此时句句予以实话反让深知兵法的李步无所适从顿时陷入迷潭。

    兵者诡道也。

    李步眉间深皱说道:“殿下冒险入城难道是来告知这些?”

    夜天凌负手随步走至他身前:“本王没那个闲情今夜来此是有几件事情要问你明日大战一起怕你便没机会再回答了。”

    李步心中傲气被他激起冷哼抬头:“胜负难料殿下此话未免有些早。”

    “好。”夜天凌剑眉一带“这还像是当年斩了突厥浑日王的将军。”

    李步愣愕之时他言语微冷道:“本王问你圣武十年衍昭皇兄是否当真是自尽身亡?你当初身为东宫府前( 醉玲珑 中卷 http://www.xlawen.org/kan/5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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