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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部分阅读

    亲将其中始末原委可曾清楚?”

    “殿下何故问到此事?”李步声音微有颤抖其中隐着莫大的愤恨。

    “还有衍暄皇兄暴病身亡本王不信你没有派人查过当年澄明殿侍宴的宫女内侍曾为衍暄皇兄诊脉的御医如今全无踪迹此事你又知道多少?”

    “殿下!”李步失声叫道。

    “如实说来。”夜天凌语中淡淡。

    李步抬头迎上的是一双深无情绪的眸子然而那其中却压来居高临下的威严在清冷的深处像一刃无声的剑。

    “先储君确是自尽身亡。”李步咬牙挤出一句压抑的话。

    “原因?”

    “殿下难道不知道?先储君为我们这些将领据理力争遭了当今天帝斥责一时想不开此事天下人尽皆知天帝还后悔莫及痛悼不已。”李步冷笑。

    “究竟斥责了什么?”夜天凌依旧平声相问。

    “朕不如将这皇位早早让给你做更好。”李步一字一句地道。

    夜天凌眼中寒光深闪:“衍暄皇兄呢?”

    李步默默回忆了片刻说道:“那病来得极为蹊跷拖了数日便不治了我虽没查出具体原因但或者是……毒。那几个侍从和御医不是失踪而是用不同的法子暗中处死了。”

    夜天凌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仰头静看山间冷月自齿间迸出一字:“好。”

    只言片语化作利刃般的冰一转身他对李步道:“明日本王绝不会手下留情你当全力应战若战死祁门关衍昭皇兄的血债亦不会就此落空本王自会还出公道。”

    李步心神巨震上前一步:“殿下究竟为何要追究这些事?还请给李步一个明白。”

    夜天凌目光似与黑远的山野融成一片沉如深渊他微微侧用一种漠然的声音说道:“只因本王身上流着的是穆帝的血。”

    李步如遭雷击呆立雪中心底似有千军万马狂奔而过踩得血脉欲裂他哑声道:“殿下此话……当真?”

    夜天凌眸光锐利扫入他眼底他蓦地惊醒凌王言信如山岂容人置疑?却见夜天凌袖袍一拂不再逗留举步往山下走去。

    他看着夜天凌坚冷的背影突然往前大踏一步跪入雪中大声叫道:“殿下!”

    夜天凌足下微缓停下脚步唇间慢慢地逸出了一丝淡笑。

    离开合州夜天凌回到大营甫一入帐便错愕止步。帐中不少人十一。唐初。卫长征。冥执等全都在看到他回来似乎同时松了口气。案前一人背对众人面向军机图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凤眸微吊一丝清凌的锋芒与他的目光相触凝注半空。

    夜天凌夜入合州是瞒着卿尘去的此时在军帐中见到她有些吃惊抬眸往十一那边看去:“出什么事了?”

    十一轻咳一声:“四哥平安回来便好我们就先回营帐了。”说罢一摆手诸人告退他走到夜天凌身边回头看了看丢给夜天凌一个眼神。

    夜天凌眉梢微动却见卿尘淡眼看着他突然也径自举步往帐外走去。

    “清儿!”夜天凌及时将她拉回“干什么?”

    卿尘微微一挣没挣脱听他一问回头气道:“你竟然一个护卫都不带孤身夜入合州城!两军大战在即合州数万叛军人人欲取你性命你怎能轻易冒这样的险?”

    夜天凌料到卿尘必定对此不满但她既然已经知道了便只好问道:“我吩咐过严守此事谁这么大胆告诉了你?”

    白裘柔亮的光泽此时映在卿尘脸上静静一层光华逼人:“怎么查出是谁让我知道要军法处置吗?”

    夜天凌道:“不必查定是十一。”

    卿尘拧着眉心:“他们都不知你为何定要在此时独自去合州除了遵命又别无他法全悬着一颗心怎么瞒得过我?”

    夜天凌不管她正满面薄怒心中倒泛起些许柔情硬将她拉近身前环在臂弯里说道:“那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去?”

    “你去找李步不光是为现在的合州还有些旧事吧?”卿尘抬了抬眼眸。

    夜天凌道:“既然清楚你深夜把我军前大将都调来帐前做什么呢?”

    卿尘黛眉一剔冷颜淡淡:“天亮前你若不回来挥军踏平合州城!”

    夜天凌不由失笑揽着她不盈一握的腰肢徐缓说道:“王妃厉害幸好本王回来得及时否则合州今日危矣!”

    卿尘抬眸看到夜天凌眉宇间真真实实的笑意原本恼他瞒着自己孤身犯险此时见人毫无损怒气便也过去了但忍了半夜的担心害怕却突然涌上心头眼底微微酸涩扭头说了句:“你以为十一他们不这么想?”

    夜天凌道:“李步此人我知之甚深即便给他机会他也不敢对我动手。何况这两日大军猛攻之下合州将士军心早已动摇连李步自己都在忐忑之间城中看似是险地其实并不足为惧我心里有数。”

    卿尘轻声叹道:“你冒险总有你的理由但你早就不是一个人了拿你的命冒险和拿我的命冒险有什么区别?你不该瞒着我难道如实告诉我我还会受不住?”

    夜天凌唇角带笑挽着她的手臂轻轻收紧却淡淡将话题转开:“景州和定州你喜欢哪个?”

    卿尘侧头看他有些不解随口答道:“定州吧。”

    夜天凌漫不经心地说道:“好那咱们今晚就先袭定州明天把定州送给你作为补偿如何?”

    卿尘惊讶:“定州景州都在祁门关天险之内合州未下。”她忽而一顿“难道李步真的……”

    夜天凌道:“我从不白白冒险李步降了。合州留三万守军剩余五万随军平叛我们袭定州景州交给他。”

    “李步竟肯回心转意?祁门关一开取下定州我们即日便可与中军汇合?”

    “不错。”夜天凌转身扬声道“来人传令主营升帐三军集合待命!”

    帐前侍卫高声领命卿尘却轻声一笑:“三军营帐早已暗中传下军令所有将士今夜枕剑被甲此时即刻便可出战。”

    夜天凌笑道:“如此节省我不少时间。”

    卿尘却沉思一会儿又问道:“李步虽说终于弃暗投明但毕竟曾经顺逆军中有不赦叛将的严令你打算怎么办?”

    夜天凌返身更换战甲说道:“所以才要命他助我们取景州。定州而后随军亲自讨伐虞呈将功补过。”

    卿尘点了点头上前替他整束襟袍但觉得此事终究是个麻烦。

    寅时刚过天色尚在一片深寂的漆黑中。定州城已临边关偏北一线祁山北脉与雁望山在此交错形成横岭地势险要是北疆抗击突厥重要的关隘。黑夜下城外关山原莽天寒地冻城中各处都安静如常。北疆虽在战火之中但人人都知道只要祁门关不破定州便高枕无忧所以并不多见调兵遣将的紧张。

    南门城头哨岗上塞外吹来的寒风刮面刺骨守城的士兵正在最疲累的时分既困且冷不时闭目搓手低声抱怨。

    终于熬到一岗换防替班的巡逻兵登上城头“兄弟辛苦了!”

    “天冷得厉害啊!”先前一队士兵呵气说道。

    随便言笑几句新上来的士兵在北风中亦打了个哆嗦按例沿城头巡防一圈四处无恙铁甲出轻微的摩擦声伴着军靴步伐橐橐渐行渐远往下走去。走在最后的士兵猛地眼角光闪瞥到黑暗中一抹冷芒尚未来得及出声颈间“哧”地一声轻响颓然倒地即时毙命。

    前面几个士兵察觉异样回身时骇然见方才走过的城头影影绰绰出现敌人借着深夜的掩护鬼魅一般迅杀来。

    方才换岗的士兵尚未走远便听到身后同伴的惨叫声夹杂着“有敌人”的示警原本静然无声的黑夜被突如其来的杀气撕裂城头火把似经不住风势纷纷熄灭四周骤然陷入混乱之中。

    夜天凌和卿尘驻马在不远处一道丘陵之上起初定州城只在前方依稀可见似乎并无任何不妥。不过半盏茶时分城中一处突然亮起惊人的火光紧接着火势迭起烧红半边天空。定州城如同迎来了诡异的黎明瞬息之间又被浓烟烈火笼罩。

    随着火光的出现城外无边的黑暗里喊杀声层层涌起悄然而至的玄甲战士不再如先锋营般靠飞索潜入当前三营架起云梯强行登城。

    定州守军尚未摸清是何人攻城仓促抵抗阵脚大乱。

    城头之上刀光寒目贴身肉搏厮杀惨烈远远看去不断有人跌坠下来不是早已丧命便也被城下乱石铁蹄践踏身亡。

    随着守城之军防御匆忙展开利箭丛丛如飞蝗般射下竭尽全力企图阻止玄甲军攻势。

    定州巡使刘光余睡梦中闻报骇然大惊根本无法相信是玄甲军杀至。

    祁门关固若金汤白天尚有军报西路大军仍被阻于关外怎会半夜攻至定州?而此时定州军营已有半数陷入火海神机营的玄甲火雷每必燃四处生乱竟叫人觉得定州已然合城沦陷。

    刘光余惊骇之余战甲都未及披挂立马点将集兵增援南门。

    营中之兵尚未赶出行辕便听东面轰然一声巨响震得城墙乱晃一响之后不曾间断连连震撼。东门守军疾驰前来滚瓜一般掉下马“大人!澈王大军强攻东门城门已经无法抵挡!”

    话音未落南门来报“大人!南门失守!玄甲军攻进来了!”

    刘光余心神巨震大声疾喝:“撤往内城!调弓箭手死守!快!各营士兵不得慌乱随我拒敌!”

    定州城中一道道血光于火影之中交织成遮天蔽日的杀伐血溅三尺给雪地添加了触目惊心的猩红瞬间便在冰冷的寒风下凝固成坚硬的一片却又被随之而来的无情铁蹄驰掠粉碎。

    强者的刚冷和弱者的消亡不需太多修饰冷铁。热血。长风。烈火在天地间淋漓尽致地划开浓重的一笔。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黎明逐渐迫近定州守军根本没能抵挡多少时候四门沦陷内城随即失守全军溃败。

    玄甲军一旦入城迅扑灭各处火焰掌控要道安抚平民收编败军。不过一个多时辰定州易主重入天朝统治。

    太阳的升起并不因任何原因而改变天边徐徐放亮露出鱼肚样的颜色一丝丝微光隐约可见缓慢涂染黑夜低眉顺目退避开来。

    夜天凌同卿尘并骑入城唐初正指挥士兵清理战场上前请示道:“殿下定州巡使刘光余负伤被擒如何处置他?”

    夜天凌下马审视城中情形:“带来见我。”他与卿尘举步登临城头越走越高延伸于残雪的血迹。断剑冷矢。硝烟余火都遗留在身后举目所见层层开阔。

    脚下大地莽原无尽铺展千里长河一线遥嵌苍茫四野城皋依稀可见。祁山与雁望山雄伟的峰脉蜿蜒壮阔越岭而过便是漠北民族纵横驰骋的草原大漠天穹高广远而无所至极。

    此时天际遥远的地方一轮朝阳破云而出金光万丈耀目将整个大地笼罩在光明的晨曦之中。

    云海翻涌冷风烈烈夜天凌傲然站在城头遥视天光脚下是刚刚臣服的定州城身前可见漠原万里茫茫无际身后城池险关错落江山连绵如画。

    刘光余在玄甲侍卫的押送下登上城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中坚冷的背影身心俱震。玄甲军令人闻风丧胆的力量便是来自此人轻而易举攻取定州使数万守军瞬间兵败至此的亦是此人。

    夜天凌听到脚步声回头“给他松绑。”

    侍卫挑断绳索刘光余活动了一下疼痛的手臂僵立在几步之外不知夜天凌将他带来此处是何用意。他衣袍之上虽血迹斑斑但神情倒还平静。

    夜天凌缓步至他身前“定州巡使刘光余本王以前好像并未见过你。”

    刘光余自嘲苦笑:“久仰殿下风神却一直无缘相见今日得见不想是这般情况。”

    夜天凌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打算?”

    刘光余道:“请殿下给我个痛快如此感激不尽。”

    “你的意思是求死?”夜天凌淡淡道。

    刘光余道:“平叛大军不赦叛将众所周知我早有准备只求殿下宽待其他将士。”

    “哦。”夜天凌喜怒不形于色刘光余有些摸不清他究竟要怎样听到旁边一个清柔的声音说道:“刘大人你应该算是”北选“的官员吧。”

    刘光余扭头见卿尘正浅笑问他。他方才便见凌王身边站着一人城头长风飞扬处从容转身一股清逸之气叫人恍然错神。如果说凌王是肃然而刚冷的那么这人浑身散出的便是一种极柔的气质仿佛天光下清水淡渺无处可寻而又无处不在。

    所谓“北选”的官员是因北晏侯属地向来都有自荐官吏的特权遇到官员出缺。调动。升迁等事往往由北晏侯府挑选合适之人拟名决定。日久以来北疆各级官员。将领几乎都由虞呈一手指派连吏部。兵部也难以插手这些官员一般便被称为“北选”。

    刘光余确实是经虞呈选调之人虽不知卿尘是谁但对她的问话还是点头承认。

    卿尘淡淡一笑:“但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以文官之职入仕圣武九年参加殿试金榜之上是钦点的二甲传胪御赐进士出身当年便提为察院监察御史。可是不到半年你便因一道弹劾当时尚书省左仆射李长右的奏本遭贬左迁为长乐郡使四年任满后虽政绩卓著却并未得到升迁直到圣武十七年才平调奉州。不过你在奉州却因剿匪之功而声名大震其后被虞呈选调定州圣武二十三年居定州巡使之职至今。这样说起来你又不能完全算是北选的官员你在北选之中是个异数而且文居武职这在戍边的将领中似乎也是第一人。”

    刘光余诧异卿尘如此了解他的履历信口说来分毫不错之前为官的经历并不让他感到愉悦只说道:“那又如何?”

    卿尘目光落至他的眼前:“我记得你的几句话”兴兵易平乱难靖难易安民难安民之道在于一视同仁如此则匪绝则边患绝“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吗?”

    刘光余越吃惊问道:“你怎会知道此话?”

    卿尘道:“我在你述职的奏章上见过记得是你自奉州离任时写的吧。”

    能随意浏览官员奏章的女子天朝唯有修仪一职刘光余恍然道:“原来你是清平郡主。”

    卿尘微笑道:“凌王妃。”

    “哦!”刘光余看了夜天凌一眼夜天凌目光自定州城中收回来“你兵带得倒还不错但要以此绝边患却还差得远。”

    刘光余道:“绝边患并不一定要靠武力定州虽不是边防一线兵力最强的但却向来很少受漠北突厥的侵扰两地居民互为往来各尊习俗长久以来相安无事。”

    夜天凌唇角微带锋冷:“战与和轮不到百姓决定即便他们能和平相处突厥王族却不可能放弃入侵中原的野心。多数时候仁义必要依侍武力才有实施的可能。”

    刘光余着眼于一方之民夜天凌看的是天下之国卿尘淡笑问道:“且不说边疆外患眼前内患荼毒刘大人又怎么看?虞呈兴兵殿下平乱都容易但最难的还是安民定州百姓怕是还需要有人来安抚刘大人难道能置之不理?”

    刘光余心中疑窦丛生:“殿下军中人才济济难道还在乎我这一名叛将?军令如山哪有赦叛将的道理?”

    夜天凌笑了笑此时卫长征登上城头将一封信递上:“殿下有李将军自景州的消息。”

    夜天凌接过来卿尘在旁见李步信中写道“禀殿下昨晚两万士兵诈入景州各处都顺利。只是巡使钱统临阵顽抗不服叫嚣生事被我在府衙里一刀斩了还有两名副将是虞呈的亲信不能劝降也处死了如今景州已经不足为虑……”她莞尔一笑李步是如假包换的武将和眼前的刘光余可完全不同。

    夜天凌看完信竟抬手交给刘光余:“你也看看。”

    刘光余愣愕着接过来一路看下去出了一身冷汗。祁门关中合州。定州。景州三大重镇一夜之间尽数落入凌王掌握之中顷刻天翻地覆。他被眼前的事实所震惊感觉像是踩入了一个无底的深渊根本不知道接着还会生何事。

    夜天凌将他脸上神色变幻尽收眼底说道:“李步用兵打仗是少有的将才但行政安民比你刘光余就差些若如钱统一般杀了你似乎有些可惜。”

    刘光余抬头道:“殿下是让我看清楚钱统抗命不从的下场吗?”

    夜天凌皱了皱眉卿尘说道:“殿下的意思是他连李步都能如此重用何况是你刘光余?钱统为官贪佞残暴素有恶名即便此时不杀之后也容不得他你要和他比吗?”

    刘光余一时无语再扭头看定州城中昨夜一场混战之后现在各处仍透着些紧张气氛。几处大火虽烧的是军营但依然波及了附近民居玄甲军将士除了肃清各处防务已经开始着手帮受累的百姓修整房屋或暂且安排他们到别处避寒。阳光之下有个年轻士兵抱起一个正在无助哭啼的孩子不知说了什么竟逗得那孩子破涕为笑。

    卿尘正和刘光余一样微笑看着这一幕而夜天凌的目光却投向内城之中再一抬与渐盛的日光融为一体灼然耀目。卿尘转身道:“定州毕竟临近漠北此时亦要防范着突厥才是。”

    刘光余道:“漠北冰雪封地突厥人主要靠骑兵冰雪之上行军艰难所以很少在冬天兴起战事应该不会趁机侵扰。”

    卿尘微微点头:“非常之时还是小心为上。昨夜定州战死两名副将军中殿下会亲自安排府衙之中官员哪些能留哪些不能留你要谨慎处置。”

    刘光余心中滋味翻腾这话是示意要他继续镇守定州并且予以了极大的信任他目光在定州城和眼前两人之间迟疑胸口起伏不定。卿尘始终目蕴浅笑淡静自如地看着他。刘光余突然长叹后退一步拜倒:“殿下。王妃我刘光余败得心服口服愿意效命身前!”

    夜天凌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你去吧先去接管昨晚投降的士兵安置妥当其他事宜我们稍后再议。”

    刘光余再拜了一拜转身退下直觉现在烽火四起的北疆早晚会在凌王的神出鬼没的用兵之道和深威难测的驭人之术前尽数落入其掌控他甚至生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念头或者整个天朝都将不外如是。

    夜天凌在刘光余退下后握了卿尘的手带她往横岭那边看去:“知不知道横岭之中有一处绿谷?”

    卿尘摇头道:“从未听说过。”

    夜天凌薄露笑意:“离此处不算太远明天我带你去。”

    “去那里干什么?”

    夜天凌道:“你不想看看我真正学剑的地方吗?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咦?”卿尘惊讶“是什么人值得你这时候特地去见?”

    “此人与我虽我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夜天凌未及说完见十一大步登上城头剑眉紧蹙步履匆匆“四哥!”他到了近前说道“中军出事了。”

    卿尘心下猛地一沉方才谈笑的兴致瞬间全无。

    “右都运使卫骞押送的大军粮草在固原山被劫随行护送一万八千人全军覆没无一生还入北疆的粮道已经被从中切断。虞呈劫了粮草就地全部焚毁出尽兵力将中军围困在燕州以北绝地。燕州境内近日大降暴雪中军在雪中十分吃亏数次突袭都不能成功反而被分作了两处。”

    夜天凌神色慢慢凝重他当初之所以不赞成兴兵北疆便是因冬季北疆的恶劣气候。虞呈叛军常年驻兵在此对于风雪严寒早已习惯而天朝将士却来自各处除了玄甲军以外他们对这样的天气很难适应。虞呈趁此时起兵便是要占这个天时地利一旦遇上气候骤变形势就可能生极大的变化。

    之前的胜与败都将加诸在这一时虞呈深知此点才要抢在对方两路大军会合之前将中军尽快解决以便能全力对付夜天凌的西路军。而看来老天此时亦有相助之意终以暴雪将北疆化作绝地使得中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卿尘被夜天凌握着的手渐渐变得冰凉望向这冰天雪地的北疆修眉深锁。

    “命诸将入定州府议事。”夜天凌对十一说了句回头深深看了卿尘一眼唇角拉出道好整以暇的月弧“你先回行馆议完此事我便过去。”

    离定州府一箭之地的行馆中卿尘安静地站在廊前。

    晴日无风冬天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毫无遮拦地穿过落叶殆尽的枝桠将覆盖在枝头檐上的残雪慢慢融化一时间淅淅沥沥滴滴答答敲击在庭前光滑的长石之上入耳清净。

    此时很难想象燕州境内狂风暴是怎样一番情况中军被困的大荒谷千山绝壁鸟兽无踪一旦断了粮草军需大军人数越多越就容易被拖垮统驭失策的话甚至可能出现兵败如山倒的惨重后果。

    卿尘无声地叹了口气定下心来听着檐前时有时无的水滴声。漏刻静流转眼过了两个多时辰夜天凌仍没有回来她几次想转身过府去却又生生忍住。她知道她和夜天湛之间的是非瓜葛夜天凌自始至终心里都清楚但他宽容着她所有的情绪她亦不愿再在这微妙上多加诸半分。

    冥执穿过中庭快步往这边走来到了卿尘身后单膝行了个礼道:“凤主。”

    “怎样?”卿尘没有回头问道。

    “大军分三路一路随唐将军取临沧一路随十一殿下夺横梁剩下的殿下亲自领军直袭燕州。”冥执声音平平无波犹如卿尘现在面上的表情她微微侧问道:“中军那边呢?”

    冥执道:“殿下没有安排。”

    “什么时候出?”

    “后天。”

    卿尘眉心不由自主地一拢转身道:“我知道了你去吧。”却见殷采倩不知何时站在门前瞪大眼睛看着她。

    “四殿下居然见死不救!”殷采倩隐含惊怒“我去找他问清楚!”

    “回来。”卿尘徐徐说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殷采倩脚下一滞停下步子。

    “你能左右得了他吗?”卿尘扭头掠了她一眼缓步往室中走去。

    殷采倩眼中带着几分焦急她往定州府看着回身道:“我不能可是你能左右得了他的决定现在只有你能帮湛哥哥。”

    卿尘微微而笑:“你错了他的决定不会受任何人左右我也改变不了。”

    殷采倩神情一变:“你……你这么狠得下心!”

    卿尘迈步入室白裘轻曳似将浮雪一痕带过她走过殷采倩身边殷采倩数步赶上她:“你真和他一样铁石心肠丝毫都不曾想想湛哥哥?湛哥哥对你痴心一片当初皇后娘娘不同意他请旨赐婚他不惜忤逆母后也坚持要娶你。你大婚的时候他违抗圣旨也要回天都那天我和十二殿下跟着他离开凌王府他有多伤心你知道吗?他娶王妃的时候新婚夜里醉酒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你即便对他无情无义难道连这份援手的心都没有?就看着四殿下借刀杀人吗?”

    卿尘双眸幽深静静听着殷采倩的质问她无法将记忆中夜天湛在大婚典礼上的俊雅身影同酒后的样子连成一线。那日他笑如春风他温冷如玉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应付于宾客之间潇洒言笑从容自如此时想来他或许真的喝了不少酒。

    那时候她看到他挽着自己的王妃时光支离破碎迎面斑驳李唐拥着徐霏霏。

    她透过深红焕彩以一种繁复的心情细细揣摩他的模样在他的春风笑意中无声叹息。

    那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作一片苦涩的滋味溢满了每一个角落。

    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两人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装作糊涂。

    有些事本就是难得糊涂。

    她不想让心中的情绪在任何人之前泄露半分不一言看着殷采倩直到殷采倩觉得浑身生寒似乎被她的目光笼在其中倍受压制再有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卿尘目视着她因怒意而越明亮的眼睛淡淡道:“你若是真的为七殿下着想刚才说过的每一句话最好都忘个干净否则才是真正害了他。”

    “你到底管不管?”殷采倩看着她幽静到冷漠的眸子恨恨问。

    “他不会有事。”

    “呵!”殷采倩冷笑讥讽道“中军遇险四殿下调兵遣将丝毫不见救援的意思。谁都知道这北疆战役非同小可湛哥哥若是有个意外军中朝中你们就都称心如意了吧?十一殿下也袖手旁观这法子真是高明!”

    卿尘唇角一勾不愧是阀门之女殷采倩虽刁蛮任性有些事情却天生便看得明白但也有些事亦并不明白“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多了解一下四殿下。”她往案上一指“你打开看看。”

    殷采倩不解地将卿尘所指的一幅卷轴打开正是四境军机图。卿尘却不看立于窗前随手侍弄白玉瓶里插着的几枝寒梅:“临沧乃是虞呈叛军囤粮重地燕州亦是北疆举足轻重的城池他兵分两路取这两处是围魏救赵之计叛军定不会坐视不理。但这两处用兵是虚招他真正的用意是取横梁。你看到横梁了吗?横梁地处横岭南支和固原山交界处是中军脱困必取之路也只有控制了此处关隘被断的粮道才能得以恢复。三路安排环环相扣一旦十一殿下与中军会合横梁两路虚兵变为实攻到时候燕州叛军将处于腹背受敌的死地这才是他的目的。借刀杀人虽好但他未必屑于一用更不会用在此时。”她不急不徐娓娓道来。

    殷采倩并不像卿尘一般熟悉军机图凝神看了半晌方将信将疑:“即便如你所说为何要后天才兵?拖一天中军便险一分。”

    一瓣梅花轻轻落于掌心卿尘无声地叹了口气:“七殿下定会平安你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

    “你怎敢如此肯定?”殷采倩问。

    “因为我相信他。”卿尘静静说了句扭头看着殷采倩“采倩你此时可有一点儿能体会到夹在家族亲人和凌王府之间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了吗?我能理解你对他的感觉他一样让我心甘情愿地爱着。但你若不能了解他。相信他这种感情迟早会毁了你也并不能给他带来丝毫的欢喜。抱歉我不会让这种事情生凌王府中只能有一个王妃。至于七殿下我的心给了一个人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今天我把话都说明白或者你以后也能轻松一些。”

    殷采倩眉心越收越紧突然眼中闪过惊诧卿尘回头竟见夜天凌站在门前。

    殷采倩的吃惊却并不是因为夜天凌的出现而是意外地看到他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她印象中从没见过夜天凌这样的神情不是清冷不是孤傲亦不是凌厉和威严而是削薄唇角一抹淡淡的微笑在看着卿尘的时候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虽然只有刹那。

    夜天凌带卿尘出了行馆风驰和云骋早已等候在外。两人出定州城一路北行夜天凌道:“以风驰和云骋的脚程我们明日日落前便能回来。”

    卿尘问道:“去绿谷吗?”

    夜天凌点头卿尘略微迟疑后道:“一定要现在去?”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扫过并没有错过她眸底淡淡的隐忧却挑眉一笑:“和我在一起就别操心别人了。”

    卿尘轻轻“嗯”了一声眸光一抬同他相触。他微笑之后的深眸似古井探不出风云兵锋的痕迹如水如墨清清洌冽唯一所见便是一抹白衣素颜荡漾在幽深底处清晰无比。

    卿尘话说出口没有刻意去掩饰其实也并不求什么有些事他答应了她却也只能在那个底线这点儿她清楚。中军必定有惊无险但这笔败绩亦就此难免这场平叛之战只有一个人能胜这也是她和凤家的赌注。

    夜天凌见她沉默不语说道:“你别小看了七弟当年他率军平定滇地百越人之乱在泥泽毒沼遍布之处都能和对手从容周旋区区大雪封地比起深山密林中的毒虫瘴气也算不了什么。他自己一身武功不输于我手下幕僚之中亦多有能人困不死的。”

    卿尘这才记起曾有过几次得见夜天湛的身手一柄玉笛挥洒克敌时云淡风轻的笑连凌厉也鲜见那种温文尔雅总会叫人忽略些什么她或者还不如夜天凌了解他多些。丝被风带得飘扬她微笑道:“祁门关内三州都刚刚收复总要有一天半日的安排才行也不能即刻便调军离开倒是你忙中偷闲似乎不合常理。”

    夜天凌淡淡道:“李步和刘光余都很得用亦有十一弟在何需我诸事亲躬?”

    北疆草原漠漠无际晴冷蔚蓝的长天之下阳光当空穿透白云片片映出深银的颜色阵阵风吹云动迅地掠过好似阳光随风飘动在草原之上形成奇异的景观。风驰和云骋亦如云之飘逸一路翻过平原低丘很快便入了横岭山脉。

    雪战在卿尘马上待腻了跳下去独自乱跑卿尘也不在意不多会儿它便会自己跟上来。横岭山脉悠长渐往北走更是一片冰天雪地处处覆着白雪皑皑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泽。夜天凌索性和卿尘共乘一骑以风氅将她环在身前。卿尘暖暖地靠着他的身子及目处四野寂静飞鸟绝人踪无峰岭连绵在雪下显得格外开旷她抬眸对夜天凌道:“四哥这里好安静你说如果我们这样一直走会走到什么地方去?”

    夜天凌遥望远山冰封笑了笑:“想知道?那我们走走看如何?”

    卿尘抿唇不语过了会儿方道:“只有我们两个人。”

    夜天凌点头:“好天大地大你想去什么地方都行。”

    “要走累了呢?”卿尘问。

    夜天凌思索一下道:“那随便找个地方城池坊间或是乡野村落临水或是依山你选好了咱们便住下。”

    卿尘淡淡一笑温柔中映着冰雪的颜色:“为君洗手做羹汤到时我可以天天做菜给你吃。”

    夜天凌侧头看着她低声笑说:“别再烫了手。”

    卿尘细眉一扬:“那你做。”

    她纤柔的手指被夜天凌拢在掌心覆盖着淡淡真实的温暖夜天凌满不在乎地道:“只要你敢吃。”

    他身上有种干净的男子的气息似雪的冰冷又似风的清冽然而温热的呼吸却呵得卿尘耳朵轻痒她一躲清脆的笑声响起在茫茫雪中。这一刻没有朝堂上的波诡云谲没有战场上的厮杀谋略素净的天地间似乎真的只剩了他们两人相依相靠双手相携是风雪飒然是百花齐妍是骄阳如火是黄叶翩飞都笑对春秋过境漫漫长生无论选了哪条路无论将走向何处。

    雪路茫茫山有尽头。过不多会儿夜天凌手中马鞭前指:“前面便到了。”

    卿尘沿途打量现越往前走周围的山石由青灰色渐渐转成一种晶莹的深绿雪地里远看竟如铺玉叠翠一脉碧色迤逦沿着山谷深邃进去。近处在白雪的掩映里山石的色泽浓浅不一有的如嫩柳初绽有的似孔雀翠羽衬在莹白的雪色上十分漂亮她不由说道:“怪不得这里叫绿谷竟然有这般奇景。”

    夜天凌道:“越往谷中走翠色越多一直南去延伸到我们第一次遇到的屏叠山渐渐才淡了。”

    卿尘随口道:“屏叠山离这儿近吗?我倒很想回去看看呢总觉得那儿很特别等空闲了我们回去一次好不好?到时候我带着水晶串珠看看会不会再有神奇的事情生。”

    “不去。”夜天凌道。

    “嗯?”卿尘奇怪道“为什么?”

    “都烧光了有什么好看的?”夜天凌淡淡道。

    卿尘在马上转身抬头不解地看他。夜天凌眼眸一低瞥过她的探询伸手揉上她的头顶让她转回头去。卿尘突然感到他手臂紧了紧似乎是下意识地却牢牢环住了她。接着夜天凌将马缰在手腕上随意一缠双手将她完全地圈在怀里那是一种宣告占有和保护的姿势却依稀又有点儿不甚确定的迟疑。

    卿尘俏抬凤眸长长的睫毛下有灵丽的光影闪过:“四哥你该不是怕我回去吧?”她笑问道。

    “哼!”夜天凌冷哼不语。

    “是不是啊?”卿尘笑得有点儿不怀好意的调皮。

    夜天凌像是铁了心不回答却架不住卿尘耍赖般的追问终于无奈道:“你偶尔可以装装糊涂也不会是什么坏事。”

    卿尘闻言大笑却听夜天凌诧异地“嗯”了一声:“人好像不在。”

    两人下了马卿尘见到前面是间借山石岩洞而成的石屋石屋前白雪无声平整地覆盖着大地丝毫没有人出入的痕迹四周不知为何显得异常寂静在冬日早没的夕阳下显出一种幽宁的苍凉。

    “在这儿等我我先去看看。”夜天凌对卿尘道快步往石屋走去伸手推门处白雪杂灰窸窸窣窣落满身前。

    石屋前夜天凌描述过的模样在重雪的掩盖下难寻踪迹唯有一方试剑的碧石隐约可见。卿尘缓步前行忽见夜天凌身形一震她察觉异样上前问道:“四哥怎么了?”

    夜天凌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僵立在前面。卿尘越过他的肩头看到残壁空荡唯有一副石棺置于当中。

    卿尘轻轻握住了夜天凌的手浮灰之下棺盖上似乎刻着字夜天凌清开灰尘露出一些奇怪的文字。卿尘并不认识却见夜天凌不间停地看下去良久之后方叹道:“怪不得他说不必称他做师父我真没有想到他竟是柔然族的长老亦是母妃的叔叔。”

    卿尘对夜天凌能看懂柔然族的文字并不诧异常年征战夜天凌对漠北诸族多有研究何况是自己母亲的部族。她轻声道:“怎么会这样?”

    夜天凌闭目间平复了一下情绪转而依旧是往常清冷的平淡:“万物有生必有死八十九岁一生亦不算短了。”他目光再落至石棺之上:“万俟朔风不知这人又是谁。”

    “是他做了这个石棺( 醉玲珑 中卷 http://www.xlawen.org/kan/5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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