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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

    声俏语连珠落玉般说了这一通停都不停气氛是轻松但便看着夜天湛眼中笑意一分分沉了下去。

    卿尘正诧异夜天凌哪有心思吩咐去这些零碎小事十一却接了话头:“可不是刚才命卫长征回四哥那里报个消息他请示我四哥若问起你来该怎么回话我正犯愁呢。四哥若知道你这样我怎么交待?”

    夜天湛听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军中还有事我先走了。”他就这样转身出了营帐十一看了卿尘一眼快步跟了出去:“七哥!”

    帐外寒冷的空气叫人心头一清夜天湛走了几步原本难看的脸色才渐渐有所缓和:“四哥现在何处?”他问。

    “我们兵分三路此时四哥率玄甲军应该已近燕州城。”十一道。

    “四哥已到燕州?”夜天湛披风一扬转回身来“机不可失我们要即刻追击柯南绪。”

    十一点头表示同意前有玄甲军迎头阻拦后面他们挥军追击此次可能便让柯南绪无法生返燕州。他马上想到一个问题:“看卿尘的身子怕是要好好休息几天才行若急行军她怎么受得了?”

    夜天湛原本凝神在想事情此时抬眼淡淡一笑却笑得如同薄暮散雪不甚明了中隐隐掺杂无奈:“此事便拜托十一弟了我率军和四哥取燕州南宫竞那十万兵马留给你加上你原本带来的这两万将士足以保护卿尘安全你们随后慢行晚几天我们会合就是。”

    夜天湛一走殷采倩俏生生的笑便断在了半空无声无息消失在脸上似是压根就没存在过。她盯着重重落下的幕帘陷入沉默。

    卿尘眼看着夜天湛离开寒风从帐外灌进几片残雪吹得帘幕轻飘。她低下头缓缓将那碗药喝尽苦涩的滋味自唇齿舌尖一路流下沿着血液散遍全身一丝丝穿插不休逼得心口微痛。她无力地靠往榻上轻微叹息:“采倩多谢你。”

    殷采倩转头过来:“谢我干什么?没用的我刚才是昏了头了才那么说也不知是真在帮湛哥哥还是根本就是给他添烦。你看他那脸色你见过他这样失态吗?湛哥哥看似温文可他的刚硬都浸在骨子里他一旦认真了就谁也改变不了。”她伸手接过卿尘把握着的白瓷药盏却又不放下自己细细端详:“他对女子向来温柔那是因为他做皇子天生的高贵和优雅但刚才让你喝药的时候他不是因身份而流露出温柔他是真的心里对你好……”

    “采倩!”卿尘淡淡地低喝了一声纤柔的手指在丝被间握紧。她阻止了殷采倩继续说下去因为所有的这些她都比任何人更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温柔的背后是她曾经刻骨铭心的眷恋她因此牵肠挂肚却也因此决绝此情这是她心里解不开的结。

    殷采倩幽幽说了句:“四殿下也不在这儿不怕他听到。”

    卿尘平复了一下心中情绪涩然一笑:“不管怎样多谢你刚才帮我想出那些话来。”

    殷采倩奇怪地看着她:“怎么是我想出来的?那是刚才听黄文尚说的。虽只是四殿下随口的吩咐可他哪里敢不记着?”

    卿尘愣了一愣:“他吩咐的?怎么会呢?”

    殷采倩眉梢轻挑:“其实我也不太信。说实话仔细想一想他那样闷的性子也只有你受得了换成我一定选湛哥哥。”

    卿尘淡淡一笑抬眸时意味深长:“他们两个我看都不一定吧。”

    夜天湛趁势追击叛军卿尘亦不愿久做耽搁催着十一随后便启程。驻军处离燕州也就是一日的路程十一却下令慢行沿途多有歇息直到第二日下午才近燕州。

    面前银炭火炉十分温暖一丝一袅漾出些檀木的淡香炭条燃尽的时候透着银白色的精致一寸寸落成灰。卿尘身上搭着件紫貂毛披风半靠在车中闭目养神耳边传来说话声她嘴角微微扬起丝笑意。

    十一和殷采倩骑马同行正在车外有一搭没一搭地斗嘴。十一虽不像夜天漓那般吊儿郎当没正经但也不是好惹的主今天殷采倩不知为何总落下风气呼呼地嚷道:“有其弟必有其兄你果然和十二王爷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十一却慢条斯理地道:“错了十二弟那点儿本事都是我从小教出来的不过平时懒得像他那般胡闹你若诚心讨教回头我告诉你怎么对付他。”

    殷采倩方要反驳前面一匹快马绝尘驰来十一见了来人笑道:“长征你这是什么急事风风火火的?”

    卫长征兜马转到近前马背上行了个礼:“殿下王妃可在车上?”

    “派你来催四哥等得挂心了吧?”十一刚笑说了句却觉卫长征面带忧色问道“有事?”

    卫长征俯身低声回禀十一眉间一皱:“怎么闹成这样?”

    车窗处一动素手如玉撩起了垂帘传来卿尘清淡的声音:“长征出什么事了?”

    卫长征见卿尘眉眼倦倦气色不比前日好多少衬在裘衣下一色的苍白。他心中犹豫最终还是上前道:“王妃殿下和湛王因为李将军的事动了气现下两不相让僵持在那里我们都说不上话不知王妃什么时候能到大营。”

    话未说完卿尘已吩咐道:“停车!”跟着便起身出了车外。云骋一直跟在近旁此时见了主人凑上前来卿尘翻身上马:“十一我和长征先走一步你们也快些。”

    “你胡闹!”十一抬手便挽住了她的缰绳卫长征急道:“王妃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不过只这么一点路程你们担心什么?”卿尘心里有些焦急“这个时候他们若闹开往后就更不能收拾了。”趁着十一一息动摇的工夫她扬鞭催马十一没能拦住急命冥执带了一队侍卫随后护卫传令全军加前行。

    路上卫长征将前因后果仔细说给卿尘。昨日经历大战玄甲军和中军仍旧没有截下柯南绪被他退兵回守燕州。

    然而也正因此战柯南绪无暇顾及临沧。唐初略施诱敌之计大张旗鼓正面佯攻却有李步五万合州军奇兵突起一举烧了半边临沧城城中叛军粮草囤积损失过半。

    此役大捷叛军形势急转直下唐初。李步率军返回与凌王部下玄甲军。湛王统帅的二十万中军在南良峪会合休整人马补充所需准备即刻挥军燕州。

    只要拿下燕州虞呈孤守蓟州便万难再有作为这场圣武朝最大的叛乱胜负已近分明。

    然而三军会合之后监军营竟以叛将之名将李步羁押上报至中军帅营。此次李步虽然立了大功却事虞呈叛国在先后又在虞呈阵前倒戈让湛王极为反感见了请奏便吩咐依例处置。

    军法早有先例叛将罪无可赦一律斩示众通报各州引以为戒。

    中军帅令令出如山。此前自辽州巡使高通之后早有数名叛将被斩因此震慑幽蓟十六州其他存观望侥幸之心的守将无人再敢异动北疆原本人心纷乱的局面在短时间内便肃然一清。

    但此时要问斩李步自合州而来的五万精兵岂会束手待毙?一时激愤竟兵围监军军营强令他们放人。这一闹不可收拾终于惊动了两位王爷。

    合州军胆敢如此放肆夜天湛心中已是震怒就凭纵容部下叛闹军营这一条罪李步便不能宽赦。

    夜天凌却认为目前要平合州军之愤李步不能草率处死。更何况合州。景州以及临沧之战中李步功不可没从叛一事也当酌情处置。即便不是这些原因单凭李步曾是夜衍昭的部将夜天凌亦会维护到底他的坚持却让夜天湛察觉到异样。李步因旧事而诽怨天帝随虞呈起兵之时曾宣称宁附虞呈不事天朝其态度之坚决天下皆知。此时他竟肯献祁门关归降夜天凌不仅是他还有一个以文戍边。在幽蓟十六州极得民心的刘光余。这不由得人不思量其中玄虚。

    夜天湛执意要将李步问罪他可以保全南宫竞但绝没理由放过李步。

    如此情势几句话下来就僵持不下几乎要演变成玄甲军和中军的对峙。从巩思呈到唐初。史仲侯随军谋士。帐前大将皆在两位王爷的盛怒之下无人敢置一词连挑起事端的合州军亦意识到事态严重屏声静气不敢妄动。

    大敌当前军中生变。唐初等人苦无良策商议之下只得命卫长征快马加鞭赶去请凌王妃。

    冬日天黑得格外早卿尘和卫长征赶到大营时落日已没一眼望去营火初升军帐间四处燃着的火把照得刀剑光寒人影重重。

    快马溅雪驰往辕门守将见来人长驱直入停也不停喝道:“什么人!”

    卫长征沉声叱道:“放肆!”挥鞭将欲上前阻拦的守将格开。那守将一惊俯身道:“末将没看清是卫统领还请卫统领恕罪!”

    便这一瞬卿尘已带着冥执等数十名护卫纵马入了大营。她在监军军营前悄然下马只见中间空地上李步被监军士兵押在刀下双目微闭脸上既是悲愤又是惨然。

    四周将士林立分做三支合州军与中军两相对峙玄甲军横断其中。偌大的地方聚集了数千人却不闻一丝话语只能听见火把燃烧在风中噼里啪啦作响偶尔惊起一两声马嘶在黢黑的暗处突兀地带出不安。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军前两位王爷身上。一色玄甲衣袍下略似相同的眉眼细看处温冷背后的刚硬峻肃之中的深沉那其中的目光如两柄离鞘的剑月下光华清寒深夜冷锋无声。

    是僵持着然一个面色如玉一个神情清峻连一瞬迸逝的冷光都叫人怀疑是否真实唯有一股凛凛剑气无法抑制地散开来。

    身经百战的将士都熟悉这样的气息那是两军决战前的风云暗流只等待一点微小的火花便是烽火冲天千万人屏息看着各怀猜测。

    军中悄悄让出一条道路唐初和史仲侯等见了卿尘低声道:“王妃!”

    卿尘微微点头对巩思呈道:“巩先生。”她和巩思呈在湛王府曾多次见过只是话不投机巩思呈和她始终颇为疏离。但她知道巩思呈在夜天湛幕僚之中举足轻重巩思呈也清楚她对夜天湛意味着什么何况凌王那边唯有她能劝。

    “王妃。”巩思呈抬手一揖直言道“眼下大战在即此种情形叫人堪忧还请王妃费心。”

    卿尘淡声道:“关键在李步。”

    巩思呈道:“李步并不是非杀不可军情之前杀也不在这时。”

    无论如何夜天湛只要“军令”两个字便已足够。见巩思呈等都抱着息事宁人的想法卿尘放心一笑:“有巩先生这句话便好。”她一抬头忽而眸中闪过细微的惊诧。

    巩思呈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都不约而同地察觉到一丝异样。

    夜天凌的面容此时背对着火光下一概神情模糊在深处不见分毫只能看到夜天湛惯有的微笑淡淡挂在唇角甚至比平时还深了几分。然而那笑下面若寒霜眸色冷凝毫无情绪他突然自齿间掷出两个字:“放人!”

    只言片语如冷风化成的刀刃原本暗涌的激流戛然中断。夜天凌手中有样东西收了回去微微一侧身火把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映出深邃的轮廓深眸之中静海无波。

    形势如此逆转众人都有些意外没有人看清夜天凌手中拿的是什么卿尘心底却涌起千般无奈。

    那是一方玄玉龙符如夜天湛手中的虎符。李步等戍边大将手中的豹符一样都是天朝节制军队的信物。所不同的是玄玉龙符之上篆有两行铭文“甲兵之符如朕亲临”小小八个金字象征着天朝至高无上的调军之权号令千军莫敢不从。

    历代之中龙符作为天子随身之物很少交付带兵大将使用然而天帝和夜天凌在北疆战略上不谋而合临行前天帝将龙符授予夜天凌。虞呈叛乱平定之后夜天凌便将调集诸州兵马进攻突厥彻底粉碎漠北虎视眈眈的敌人接着兵临西域整饬三十六国以遏制日渐强大的吐蕃。

    功在一役永靖西北。其中的信任和倚重天知地知父子心知除此之外也只有卿尘明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夜天凌会在此时为了保全李步用上这道龙符如此一来他与夜天湛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和回避终于出现了第一丝明显的裂缝沿着这道缝隙将是各自不能回头的天陷地裂。

    漠原之上风声厉厉远处山影嶙峋起伏融没在已然尽黑的夜色下深深将整个军营包围其中。四周看不到尽头的黑唯有眼前跳动的火把是清晰的。

    卿尘站在火光所不能及的暗处看着眼前万众瞩目的两个男人这莫名其妙的一场人生她没有太多珍惜的东西唯独有些人用他们的心留住了一缕缥渺的灵魂他们融于她的骨血一点一滴重塑了一个她让她忘记了曾经沧海的荒凉前尘如烟的空茫。

    这一世一身染了他的风华着了他的心骨然而浴火重生是痛的这痛不知在哪里一分一寸缠了上来。

    面前刀光剑影是男人的世界没有了事态的逼迫她不想再往前迈一步。

    这一刻她现原来心底深处分外软弱她不过是义无反顾地去面对早已预知的事实在这样的直面中固执地坚强。

    众将尚在事情的转变中有些疑惑卿尘转过身去轻声道:“史将军你和唐将军一起送李步回营一则宽慰其心也提醒他管好自己的合州军再有事如今晚四殿下也不能再饶他。十一殿下和南宫将军随后便到安排扎营约束各部属养精蓄锐不日还有战事万勿松懈。”

    史仲侯此时虽受中军调遣但向来在凌王麾下习惯了当即便和唐初领命而去巩思呈眉头一紧。卿尘说完这几句话在别人现她之前便静静退开不料巩思呈跟了上来:“王妃请留步。”

    卿尘停下脚步:“巩先生还有事情?”

    巩思呈目光如电直视于卿尘眸底暗带几分隐忧:“王妃山有二虎军有两帅照今晚这等情形军中各自为政混乱至此燕州一战何来胜算?”

    卿尘背着火光眼眸底处一片幽静。她极淡地一笑笑影苍白却透出从容自若的冷静这让巩思呈记起早日在湛王府中数次的接触。

    那时候她常陪湛王在烟波送爽斋如花解语如玉生香是谈古风笑当时是薄汤武非周孔嬉笑怒骂各不同她骨子里却总带着这样一种与生俱来的冷静似乎飘于春光夏影之外就那么不声不响地透在人的心腑。

    一个女人的冷静让巩思呈直觉上感到不同寻常尤其是在她拒绝成为湛王妃之后巩思呈便直接提醒过湛王对她要慎重。然而有些事情并不会因为预知或是警醒便会改变既有的路程比如感情。

    此时巩思呈对着卿尘这双眼睛那眼中一丝疲惫和伤感之后仍旧是不动不变的冷静巩思呈熟悉。

    卿尘淡淡道:“巩先生你不妨记下一句话平叛三十万大军只有一个主帅那便是湛王殿下。”

    巩思呈苍老的眼底精光一闪接着逼问:“王妃之言却不知凌王殿下作何想法?”

    卿尘仍旧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我的话便如凌王亲口所言巩先生可放心了?”

    巩思呈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瞬似是在考虑此话的分量。

    卿尘此时看巩思呈的面容微微模糊眼前的火光似乎正逐渐和夜色连成一片变得影影绰绰深深浅浅。过了片刻巩思呈慢慢后退了一步抬手长揖:“打扰了王妃巩某先行谢罪。”

    巩思呈说话的声音和四周起落不休的人马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有些飘忽好似远处很吵眼前却安静得一片空白。卿尘维持着唇角一丝微笑勉强点了点头。她转身举步冥执和卫长征护在一旁见她步履有些不稳却又不敢贸然上前相扶。此时身后一阵铿锵靴声有人行至近前从身后在卿尘腰上一扶那强而有力的手臂立刻给了她稳定的支持。

    “殿下!”

    夜天凌一挥手挽着卿尘低头问道:“长征说十一弟和你随后到你怎么会自己在这儿?”

    “我先回来了。”卿尘靠着他他的手稳持有力似乎将无尽的力量沿着掌心传递到骨髓血液一切虚弱和痛楚都让步如山的坚强如海的温暖不动声色地护着她离开人群。

    一走出众将的视线夜天凌抬手便将卿尘横抱了起来大步往营帐走去。四周还有不少将士巡营卫长征等跟在后面一愣帐前几个玄甲侍卫也不约而同地呆了呆急忙低着头抢上前去掀起帐帘。

    “脸色这么差出什么事了?”夜天凌俯身审视卿尘似是余怒未消面色峻冷骇人。

    卫长征回来时卿尘吩咐他只准报四个字:一切平安。夜天凌回头扫了卫长征一眼卫长征上前单膝一跪:“长征知错!”

    夜天凌冷然道:“你真是大胆了。”

    卿尘急忙握住夜天凌的手:“干什么为这点儿小事拿长征出气?话是我让他回的你尽管找我便是不过现在我累了你让我先歇一歇再和你解释。”说着抬眸示意卫长征先行退下免遭池鱼之殃。

    夜天凌回头怒瞪她眼底那锋锐却微微一软伸手轻抚她的面颊。卿尘贪恋着他掌心的温度:“四哥我敌不过柯南绪要破燕州还得请左先生来。你让李步回合州吧免得再生是非。”

    夜天凌声音冰冷:“柯南绪伤了你?”

    卿尘笑笑:“我没占上风但他也算不上赢。”

    夜天凌道:“他昨天能冲破我玄甲军的拦截的确是个好对手可惜此人需留给左先生我已派人去合州了。你在帐中好好休息若再让我看到这样的脸色我就立刻送你回天都。”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叫人不敢反驳。卿尘知道外面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乖乖闭上眼睛想到件事情复又睁开:“对了我刚才和巩思呈……”

    她话未说完夜天凌手掌盖到了她眼睛上她被挡住了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但却感觉到夜天凌轻轻一笑:“我听到了”我的话便如凌王亲口所言“本王岂会拂王妃的面子?放心睡吧。”

    卿尘眼前被罩着的黑暗微微一亮夜天凌起身挥手熄灭了灯火帐中复又暗下来。卿尘看到他颀长的身影一闪出了大帐她静静地瞅着微有淡光的前方脸上还覆着他手掌的温度身旁还都是他的气息侧耳细听金柝声寒铁甲冰剑戎马金戈的军营夜里她在这一刻感觉到细微而分明的幸福。唇间不由自主地竟漾开浅笑透过静谧的光影细细描摹他微笑的模样仿佛有流水湛湛三月芳菲的美照亮她清柔的眉眼微澜一漾媚雅似水。

    左原孙于第三日下午到了燕州巩思呈与他旧有同窗之谊不料在此相见既喜且惊。喜在左原孙一到柯南绪布于燕州城外的奇阵指日可破惊在究竟凌王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请得左原孙效命军前。

    左原孙长袍闲逸两鬓微白仍是一副机锋沉稳的气度与老友见面略叙旧情只说此次是为柯南绪而来似对其他事情毫无兴趣也绝口不谈。

    卿尘这几日被夜天凌禁足在帐中无聊之下每天推算那奇门遁甲十八局。八卦甲子神机鬼藏顺逆三奇六仪纵横九宫阴阳。她虽小有所成但有些地方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是以左原孙刚刚见过夜天凌等人便被她请来帐中仔细请教。

    左原孙倒不急着开解她的疑问问道:“听说王妃和柯南绪较量过一阵那柯南绪阵破琴毁险些大败而归?”

    卿尘想起那晚在横梁渡仍旧觉得侥幸摇头道:“只能说我破的是柯南绪的琴当时还有湛王相助。如今布在燕州城外的阵势仍是那阳遁三局柯南绪不再以琴御阵阵势一成步步机锋我便无法可施了。”

    “柯南绪恃才自傲从来自诩琴技独步天下他以琴御阵是因自恃无人能在七弦琴上敌得过他王妃使他败在此处比破了他的奇阵更能乱其心志。”左原孙随手抽了柄长剑在地上画出一道九宫图挥洒之下已布出柯南绪用来防守燕州的阳遁三局。

    卿尘专心看着随口问道:“先生似乎对柯南绪十分熟悉?”

    左原孙半垂着眼眸手中长剑“唰”地划出一道深痕所取之处正是阵中元帅甲子戊所在的震三宫:“此人乃是我左原孙多年前引为知己之人亦是此生唯一恨之入骨的仇人。”

    卿尘一怔抱歉道:“先生似乎不愿提起此人是我冒昧多问了。”

    左原孙缓缓一笑抬眸间春秋过境那抹原本深厉的恨意皆在一瞬的失落中寂淡如历尽千帆的江流风平浪静:“王妃何出此言?我与柯南绪之恩怨牵涉瑞王平时不愿提起是怕有人无事生非并非不可对王妃说。当年我是瑞王府中幕僚柯南绪少年才高名满江左时人知有我左原孙必知柯南绪。他来伊歌拜访于我我们秉烛畅谈天下事言语之中甚为投机当真相见恨晚。我因欣赏他的才能将他引荐给瑞王瑞王十分重用他他也尽心辅佐瑞王宾主尽欢。谁知其后不久他便开始怂恿瑞王与天帝抗衡瑞王也因一些事情对天帝心存怨怼便真谋划起大事来。我百般劝说无效反而因此与瑞王生分了。当初他替瑞王所策划得也可算天衣无缝难保事情不成只没想到万事俱备他竟在举事前夜密告瑞王谋反。天帝抢先下手兵围瑞王府府中家眷四百余人皆尽问罪入狱。事后天帝念在太后求情将瑞王流放客州。柯南绪却暗中买通押解的官员半途置瑞王于死地。而后他便事虞呈为主如今又助虞呈叛乱王妃都已知道了。我左原孙一生之错便是交了这样一个朋友实为恨事。”

    一段恩怨左原孙说时平淡无奇听来也多不过三两言唏嘘。然旧主蒙难挚友反目身陷囹圄壮志东流前事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卿尘眉心轻锁:“听先生所言此人当是个反复无常。不忠不义之小人但我听他的琴却别有一番清高心境气势非凡这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左原孙道:“我当初亦认为琴心如此人心自然谁知终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可见这世上之事自以为知道的却往往错得最离谱人心尤其是。”

    卿尘道:“若能生擒柯南绪届时自当问他何故背友卖主。左先生这阳遁三局的玄妙我可惦记多日了。”

    左原孙点头微笑说到行兵布阵他眼中自然而然便是那种游刃有余的自信:“柯南绪所学乃是奇门遁甲中的地书奇门他于九宫八卦之中另辟蹊径独立见解往往令人一见之下便心生困顿不敢妄动越是刻意去揣摩他阵法的变化越会深陷其中。实际上他无论怎样布置千变万化还是不离根本。”他用手中长剑指着面前的九宫图:“后风创奇门一千零八十局实为十八个活盘也就是阳遁九局。阴遁九局。阳遁九局顺布六仪逆布三奇阴遁九局逆布六仪顺布三奇柯南绪再怎样才智高绝也要应合此数。眼前甲子戊位居震三宫由此可推断其他八宫分布便得此阵为阳遁三局那王妃可知他为何要用此局?”

    卿尘抬眸以问:“请先生赐教。”

    左原孙道:“奇门定局是按二十四天时循环相配八卦。洛书而成。依洛书数冬至居坎势数一则冬至上元便为阳遁一局冬至小寒及大寒天地人元一二三此时正是大寒上元。”

    “所以柯南绪用的便是阳遁三局那么接下来上元将尽中元如何?”

    “上元一定局数推进六宫即得中元阳遁顺推阴遁逆推大寒。春分三九六。”

    “则依此而推大寒中元便为阳遁九局先生的意思是柯南绪下一步的阵势将是阳遁九局?”

    左原孙微微点头:“就如花开花落四季交替桃花不可能开在冬季寒梅也不可能绽于夏时柯南绪无法在大寒中元维持这阳遁三局。”

    卿尘眸光一亮:“如此说来大寒中元时甲子戊将由震三宫移往离九宫移宫换位的间隙便是破阵之机。”

    左原孙道:“正是如此但柯南绪不会轻易将弱处示人。若我所料不错他必过中宫而寄坤二宫用以惑敌。”

    卿尘依左原孙方才所说正将奇门遁甲十八局一一推算顿觉豁然开朗有如走入了一个奇妙的天地闻言抬头道:“先生对柯南绪可谓知之甚深。”

    左原孙深深一笑淡然道:“越是深交的朋友变成敌人便越可怕柯南绪对我也一样了如指掌。”

    一节三元每元五天隔日便是大寒中元。军中暗中布置兵马左原孙与巩思呈参详商议指挥若定静候佳机。如此难得的机会卿尘自然不想错过趁夜天凌不在便溜出了军帐。

    冥执当着守卫职责一见她出来顿时一脸苦相:“凤主让殿下知道属下定受责罚。”

    卿尘侧看他眉眼弯弯地一笑做个悄声的手势:“他一时也回不来就算回来我人好好的他还能军法处置了你?”

    冥执苦笑道:“神机营和冥衣楼不同殿下一句军法下来属下便得挨着。”

    卿尘笑道:“你这次就还当没看见他问起来有我。”转身又递了样东西给他:“这个阵局我是刚跟左先生学的你用心仔细琢磨透了他以后行军打仗还要倚重你哪里还能罚你?”

    冥执继续一脸苦笑卿尘施施然沿着军营一侧往高处走去没走多远便遇上十一在前面凝神看着雪地上什么东西一柄长剑斜斜指着兀自出神。

    卿尘悄悄上前一看却是地上画着幅八卦图她笑问道:“想什么呢?你何时也对这五行八卦感兴趣了?”

    十一听脚步便知道是她也不回头说道:“我在想这八卦之中一则至阴一则至阳相辅相融浑然天成无往不利。若一旦各为其政便孤阳不长独阴难盛终究会有所偏失你说可是这个道理?”

    卿尘闻声知意迟疑道:“他们是不是又起了争执?你夹在中间为难了吧?”

    十一此时回头一笑:“没有四哥还是四哥虽山崩而色不变七哥也还是七哥温文尔雅胜春风只是越看着如此反叫人心里越不安。”

    “你从来不说这些的今天怎么了?”卿尘缓步走到他身边。

    “倦了。”十一仍笑着青影一闪长剑入鞘拿起金弓遥遥瞄准百步以外的箭靶“兄弟虽还是兄弟却毕竟和从前都不一样了。”

    十一微微眯着眼抬头看向晴冷的天空。天色极好万里无云的湛蓝连着茫茫千山的雪映得人眼底心底尽是干净的晴朗。也不过几日的时间风雪严寒似乎都没有了先前的劲头从西蜀到北疆一晃冬季将尽偶尔从空气中感觉到一丝回暖的微风山川间扑面而来的已是别样的气息。

    奔流而下的三川河穿过南良峪远远地涌向燕州城。此时冰涛雪浪封盖着宽阔的河面两岸挂着冰凌的密林层层错错不断伸展仿佛一幅静止的羊脂白玉画但却偏叫人感觉到枝头积雪消融冰层下水流激缓悄然破冰碎雪滔滔不绝阳光似能透过那冰色映着流水依稀听到琤轻响。

    卿尘站在河边天仍是冷的呼吸间一团白雾顿时笼在眼前她扭头笑了笑:“十一我问你一句都是皇上的儿子他们想的事情你难道就没想过?”

    十一似是一愣旋即露出个英气逼人的笑他对卿尘挑了挑眉梢:“这种问题也只有你会问也只有你问我才会答。但凡是男人便有雄心壮志更何况生为皇子自小听的看的都非比寻常心中岂会没有那般志向?功名富贵莫过于天下处在大正宫中面对那个万人仰望的位子有时候不可能不想那些事情只是事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们这些皇子都是皇族与仕族之间的关键苏家和凤家。卫家不同自来立于朝堂的根本是不争。母妃性子柔弱从来不曾想着冠宠后宫却二十余年深受父皇宠爱。十二弟飞扬跋扈在天都不知惹了多少事端父皇却一再纵容这都是因为苏家门庭清高无党无私。所以在父皇眼中在朝堂上苏家的每一句话都有分量没有人不看重苏家。”

    “那你呢?”卿尘问道“你又整天和四哥在一起皇上不也一样重用你?”

    十一想了想笑道:“你既这么问我不妨告诉你个秘密我从小缠着四哥带我玩其实是父皇命我去的。”

    扑面一阵风来仿佛大正宫中春日料峭。龙柱飞檐下幼小的十一站在父皇面前父皇看着远处四哥修挺的背影神情复杂:“澈儿今后不妨和你四哥多亲近些。”

    虽是答应下来了心中却有几分不情愿四哥那没劲的脾气话都不多说的。然而从此还是总到延熙宫找四哥很少有人去的莲池宫也因母妃的经常走动多了几分生气。

    真正敬服四哥是那一年的春猎四哥没带侍卫独自射杀了一头白额猛虎。

    猎虎时他偷偷跟着冷不防猛兽扑了过来他吓呆了不知道躲四哥纵身将他护住自己的手臂却被伤得鲜血淋漓。

    四哥对伤不屑一顾反手连出三箭猛虎是死是活不知道他只被四哥的箭术震住了。

    事后是被四哥抱回营地的四哥伤了手臂撕烂了袍子一身狼狈更遭了父皇责罚但父皇训斥他们时眼中分明是赞赏和骄傲。

    那猛虎被侍卫们抬了上来庞然大物放在诸多山鸡獐鹿间如此醒目就如四哥淡漠的神情卓然自傲少年的崇拜自此萌生。而在猛兽加身之时哥哥舍身救护那一瞬间的感觉似是就此存留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四哥的暖只在这时候。

    然而四哥终究还是不苟言笑隔日去延熙宫四哥站在后殿披着件修长的白袍左手握着剑右手还垂在身侧不能动回头看见他便淡淡道:“练不好箭术以后便别跟着我免得麻烦。”

    十一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筋骨抬手挽弓一箭中的连续几射箭无虚。他眼中闪过一丝惬意的笑这么多年了每当弯弓射箭总还感觉四哥在旁看着百步穿杨连珠射日这都是四哥手把手教出来的。

    卿尘听了十一的话十分惊讶天帝这分明是将整个苏家暗中变成了一方靠山给了莲贵妃亦给了夜天凌。但她心中却又有一丝不安忍不住问道:“你和四哥好难道只是因为皇上吩咐?”

    十一抬手点了点她:“你嫁了四哥真是心里眼里只剩他了什么事都先替他想。”

    卿尘挑挑凤眸轻轻一笑眼底写的是理所当然。

    十一道:“起初算是吧但后来我是打心底亲近四哥。你对四哥有一分好他表面上不说却都记在心里他会还你十分。百分甚至更多。四哥不知教了我多少东西若说从小有什么人能让我敬服就只有他一个。”他说到这里看卿尘一脸开心的样子不禁失笑:“你没救了!”

    卿尘坦坦然:“是啊你不用救我!难道只准你一个人崇拜四哥?”

    十一笑了笑:“自然不光我一个其实即便是七哥对四哥也是十分敬重的。”他又搭了支箭:“你说父皇重用我那是因为我凡事不误国。更何况有些事情虽然你我心中清楚但在父皇那里毕竟都是暗的。”

    卿尘招招手让他把弓箭拿来。她试着引弓搭箭这金弓刚硬她手上没劲拉得有些吃力“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了四哥心里想什么他要做的事情其实皇上都清楚。临走前陪皇上下的那几天棋他将这些都坦诚圣上了。”

    这次却是十一大吃了一惊:“怎么可能?这不是四哥行事的习惯。”

    金弓上飞龙的纹路映着阳光微微一闪卿尘扬眸笑得淡静:“是我怂恿他这么做的。你以为所有事情皇上真看不明白?皇上是过来人昭昭天日之下黑衣夜行并非明智。仕族阀门。百官拥护。边关兵权都没用天朝只有一个人能决定事情结果那便是皇上。祺王以嫡出长子被废溟王手握重兵却一夜之间身败名裂便是因为皇上对他们已经大失所望。而湛王中宫有皇后娘娘身后有仕族阀门朝野有官民称贤行事待人完美无缺但他的势力太大了。皇上老了他宠爱儿子可也对你们所有的人都警惕着。四哥此时想整顿吏治想扼制外戚想充实国库想平定边关想开疆扩土都说出来给皇上听父子之间事无不可坦言之。现在皇上眼中看到的四哥便如年轻时的自己何况他连母妃都没有他让皇上放心。”

    十一听卿尘清楚道来一时出神地看着她叹道:“四哥至少有你有你在便是别的都没有也不遗憾了。”

    卿尘摇头神思淡远:“我也是皇上给他的就像小时候吩咐你一样因为他什么也没有因为皇上疼惜这个儿子。不过有些事情他可以和我说可他是个男人很多时候需要兄弟在身边我即便与他心心相印也取代不了你这弟弟。”

    十一道:“说得也是就像今天这些话我可以和你说但就不会和四哥说。”他见卿尘仍在试着拉那金弓笑她道:“你省省力气吧。”

    卿尘不服气地道:“采倩都能弯弓射箭为什么我就不能?”

    “采倩用的是什么弓我这是什么弓?”十一继续笑。

    卿尘瞅了他一眼:“采倩?你老实交待你现在把殷采倩又当什么人?”

    十一悠闲地靠在一旁笑容晴朗:“她啊她是个孩子我们这种人中难得一见的任性到底的那种孩子只是总有一天她也会变的天家仕族没有孩子容身之地。”

    “所以你现在觉得她很新奇?”卿尘搭了支箭十一道:“没错。哎你这样不行两手两臂同时向反方向拉弓同时结束要利用惯力和手臂的自然力箭靠弦要稳。”他给卿尘纠正却看到夜天凌正往这边走来。

    夜天凌一边走一边对十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放轻脚步走到卿尘身后抬手握住她的手。卿尘吓了一跳夜天凌低头对她一笑轻松地帮她将那金弓拉满对远处的箭靶抬了抬眸。

    卿尘沿着他的视线在他的手臂的带动下一箭射出遥中目标笑道:“还是四哥厉害!”谁知夜天凌挑眉看( 醉玲珑 中卷 http://www.xlawen.org/kan/55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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