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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光,把人影也吹得晃动。

    周萋画摘下灯笼,轻手轻脚出了厅堂,直奔灶屋,她很快找到了砂锅,但灶屋离丽娘与春果的寝房太近,周萋画担心会惊动他们。

    于是用手臂加紧盛有草药的药盅,空出的两只手,一手挑灯,一手拿柴火,便出了灶屋。

    田庄并不是只有周萋画住的这个院子,院子左右各有一个不是很大的侧院,除了前面的外院,周萋画住的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大大的花园。

    察觉到风向是南风后,周萋画便抱着药罐,到了花园,烟雾会随风吹走,惊动不了丽娘的。

    就地取材,周萋画支起了锅子,却发觉唯独缺了水,再回灶屋拿?

    周萋画起身四顾,却见前方墙角有一井架,匆忙前去,却见井水清澈,周萋画将水桶扔下,摇动辘辘,吱呦呦,吱呦呦,水桶便被摇了上来。

    拉住水桶的瞬间,周萋画突然闻到一股香味,夏季植物生长繁茂,这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草,有香味也不足以让人惊愕,周萋画没有细究,将水倒入药罐中,随后点燃了柴火。

    约莫着两刻钟,药便熬好,在等待药罐冷却到可以用手触摸前,周萋画开始打量着这个花园。

    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径将花园一分为二,小径弯弯曲曲,直接通向周萋画的院子。

    花园中花草长势喜人,却因长时间没有专人打理,只能用繁茂来形容,左边的花坛,草甚至比花要茂盛,用草圃来形容花坛,更为贴切。

    花园右侧的花坛旁,放着一些石块跟青砖,还有一些打破的罐子,看那损坏程度,不少于两年。

    估计是原主刚搬进这院子,就被扔在那里的。

    总而言之,这是一处很少有人来的院子。

    一道灵光闪过周萋画脑海,竟然鲜少有人来,这倒是个安全的地方,想罢,她从这瓦罐里找来一个相对看上去结实的,拿帕子擦拭一番,便掏出袖袋里银票,用帕子包裹好,放了进去。

    光放银票还不够,周萋画伸手,摘下了陈氏的那支金簪,一并放了进去。

    自从被黑衣人闯进来后,周萋画总感觉一无所获的他们不会就此甘心,加上现在严大牛已死,周萋画断定,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

    做完这些后,周萋画将罐子重新放回了原处。

    药罐已经慢慢冷却,周萋画摘了些野草,垫着,缓慢的朝前院走去。

    只是让她奇怪的是,那股香气却如影随形,纵使她回到了寝房依然浓烈。

    那股香味如玫瑰香味一样浓烈,细细闻去却又混合中药和檀香味,这一刻你闻到的是这个味道,下一秒却立刻变成了其他的,似桂花香般醇厚,却又如茉莉般清香,总而言之是一种用语言无法表达的香气。

    秦简平躺在床榻上,虽然眼眸紧闭,却一直处在警觉之中,听到周萋画进来,他一直握着软剑的手松懈几分,他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复杂的香味,冷然说道,“某不需要喝药!”

    他不在使用新学会的字“我”,而是选用了溏朝男子自称“某”,这是在明确表达自己拒绝吃药的态度。

    周萋画不语,挂好灯笼后,便端着药碗,坐在榻前。

    被无视的感觉,让秦简勃然大怒,他大吼道,“某不需要……”

    话未说完,汤匙已经到了嘴边,“要”字是开口音,周萋画顺势将草药填到了他嘴里。

    “你信或者不信,你体内的毒正用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而今你察觉不到,其实是因你的意志!”

    这些都是周萋画的猜测,她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力,一直在提醒她,这世间有一种鸩毒,毒性缓而难察,其毒一旦侵入头皮,即可寄生在发根之内,但中毒之人却不是因毒而死而是死于对毒的恐惧。

    现在秦简没有察觉到,只因现在在他心里,有比他的性命更重要的事,比如说银票!

    若一旦心想事成,毒性定然会立刻夺取他的性命。

    周萋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但对这样一个连命都不要的人,除了告诉他真相,还真没有更好的方法。

    周萋画用坚定的目光看着秦简那由面具遮挡的眼眸,两股同样带着不屑与倔强的眼神,如两股洋流相交在一起,双方都没有退让的意思,谁胜谁负,都代表着让对方顺从自己的意愿。

    忽而,秦简眼神一抖,喉咙做出吞咽动作。

    而后,他将头朝一旁一侧,“这是什么药?”

    周萋画抿然一笑,她知道,这是秦简表示顺服的意思,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舒筋活血!”

    说完,她又舀了一匙,放于秦简面前,这次秦简乖乖正过头。

    一勺一勺药入口,很快便喝完。

    周萋画拿了块新帕子为其擦嘴,她看到秦简的喉结开始抖动,以为秦简会多少说句感谢的话。

    岂料秦简开口竟是,“某后天随你去验尸!”

    周萋画一怔,着实想不明白他缘何这么说,就听秦简淡然说道,“这样我们也算是扯平了!”

    又是扯平!周萋画怒目横对,性命之事也是说扯平就扯平的!

    “我没有说需要你陪我一起验尸!”周萋画撂下这话,愤而起身,落下青纱幔,将他彻底跟自己隔离。

    三生两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周萋画用两张圆腰太师椅加一张方凳,给自己置了踏,担心明早春果又会突然闯进来,周萋画故意把塌抵在门口。

    周萋画躺在这简易的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的脑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现那刘二跟严大牛还有苏玲珑的样子,她隐约感觉,这三个人之间有着某种关系。

    究竟是忽略了哪里呢?

    026 圣手娘子

    【感谢三城呢呢的香囊】

    迷迷糊糊中,这便到了三更天,滴滴答答地,窗外竟然又下去了雨,雨滴杂乱地打在芭蕉树上,趁着这有节奏的声音,周萋画竟然迷迷糊糊起来。

    又是穿着那件海棠红撒玉兰花的交领长衫,又是在一片烟雾渺渺里,又是那么漫无目的的走着。

    周萋画拉拉手里的帕子,无奈叹了一口气,哎,怎么又做这个梦了!

    碍于重生前梦见的恐怖,明明看到远处一片光明的灯廊甬道,周萋画毫不犹豫地转身,欲背对而行。

    就听身后忽而传来,一苍老的声音,“圣手娘子,暂且留步!”周萋画驻足四顾,周围却无她人,心想道,定是喊错了人,继续前行,忽而眼前冒出一道白光,一个和尚造型的老人出现在自己面前,老人穿着土色僧衣,外披一件黑色袈裟,身形消瘦。

    明明离着如此近,却看不清他的面容,和尚朝周萋画合手行李,“贫僧言德,见过圣手娘子!”

    周萋画连连后退,“我不是圣手娘子,高僧你认错人了!”

    “圣手娘子休得胡言……”他猛然抬头,看向周萋画,模糊的面容开始慢慢清晰起来,却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眼珠已经被挖去,眼洞黑暗如渊,“休得胡言,休得胡言……”

    他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枯如树枝的手,慢慢抬起,伸向周萋画的脖颈处。

    他要掐死自己!!

    跟那卫琳缃一样!

    随着和尚越来越靠近的手,那股复杂的香味也满面扑了过来,她记起来,是卫琳缃喂给春果**时的味道。

    那刚刚她给秦简喂食的药……

    “啊,不!”周萋画倏地坐起来,简易床榻不牢固,胡床一摇晃,“咚”得一声就跌落到了地上。

    蹲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周萋画大口的喘着粗气,但比地面还有凉的竟是背后。

    天,已经亮了起来。

    周萋画从地上爬了起来,第一时间朝床榻奔去,还未等她挑开青纱幔,就听秦简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你不会以为是我弄倒了凳子,你才跌落到地上的吧!放心,我没那么无聊!”

    秦简声音里依旧带着那股贱贱的欠揍语气,但此时的周萋画却没有在乎这点,她只是在庆幸,庆幸秦简没有被毒死。

    “娘子,娘子!”春果的喊叫声透过门缝传进耳朵,“娘子你在门扉前吗?”

    周萋画退出竹帘,移开了抵住门的太师椅,然后打开了门扉。

    春果看摆放凌乱的椅子与矮凳,不解道,“娘子,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啊!”她说着就往内阁走,手刚触碰到竹帘想挑开,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她猜出了事情的缘由。

    “娘子……”春果皱着眉毛,拖长声音询问周萋画。

    秦简伤势严重,她是不可能让其立刻离开的,周萋画索性不再隐瞒,她将太师椅搬回到原处,“把丽娘也喊来吧!”

    ……

    周萋画拢起竹帘,将青纱幔勾起,坐在床榻边,手指明明醒着,却假寐睡着的秦简,用轻描淡写的语言把那晚寝房内的打斗说了出来,“春果不是一直纳闷自己脖子上的伤吗?若无这位壮士,咱们主仆三人早已去见阎王了!”

    春果早已知道秦简的存在,没有过多惊讶,反倒是一向沉稳的丽娘,一听到黑衣人闯进来,苍老的脸上惨白,连手都止不住的颤抖,又看躺在床上半敞着衣衫的秦简,因震惊差点跌倒。

    一个陌生男子出现在娘子闺房里,而且衣衫不整,让她如何不胡思乱想。

    周萋画看穿丽娘的心思,继续说道,“这位义士为救咱们胸口受伤,于理于情,儿都不能见死不救!”她语气平平,看丽娘眼神仍有不信,于是安排道,“从现在起,直到这位义士离开,为其换药的事,就劳烦丽娘了!”

    丽娘终于从惊慌中清晰了过来,她低声应了一下,敛容看向秦简,目光落在秦简棱角分明的脸上,嘴巴微微张开,似看到什么让她吃惊的画面。

    周萋画察觉到丽娘面部表情,轻语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不!”丽娘低头,朝周萋画福礼,“娘子,饭菜已好,现在食吗?”

    周萋画点头应下,见秦简依然闭着眼眸,心中暗笑一下,便随丽娘跟春果出了寝房。

    吃罢早饭,主仆三人坐在主院连接外院的抄手回廊上,周萋画昨日就将口罩跟手套的样子画给了丽娘,丽娘手快,昨晚睡觉前,就已经各做出了一件。

    周萋画试戴一下,除去材质无法与现代面料相比,基本符合周萋画的要求,“就按照这个样子,多做几件!”

    周萋画描样,春果剪裁,丽娘缝制,主仆三人忙得不亦乐乎,全然没有想到寝房里还躺着一个……从昨晚就没有吃饭的病人。

    周萋画描好一个样子,递给春果,莞尔记起昨晚的一个梦境,于是问道,“丽娘,你听说过‘圣手娘子’吗?”

    却见丽娘,手又一抖,针尖差点扎着手,微妙的变化后,丽娘立刻恢复冷静,“这名字倒是耳熟的很,不知娘子从哪得知的?”

    周萋画没有回答丽娘,而是把眼眸看向春果,“春果,你听说过吗?”

    春果拿着剪刀,小心翼翼,聚精会神地按照样子裁着布,听到周萋画的问题,放下剪刀,皱皱眉、嘟嘟嘴,“没听过!”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咱啊,这辈子最想见两个人,一个是娘,一个便是今上!至于什么圣手啦,娘子啦,一概不想见!”

    春果摇晃一下丽娘,“丽娘,你肯定见过今上,说说今上长什么样子啊!”

    丽娘是周萋画的外祖母,也就是娴长公主的陪嫁,她十岁入宫,被长孙皇后安排到当时还是静娴公主的娴长公主身边。

    八年后,静娴公主下嫁驸马冯少荷,两年后,冯少荷因谋反被斩首,公主改嫁定国公陈定金,丽娘也一并进了定国公府,没多久,丽娘被放了出去嫁人,孰料天不随人愿,夫妻相敬如宾不久,丈夫病亡,唯一的娇儿也夭折,丽娘便又投奔了国公府。

    正好那年,陈成玉出生,丽娘从公主的侍女变成了陈氏的奶妈,陈氏嫁给项顶侯时,娴长公主寻了几个信得过的婆子跟丫鬟,丽娘便在其中。

    这些年,当年的婆子病的病,亡的亡,侍女也陆续放出去嫁了人,丽娘却始终相伴在陈氏的左右。

    若在以往,听春果打听京城的事,丽娘肯定如数奉告,今天却推脱,“哎,人老了,哪还记得呢!”她拿针尖在发间摩擦一下,继续做针线活,“你若想知道,那天回府找玉娘,她指定能告诉你一笸箩!”

    玉娘跟丽娘是同乡,除了她一辈子没嫁人,其余的经历跟丽娘大体相同,但她的性子却跟丽娘却截然相反,是有名的泼辣户。

    上世周萋画对她没什么印象,只知道侯府里某些心怀叵测的人挺忌惮她的,在陈氏死去后,她也被人发现投了井,这点跟丽娘的死也一样。

    “春果才不去找玉娘啊,她嘴巴厉害得很,每次听她说话,耳朵都要长茧!”春果撒娇道,“丽娘,你人好,说说吧!跟春果说说今上到底长了啥样子?”见丽娘没有退让的意思,她小嘴一翘,“要不然,你就说说刚刚娘子问的那个‘圣手娘子’?”

    丽娘一番白眼,“那么多心思做什么,快点裁样子,别耽误娘子的事!”

    眼看着丽娘又缝好一支手套,春果吐吐舌头,不再说话,低头忙碌。

    周萋画在这两人言语时,脑袋一直在飞速地运作着,通过丽娘一系列的微表情,她断定丽娘说谎了。

    丽娘知道“圣手娘子”,也记得皇上的样子,还有她扫视秦简后的错愕?

    周萋画想得正入神,厅堂的窗户“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秦简伸出了头,他面色发白,散着墨发,戴着银色面罩的眼眸没了以往的锐利,就听他略带乞求地说道,“某饿了,有吃的吗?”

    周萋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定是以为自己故意整他,如此低声下气也实属难得。

    “春果,去给恩人热饭!”周萋画吩咐春果,随后扭头看向秦简,“这顿饭,就不用你还了,明日验尸好好表现!”

    秦简的脸绿了!

    【这章好累啊,各种埋坑!那股香味到底来源于哪里?丽娘到底从秦简身上发现了什么?上世丽娘到底是怎么死的,跟玉娘有关吗?春果为什么想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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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27 途中

    翌日,早上。

    吃罢早餐,丽娘进去给秦简换药,周萋画则跟春果开始整理着尸检需要的物件,口罩、手套单独放,皂角、苍术,还特意让春果准备了点生姜。

    她打开秦简作为交换给她的那支勘察箱,开始整理。

    昨晚天色昏暗,加上心情兴奋,只注意到器具是现代的模样,今日细细看来,这些器具虽然跟现代法医工作用的工具差不多,但做工却是溏朝工艺。

    也就是说,这套工具的前主人,极有可能是跟自己一样穿越而来的,再精确一点,这个人在现代的职业也极有可能是法医,毕竟这些解剖的专业工具,不是任何一个人都熟悉的。

    周萋画联想秦简给她看到“找”字,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只是秦简跟那个主人,是什么关系?

    周萋画心里画下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见周萋画在摆弄这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木匣,春果探过头,好奇地问道,“娘子,这是什么啊?”

    听到春果的询问声,周萋画只是浅浅应了一声,却没有回答,只是将匣子里的刀、剪、钳拿出,一一摆放在桌上。

    匣子毕竟不是专业的箱体,虽然物品摆放井然有序,但因没有固定设置,移动中器具相互碰撞,器具叠加,尤其是正在验尸时,想又快又准确地拿到自己需要的工具,增加了难度。

    周萋画扫视一番工具,平平说道,“春果,去拿纸笔来!”

    等了这么久仍没等到娘子的回答,好不容易听周萋画说话了,却是吩咐自己拿纸笔,春果怏怏不乐转身去拿纸笔。

    周萋画没有过多在意春果的情绪,只是开始将验尸器具按照尺寸分门归类,等春果拿来纸笔后,周萋画在纸上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框,黑框的长宽均比木匣的长宽少半指。

    将分好类的器具摆放到黑框里,然后将这些器具的轮廓描于纸上。

    等墨迹干后,周萋画将纸交给春果,说道,“稍许,你随进城,找城里手艺最好的木工师傅!把这上勾勒的样子,刻在一寸五厚的木板上!不必雕得太深,半寸即可!”

    春果看刚刚周萋画摆放物件的模样,也大体上能猜出她要的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娘子,你要的是不是跟锦盒里的缎面内衬一般!”

    周萋画点头默认,随后道,“木板的长度跟宽度都已标在了纸上!”

    春果随不认字,但看纸上确实有一行字,便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将纸对折放于袖袋中。

    周萋画垂首,将验尸器具装上再次确定无误后,便合上匣子,示意春果出去后,便垂坐在圆腰椅上,一边继续翻看疏律,一边等待着来接自己的马车。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丽娘从自己寝房里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件浅绿的广袖袍服,是秦简后来换穿的那件。

    袍服胸口处有大滩的血迹,衣袖处也有大片的污渍,见周萋画扫视着这件袍服,丽娘开口说道,“那位义士坚决不让老奴喂药,争夺中,便弄脏了衣裳!”

    周萋画看一眼丽娘,察觉她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疑惑,定然是看到秦简的伤口,确定自己没有说谎,才放下的戒心。

    哎,丽娘哪点都好,就是这戒心太重。

    周萋画挥手示意丽娘,“忙去吧,再过些时辰,就不好清洗了!”

    丽娘应了一声,垂首出了厅堂。

    丽娘前脚出了厅堂,后脚秦简就从自己寝房里走了出来,他依然长发飘散,眼眸处依然戴着银色蝙蝠纹面具,换上了初见时的白袍,阔袖挥舞,好不洒脱,胸前缀着的周萋画秀的小梅花,愈发显得清新脱俗。

    父亲说,会派人来接自己去衙门,但洛城巳时初才开城门,接自己的人最快也得巳时中,见秦简这么早就出来,周萋画将疏律放在一旁,抬眸对视秦简,“你不多休息一下吗?”

    秦简举目看一眼周萋画,转身面朝外院,“项顶侯的马车已到!”

    听秦简如此称呼周午煜,周萋画嗤笑一下,“我怎么没听到马……”

    “车”字还未出口,门外就传来春果通报的声音,“娘子,娘子,郎君派来的马车到了!”

    周萋画听闻,嘴角尴尬地抽动一下,转而起身戴好幂篱,然后伸手拿起了匣子。

    秦简却早已挑帘阔步而出,气势浑然而出,宛如他才是这庄子的主人,那抱着匣子的周萋画不过是以小小侍婢。

    余崖调转马车立于外院门口,就见庭院里走来一白袍散发男子,身材颀长,眼睛被银色面具遮住,带着修行人的神秘,又带着压人的气势,不由自己愣在原地。

    秦简走到余崖面前,对视一眼这个壮硕的男子,一言不发,拎一下袍裾,甩袖直接上了马车。

    他要节省体力,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损耗。

    秦简动作敏捷,从出现到进车厢,也就眨眼的功夫,余崖呆愣着,反应过来后,立刻环身四顾,确定自己没走错庄子,这才定下神来。

    那个人是谁啊?

    周萋画紧跟秦简而出,在抄手回廊上与春果相遇,在春果接过了匣子后,便携春果一同出外院。

    布帘晃动,又看余崖满脸错愕,周萋画便知秦简那个傲娇鬼上了车,她盈盈朝余崖一福礼,余崖还礼后,挑开了门帘。

    周萋画探头看向车厢里面,这辆马车比前几日周午煜乘坐的要宽敞不少,布置算是豪华,脚下铺着竹席,角落放着冰盆,太阳还未毒热,反倒感觉几分凉意。

    秦简坐在最靠近冰盆的位置,面具遮挡下的眼眸,微微闭起,一如往常般阴冷,周萋画看她那副冰冷的模样,没有说话,只是伸手让丽娘把她扶上车,而后说道,“若有人问那绿袍,说是儿的便可!”

    她担心离开后,卫琳缃会杀个回马枪,丽娘应对不来。

    丽娘点头表示明白。

    周萋画这才放心的上了车。

    等周萋画上车后,春果也上了车,主仆两个跽坐在凉席上,与秦简遥遥相对,在她们坐好后,余崖跃上马车,他钻进车厢,见到车厢里的确坐着一个男人后,怔了那么一下,随后才缓慢落座。

    马夫甩动皮鞭,马车晃晃悠悠开始前行。

    周萋画见余崖眼梢一直朝秦简身上瞟,于是介绍道,“余义士,这位是……”

    “在下秦之谦,今日验尸详情,由某代笔!”没等周萋画介绍,秦简自己倒是先开了口,他微眯的眼眸猝然睁开,像是突然睡醒的一匹饿狼。

    周萋画听到秦简的自报家门,忍不住嘴角上扬,姓秦,名简,字之谦,他的字可跟他这个人完全相反,哪里有半点谦而有之的样子。

    “原来是秦君,在下余崖,周都护手下一名小小侍卫!”余崖抱拳回礼。

    秦简却早已再次闭上眼睛,根本无视余崖的回礼,弄到余崖好生尴尬。

    周萋画只得亲自开口解围,她拉一拉衣袖,道,“余义士,城门巳时才开,不知义士是如何做到出城的!”

    “黄刺史揪心于这两起案件,今儿辰时未到就送来出城文书,都护急派属下出城接娘子!”余崖拘束地放下胳膊,恭谨道。

    听到余崖的回话,周萋画暗暗吃惊,还真看不出黄玉郎是个如此上心的人,“黄刺史这般关心案件,着实让儿深感责任重大!”

    余崖深吸一口气,喃语道,“说来也怪,这刘二不知从哪冒出的亲戚,状子竟然递到了大理寺,上面施压。”

    “唔!”周萋画惊呼出声。

    先不说这刘二突然冒出的亲戚,就是这大理寺突然的施压,也很有蹊跷,溏朝律法森严,刘二一案到现在为止,黄玉郎在流程上并无任何纰漏,大理寺这么早就出手干预,难不成里面……

    也就在周萋画错愕时,秦简原本微眯的眼睛再次睁开,他与周萋画对视一眼,看她表情惊愕后,恍然又再次闭上了眼睛。

    车子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官道上,很快就到了洛城城门口,余崖下车,送上文书,马车顺利进了城。

    洛城规模虽比不得京城,但整个城郭也被横竖二十八条街道分割成了近百个坊(居民区),且每个坊都由坊墙跟坊门围起来,坊门比城门早开一个时辰。

    周萋画等人乘坐马车进城时,洛城里各个坊早已热闹起来,着急出城的乡民从坊内聚集到城门口,等待着城门的打开。

    进城,马车行了没多远,周萋画便打发春果去寻找木匠铺,并叮嘱春果银两不是问题,越快越好。

    “若是在咱们出城前能做好最好,若是来不及,留点定钱,明日来取!”周萋画叮嘱道。

    “是,娘子,奴婢懂了!”春果脆生答应,随即挑开幕帘,轻快下车。

    城门虽然未开,但洛城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就在春果下车这一会儿的功夫,三四辆马车已经从车前经过。

    在看着春果进了巷子后,周萋画放下帘布,示意马车继续前行。

    028 验尸(一)

    刺史府办公住家在一起,前面是衙门,后面是官舍,停尸房在衙门西北角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被一花园隔离在官舍之外,平时鲜有人靠近。

    衙门口有差役领路,从侧门进来,马车没有停,直接被带到了府衙的停尸房前。

    马车停稳,余崖先下了车,他一手挑着幕帘,道,“娘子,请下车!”

    周萋画先扫了一眼秦简,见他依旧闭着眼睛,如尊佛似的一动不动,只得先起了身,她探身出车厢,隔着皂纱四顾,停尸房门口只站在刚刚引路的差役,没有黄玉郎,更看不到自己父亲。

    马车下,余崖下意识地伸出胳膊来搀扶,周萋画扫视一下,并未触碰,而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小心翼翼下了车。

    站稳脚后,周萋画便转身去拿勘察箱,却被一道黑影遮住了视线,就见秦简一手拿住勘察箱,另一手伏在马车的轿眉上,面色焦黄,眉头簇成八字型。

    他的伤口仍在发痛!

    看他如此难受,周萋画伸手想从他手里拿过勘察箱,可秦简那锋利的目光却从被面具盖住的眼眸里刺了出来。

    带着警惕,犹如在保护自己食物的猎豹!

    周萋画感觉自己又好心被当做了狼肝肺,不理会秦简,转身随着余崖朝停尸房走去。

    秦简轻轻一跃从车上下来,忽而一怔,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这匣子给了周萋画,幽幽叹气,立刻紧随跟去。

    一进停尸房,视线瞬间昏暗下来。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毡子遮住,黑漆漆,从入口处开始,隔几步就有一处蜡台,蜡燃烧的气味与腐臭味融合在一起,让人作呕。

    周萋画在门口定了一会儿,等视线与味觉均适应后,这才移动步伐,一股凉风随着她的走动绕在身边,周萋画不由自主的打个寒颤。

    抬眸看去,却见周午煜端坐在前方,他的面前,依次摆放着两口棺,听到有人进来,周午煜的身体微微转动一下,看到是自己女儿,没有多语,转身重新面棺而坐。

    却也不过几秒钟,周午煜如同意识到什么,又重新转过身来。

    锋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周萋画迎着父亲的眼神,微微错愕一下,立刻察觉到周午煜的眼光不是看自己,而是穿过自己,看向身后——拿着勘察箱的秦简。

    周午煜的那种眼神,满满地透露一个信息:他认识秦简!

    周萋画于是招呼秦简随她上前,她朝周午煜盈盈施礼,“父亲!”

    隔着皂纱,周萋画看到父亲嘴唇抖动一下,似有话要说,但最后却只是微微点头,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有意无意地扔扫过秦简的脸。

    周萋画施礼起身,却看见黄玉郎一向写满幸灾乐祸的脸上,竟然多了几分凝重,那是见到上司才会出现的谨慎。

    周萋画心生讶异,但未作任何停留,直接开口道,“儿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周萋画话音刚落,黄玉郎竟然迫不及待地开口,他手微微一挥,更是殷切地与差役一起上前打开棺材。

    周萋画转身接过秦简手里的匣子,取出一空白册子,交予秦简手中,“劳烦了!”

    也就随着周萋画话音落下,刚刚端坐的周午煜突然站了起来,“画儿可是让这位做记录?”看到女儿点点头后,周午煜冲余崖喊道,“还不快去准备笔墨与书案!”

    听闻父亲安排,周萋画诧异,古时的文书,哪个不是站着都能一手拿纸一手拿笔,笔墨飞舞,写得一手洋洋洒洒。

    周萋画眼眸转动,却见秦简眉头紧锁,面色更加难看,想着有书案书写,对秦简也是一种解脱,便收起了疑惑。

    不一会儿,余崖等人搬来了书案,拿来了笔墨,更是在书案前点了一根蜡,那秦简端坐书案后,竟有几分衙门办案的气魄。

    在余崖按照周午煜的吩咐做事时,周萋画已经做好了准备,戴上昨天春果跟丽娘缝制的手套跟口罩,摘下了幂篱,然后将器具从匣子里一一拿出摆放整齐。

    她看向秦简,秦简提笔,点头,表示准备妥当。

    周萋画这才走到了离自己最近的棺前,这是严大牛的尸体。

    探头看向棺中,就见尸体上裸露的部分,尸斑遍布,辨别面容已有困难,周萋画飞快地剪开了他的衣物。

    尸体已经有点涨,肿胀的脚填充了整个靴子,周萋画拿剪刀沿着靴缝剪开,这才将靴子脱了下来。

    靴子前端磨损严重,且有绿色的痕迹,周萋画凑鼻闻了一下,只有阵阵恶臭,无其他线索。

    放下靴子,周萋画直身观察尸体,而后平平出声,“请记录,死者年二十,男性,五尺六寸!衣着整齐,指甲青紫,窒息征象明显,无明显外伤,胸腹腔膨胀!”

    “双手虎口厚茧,为习武之人,平日多使用刀、剑武器!手腕、指背有无数道伤痕,痕迹细小、长不过寸,有出血,生前所致,致伤武器应为锋利、薄细,猜测为软剑!”

    周萋画说完这句,抬头看向秦简,一则是确定秦简是否跟得上自己的语速,二则,也是为了警告他,他现在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秦简写完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正好迎上周萋画的眼眸,周萋画那双没有被遮挡的杏眼眼,带着一股正义正气,秦简浅笑一下,示意周萋画继续。

    秦简那轻松的微笑,让周萋画微微松了口气,她重新回到棺前,摆弄一下严大牛的尸体,忽而发觉他的胸腹部中间隐约有一道印痕。

    周萋画转身到秦简书写的书案前,不做声响的拿起了蜡烛,拿着蜡烛重新回到棺前,借着亮光自己观察,这道印记不是很明显,但仍能看到这是一个圆形印痕。

    印痕有指甲盖那么大,深色,但表面看,无法判断是腐败还是伤口。

    周萋画想着,就转身想把蜡烛还给秦简,一转身,就见周午煜正从侍卫手里接过另一只蜡烛,并小心翼翼地立在了秦简面前。

    父亲的这个举动对周萋画而言,疑惑大于惊愕,但表现在她身上,却也是一个平淡的眼神。

    “这严大牛可以家属?”周萋画看向自己父亲。

    “嗯,啊!”周午煜的注意力正放在秦简身上,周萋画突然出声提问,让他有点束手无策,他吞吐后,将问题抛给余崖,“余崖,严大牛可有家眷!”

    “回都护,大牛他父母早亡,本有一姐,嫁到西郊,去年难产已故,大牛未曾娶妻,现孤身一人!”余崖干脆出声,眼睛却疑惑的看着周萋画。

    原来又是孤身寡人啊!

    根据溏朝律法,这种情况,他的尸体便交给他的主管部门来负责了,严大牛为周午煜侍卫,周午煜便是他的第一负责人。

    “为让严大牛早日沉冤得雪,儿肯请父亲允许对其动刀!”周萋画镇定出声。

    听女儿要对严大牛的尸体动刀,周午煜大惊,却又见女儿如此笃定,追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周萋画笃定点点头,“是!”

    “周都护,既然四娘如此肯定,为能让死者早日安息,您就应了吧!”没等周午煜出声,一旁的黄玉郎抢先开了口,他的话里,无不透露自己勤政为民的正能量。

    周萋画轻蔑一笑,这黄玉郎表现得有点过啊!

    得到周午煜的许可,周萋画拿起手术刀,沿着圆形痕迹处,小心翼翼切开皮肤,再观察皮肤切面的状态。

    “请记录!死者腋窝右胸腹位置发现圆形痕迹,径长半寸,系皮下出血,紫色,形态呈片状,生前所致,伤口出现不久后,死者死亡!”

    “周四娘如此肯定,可有证据?”周萋画这一串话出来,把黄玉郎给弄晕了,但划了这一刀子,就能看出是生前还是死后所致。

    029 验尸(二)

    周萋画没有立刻回答黄玉郎的话,而是用刀划开严大牛的腋下,确定腋下没有皮下出血后,缓缓开了口。

    “皮下出血不是立刻出现在皮肤上,而是有其显现的规律,先是紫色,而后出血逐渐被吸收,于是出现的颜色会变成青紫色、青色,或者黄褐色!这处伤口为紫色,为皮下出血最初形态,可见当皮下出血发展到紫色时,伤着失去生命征象,自然不会继续发展!”

    “有出血,死者全身却无挣扎痕迹,死者此时处于昏迷中!”

    周萋画边说,边绕到死者衣服所在处,拿起长靴,“大家且看,两支长靴靴头位置磨损严重,且有绿色的草迹,一般人穿靴,定是靴跟与内侧磨损严重!严大牛却靴头损伤,如何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呢?”

    “有人拖着大牛!”拿着蜡烛的的余崖突然开口,却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答案,“也不对啊,要是拖着的话,那磨损严重的肯定是靴跟啊!”

    “余义士说的极是,若是拖行,受力点会在腋下,刚刚儿解剖过,死者腋下并无皮下出血,拖行自然不可能了,凶手是将严大牛抗在肩膀,但因其身高跟严大牛相差很多,于是严大牛的腿因此就拖到了地上!”周萋画说着,走到侍卫中找到一个身高跟严大牛差不多的侍卫比划起来,“如此一来,靴头才会磨损!”

    “根据靴头磨损情况,定是前行了很长一段路,现场已经被围观民众破坏,若没有破坏,黄刺史应能否发现一条很明显的拖痕!”

    听到周萋画的这番话,黄玉郎连连发出赞同声,那配合的模样,周萋画甚至会以为自己( 医谋论 http://www.xlawen.org/kan/559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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