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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9 部分阅读

    他好开心啊,感觉自己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他抬头问大哥,“以后还能不能再出来玩?”

    大哥当时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摸了摸他的头问:“你有没有觉得外面的空气和宫里的不一样?”

    他努力吸了吸鼻子,其实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也许大哥之所以会这么问,是因为外面的空气里有许多种食物混杂的香味吧。

    于是他点点头,清脆地答道:“好像是不一样呀。”

    大哥抬头看着天,告诉他,“这是自由的味道。”

    然后大哥嘱咐他要他以后好好念书,做一个对百姓,对国家有用的人,他听得很懵懂,不过看在大哥说要给他买冰糖葫芦的份上,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听完了,接着大哥蹲下身子平视他,摸了摸他的头说:“小华,大哥去给你买冰糖葫芦了,你在这里乖乖地等大哥。”

    他高兴地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大哥口中的冰糖葫芦长什么样,但想来应该是很好吃的,虽然他今天吃到了许许多多从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现在肚子已经有些撑了,但他并不在乎多吃上一种,他隐隐约约明白,下次再出来,也许是很久以后了。

    然后大哥便站起身,朝街道的另一侧走了过去,卖冰糖葫芦的人就站在那边,要经过瑶礼最大的茶楼门口,因为人太多了,所以大哥叫他们在原地等着。

    他永远记得那天大哥的背影,他的步子迈得极大,一袭白衣,轻裘缓带,初长成的少年郎,玉树临风,清俊惑人,街上许多人都不由地对大哥行了注目礼,他心底有些小小的骄傲,这是他的大哥!他们的血管里流淌着同样的鲜血,这是别人怎么抢也抢不走的亲缘!

    大哥此去,再也没有回头。

    他和祁大哥,还有那几个太监在原地等了许久许久,才想起去找大哥,可当一行人走到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中年人旁边时,却不见大哥的身影,当他们询问那个商人是否有见过大哥模样的青年人时,那人高兴地点点头,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然后指了指出城的方向,说那人出城去了。

    他听得懵懵懂懂,不知发生了什么,但看到那个稻草扎上插着的红通通,一颗一颗十分饱满,光泽诱人的糖葫芦时,他却并没有想吃的欲望了。

    回到宫里,他兴匆匆地跑到东宫去找大哥,却发现大哥没有回来,他心里想,大哥真贪玩,然后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倒在床上,逛了一天,真累啊。

    他后来才知道,自那天过后,他的人生从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第二天当他再次醒过来时,入眼见到的,就是父皇那张一夜之间如同老去了十年的脸。

    他有些惧怕地看着父皇,隐隐约约知道好像发生了不好的事,父皇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走出了房间。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一阵,却再也没见过大哥,几个月后,父皇再次见了他,满脸疲惫和沧桑,给他指了指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告诉他,那位就是他的师父。

    从此以后,他开始学习以前在大哥书房内看到的那些书籍,他每天再也没有一丝空暇的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春夏秋冬,严寒酷暑。

    当他都没有想明白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夷玉的新太子了。

    而大哥,好像是他梦里出现过的人,从此周围再也没人提起。

    第十八章 风雨声中风雨楼(十二)

    苏以寒端着亲手熬的汤出现在门口时,白云华还深深地陷在回忆中,直到他鼻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才抬头循味看去,他的纯妃正聘聘婷婷地朝他微笑。

    “你来了。”他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嘲笑自己,今日怎么回事,听人说当你开始喜欢回忆,就意味着将要变老了,可他年纪实在称不上大,不久之后他知道,还有一种情况,人们也会开始回忆的。

    “皇上,这是我为你熬的汤,趁热喝了吧。”苏以寒走到他身边,将拿着的托盘放下,青葱玉指将碗盖拿开,又将汤匙递到了他手中,十分周到妥帖。

    他此时其实并不饿,但却不好意思拒绝好意,于是半点没有推就,一勺一勺喝了起来,汤水浓郁,香气扑鼻,喝到最后,他索性将汤匙放到了一边,抬碗仰头一饮而尽,旁边适时递过来一条手帕,他就着顺势擦了擦嘴。

    “你手艺越发好了。”他忍不住夸赞道。

    苏以寒对他的赞美十分受用,高兴地说道:“皇上若喜欢,我以后天天熬给你喝。”

    她从来不在他面前自称妾,对于她不顾自己的名声,千里相随,他不是不感动的,人世间的缘分有时实在奇妙,他在猗郇明明遇到了想娶的女子,奈何有缘无份,她只把他当做弟弟看,不过现在……他心里反倒庆幸,自己幸好没有娶到她,他心中还是有私心的,不想让自己第一个喜欢的人,看到如今在他治理下的国家如此狼狈不堪。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此时心中想起的女子,正同他的哥哥一起,飞驰电掣地朝他飞奔而来。

    他正随着思绪飘走,却突然听到旁边的苏以寒哼起了歌,他愣了愣,偏头细听,发现是从没听过的曲调,等她哼唱完一段,他见缝插针地问道:“这是什么曲子?”

    苏以寒偏头微笑:“是我们猗郇的小调。”她说完这句话,脸色突然一变,任谁也不会忘记,此次赤炀的大军为何能如此迅猛地攻入夷玉,全靠猗郇国主慷慨借道,敌军才能绕过重兵守卫的四口关,突袭了临江关,从此血染江山。

    但他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其中的不妥似的,脸上甚至挂上了笑容:“你心情很好?”

    苏以寒松了口气,饶是她胆子再大,性格再高傲冷酷,但面对自己喜欢之人时,也会如普通人一样患得患失起来,生怕他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情,见他一如往常,她对他的喜爱更甚,点头道:“高兴啊。”

    “为什么?”

    苏以寒偏头想了想,“因为你终于不用忙政务了,我能够整日看到你,陪在你身边。”虽然这一切的前提……让人无法坦然提起,但她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这份感情的自私和珍重。

    看到她艳丽的明眸,里面荡漾着爱意和坦然,他突然心生羡慕,能够专心致志只考虑一件事,真好啊。

    他突然想起,自从她嫁给他以后,他还从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原本在猗郇,他就对她惧怕为多,不过一次偶遇,谁料到会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原本他只想着逃离了猗郇,两人就再无见面的可能,可没料到……她竟然不管不顾地追了过来。

    他打心底佩服她的勇气,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二个佩服的女子,第一个……自然是那个女扮男装闯荡江湖的柴蓟,哦,不……是苏子颜。

    她们都姓苏呢……

    他心中一动,脸色更加柔和,对她道:“今日天气甚好,你陪我去御花园走走吧。”她顿时高兴起来,原本美丽的容颜更添上了两分艳丽。

    他当时娶她,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却对她至情至性的性子十分喜爱,其实别人都说她泼辣,但除却第一次见她时,她对他挥了鞭子以外,后来在他面前,她却大部分时间都是表情柔和的,几乎从未高声过,即使有时容易动怒,甩脸子,但他却反而更喜欢那样的她,甚至觉得她气得双颊泛红的样子,比平日里更加可爱,只有这样,这个皇宫仿佛才有了些许生气,不再冷冰冰死气沉沉的。

    她是个嫉妒心十分旺盛的女子,他是太子时,她虽名分上只是个侧妃,却再也不许他夜宿在其他妃子寝殿中,若某日他和其他侧妃多说了一句话,她都会生气地在自己院子里将鞭子甩得虎虎生威,然后一段时间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后来他登基为帝,封了她为纯妃,代行皇后之权,她高兴极了,她并不在乎名分,只求他的一心一意,他对其他妃子本无情意,原就是父皇当初为他安排的,因此也由着她了,从此,她善妒的名声便一路传出了宫去,因为他一直无嗣,许多大臣便私底下偷偷骂她是个妖女,自己不生儿子便罢,还霸占着皇上不允许他同其他妃嫔生皇子,特别是这次猗郇借道给赤炀,文武大臣们无处宣泄的仇恨,更如找到了一个出水口,朝她凶猛地扑了过来。

    案台上摆放的折子中,有一大半都是要求他撤掉她的封号,将其打入冷宫的,更有甚者,希望能够处死她,以此向猗郇宣示不满。

    他心中嗤笑,别说她当年为了跟随他,早已经同家中决裂,即便她真的是他从猗郇正经八百娶回来的妃子,也断无将国仇放在一个弱女子身上的道理。

    已经十二月了,可瑶礼向来四季如春,阳光柔柔地洒在四周,御花园里还开着不知名的花,鼻尖传来一阵芳香,她笑着弯腰折了一朵,然后递给他:“皇上,替我簪上吧。”

    他看着她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眸子,嘴角温柔的笑意,突然有了一种现世安稳的错觉,他有些迷茫地接过了那朵粉色的花朵,轻轻地插入了她如云般乌黑的发髻里,然后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围着他绕了好几个圈,“好看吗?”

    他点头微笑,“好看的。”

    她又笑了起来,笑声飘到了好远好远,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起来,仿佛战事不过是一场梦,夷玉其实如同往常一样,平安祥和,根本没有什么赤炀大军攻入,这不过是最最寻常的一天罢了。

    “皇上。”她不知何时停止了笑,他看向她,她嘴角还微微勾起,脸颊因为刚刚的运动,红扑扑的,她双眼明亮,神态严肃。

    “你别担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眼前的迷雾突然散去,哦,原来都不是梦啊。

    阳光依旧明亮,但他却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他听到她认真地说道:“真的,我有武艺,即便真的城破了,我也一定能带你闯出去!”

    她语气中的坚定让他心惊,他看向她,有些不可置信,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专注,她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记得你第一次见我时,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他愣了愣,他已经想不起第一次见她时是什么样子了,那时候兵荒马乱的。

    她已经开始回忆起来了,“那次我出门踏青,难得一次坐了马车,因为街道上人十分多,熙熙攘攘的,你们马骑得又快……后来才知道,因为你们在路上耽搁来迟了,所以十分着急吧……”

    “我们的马车和你们的队伍相遇,却双方都不肯相让,也是,那已经是那条街的中央,若想相让,一方得退回去才行,我当时刚封了郡主不久,仗着自己有一身武艺,父王又宠爱我,从来不将这些事放在眼里,见僵持不下,我和别人约定的时间又要到了,便掀开帘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当时你一身红衣……”

    苏以寒抿嘴一笑,“皇上还记得呢,我走到双方胶着处,自报了身份,当时祁侍卫脾气大得很,听到我的身份也只是下马施了一礼,让路却是不肯的,你听到我自报家门,也只好下了马朝我施了礼,三言两语下来,我看出你们没有让路的意思,脾气一上来,就……”

    “你就掏出鞭子朝我们甩了过来。”

    “皇上当时的表情,就跟刚刚一模一样,满眼的不可置信,惊讶极了,”苏以寒笑道,“不过皇上的性子真好,我差点打伤你,事后你却没有追究,还说服祁侍卫让了道,我后来打听到你的身份,原以为你会告我一状,没想到,你却什么也没说,将这件事瞒了下来,我才忍不住去探听你的消息……再然后……”苏以寒脸上一红,却依旧说了出来,“再然后,我就动心了。”

    “原来你动心的方式是总找我麻烦。”白云华也笑了。

    “谁叫你当初总躲着我,我若不找你麻烦,锦都那么多皇家贵女,你岂不一下子就把我忘了!更何况,你当初是奔着安心公主去的,哼,我又不是不知道……”

    他恍惚了片刻,眼前好像突然出现了那个狡黠如猫的女子,一瞬间又变成了清俊爽朗的男子模样,那男子朝他咧开嘴露出了白晃晃的牙齿:“在下柴蓟,幸会!”

    他看了看眼前笑靥如花的苏以寒。

    她说得对,以心换心,有一天终能遇到一个,当她笑着的时候,他也想莫名其妙跟着一起笑的人。

    他好像遇到了,真想亲口告诉她啊。

    不知道她遇到了没有。

    ------题外话------

    放假真比上班还忙,一天见了三拨同学,还都在不同的地方,一天都在坐车堵车……omg,清明节为毛大家都要跑到杭州来玩……下雨啊!

    第十九章 风雨声中风雨楼(十三)

    “喏,给你。”我将已经干得没有一丝水分,如同石头一般坚硬的烙饼掰下一半递给了九渊,他接过,朝我笑了笑,但却并没有迹象想送进嘴里,我看着他清瘦的侧脸,心中叹了口气。

    “我们离他们越来越近,相信很快就能追上了。”

    我并不是为了安慰他刻意这么说的,事实上,我们确实离赤炀派出的云霄使越来越近了,他们虽势如破竹,一往无前,但深入腹地后依旧遇到了夷玉人民顽强的抵抗,那些零星的,毫无战斗力的抵抗对于杀红了眼的赤炀大军来说,不值一提,但很大程度上减缓了他们的速度,而我们则依旧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我们甚至能在路上看到他们疾行而过的马蹄脚印,这意味着,我们离开他们越来越近了。

    离得越近,越紧张,一场不可避免的恶战随着两支队伍中间路程的不断缩短,而即将发生,战士们大多瘦了一圈,但背脊笔直,眼神清亮,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是君迁尘悄悄训练的一批虎狼之师,他们有铁血铸就的盔甲,以及钢铁炼造的忠诚,连日的赶路并没有折弯他们的脊梁,我心中除了敬佩,还是敬佩,他们才是真正的军人!

    “赶路吧。”九渊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淡然道。

    我看向他手中完好无缺的烙饼,皱了皱眉头:“你先吃完。”

    见他想说话,我急忙制止道:“你别说你不饿之类的鬼话,若你不吃东西,还没追赶到那些人,你便倒下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外表丑陋,味道可怕的烙饼放入嘴中,面无表情地咀嚼完,我这才满意地点头,朝一旁的辛盛下令道:“出发!”

    辛盛立刻吩咐了下去,五万大军开始动了起来,九渊说,此地离瑶礼不过十日路程了,我们在追赶赤炀大军的过程中度过了除夕之夜,新年第一天,大家是在马背上度过的,可没有人抱怨,因为眼前的夷玉,已经成了人间炼狱,没有人觉得在此时此刻,我们还有这样的权力,去庆祝新年的到来。

    (夷玉瑶礼)

    白云华这些日子过得十分平静,每日早起同苏以寒一起吃早餐,然后两人聊聊天,亦或是出去散散步,如同真正的民间小夫妻一般,他感觉自己很满足。

    孟先生已经无暇顾及他在做什么了,战事他也懒得关心,反正他也不懂,宫里头人心惶惶,他也就懒得再没事叫那些太监宫女服侍,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倒让他体会到了以往没感受过的乐趣。

    这日他和苏以寒刚吃完中饭,孟先生便皱着眉头从外面进来了,他还没开口,孟先生却率先说道:“皇上,外面守着的太监呢?”

    他笑了笑:“他们守在外头碍事,朕便让他们退下了。”

    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国难当前,互相清净吧。

    孟先生没有追究,原想说什么,却看了一眼苏以寒,他看得分明,却不像往常一般邀孟先生换个地方,反倒说道:“无妨,现在还有什么事需要保守秘密呢?”

    孟先生叹了口气,躬身道:“皇上,前方战报,赤炀大军离瑶礼……不过三日路程了。”

    他心中一震,却突然又看开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他突然注意到,几日未见,孟先生发已雪白,宽袍里包裹的身躯看着清减了许多,这个他几年前在东胥五阳城里偶遇的先生,这个在他登基后勤勤恳恳辅佐他的先生,为了夷玉,操碎了心。

    他站起身,走向那个手持羽扇的肱骨之臣,他对他一如既往的恭谨,即便此刻,国难当头,大军将至,也并无半丝退意,他走到孟如是身边,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皇上,不可……”孟如是连番后退,惊呼道。

    他执意拜完,才起身道:“我敬重先生为人,可惜……先生辅佐错了人。”

    “不,皇上是仁君,治国之君,只是……”

    “只是生不逢时。”他笑了笑,“若天下太平,我亦能当个守成君主,若起战事,我却无力保家卫国,这就是当初父皇为何不放心将皇位交予我的原因。”

    “皇上……”孟如是深深低下了头。

    “孟先生,”他低头笑了笑,“你本不是夷玉人,为夷玉做得已经够多的了,趁赤炀大军未至,你……快走吧。”

    “皇上?!”孟如是瞪大了眼,似从未料到他会这么说。

    “大哥走时,曾说你虽是别人派来的,但却是好人,”他福至心灵,思绪突然一闪回到了三年多前那个五阳城的客栈中,接着当初发生的一切如电闪雷鸣一般,在脑海中一一闪过,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真正的主人……是不是司空公子!”

    孟如是没说话,但那神情分明是默认的,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渐渐形成,他迫不及待地又问道:“司空公子……是不是就是……”他有些艰难地说出了那三个字。

    孟如是叹了口气,终是点了点头,他突然觉得眼前都开阔了起来,想到的第一件事竟是……真好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该感谢那个人吧,虽说不懂他为何如此安排,但他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他真想知道,子颜现在过得好不好,若他,就是他……那应该是很幸福才是。

    孟如是拒绝了他的提议,并且认为,琨王必定在借兵回来救援的路上,他们只需撑到那时候便可,若真来不及,他也已经安排好人手护送白云华出城了,交代完一切,他才告退而去。

    苏以寒静静听完这一切,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抬头问道:“皇上,我今日做了一道新的甜点,你还吃不吃得下?”

    他点点头,心里却想着,当了亡国之君,不知道到了那一边,父皇会不会原谅他,但若真能有那么一天,他和苏以寒能够走到皇宫外面,呼吸新鲜的,自由的空气,即使是做一对平平常常的小夫妻,即使只有那么一天时间,他也是愿意的。

    可即便是这么小的心愿,老天好像也不想让他满足,玩笑总是突然而至,挡住他的道路,然后再闪到一边,开始嘲笑他。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白亮亮的闪电照亮了半边天空,雨水倾盆而下,雷声滚滚,仿佛是无数夷玉人死去的不甘亡魂在呐喊。

    据战报,赤炀大军已经驻扎在了十里之外,宫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只有他居住的地方还算安静,他以一种从未有过的矛盾心理躺到了龙榻上,既焦躁又平静。

    苏以寒一边拍打着被子一边问道:“你刚才在写什么?”

    他翻了个身,没有理会,最后听着苏以寒絮絮叨叨的声音,和着轰隆隆的雷鸣声,慢慢睡着了。

    一觉醒来,房间里昏暗得厉害,他口有些渴,叫了苏以寒一声,却没有回应,他想,她也许是睡熟了。

    他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桌边,喝下了满满三大杯水,这才缩着脖子钻回了被窝,瑶礼虽四季如春,但此时的夜晚还是十分寒冷的,外头的雨声好像小了些,他睁着眼瞪向一片虚无,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房间里太安静了些,只能听见外头的雨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苏以寒呢!他伸出手往旁边一摸,哪里有苏以寒啊!他突然紧张了起来,心纠成了一团,一边爬起来一边高声大喊,“来人啊!”

    可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外头的雨声太大,喊了半天,却没有一个人进来,他十分不熟练地穿好衣服,顾不得衣着凌乱,跌跌撞撞便朝外面走去。

    整个宫殿寂静得骇人,入眼处不见一个人影,雨水滴落在廊下,滴滴答答的,平添了一份空灵之感,暗处仿佛藏了鬼魅一般,黑漆漆的,他咽了咽口水,随手拿起廊下放着的一盏宫灯,沿着回廊朝殿中其他房间走去,偶尔还低声轻喊苏以寒的名字,他不敢喊得太大声,生怕惊动了已经入眠的妖魅。

    他穿得很少,夜晚的风夹杂着雨朝他席卷而来,他裹紧了衣服,朝冰冷的手上哈了口气,心中感到既害怕孤独,他鼓起勇气朝更黑更深的地方走去,心中还想着,苏以寒这是跑到哪里去了,等会儿找到她,一定要好好说说她才行……

    他又轻声喊了一句:“以寒……”

    前方不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什么东西倒在地上的尖锐碰撞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他吓了一跳,脚上却半点没停,不慢反快,他这时比任何时刻都想要见到苏以寒,他这才知道,原来陪伴,是多么重要。

    绕过回廊,前面的一间房子里仿佛有光,这里好像是……他偏头想了想,好像是太监们住的地方,他皱了皱眉头,苏以寒晚上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无法克制住自己胡思乱想,等会儿见到她,干脆告诉她好了,他睡前写的是一份诏书,封后诏书,封她为夷玉的纯贞皇后,就算他们死了,也能够同|穴相守万年,有了彼此的陪伴,那样才能不寂寞吧。

    想到这儿,他嘴角不禁挂上了一抹笑意,终于走到了那个亮着灯的房间门口,温暖的光线从缝隙里洒了出来,他松了口气,推开了门说道:“找到你了。”

    第二十章 风雨声中风雨楼(十四)

    门在他眼前缓缓推开,他的笑容僵硬在唇角,手中的宫灯摔落在地上。

    房间里一片混乱,桌椅都倒落在地,四处都是茶壶茶杯的碎片,地面上还有一滩大大的水渍,看得出这里不久前刚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床沿边趴着一个人,她穿着宫服,裙摆拖得长长的,但却像一团理不清的破布一般,纠缠在她身后,她乌黑亮丽的发如同一个鸟巢,杂乱得毫无一丝条理,她的右手被额压在底下,左手却毫无生机地垂落在身侧。

    除了她以外,屋子里再没有旁人了。

    白云华张了张嘴,他感觉自己好像开了口,但半晌,屋子里没有听到呼吸以外的任何声音,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着抖,终于,那趴着的人似乎用尽了全身气力,抬起了头,当她扭过来的那一瞬,白云华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

    那是刚才他心心念念的人啊,那是入睡前还在他身边碎碎叨叨的枕边人,是那个一直朝气蓬勃的女子,是那个每次看着他时,眼中都会发出耀眼光芒的……妻。

    他意识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已经先行了一步,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跨过门槛走到了房间里,又是如何将那个软绵绵如同破布一般的冰冷躯体抱在了怀里。

    她眼神有些凌乱,毫无焦距,这种寒冷的夜,她的额头却落下了一颗又一颗的汗珠,他心如刀绞,仿佛有人刻意在用手揪着他的心不放,他声音极轻柔,似乎生怕吓到了她:“以寒,以寒……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她眼珠转了转,仿佛涣散的意识稍稍聚拢了一些,他将她抱得更紧,低头看她苍白如纸的脸,却猛然看到……

    在她的脖颈处有一道深深的勒痕,已成青紫色,看得出下手者是用了大力气的,他心中大恸,来不及想是什么人下此狠手,手已经不由自主地轻轻覆在了那条勒痕上,苍白的颈项原本白璧无瑕,此时上面的勒痕仿佛是不会退去的可怖伤疤,在昏黄的灯光下,让人更觉得可怕。

    “皇……皇上……”苏以寒虚弱的,如同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他突然泪满盈眶,回忆起几个时辰前她清亮柔和的嗓音,和现在的截然不同,他忍住眼泪,低头看向她,她虚弱极了,在他怀里微弱的呼吸,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停止这个动作,“你别说话,我去叫太医。”

    她摇了摇头,但这个动作仿佛都耗尽了她的全力,“你……别走,你,听我说。”

    “好,我不走,你先别说话,等你好了以后再说,好不好?”

    她伸出右手,好像想触摸他的脸,但行到一半,却轰然落下,他一把抓住,冰凉入骨,他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大,恐慌如同无边的黑洞,快要将他吞噬。

    “我……我怕是不,不能陪你了……”她每说一句话后为了攒足力气说下一句,都要停下许久,他想要开口说什么,但见她摇了摇头,便抿住了嘴,“我,我原说,就算……赤炀军队,攻入城中,我也定能护你周全……皇上啊,我怕是,要食言了。”

    他终于忍不住,泪水流出眼眶,“不会的,你好好休息,过几日便能好了,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山高鸟飞,水阔鱼跃,我带你去东胥,探望我的好友……”

    她嘴角似微微勾起,眼中露出了向往的神色,“我,也想啊……可惜……”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皇上,我,苏以寒,此生最不……不后悔的,就是跟着你,来夷玉。”

    “要是,重新来一回,我还是会……会选择遇见你……”

    他痛哭出声,抱住她,将满是泪水的脸颊贴到了她的脸上,“你别说话了好不好?以寒,我去叫太医,你等等我。”

    “来……不及了,他们……喂我吃了毒药……”

    白云华瞪大了眼,苏以寒说的话几乎将他整个人震住,好一会儿,他突然醒悟一般回头朝地上那摊水渍看去,还有打碎在地的茶壶茶碗……

    “谁?他们是谁?!”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尖锐得凄厉,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苏以寒摇摇头,“你别怪他们,他们……恨我,我能懂……我是猗郇人,又……又是个妒妇……”她甚至笑了起来。

    “以寒,以寒,你别说话,你撑住啊,我去叫太医……我,我这就去……”白云华手足无措,他想将苏以寒放下,然后奔出去叫太医,但又怕那些人去而复返,再来加害于她,一时间进退两难。

    “皇上,云华……你抱着我,我,好冷啊……”苏以寒的思绪似乎已经开始恍惚了,她不停地往白云华怀里躲,白云华只能选择紧紧地抱住她,他的手不小心摸到了她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软绵绵的,以一种畸形的形状扭曲着,他喉咙一阵发紧,手控制不住地猛烈颤抖起来,用手轻柔地握住了她的左手……已经断了。

    他无法想象在这段时间里,她遭遇了怎样残忍的对待,她也曾激烈反抗,却终究不敌那些人,只能活生生地折断了左手,脖子上被绞上了绳索,甚至!最后还被灌下了毒酒!

    是怎样的深仇大恨,才能如此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他心中恨意滔天,恨不得拿起宝剑冲出去杀死见到的所有人,但他突然感到一股腥味扑鼻,他低下头,看到她嘴中开始流出鲜血,接着抑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吐了起来,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接,仿佛这样就能将她的生命牢牢抓在手中,但那些血却无情地从他指缝中溜走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仿佛要将身体里所有的血全部吐干净才罢休似的,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睛里一颗一颗的泪水滑落,和鲜血混在一起,如同不甘心的血泪一般。

    “以寒,以寒……”他在她耳边不停地说着话,“你先问我,我写的是什么,我原本想明早给你看的,可我等不及了,我想现在就告诉你,好让你高兴……我写的是封后诏书,你知道吗,明天以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白云华唯一的妻子,你我生同衾死同|穴,百年之后,还能相伴永生。”

    她好像听明白了似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亮,但只一瞬间便黯淡了下去,他继续温柔地说道:“我想,以后我们定居在东胥,我大哥在那边有产业,我们会不愁吃穿的,我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也在东胥,到时候天气好些,我就带你去拜访她,她为人豁达,你性情爽朗,你们一定能成为好友的……”

    “等我们年级再稍大些,就可以要孩子了……我想要一个女儿,长得跟你一般好看,然后再生个儿子,从小让大哥教他习武,长大后好替我保护他的姐姐,保护他的娘亲,不要跟他爹一样没用,只能受人欺负。”

    “咳咳……”一阵猛烈地咳嗽声打断了白云华的话,一大片一大片的血迹沾在他和苏以寒的衣服上,如同冬夜盛开的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心中的恐惧如同洪水一般迅速将他淹没,他突然像一个幼儿般痛哭起来,“以寒,以寒,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

    “皇上……”苏以寒喘着粗气,口中满是鲜血,一边说着话,一边有更多的血从她嘴角流出,“我……我先走一步了,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活着。”

    她这一辈子将倾心爱恋全部付诸给了眼前的人,她的爱人,她的男孩……

    他哭得像个孩子,脸上一片血污,她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只能听到他痛苦的哀嚎声,他好像在说,求她不要走,可是这不是她能决定的啊……

    她想将这句话告诉他,但却已经失了力气,朦胧中,一片血色,苏以寒又仿若回到了那日初见,熙熙攘攘的街头,那个明亮得如同四月清泉般的少年,无奈从马上一跃而下,走到她身边,朝她施了礼,然后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皱了皱眉头。

    原来就是那一瞬啊,她便心动了。

    如果能让那双眉从此不再蹙起,她愿用一生来偿还。

    若是为他,她愿笑饮鸩酒,一醉百年。

    所以,皇上,不要哭,这辈子能陪在你身边,我已知足。

    怀中的躯体越来越凉,不知过去了多久,白云华脸上的泪痕也早已经干了,天渐渐亮起,光从敞开的门里照射了进来,昨夜这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仿若只是一个梦。

    “以寒,地上凉,我带你回我们房间睡吧。”白云华对着苏以寒轻声说,仿佛她只是睡着了,她嘴角还有干涸的血迹,整张脸脏兮兮的。

    “你这么爱干净的人,现在也脏得跟只小花猫似的,别急,我等会儿就为你擦洗。”白云华自顾自地说着,然后将苏以寒轻轻放到一边,从地上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不活动,脚已经麻了,这一下子突然站起,他打了个趔趄,绊到了苏以寒,头砰地一声撞在了床柱子上。

    “以寒!”他完全不顾自己撞得通红的额头,立刻跪到了苏以寒旁边,“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不小心,你打我吧。”

    过了半晌,房间里没有响起任何声音,白云华突然笑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打我,好吧,那先攒着,到时候你再一起打。”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弯下腰一只手拖着苏以寒的头,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后腿弯处,牙一咬,用尽了全力,终于将苏以寒抱了起来,他身子晃了晃,低下头朝苏以寒笑道:“没想到你还真不轻,这些日子吃太多了,以后少吃点吧。”接着,他迈开脚,缓慢却稳健地朝门外走去。

    雨已经停了,天上的灰尘如同被昨日的大雨清洗掉了一般,显得湛蓝而透亮,太阳从东边的云层里,隐隐约约探出了头来,金色的光芒将那一片云都染上了一层金色的镶边,美极了!

    他觉得光线有些刺眼,于是不由自主地眯了眯,然后说道:“今日出太阳了呢,”他歪了歪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遂将身子侧了侧,正好挡住射到苏以寒脸上的光线,然后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宫殿里开始有些动静了,他充耳不闻,只一心一意地朝他们的寝殿走去,路上遇到两个拿着包裹的宫女,见到他都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磕头求饶,他理也没理,从她们身边径直走过,那些宫女等了许久才敢偷偷抬起头,只能见到一个清瘦的背影,还有空中晃着的两条腿。

    刚才在一晃之间,她们都看到了皇上怀中抱着的人,满脸血污,可那宫装,那模样……分明是皇后!

    她们心中大骇,想到皇上脸上的神情,一时间只觉得头皮发麻,莫不是皇上杀了皇后,然后自己……疯了?

    一时间万千种想法在她们脑海里交织成一团乱麻,她们在地上瘫坐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拿起散落在一旁的包裹,悄无声息的,逃出了这个如同鸟笼一般的地方。

    白云华额际已经开( 冷皇的假面毒后 http://www.xlawen.org/kan/72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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