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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部分阅读

    唇间缓缓悠出,说:“周所,你蹲点的小康村午季任务完成得不咋样?”

    “完成百分之九十,还差一点。”周先进有点发懵,这午季上交任务已收场了,不知书记这时怎么提这事。

    “小康村都完成不了任务,别说其他村。”邹书记不满地说,“它那个蚕桑烘干厂怎么样?”

    “靠乡里支持,办得还红火。”领导喜欢报喜不报忧,周先进说着违心的话,不是乡财政给它担保借点钱,它早就垮台了。

    “乡里财政不能裹进去,黄大胆行事张扬,你在经济上不能和他乱沾。”邹书记话儿说到这份上,周再迷糊,也会明白。

    “书记放心,我们纯属工作关系,经济上我们桥是桥,路是路。”周先进隐晦地表白自己,但黄大胆毕竟对他忠心耿耿,不为他说两句,似乎过意不去,“老黄是个粗人,工作上方式简单,又是乡里树立的小康村,出头椽子先烂,对他有闲言碎语也正常。”

    “枪打出头鸟,枪打的就是出头的鸟,在我们这个地方,一顿吃个千把块钱,就是绝对的*,换个地方,人家就是小菜一碟。反*和政治是联系在一起的,大势不好,要谨言慎行,矫枉必须过正。”邹?金撂了一通议论,起身离开,而且在大厅没有停留,让周先进感到意外,他影影绰绰觉得书记和邢慧有一腿,平时他来,总爱和她扯上两句,今日确实一反常态,难道山雨欲来吗?他大脑像碾米机皮带飞快地旋转,他越感到书记话里有音、有所指,凤凰村要出事了,当下之急,和凤凰村的来往账要做得清清白白,未完善的手续要赶快完善,而且不能让凤凰村干部有所察觉,至于凤凰村自己的账有没有问题,不是他考虑的范围。他行动起来,只争朝夕,时不我待。

    邹淦金在政府办遇到袁野,他想起经侦查账,热情地问:“袁所长没事吧?”

    “没什么事。”袁野带朋友到政府办盖个章,事情已办完,和邢主任闲嗑。

    “到我办公室来一趟。”邹书记邀请,他当然不好拒绝,和他上了楼。

    邹书记打开办公室门,笑吟吟地说:“袁所在乡里有几个年头吧?”

    袁野不知书记喊他有啥事,正思忖着,答话有点走神:“有两年多了。”

    “一晃两年啦!” 邹书记露出惊异的表情,“你这么年青,没活动活动到县局去发展啊?”

    “不跑不送,原地不动。”邹书记不是他直接领导,袁野说话随便得多。

    “副科还没解决吧?你们公安局也是的,让你主持工作,又不给转正,典型的只让马快跑,又不让吃草。”邹书记替他抱着屈。

    “我这个所长是空头所长,科员一个,局里发个帽子,哄我们干活。”袁野发着牢骚。

    “在乡里给你安排一个党委委员,不知可行?”邹书记说出他的想法。

    袁野乍听有些愕然,说:“我搞不清!”

    “我让刘晓强书记到组织部问问,你们局长担任县常委,不知所长可能进乡党委?”邹书记对自己的想法也无把握,公安局和乡镇是两条线,上面即使不同意,他人情也卖了。

    袁野一想这是好事,又不要自己操作,忙说:“谢谢书记关心!”

    邹书记还要留袁野吃饭,袁野推脱所里有事走了。

    四十五章 工作组进驻

    县工作组到乡进驻,这消息花蝴蝶般地在乡政府楼上楼下飞舞,且引起人无限遐想,姓赵的说姓钱的贪污,姓钱的说姓孙的受贿,姓孙的说姓李的东窗事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爱打听的刘建德第一时间来到袁野办公室,神秘而兴奋地说:“所长,乡里出漏子,你可知道?”

    消息灵通的人往往数量众多,质量不高,袁野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说:“出什么漏子?乡里这两天不平稳很吗?”

    刘建德心火正旺,怎受住这打击,有点急,口齿因而变得不清,“我―没瞎说,县里派工作组在乡里查账,不少村账本-都收上来。”

    袁野嘲弄道:“你眼睁这么大,当然没瞎说,县查乡账不正常吗?”

    “这次跟平时算账不一样,公安局都来人了。”刘建德脸都急红了,眼瞪得像铜铃。

    “哦!”袁野哼了一声,公安局参与查账绝不是儿戏,定然是经侦过来人了,查领导干部是纪委和反贪局的活,经侦查账不用说是针对村干部,看样子,山花乡政府上空没有暴风雨,也要来一场毛毛雨,他喃喃自语地说,“管他怎么查,我们和村里经济清楚,正规财政票据来往。”

    “怪不得所里乔迁时,每份人情都开票,所长就长前后眼。”刘建德拍着马屁。

    “如果不开票,掉头人家就要查我们账,一笔对不上,屁股会讲话,都是扯淡。”袁野话说得粗,但理儿摆在那儿,不得不让刘建德信服,他点着头下楼,继续找程德芹他们,发布最新消息。

    袁野没去主动找县局经侦这帮人寒暄,倒是参与查账的经侦同学龚力送上门。身材修长的龚力穿着便装,在楼下朱春晖叫声中上了楼,龚力不客气地问:“怎搞的?我们来三天了,老同学躲着不见面啊!”

    “不是心虚吗?晚交待比早交待好!”没有其他人在场,袁野开着玩笑。

    “不怪人家说,政策一到下面就执行歪了,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龚力假装绷着脸,但又忍不住笑。

    袁野扬眉撇嘴,一脸不屑地说:“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新文件下来,你们没传达啊?”

    “真是歪嘴和尚乱念经,我这么晚来,又不晓得问一声可吃过呢?”龚力指责道。

    “我怕你违反规定,办案人不能随便接受当事人吃请。”袁野抛过话头,又自个儿收回来,“不过,我不是案件当事人,请你没关系,走,我们去喝两杯。”

    袁野拉着他就要走,龚力连忙打岔说:“我吃过了,下回再请吧!”

    “你们来几个人?”袁野问。

    “四个人,经侦除了我,还有师弟王成树;财政局农业股会计王兵,帮我们捋账;县纪委办公室副主任侯业斗,加强领导;案子我们主办,是县里交办的。”龚力介绍过后又点头道,“老同学干事一贯稳,经济上不授人以柄,你开的票据我都看到了,我们这次来,你要支持。”

    “需要我跑腿,吱一声,你们查村里账,可能涉及到乡里,我在这里干,少掺和,避避嫌疑,案件上的事,你不说,我不问。”袁野趁机解释没看望他的原因。

    “这我理解,我们查案,乡里领导蛮支持的,邹书记把招待所都让出来,除了在生活关心,其他什么都不说,他让刘书记配合我们,我听刘书记说你俩关系不错。”龚力说。

    “刘书记这个人你放心,人正派,在乡里威信高,和我是一路人。”袁野毫不掩饰和刘书记的关系。

    “这几天接触,我也看得出,他是个干事人。”龚力赞同道,“我们案子快了,县里的精神也是就举报论举报,不想扩大化。”

    袁野点点头,忽有感触地说:“讲个题外话,我们乡经济已走入困境,各种费用过高,老百姓已承受不住了,上级要求村办企业,村办企业固然是村里脱贫致富的途径,但有几个村干部懂市场经济,不是什么人都能办企业、当厂长,企业亏损,村里未脱贫,反而加贫,有钱时,人能想浑点子;没钱时,人更能想浑招;江浙人聪明,搞个企业破产,债务转到银行头上,而且他们利用这些破产企业,借鸡下蛋,我们这里鸡没有了,就剩下一滩鸡屎。”

    “有钱能办事,有钱还能少事。”龚力体味袁野话的含义,说,“我们和你们比,就省心多了,最起码经费有保障,我到基层办案,只要不是太过分,能过掉场就算了,我也明白基层不容易,村干部一年工资千把块钱,不搞点吃吃喝喝,谁去干?晚上还有点事,改天我俩再聊。”

    袁野送他下楼,天色已冥。

    当晚凤凰村村长、会计被通知到乡里,工作组将他们带到棉纺厂原招待所,黄大胆一副大大咧咧样子,翘着二郎腿,点起烟,龚力开心地笑了,他知道他的装腔作势是没有城府的表现,这样的人也最容易对付,因为他色厉的背后是内荏。

    “啪!” 龚力扬手一巴掌打掉黄大胆手上的烟,厉声说:“张狂什么?”

    “我又不是犯人,你干什么?” 黄大胆霍地站起来,脸皮通红,嗓音颤动地说。

    王成树走上去,对黄大胆的肩膀一按,他腿一软,圪蹴下身体,他还要挣扎,王成树手一划,黄大胆的眼镜掉下来,他高度近视,立马视野一片模糊,他的双手在地下混摸,龚力上前拾起眼镜,塞在他的手上,说:“你也当这些年村干部了,上面既找你就有事,俗话说的好:被窝里吃虼蚤,都有人知道。何况你吃、喝、花,你有多少收入,哪个不从村账上走,就你这眼镜吧,也是集体给你出的账,你以为你是谁?凤凰村群众的爹,他们都要供养你。”

    一席话像利刃将黄大胆的胆子戳破,他战战兢兢戴上眼镜,头耷拉着,蹲在地上,肚子顶着膝盖,屈得难受。

    “坐到椅子上说吧,你在村里干好事,老百姓会记住你;你干坏事,老百姓更会记住你;不要认为你把村账抹平了,你不给人好处,少给人好处,人家不会帮你瞒着,事到临头,谁也不会为你顶缸!”龚力进一步松懈他的斗志,瓦解他的心理防线,“你一笔一笔把事情讲清,扯东拉西没用,山花乡就这么大,人都没死。”

    王成树拿着长长的讯问提纲,一笔一笔地问着、抵着,黄大胆额头的汗不断地渗出,随着假账的暴露、数字的累积,他抵抗的长提崩塌了,能交代的都淌淌地交代了。

    龚力和王成树再回头讯问凤凰村会计方立功时,更是顺风顺水,村长都说了,方立功也不遮瞒,刚才他听到隔壁黄大胆的叫声,他以为工作组人动了手,黄大胆好歹还有一身膘,自己小骨架身板,顶不住他们三拳两脚,少绕犟,免得受皮肉之苦;再说了,钱也不是自己拿的,自己跟后面吃一点、喝一点,犯不着死扛。他早就对黄大胆心生怨恨,黄大胆和饭店的范老板搅在一起,他是自寻死路,那女人是个无底洞,你有多少钱能填满这个洞,那女人年纪轻轻会看上你,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得就像雷公似的,用集体的钱照顾她家生意就算了,还整日整夜和她打麻将,你不输才怪,三百、五百,我想法给你抹平,上万了,只能算你挪用。方立功一口气交待完,心里反而轻松下来。

    他看他们停下问话,感叹:“我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办案人员被他的话逗笑了,都盯着他看。

    龚力追问:“你怎么知道有这一天?”

    方立功眯着细眼说:“这不是明摆的事吗?窟窿越戳越大,早出来事情还小点。”

    王成树饶有兴趣地插话:“你们不是小康村吗?”

    “那是吹出来的。”方立功答得倒也干脆。

    “乡里不知道吗?”王成树顺着话问,龚力给他使颜色,让他别捅乡里这个马蜂窝。

    “都知道。”方立功对乡里也是一肚子怨气,还想说什么,见他们不问,便识趣不说了。

    工作组碰过头,连夜将黄大胆送进看守所,告诉方立功这几天不准外出,随传随到,准备钱退还不合理开支的款项,方立功见放他回去,头点得就像小鸡觅食。

    四十六章 啼笑皆非

    当厚重的号房门打开时,黄大胆的胆子已严重缩水,由莴苣般大小缩成菜籽,他的腿像灌了铅,沉重得让他举步维艰,他靠在冰冷的水泥墙上,看着一字排开的木板和木板上被窝里伸出的脚丫子,他不知道哪块地方是他栖身之地。

    由于是大半夜,开门和锁门声惊动了整个号房里的人,刺着青龙纹身的元帅不满一场好梦被搅散,骂道:“真是丧门星,兄弟们!过堂!”

    被窝里长短、胖瘦不齐的身体像春雷下的惊蛰,呼哧呼哧地坐起,几个乐于过堂游戏的家伙向黄大胆慢慢地靠拢,黄大胆透过眼镜片,看到的是一张张不怀好意、笑嘻嘻的面孔,他学着戏文里的做派,一抱拳,说:“兄弟给老大们有礼了!”

    元帅懒洋洋地仰起身,打个哈欠,说:“妈的!来个唱戏的,长得比我都丑,还冒充小生。”

    一个尖嘴猴腮的年青人打着鸭嗓:“就这?样,还戴个眼镜,黑充正经。”

    号房里传出一阵快乐的笑声,在这封闭的天地,他们实在找不到乐儿,人整人,人戏弄人,便成了他们保留的节目,而且还不断地推陈出新。

    一个满脸横肉的凑到到黄大胆跟前,磨脸瞅了元帅一眼,问:“老大!给他先来个苏秦背剑,还是先来黑狗钻裆?”

    元帅还未搭腔,他旁边的将军忽然惊呼:“黄大胆,你怎么进来的?”

    一听有人叫出自己的名字,黄大胆顺着声音怔神了许久,发现和自己讲话的光头是久违的柳诗韵,他像落单的孩子见到亲娘,失散的同志找到组织,声音变得颤抖,差点老泪纵横,喊:“柳主任,你在这儿!”

    尖嘴猴腮和满脸横肉正准备动手,见此变故,停了下来,元帅开了腔:“既然是柳哥的兄弟,和大家都是兄弟,过堂免了吧!”

    柳诗韵一脸媚笑地望着元帅,用商量的口吻说:“他没站过三块板,让他睡我跟,我和他聊聊。”

    元帅向柳诗韵的下首挪挪嘴,钻进被窝,柳诗韵的下首极不情愿让出滚筒的那块板,后面的人依次让板,谁也不敢作声,在这一方天地,元帅就是天,其他人只能是地,谁不服,就打你满地找牙,这里没有潜规则,强拳就是政治。

    黄大胆睡在柳诗韵的身边,悬起的心又复归原处,他不知他睡的那块板是三把手的位置,柳诗韵也没告诉他,柳诗韵能睡在第二块板,全凭他瞎打误撞,当初他进号房,那时的元帅是个三十来岁的死囚,带着脚镣手铐,他问:“犯了什么事?”

    他答:“捅了两个人。”

    “什么人?”

    “乡政府领导。”

    “捅了干部,够种!来,到我跟来。”

    他稀里糊涂睡上第二块板,在号房呆长了,他明白了睡第二块板的地位,心有戚戚,那元帅反而安慰他:“我佩服你这号人,他们有什么不服的?”

    后来那元帅走了,临走时元帅让他挪到第一块板,他没动,让睡第三块板滚筒挪到第一块板上,元帅因戴脚镣手铐,生活不便,柳诗韵对他照顾有加,心存感激,也没怫他的意思,第三块板上的滚筒一跃成为元帅,也即现在的元帅。

    黄大胆在号房里得知柳诗韵的判决书已下来,柳诗韵获实刑三年,黄大胆问他可上诉,柳诗韵摇了摇头,说上面已照顾了。

    黄大胆入监的第二天,龚力给袁野去了电话,让他陪同他们工作组到凤凰去一趟,袁野满口答应,说他在派出所。

    对黄大胆入监,袁野一点也不意外,地藏王说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黄大胆不入监狱,谁入监狱。

    工作组的桑塔拉将袁野接着,驶到凤凰村境内,石子路两旁的龙柏让工作组人眼睛一亮,那龙柏一般的树距、一般的形状、一般的冬瓜般地粗细,一字长蛇般地逶迤而去,像凤凰展翅欲飞。

    龚力拊窗赞叹:“这树栽的真漂亮,没有哪个乡镇有这样的树。”

    袁野介绍道:“这是凤凰村前任干部功劳,黄大胆欠债换不上,曾动过它点子,想把它卖掉,当时人家来收,每棵树两千块,村里群众不同意,老支书带头拦着,没卖成。”

    县财政局会计王兵听得气愤,骂道:“真是败家子,这么好的树也舍得卖,他也不怕后人指脊梁骨。”

    “什么叫丧心病狂?这大概叫丧心病狂。”龚力也感触道。

    车到凤凰村址门口,他们下了车,村址铁将军把门,看门老头呆在旁边小店,袁野和他认识,让他打开了院大门,看门老头也许听说了黄大胆的事,什么也不问,漠然回到小店。

    袁野他们顺着楼梯上了二楼,黄村长办公室的钥匙在龚力的手中,他打开门,办公室里摆布着一桌、一柜、一椅、一沙发,上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手一摸,像带上了手套。

    龚力见此情景说:“看这样子,黄村长平时也把不来办公。”

    他拉开抽屉,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便笺和不知哪年的几份文件;柜子里码放的尽是书,倒也整齐,全是普法和农村经济类的,它们从被安置到这里,故土难舍般的没踏出过柜门一步。

    他们从黄村长办公室空手而出,参观似地进了会议室,墙上的锦旗、铜牌琳琅满目,王成树赞叹:“先进村,名副其实。”

    龚力翘首顾盼,发出嘘声:“乖乖!还有林业部颁发的奖牌。”

    “就这牌子,整个市独此一家,绝无分店。”袁野说。

    王兵说:“这才叫村糊乡,乡糊县,一直糊到国务院。”

    王成树捣了捣龚力说:“不服不行,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从村址出来,袁野喊看门老头锁上门,他们在袁野带领下七弯八拐到了一郢子,袁野指着前方一处房屋,说:“这就是黄大胆的房子。”

    工作组的三人大吃一惊,龚力说:“我们是来查*分子的,不是来送温暖的。”

    黄大胆住宅是三间土墙瓦顶的房子,孤零零地立于郢子东头,和郢子其他砖墙平顶的房子相比,黄大胆家分明是贫困户。他们进了屋,黄大胆妻子在家,阴沉着黑瘦的脸,像一尊泥塑。家中除了农村家庭常见的几件木制家具,看不到任何新奇处。

    龚力鼓足勇气问:“黄村长可带什么东西回家呢?”

    “就这么大地方,你们也看到了,他能带什么东西回家,家里钱被他花空了,亲戚被他借钱借遍了,他关起来,一点不屈,就是亲戚钱拿什么还啊?”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袁野想说两句,又不知说什么好,看看龚力,他们默默地走出去,龚力摇摇头,觉得不可思议,说:“这家伙吃掉、喝掉那些钱,家里竟然穷得叮当响。”

    王成树也兀自摇头感叹:“一个小康村,村长竟住在三间土房里,这本身就是个讽刺。”

    袁野开玩笑说:“他是*分子中的无产阶级。”

    “新名词!”王兵用赞同的目光瞅了袁野一眼。

    龚力边走边说:“真没见过这么穷的贪污犯。”

    “怎么?到山花乡长见识了吧。”袁野回过头来对龚力说,“凤凰村的债务除了黄大胆瞎干原因外,一是招待费过大,二是村办企业蚕桑烘干厂亏损造成的。从根子上分析就是这帮人为了迎合上级,盲目追求那些挂在墙上的牌牌,患上狂妄症。那些挂在墙上的牌牌,哪一个不是花钱买来的?应付检查、验收,做表面文章,迎来送往,哪个不需要钱?到头来,为他人作嫁衣裳,囹圄一场。”

    龚力赶上袁野说:“你这番高论像是替黄大胆叫冤。”

    “黄大胆正如他老婆所说:罪有应得。可一个山里村长私欲怎么慢慢膨胀起来的?难道上面没有责任吗?发这些牌牌的领导一点过错没有吗?最起码是失察吧。”袁野在老同学面前毫不遮拦,一吐为快。

    龚力他们上了车,都不吭声,看着窗外,已失去来时的劲头。

    “野鸡!” 王成树在车上兴奋地叫,驾驶员停下车,只见路旁洼地有三只野鸡,时而悠闲地踱着步,时而在草丛里追逐。

    “漂亮羽毛的是公鸡,两只秃尾巴的是母鸡。”袁野手指着鸡说,“土枪少了,野鸡多了。”

    王成树下了车,从地上捡了块土疙瘩,向它们砸去,惊得野鸡扑棱棱地展开翅膀,飞向山林深处。

    袁野继续介绍:“这每个山头只有一只公鸡,其他公鸡过来,双方就要为地盘决战。”

    “它太贪心了吧,这么大山头,它也占不过来。”王成树上车闻听此情,感到惊奇。

    “占不过来也要占,公鸡发情,就站在自家山头叫,引诱周边的母鸡投怀送抱,让其他公鸡混进来,乱叫一通,容易形成三角恋。”袁野说。

    龚力迎头痛斥:“就扯淡,我看你就像山花乡的野公鸡。”

    “我可不那么小气,你过来,我让你。”袁野打趣道。

    车上的人都笑了,笑声让他们从沉闷中走出。

    四十七章 好、坏消息

    县工作组撤了,山花乡政府从暗流涌动变成了波澜不惊,少数外表强大、内心惶恐的人觉也睡得踏实多了。局外人袁野倒像闲云野鹤,派出所没事,便闲得发慌,寂寞像初夏田野的蒿草一样疯长,傍晚他在乡政府食堂遇见计秀娟和她的男友,他莫名地不自在,心里甚至隐隐作痛。

    乡政府一帮未婚小青年围着他们,边吃饭边说说笑笑,袁野打过饭菜,躲到一边,没敢往热闹处凑,她的那位是南岗镇政府农业办的,和袁野认识,瞥见袁野,站起身走到袁野桌旁,热情地招呼:“袁所,你也在食堂吃晚饭?”

    袁野佯装着才看见他,假惺惺地问:“高华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这里来?”

    高华林扭头看了计秀娟一眼,俯身低声地说:“计秀娟是我朋友,所长以后多美言啊。”

    “一定,一定。”袁野看他脸上洋溢不住的兴奋,忙点头打哈哈。

    计秀娟向这边睨视,见二人交头接耳,袁野也没个正相,端着饭缸起身,冲着高华林发狠:“你可吃好了,吃好我们走!”

    高华林背对着她,朝袁野做个鬼脸,仿佛处于水深火热,小声抱怨:“女孩子脾气都大!”

    他转身走了,袁野看着高华林一身崭新的行头,白衬衣,深蓝裤子,棱角分明,像是穿

    的第一水,他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

    袁野胡乱扒完饭,从所里拿了一本书,向远处小山头走去,小山头距派出所里把路,说是小山头,其实是个土墩,土墩上上下下栽着马尾松,由于松树有些年头,枝繁叶茂,映衬得整个山头郁郁葱葱、生机勃勃;山头的东面是一天然的堰塘,水面广阔,近似一小湖,在今少雨的年头,水面退下三、五尺,但堰塘里的水依然清澈湛蓝,深不可测。

    袁野面朝堰塘,翻着师大教授编的《唐诗研究》,打发着时间;风掠过水面,带着湿润,吹在脸上轻柔柔的,风中夹杂的三、两虫儿扑腾到肌肤,痒酥酥的;袁野喜欢这无人喧哗的氛围,心无旁骛,游离万仞。

    光线渐渐地暗了,袁野立身眺望着西天最后的一抹晚霞和晚霞映染的水面,鸟儿们从远方飞来,箭一般地扎向松林。堰埂旁来了一位十来岁的小姑娘,她唤着水面上嬉戏的鸭群,鸭们正恬然自得游弋,不听她的召唤,小姑娘急得拍掌,它们玩兴正浓,不吃她这一套,袁野看得有趣,决定帮她一把,捡了土疙瘩,向鸭群的身边扔去,“扑腾”,水花溅起,惊得鸭们纷纷向岸边游去,小姑娘看着袁野笑了,嘴里发出“喂喂”声,鸭群一歪一歪地上了岸,小姑娘用一根长竹竿赶着;这时,从堰下土埂路上过来一位穿着水红褂子姑娘,她约摸二十来岁,对小姑娘抱怨:“小二子,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小姑娘跑到那姑娘面前,说着悄悄话,那姑娘向袁野这边张望,袁野走到埂上,那姑娘笑着说:“谢谢你啊!”

    袁野向小姑娘望着,逗道:“鸭子不听小姑娘话。”

    小姑娘噘着嘴说:“才不呢!”

    那水红褂的姑娘看袁野拿着书,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问:“你是山花中学老师啊?”

    袁野被她问得有些茫然,未置可否地说:“你怎么知道?”

    那姑娘没正面回答他,兀自说着:“我毕业了,马上要当老师了。”

    “看样子还是同行啊!”袁野立马转变自己的身份,欣欣然地担当这个清清秀秀的女孩同行,叙校友般地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师大中文系的。”她答道。

    想不到她还是正版大学生,袁野有些自惭形秽,没敢谎称是她的师兄,他问:“你可分配了?”

    “我叔叔正在帮我找单位。”那姑娘对面前的青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便对他看的书产生好奇,问,“你看的什么书?”

    袁野将手中的书递给她,她一看书的名字,便笑着说:“这书是我们学校老师写的,我还听过他的课,他在我们学校蛮有名。”

    袁野接过书,说:“看样子你是专家的弟子,有机会我向你讨教。”

    “大姐!赶快回家吧!我肚子都饿了!”一旁被冷落的小女孩打断了他俩的谈话,嘟着嘴不满地叫。

    “我说你一句,你就要说我。”那姑娘哄了她一句。

    “你家就在旁边吧?”袁野试探地问。

    “就在下面郢子,我要分配在山花中学,和你是同事。”那姑娘长着一双细长的眼睛,望着袁野,目光里透射着盈盈笑意。

    袁野心中泛起涟漪,第一次和这女孩邂逅,不好腆着脸皮纠缠,告辞道:“有时间,再向吴老师请教。”

    那姑娘一脸诧异,问:“你认识我啊?”

    袁野说:“你说得这个郢子人都姓吴。”

    那姑娘方释然地笑了,和妹妹赶着鸭子回去了。袁野若有所失地踽踽回走,在石桥处碰到散步的刘晓强,他看袁野拿着书,像温习功课模样,臭道:“喂!你这么大把年纪,别搞得像个书生。”

    袁野像梦游没醒地说:“真希望时光倒流,可惜啊!”

    刘晓强一屁股坐在石栏上,说:“告诉你两个消息。”

    袁野的心思尚丢在堰塘埂上,对他的话没有多大兴趣,问:“我有什么消息?”

    “首先说坏消息,你的党委委员没戏,我今天早上到组织部问过,他们说派出所所长

    参加乡党委在全县没有先例。”刘晓强慎重其事的神情让袁野忍俊不住,他没把这档事当一回事。

    “这算什么坏消息。”袁野大言不惭地说,“说说好消息,是否乡党委政府给派出所拨钱啦?”

    “你财迷啊!一点出息都没有。”刘晓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我善心大发,决定给你介绍个对象,结束你漂游浪荡的生活。”

    袁野一听说是自己个人的事,没正经地说:“是乡党委的意图。”

    刘晓强说:“认真点,党委有那么多事,你的个人小事还上升不到党委的议事日程,是我个人想法,主要是你嫂子在家叽咕,不然我才不愿烦你的神。”

    袁野看他的神情和口气,似乎不是开玩笑,便问:“她是干什么的?”

    刘晓强取下眼镜,习惯性地擦擦,慢条斯理地说:“大学刚毕业,可能要到省城当老师。”袁野立马摇头说:“耍我,我县城的都搞不定,还让我搞定省城的,你是想让我见多识广,到时候荣辱不惊,谢谢你给我锻炼的机会。”

    刘晓强将眼镜又架在鼻梁上,而且推了推,似乎找不推合适的位置,他说:“你管人家在哪儿,你有几斤几两,我清楚,那姑娘到我家,你天塌了都要去,我和你嫂子打过保票,这两天外出,要向我汇报。”

    “我听你口气好像我犯了事,被取保候审似的。”袁野说。

    刘晓强提醒道:“记住,要成了,七七四十九顿谢媒酒。”

    “你放心,一顿都少不了,不过第一顿约会酒,你是被吃定了。”袁野阴谋得逞似地笑了。

    刘晓强不爽了,似乎让这没心没肺的家伙白捡了便宜,连忙拨乱反正:“你得意啥?我给你吃一顿饭,是看在人家姑娘面子上,单是你,喝西北风去吧!”

    “管你西北风,还是东南风,喝到肚里都是好风。”袁野没心没肺的撑到底,让刘晓强难得痛快。

    四十八章 农贸市场试业(一)

    袁野一大早在楼上走廊,见一张琼字打头的黑牌照轿车驶进派出所大院,知道海南的马劲飞老板来了,马老板是山花乡人,和袁野同龄,在海南发了迹,这次回到家乡,投资盖了个新的农贸市场,征地动工之初,因农贸市场排水沟的出口与山花村梅子队群众杠上了,还是袁野找老队长解绍定协调的,他清早来所,莫非农贸市场施工又出了新的问题。

    果然,车上下来的是马老板,他上身是一件梦特胶蓝色衬暗花鳄鱼衫,下身是|乳白色的西裤,头发反背,露出宽宽的额头,方方正正的一张脸上两道浓眉尤为突出,显得男子汉味十足。

    袁野在楼上便喊:“马老板,今天怎么这么清闲啊?”

    马劲飞抬头见是袁野,笑容满面地说:“所长没事不到我那儿去,我的小工程你也看不上眼。”

    “马老板是干大事的人,今天来可有什么事?”袁野看着马老板上了楼,将他领进办公室。

    马老板从裤口袋掏出一包白壳的H牌香烟撂在桌上,说:“这是朋友带的,你尝尝。”

    袁野也不客气,撕开包装,替自己点了一根,他晓得马劲飞不抽烟,没散给他,吸了一口,感觉烟味很淡,说:“这烟蛮清谈的,没有外烟味。”

    “我不抽烟,拎不清,你要觉得不错,下回我带一条给你。”马劲飞话题一转,说明来意,“我来请你晚上到市里坐坐,农贸市场明天我准备试营业。”

    “不用麻烦,到时候我去就是,我先在这儿恭贺!”袁野说。

    “晚上我没喊多人,就你和邹书记,我们聊聊天,明天人多,我不单独请你。”马劲飞见袁野没推辞,说,“我还要到乡里去一趟,下午我让小二接你。”

    “你忙!”袁野将他送下楼,看着他开车一溜烟走了。

    刘建德站在值班室门口对袁野感叹:“势子真正。”

    “农贸市场现在怎么样?”袁野有一段时间没到那儿去,不知道近况。

    “门面和案台都租了,钱往马劲飞口袋淌,街上贴着通知,明天试业。”刘建德一副歆慕的口吻,“所长,马老板来可是请你?”

    “对哦!明天没事,你们去给他捧捧场,马老板请你们吃饭。”袁野提到吃饭,刘建德来了精神,包谷米般地裂开了嘴。

    傍晚,马小二开着马劲飞的琼牌车子到了派出所,胡进明探头见是马小二,知道他是找袁野的,问都没问,袁野和胡进明招呼一声,钻进车子,见车上没其他人,问:“没其他人?”

    “我家叔子接邹书记先走了。”车子拐出大院,马小二便挂档快速行驶,袁野对他的驾驶技术知根知底,任车子撒欢地跑。

    上了206国道,路面车子多了,马小二将车速降了下来,袁野问:“小二子,农贸市场开业,你可帮帮忙?”

    “家门口收费,我懒干,我叔子请我,让我帮他照应照应,我不好推,先干一程,按我的意思,收个租金,卫生费等费用交给街道或坐梗队收,等房子卖掉,市场交给工商、街道管理,小地方人,收个三毛、五毛,能吵个半天。”马小二说。

    “你叔子可给你工资?”袁野问。

    “讲是讲了,没确定,我不会干长,你别看我家叔子,票子不少,扣门,农贸市场收租金,天经地义,房子一天没卖掉,是你的,人家没话说,收其他费用,名不正,言不顺,人家不给,又不能打架,形势不好,我闪人。”马小二脑瓜倒是清醒得很,他不屑同门叔子做法,和袁野和盘托出他内心真实的打算。

    两人闲扯着,车子不觉就到了省会淮河市,刚转到延安路一家新粤大酒店门前,一个穿着北洋军阀服装的门童从门口窜出来,指挥车子倒进停车位,袁野二人从车上下来,门童一脸媚笑地问:“先生,可预订过?”

    “888!” 马小二随口答道,不拿正眼瞧他,似乎真是宾至如归。

    “888,上客!”门童见怪不怪,拖着嗓子吆喝,门口一个穿着红旗袍的迎宾小姐将他们领进大厅里间的一个包厢,邹书记和马劲飞两人已到了,包厢里还有两个齿白唇红的姑娘,袁野不认识。

    马劲飞和袁野寒暄后,指着一个高个圆脸的姑娘介绍:“省黄梅剧团的韩亚雯。”又指着另一位瓜子脸、稍矮点的姑娘说:“省黄梅剧团的楚静。”

    两个美女友好地向袁野和马小二笑笑,马小二抢过马劲飞的话,指着袁野说:“我们家乡派出所袁所长,我啊,跟我叔子混饭吃的。”

    马劲飞看着两位美女,笑着解释:“他和我辈分是叔侄,在家乡发展,你们喊他马总。”

    人到齐了,马劲飞看着品茶的邹书记,问:“书记,可能起菜?”

    邹书记点了点头,对着袁野说:“我没酒量,今晚袁所长多喝两杯啊!”

    “书记就是谦虚。”马劲飞开门向外面的服务员说,“起菜!”

    尽管他们这桌只有六( 骚动的乡村 http://www.xlawen.org/kan/73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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