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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部分阅读

    有娶亲,不晓得王世兄可看得上他。”

    王翰林还在措辞,温老爷又道:“咱们同窗七八年,也不消绕圈子,我家如今水田也有一千多亩,山上还有果树,每年干果子都能卖几百两银子。令爱就是陪嫁少些,嫁过去也不会叫她吃苦。”

    王翰林听得陪嫁几个字,好笑道:“先不说许不许人家的事,谁和你讲的,我女儿没有陪嫁?”

    “哈哈,老王,你还是那么要面子。”温老爷全不顾他儿子脸红的恨不能钻地洞,拍着桌子笑道:“我大儿妇和你大儿妇是表姐妹呢,大家知根知底的。”

    “……”王翰林无语,愣了好半日,才道:“我二儿子还不曾娶亲,不好订小女儿的亲事。老温,你急着抱孙子,还是去别家说媳妇。”

    “不成不成。”温老爷道:“就是你了。先订亲过两年再娶也使得。我这个儿子生的模样也俊,学问也好,只要你肯带他读两年书,考举人中进士不在话下!”

    敢情,这位温老爷是看中了王翰林可以让他儿子中举才来求亲的,娶人家女儿算是添头,至要紧是让他儿子中举呀。

    杨小八和赵十二无声的交流眼神,李知远恨的暗自磨牙。王翰林定了定神,笑道:“你是来求亲的,还是带儿子来拜老师的?求亲,我是不许的。拜老师么,似这三个孩子一般,吃住都在我家,包你中举,一年五千两银,哪年中举,哪年就不用交束修。”

    “你……求亲不许也罢了,五百两可使得?真的包中举么……”温老爷还价,还觉得肉疼。

    “五千两一文不能少。”王翰林微笑道:“我要给女儿存嫁妆呢。”

    五千两一年,就是包中举也没有这么贵的。五千两呀,从前一亩上等水田也不过五六两银子,王翰林这分明是存心为难。温老爷恼了,拍案道:“真不能便宜?”

    王翰林微笑摇头。

    那位温公子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了,拉住暴跳的爹爹,给王翰林陪罪,道:“我爹爹这个性子世伯也是晓得的,我替他和世伯陪罪。爹爹,咱们回家去罢。”

    王翰林就叫送客。候人走了,他黑着脸拍案,道:“叫老田去富山黄家,就说我说的,一日之内王耀祖两口子不回来,就永远也不要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显示器是线松了,孩子爹收拾了下,今天已经完全没问题了,呵呵,谢谢大家给我出主意。

    为了和二小姐成亲,努力!

    ( )第三十一章为了和二小姐成亲,努力!

    老田原是柳氏的陪房,算得柳氏的膀臂,方才正在柳氏跟前听命。传话的人把老爷的话一传,又把方才的情形学一遍。柳氏也恼了,就叫老田速去,她自到前头来。

    王翰林脸色很不好看,英华咬着嘴唇替爹爹摇扇子。三个学生老老实实在窗下摇笔写文章。柳氏进来,英华忙站起来,她觉得母亲八成是来骂爹爹的,可是爹爹已是生气极了,又使了人去喊大哥回来,还能叫爹爹怎么样?是以她就朝母亲摇摇头。

    柳氏微笑,在王翰林身边坐下,问小八:“八郎,方才可是有人来求亲?”

    “有一个。”杨小八小心翼翼地回答:“先生没有答应。”

    “为什么没有答应人家呀?”柳氏无事人一般,突然又像是想起来似的,挥手道:“你们三个坏小子,出去踢球去。”

    “哎。”杨小八一手拉赵十二,一手拉李知远出去。

    候人走了,王翰林才陪笑道:“夫人莫恼,为夫必要好好收拾这个孽子。”

    “收拾他做什么。”柳氏笑着把手按到女儿肩上,“我们英华,是没有多少嫁妆呀。”

    王翰林老脸一红,搓着手道:“夫人,莫这样,莫这样。”

    “咱们老两口只有两千多两银子的家当,能给英华一千两的嫁妆就很不错了。”柳氏按住扭来扭去的女儿,笑道:“一千两虽说不算少,也不能算多。老爷,你说,咱们要不要给女儿再攒点儿?”

    “娘。”英华看爹爹额上的汗都汇成几道,很是心疼,撒娇道:“我不要陪嫁,我也不要嫁人。”

    王翰林情知妻子自己还有陪嫁给女儿添妆的,不过,这话他做为丈夫和父亲不能提,“女儿还小,咱们慢慢挑女婿啊。嫁妆么,要不然把我那箱子字画卖了?”

    “那箱字画能卖几个钱?”柳氏笑眯眯道:“孩子舅舅打算在曲池府买地建作坊,咱们投一千两的股金罢。”

    “这……不合适。”王翰林不想靠妻子娘家发财。

    “曲池府的乡绅,大半都是富春书院出来的,不是你的同窗,也受过你的好处。”柳氏道:“咱们自家的生意,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写个字儿,也不为过。”

    “不为过,可是做生意……我们王家世代都是读书人,枫叶村还没有一个做买卖的呢。”王翰林为难,“从前在京城我卖个字,大哥都好生说我。”

    “不卖字,你的俸禄都与大伯,咱们全家都喝西北风?”上回分家之后,柳氏对大伯一家已无半点好感,说话就不似从前客气,“你不肯也使得,咱们就指着这两千多两银子用罢,有田地买几亩,女儿嘛,有那等不挑陪嫁,公婆子弟都和气的人家,慢慢挑一个把女儿嫁了也罢。”

    “不能,不能。”王翰林苦笑道:“咱们入股,一千两是不是少了点,一千五可使得?”

    柳氏笑道:“一千足够了。咱们还是要出力,你给曲池府城的张宁张大人写信罢,就说咱们想要他家在河边的那块地做码头,他愿意要现钱也使得,咱们比时价高三成,拿地做本钱入股也使得,就是原价。”

    王翰林一边写信,一边摇头叹息,道:“斯文扫地呀,扫地呀,要是老太爷还在,一定要指着我鼻子骂我遍身铜臭。”写完了把信晾在通风处,取了柄折扇给柳氏打扇,笑道:“富春地方比不得京师,妇人极少出门,既然是做买卖,有什么跑腿打杂的事情,交给为夫去跑也罢了。”

    爹爹一向清高爱惜名声的,娘劝他做生意劝了十几年都没有劝转,今日为着人家嫌自己没有陪嫁,母亲一说爹爹就肯,爹爹为了女儿,什么都肯……英华鼻子酸酸的,她拉着爹爹的胳膊,抽泣道:“爹爹,不要。没有嫁妆便没有好了,咱们不做买卖!”

    王翰林摸摸女儿的头发,笑道:“就为了我一个人的穷面子,叫妻子儿女都跟着我吃苦,爹爹这个臭清高的脾气呀,也该改改了。”

    “先生,英华就是一文钱嫁妆都没有,我也愿意娶她。”赵十二推开隔扇,从窗外伸进头,脸红似熟透的桃子。

    休说屋子里一家三口,就连同在窗下偷听的李知远和杨小八都愣住了。

    柳氏最先反应过来,笑道:“这孩子,帮先生不是这样帮的,退一万步讲,就是咱们许了,你的亲事你自家就能做主了?”

    杨小八一个劲拉赵十二的衣衫,笑道:“我八岁时可就想娶英华表妹了,你说的可比我晚。莫和英华妹妹玩了,咱们踢球去。”

    李知远按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看这样子,柳夫人并没有把英华许给赵恒的打算。似这般,夜长梦多,实是等不及了,必要赶紧想法子说服母亲来提亲才好。

    赵十二愣了一下,道:“他们会答应我的。”

    柳氏笑了,冲窗外的三个孩子招手,道:“你们都进来坐罢。”

    赵十二便先跳窗进来。杨小八和李知远却是老老实实打大门进来。

    柳氏便道:“恒儿,我且问你,你大哥娶的是谁家的小姐?”

    “是安康长公主的第五女清柔县主。”赵十二说不出话来,杨小八替他说。

    “你大哥成亲时,师母是见过县主的嫁妆的。长公主只得县主一女,嫁妆极厚,只田地就有五千亩,各种奇珍异宝不计其数,对。有好事的人替你们家算过,说县主的嫁妆极少也有二十万。”

    “有这么多?”赵十二皱眉,“那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

    “就算我把英华许你,你爹娘也愿意给你娶英华。”柳氏笑道:“你嫂嫂逢年节赏人,英华赏的起么,不赏能做人么?你们家将来是你大哥袭爵罢,你母亲想你从正道出身,你娶了妻也不得就搬出来单过罢,十年八年能中举已是算好的了。你觉得依先生家陪的那点儿嫁妆,英华在亲戚妯娌间能抬得起头来吗?”

    “这……”赵十二想了想,道:“咱们尽可以不理他们。”

    “恒儿,我不会把英华许给你。”柳氏叹了一口气,道:“她太活泼,没法在王府过规矩日子。更何况,你皇祖母心里早有中意的人选,你的婚事,就是你爹娘也做不得主。”

    王翰林已是回过神来,拈着胡子镇定的微笑,“恒儿,你要替先生和师母分忧,你的心意先生领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今日之事,说说就罢了。八郎?”

    “学生省得,学生以后再不拿英华妹妹的婚事说笑了。”杨小八拿手指捣英华,“表妹,别恼我啊。”

    “以后你们不乱说话,我就不恼。”母亲在李知远面前讨论自己的婚事,英华心里有些害臊,但是若是背着李知远说更不好,还不如当面说清楚。她努力克制想逃走的念头,微笑着说:“以前我总以为自己还没有长大,和你们打打闹闹的。其实这样很不好,以后我不会了,你们也别再逗我。”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蛋慢慢变红,缩到母亲身后。

    女儿这是真长大了。柳氏和王翰林相对看了一眼,俱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英华几时有这样小儿女的娇态?杨小八诧异的看了一眼沮丧的赵十二,再看李知远,李同学老老实实低着头扣手指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可是,看他那嘴角,都快要翘到耳朵背后去了。

    英华怎么就看上他了?论长像,他也不如赵恒,论家世,更是不如,论情份,谁有他们三个情份好,小时候一处吃一处睡,一处写字一处挨罚。长大了虽然和她二哥打架她会助拳,可是打完了还不是一样要好?便是看不上赵恒,也轮不到李知远呀。杨小八心里有点不好受面。他偷眼看赵恒,觉得人家心里会更不好受,就拉他,道:“咱们踢球去呀。”

    赵十二默默的跟在他后面出来。李知远本待同去,想了想,辞了先生出来,和他两个说:“我家还有点家务要料理,今日不出去耍了。”杨小八答应一声,他就转身进了夹道,从后门回家去了。

    赵十二突然停下脚步,对杨小八道:“你去耍罢,我去寻英华说几句话。”

    杨小八只得自去了。赵十二站到书房门口,红着脸道:“英华……”

    英华愣了一下,柳氏推女儿,小声道:“去罢。就在院子里。”

    英华只得出来,走到墙边的梧桐树下,就站定了脚步儿。赵十二便道:“英华,你……”

    英华低头,不言语儿。

    “他……”赵十二轻声道:“你没有答应他罢。”

    英华涨红了脸,扬起拳头想揍他,拳头才伸出来又缩回去了,退后一步,道:“你胡说什么,再乱讲话,我真不理你了。”

    “那就是没有了。”赵十二轻笑,“嗳,我是真的喜欢你呀,我看见你就觉得快活,不是怕你嫁不出去才想娶的,我是真想娶你。我就写信回去给我爹爹,叫他使人来求亲,好不好?”

    “不好。”英华掉头就走。

    赵十二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会,大步出去寻杨小八去了。

    且说英华在父亲书房略坐了一会,后头有人要支银子,杏仁来寻她,她就回自己院里料理家务,打发了几个支钱支粮的管家,坐在梨蕊身边吃茶,吃了两口把茶碗丢在桌上,和梨蕊道:“赵恒,他今天跟爹说要娶我。”

    “知道了。”梨蕊拈着几根穿了线的针比颜色。

    “是赵恒!”英华摇梨蕊的胳膊,“他怎么会想娶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嫁他!”

    “想不想都一样,不如不想。”梨蕊抿嘴儿笑,挑出一根嫩黄的线打结。

    “什么叫想不想都一样?”英华恼道:“嫁人不是要我自己先中意么,就像姐姐和姐夫那样,姐姐中意,姐夫也中意,才好结亲。”

    “那你现在想想也来得及,你中意否。”梨蕊把针穿过平滑的绸缎。

    “我没想过,”英华羞答答道:“我情愿是李公子。”

    “李公子哪里好了?”梨蕊歪着头,笑道:“他生的可不如小王爷好看。”

    “论眉眼是不如,可是……我就觉得他好看。”英华托着腮,笑道:“你们都说赵恒生的好,看了这么些年也看惯了,再者说,在我心里,他和杨八郎都和我二哥一样。”

    “人家都求亲了,怎么还能和二少爷一样?”梨蕊放下绣花针,认真的想了想,“要是我替小姐挑,我也不会挑小王爷。夫人常说,找丈夫,就要找个自己能拿捏得住的。嫁给小王爷,王府规矩那么多,二小姐一定会吃许多苦头。咱们老爷必不舍得把二小姐许小王爷的,对不对?”

    “爹和娘都没答应,娘说了一大堆,反正就是不许。”英华有些快活的说:“还是当着李公子的面说的。”

    “哎呀呀,李公子要来求亲的呀。”梨蕊活泼了许多,笑道:“二小姐的嫁妆可要赶紧绣,快支五十两银子与我,明日使人去府里买金银线去。”

    英华啐了梨蕊一口,走了几步,回头道:“我们两个一起去罢,你闷在家里这些日子,也出去透透气儿。”她本来就是个爽朗的,常常做的比想的快,就跑到前头去和母亲说。

    正好柳氏和王翰林商量要亲去府城一趟,女儿也要去,柳氏决定把女儿也带走,一来王翰林收拾大儿子,她们母女不在更好些,二来也叫赵恒能冷静的想一想丢开手,柳氏立刻使人去雇船。晚饭后船到梅里码头,她也不择吉时,收拾打点细软,留了几个心腹看家,带着女儿和老田妈并几个管事经水路连夜到府城去了。

    且说李知远到家,吃罢晚饭跟在母亲身边殷勤服侍,又是奉茶又是打扇,李大人在一边看的眼热,自家摇着扇子,敲打儿子道:“可是你们几个又想出什么新花招,银子不够使了?不够使你求爹爹呀。”

    李知远借势跪在父亲面前,笑道:“不求银子,不过求的事也要花不少银子。”

    陈夫人啐道:“你个老家伙,就没半点正形,儿子快起来。你求什么?和母亲说。”

    “求亲。”李知远跪行到陈夫人膝前,“我觉得王小姐很好,我想娶她。”

    “不行,旁的事好商量,你的婚姻大事,岂能如此草率。”陈氏正色道:“爹娘自会替你挑合适的小姐去提亲。”

    李大人很是喜欢英华,原就有意替儿子求亲,今日儿子沉不住气自己提出来,他便道:“王小姐甚好,和我们儿子正是门当户对呀,远儿你先起来,爹爹答应你了。”

    李知远忙爬起来,又替陈夫人打扇。

    陈夫人瞪他,道:“没出息。我不许,我们两家还没结亲呢,王小姐跟你才出门逛一回,就叫你老子打了你一顿好的。结了亲,岂不是日日要挨板子?”

    原来老妻的心结是在这里。李大人哈哈大笑,道:“王小姐不是也挨了打么。人家孩子有错要罚,咱们孩子就能没有错?有了错就不当罚?”

    “我们孩子有什么错?”陈夫人争了一句,自家先笑了,道:“差点叫你个老不死的绕进去了。我不许,实是看不惯王家的家教,一个女孩儿,娇惯成那样,又常出门买东买西。休说富春县,就是整个曲池府,谁家小姐那般娇惯?”

    “再娇惯,犯了错不是一样要挨板子。”李知远小声道:“儿子实是中意她,看见她心里就觉得喜欢。再不去求亲,就要叫人家求去了。”

    “不会罢。”陈知府道:“你先生嫁长女,生生察考了女婿四年,才把闺女许了人家。哪能那么容易叫人家来求了去。”

    “还说不惯。”陈夫人嗔道:“打听得女婿家世人品都好,就许了罢也,四年,谁有耐心叫他察考。我还想明年就与儿子娶亲,后年抱孙呢。不行,不要他家的。”

    爹爹,你老人家越帮越忙呀。李知远心里恼的不停跺脚,陪着笑道:“母亲替大妹挑丈夫,难道今日问过家世人品,明日就许嫁?”

    “那怎么使得。总要慢慢儿察考……嫁女儿,娶儿媳,都是一般道理,就许人家挑我们,我们就不察考他们?”陈夫人油盐不浸,笑道:“儿呀,你中意王小姐,且等母亲察考几年再说。”

    磨来磨去,还是叫母亲绕回去了。李知远无法,混了一会出来,一个人在后园看月。这日因李知府在陈夫人处歇,沈姐便到后头去陪芳歌,远远看见大儿子在园里转圈,她便提着灯笼穿花拂柳过来,问:“大少爷怎么还不去睡?”

    “啊,沈姐。”李知远忙接过灯笼,替生母照路,笑道:“心里有点烦,在外头站站,我送你到大妹那去呀。”

    “是因为和王小姐的亲事么?”沈姐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不想答应罢。”

    “也不是,母亲说还要察考察考王小姐的品性。”李知远情知生母在这些事上说不得话,不欲她担心,只捡好的说,“爹爹很中意王小姐的,且过几日,儿子再央爹爹去说服母亲,想来母亲会答应的。”

    沈姐又叹气,半晌才道:“舅老爷有信来,我给夫人念信,看信里的意思,舅老爷想把他小女儿嫁给你呢。”

    李知远呆住了。

    沈姐又道:“夫人回信倒没说什么,只说亲戚们要常走走,请舅老爷一家过来住几日,怕也是有察考的意思。大少爷……”

    “啊,沈姐!”李知远回魂,苦笑道:“难怪母亲不应,原来心里早就有了成算。”

    “大少爷,你只见过王小姐这一位小姐,怎么晓得她就是你的良配?”沈姐微笑道:“富春还有踏月望歌的风俗呢,到时候小姐们都要出来耍罢,大少爷尽可以慢慢寻中意的。”

    就是爹娘不许,还能踏月望歌!李知远愣了半日,觉得又看到了希望。可是,真那般,便是和英华成了夫妻,依着母亲严正端方的性子,会对英华好吗?英华在自己家,又能过的快活吗?决不能这样做,李知远捏紧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谁的女儿没陪嫁?

    ( )富春到府城也不过几十里水路。连日天气晴朗,晚上趁着月亮顺流而下,到府城也不过天刚刚亮。船家把船泊在城外,英华起来还不及梳洗,推窗去看,却是吓了一跳。府城码头处比前几个月她们路过时繁华许多,两岸俱在大兴土木,泊在岸边的大小船只密密麻麻一眼看不到边。

    少时柳氏起来,先使人去城里寻娘家人来接,和英华慢慢儿梳洗,到得早饭熟时,就有一个丽人扶着侍儿上船,站在舱门外就娇笑道:“三姑奶奶,奴来迟了呀。”

    听这声音,是玉薇姐。英华忙去接。看见玉薇又是吓了一大跳。玉薇瘦了许多,虽然照旧穿着闪闪发光的遍地金折枝莲花紫罗衫,织金黄罗裙,可是人好看了多许。水蛇腰扭来扭去,居然扭出几分袅娜的味道,再配上笑盈盈的杏眼,便是用美人来形容也不为过。

    英华愣神,玉薇已是屈膝行礼,恭敬喊:“英华小姐。”又亲亲热热贴过来和她比个子,笑道:“英华小姐居然还没长个子,奴给小姐做的衣服略放了半寸,还是要改一改。”

    英华一直觉得自己个头太过高挑,听得玉薇说她没长个子,心里甚是喜欢,笑道:“玉薇姐这么忙,给我做衣裳做什么,快里面请。”

    玉薇便带着一阵香风扭进舱里,也不管地板脏不脏,就趴下与柳氏磕头。柳氏候她磕了头,才叫英华扶她起来,问:“你是几时到的富春?”

    “前日。”玉薇在柳氏面前极老实,低声道:“奴是跟着五姑奶奶同来的,五姑奶奶去苏杭耍去了,嘱奴便宜行事。”

    “五妹的病,大好了?”柳氏很高兴。柳氏的五妹和柳氏年纪相近,在几个姐妹中关系最好。

    “五姑奶奶还总是咳,不过吃饭还好。”玉薇微笑道:“三姑奶奶这次来府城,可是为了老爷买不下来的那块地?”

    柳氏微微点头,玉薇便似小孩子一般,跳起来拍掌,欢喜道:“好哎,有三姑奶奶出马,一定马到成功。”

    上了岸,玉薇已经备了两辆马车,还有七八个管家侍立一边,柳氏便命英华带梨蕊杏仁自去逛,她和玉薇同车办事去了。

    府城比码头还要热闹几分,各省各地的商人仿佛都聚集在这一处了,店家挑出来的幌子一个比一个新奇,铺子里的货物种类和式样比英华在京城里看过的还要多。英华买够了针线诸物,要过中秋节又买了几十盏花灯。因着昨日爹爹为她攒嫁妆都放下架子要做买卖,她便不肯再花钱,只四处走走看看,到得黄昏才回柳家在府城租住的宅院,见过母亲,沐浴歇息。

    晚间玉薇来送衣裳,英华背着人把她们想收复富春书院的想法说与她听,央她想法子放风说富春书院值十万。玉薇答应了,自去布置不提。

    这几日柳氏带着玉薇忙碌,英华中午在帐房帮忙看帐,早晚凉快便出门逛逛,便觉日月如梭。

    二小姐英华在府城快活过日,王大少耀祖却是渡日如年。王翰林这些日子病了不问外事都不和亲戚们通气儿,只当他在外家闲住。其实耀祖不曾闲,要赚钱填亏空又不肯做买卖,听了一个同窗的主意,和那人合伙买地。这几个月曲池府的地价已是一涨再涨,王耀祖头回出手买的地找到下家转手出去就赚了两千两,他便一鼓作气,又去买地。

    黄家老太太还在,所以舅舅们都不曾分家,家里人多口杂,看王耀祖就差掉到钱眼里去了,难免有人说话不中听。黄氏觉得委屈,又不敢说实是婆婆的遗产在她们手里已是十去七八,人家问她耀祖为何如此,她不肯说公公分家把他们分出来了,只说公公没有积蓄,家里小叔子和小姑子都还不曾婚配,王耀祖要替父分忧。

    黄家原就不喜王翰林把钱都花在富春书院上,王翰林兄弟两个分家的事大略也晓得些,有心人替王耀祖算帐,算得王翰林二三十年寄回来四五万两填那个无底洞,都乍舌不已。

    黄老太太听得前女婿那么多钱送出去分家连个屁都没有分到,再看外孙又这般奔波劳苦,觉得王翰林穷了也不当逼儿子去替小女儿挣嫁妆,每回提起来都要骂几声,是以黄家的亲戚都晓得了,王家二小姐是没有陪嫁的。

    老田是柳氏得用的人,寻到黄家只说:“老爷有要事相商,命大少爷和少夫人即刻回梅里。”

    黄氏塞给他二两银子他倒是收了,多的话却是一句不讲。王耀祖因赚了钱,说话嗓门也粗,便道:“你回去和父亲说,我这里有事走不开,过几日闲了再回。”

    老田道:“实是有要事,老爷还说了,大少爷和少夫人今日不回去也使得,以后都不必回去了。”

    王耀祖想不通老子为什么要这样说,黄家也觉得王翰林脾气古怪。老太太疼外孙,便命大儿子陪他两个同去。黄大郎不肯去,推来推去,推到一直守寡在家的黄九姑身上。黄九姑便带着独女,和王耀祖一家同去梅里。

    王翰林在前头给学生们讲文章,听得儿子回来了,原来带笑的脸就沉下去了,再听说黄九姑也来了,沉下去的脸就结成一块铁板。寡妇上门,理当避嫌,何况这个还是当年要死要活想嫁她的寡妇,更要避嫌。王翰林就吩咐三个学生:“师母不在家,你们都陪先生吃晚饭,不许出去踢球耍。”

    过得一会,黄九姑带着侄女外甥和女儿,浩浩荡荡奔前院来,径直闯进书房。

    黄九姑带着积年的怨气万福,道:“姐夫,你急急的喊耀祖孩儿回家,所为何事?”

    “家务事。”王翰林看杨小八贴着墙边想溜出去,大声喝道:“功课还没有完,跑什么?”

    杨小八蹿回位子上坐好,想溜的赵十二和李知远都不敢轻举妄动。

    王翰林威严的摸了摸胡子,道:“远来是客,耀祖,请你九姨先去歇歇,你们两口儿再到书房来说话。”

    黄九姑笑道:“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孩子们姨母的面讲的?”

    王翰林对这位姨妹甚感头疼,只能盯着儿子。偏王耀祖两口儿生怕是亏空事发,巴不得姨母壮胆,俱都不动。

    “姐夫,有什么话你就说罢。”黄九姑自去王翰林下手寻了个座儿坐下,又招呼孩子们坐下。

    “耀祖,这几个月,你都干了什么?”王翰林问儿子。

    “儿子买了几块地。”王耀祖战战兢兢回答,偷偷看九姨一眼,又补了一句:“转手卖了,赚了两千银子。”

    “哦?”王翰林看儿子比前两个月黑瘦不少,到底有些心疼他,语气也放和缓了,“你们两口儿又不少钱用,买卖田地做什么?”

    “给你女儿做嫁妆呀。”黄九姑笑道:“姐夫,我晓得你清高,可是耀祖这般,也是替你分忧呢。”

    说到点子上了,杨小八和李知远赵十二相互使眼色,三个人先后把笔搁下了。李知远竖起一本大书挡住了脸。赵十二打了个呵欠趴到桌上。杨小八又不能竖书,又不能装睡,只得把笔又提起来,坐的端端正正写字,拿眼角看热闹。

    王翰林愤怒了,用力在案上拍了一掌,喝道:“你妹妹几时要你替她挣嫁妆了?老子还没有死呢。”

    王耀祖站起来,低头看脚背,就是不吭声。他一站起来,黄氏便站起来了,黄九姑的女儿也不敢坐,忙忙的站起来。

    黄九姑气定神闲,坐在椅上稳若泰山,挥手叫几个孩子坐下,笑道:“姐夫还是那个脾气。姐夫,我问你,你历年的俸禄不是都寄回来贴富春书院了?分家是不是一个大钱都没有拿?姐夫四五万两银子送出去,又买了这间大宅,哪里还有钱与耀宗娶亲,给你女孩儿备嫁妆?”

    “九姨,分家时祖产是尽与大房了。可是我也不见得无钱给儿女,上次分家析产,耀祖和耀宗都分了银子,”王翰林耐着性儿,道:“耀祖两口儿在黄家都说了什么?说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与他钱么?”

    “分家!”黄九姑激动的站起来,恼道:“你就这么不喜欢耀祖和耀宗?难道只有那个女孩儿才是你亲生的,耀祖和耀宗不是你的孩儿?就是有你这般做你父亲的,耀祖才会不顾名誉,行那低买高卖之事。”

    和黄家女人,根本就是有理讲不清,王翰林突然极想念柳氏,若是妻子在家,该有多好。偏她又太过通情达理,回避到府城去了。

    “先生分家那日是家父做中人。”李知远站起来,笑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儿分家,学生最是清楚不过。原是因为富春书院的事,先生觉得亲兄弟明算帐才不失和气,是以才与王大哥和王二哥分的家。先生若是不疼爱王大哥和王二哥,岂会几千两与银都与了两位哥哥。”

    李知远说话甚是平和,挑不出刺儿来,黄九姑听得分与耀祖兄弟两个几千两,气稍平,

    李知远看王翰林如释重负的样子,晓得自己这回没有办错事,笑笑便走回去看他的书。

    杨小八冲他挤眼,小声说:“嫁妆,嫁妆。”李知远情知大家都听得见,他是肯定要和王家提亲的,怎么好在未来泰山面前提英华嫁妆的事,是以他只是摇头。

    王翰林心里觉得这几个学生贴心极了,咳了两声,道:“虽然老夫的积蓄都与了两个孩儿,英华的嫁妆么,还是备得起的。倒是瑶华,她当日出嫁,耀祖没有到京城来与她添妆,是英华的母亲从自已的陪嫁里拿出财物与她添妆的。今日趁着最疼你们的九姨在这里,爹爹且问你,你打算从你们母亲的陪妆里,拿多少给瑶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王耀祖两口子脸上的汗争先恐后朝外跑。黄九姨待替外甥说话,看他两个这般情形,也只有闭嘴。

    倒是黄九姨的女孩儿,比耀宗小两岁,今年也有十八了,因为养在外祖家高不成低不就,一直不曾说到好人家。方才李知远说话大方得体,她就留意去看李公子,再一看那边居然还有一个画上都画不出那么俊的美少年,不知不觉就看呆了。

    王耀祖久等姨母不开腔,只得道:“儿子早就想好了,娘的东西,我和二弟分四份,与瑶华分两份。”

    “很公道。”王翰林道:“九姨,你向来疼爱他们三个,就请你做主,替三个孩子再分次家罢。”

    “这……”黄九姑犹豫了一会,虽然耀祖和她最亲,但耀宗和瑶华也都是她姐姐亲生的,瑶华出嫁时就当与她添妆的,此时再分原是晚了,黄家没有立场阻拦。是以黄九姑便点点头,道:“也使得,耀祖,你就把帐拿出来罢。”

    王耀祖好像突然被人抽掉了全身的骨头,软趴趴痪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黄氏跪到姑姑脚下,泣道:“九姑,您最是心疼耀祖,过二三年再分呀。”

    便是黄九姑的女孩儿,都看出有问题来了。黄九姑觉得自己是被这两口卖了还帮她们数钱,哪里还肯开口说话,面沉如水,端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翰林怒道:“为何要过二三年再分?耀祖,瑶华当日出嫁,你说她不嫁与你同窗你便不肯替她添妆,我就疑惑了,只是没有你外祖家的人在,我不好过问得。为何分不得,你说!”

    王耀祖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父亲面前不敢讲话。黄氏其实极怕公公,看公公怒成这样,结结巴巴道:“这几年的帐都不得平,亏了许多。耀祖他一直都在想法子要填亏空,已是赚了两千两呀。”

    “你们!”王翰林无力的把两只手放到桌上支撑身体,“你们!”

    这事和英华母女已无干系了。李知远和杨小八两个对看一眼,杨小八就把头缩了缩。李知远硬着头皮走过去,笑道:“王大哥也不想有亏空的,又是极力在填窟窿,还请先生息怒。”

    王翰林本不是个看钱重的,原只是气大儿子不争气守不住家业,李知远劝的有理,他心里便好过了许多,道:“你们两个先起来罢。”他转向黄九姑,道:“你看怎么办?”

    黄九姑晓得了王耀祖要赚钱的实情,心里很是不快活,偏姐夫又有向黄家问罪的意思,她便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哪有什么法子。”

    王翰林便晓得黄家不会再管这个事了,他心里想一想,大儿子晓得填亏空,也还算有良心,倒不好把他逼的太紧,便道:“也罢,你去把帐拿来,让爹爹和你九姨看看你亏了多少,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王耀祖只得回去把帐抱来,王翰林于庶务上也不大精通,翻了几页罢手,问三个学生:“你们谁会看帐?”

    赵十二摇头。杨小八先摇头后点头再摇头,道:“家务帐不会。”

    李知远在家是管家务的,先生问了,他不能推辞,只得站起来说:“学生看看。”就到先生身边,将所有帐本粗略翻了一翻,翻到王耀文算的那篇总帐,甚是清楚,便指着那篇帐一一说与先生听,其实,还是说给黄九姑听的。

    王翰林听过之后,比预料的好很多,便道:“这些年田产房屋的出息也有不少,就不与你算了。只算本金也还有几千两,还没有亏到底,也罢。”

    王耀祖便觉得抽去的骨头都飞回来了。谁知王翰林又道:“你说你赚了两千两,上回分家为父又与你几千两,想来也平得过这帐了。你要做买卖,实是不能代他两个管钱,赚了都是你自己的,赔了他两个要吃亏,如何使得。就趁今日把你弟妹那两份分出来罢。耀宗要回来过中秋节的,瑶华那份叫他先收着也罢了。”

    爹爹还说先生不通经济,看这帐算的,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李知远暗暗点头,先生只是不爱钱罢了,其实心里清楚的很。

    王耀祖全身才附体的骨头又飞走了,他看着黄九姑露出恳求的神情。岂料黄九姑早已魂游天外,并不理会他。

    “耀祖,你的银子不会又花掉了罢。”王翰林盯着儿子的眼睛。

    “没有。”王耀祖一咬牙,道:“只是有些银子借与人了,容儿子去跑几天要回来。”

    王翰林也依了。王耀祖奔走几日,好容易才把手里的地贱卖出清,算一算,上回赚的两千两都赔进去这外,还亏了几百两。可是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照着旧帐把现银和分与弟弟的田产地契都送到父亲手上。王翰林当着黄九姑的面把地契封进小匣,把银箱贴上封条,对黄九姑道:“劳九姨再住几日,等耀宗来家,当面把这些东西交与他,可使得。”

    前翰林夫人黄氏近万两的私蓄,在王耀祖手里没有变多,但近万两本来( 富春山居 http://www.xlawen.org/kan/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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