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损部的陈山石、徐海涛等人，经梅林二线海关准备到龙华现场查看皇龙大酒店的房地产。当一行人来到梅林海关的时候，沈丽霞处长冷不叮的说了一句：“哎呀，我的身份证没有带，等一下回来的时候，不让进关怎么办？”
陈山石说：“不怕，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就是了。”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皇龙酒店，也就是抵押房产所在地。大家下得车来，从外到内、从下到上详细地查看了该房产。后来，又来到某国有银行龙华支行的营业部，也就是该房产的副楼部分，在观摩银行员工的业务工作。
走出酒店，大家看了对面的人民公园和周围的环境，聚在一起议论。
陈山石说：“这里环境不错，外面的广场又很宽阔，很有气派。若我们银行真的抵债抵下来，不出五年，稳赚！”
沈丽霞说：“看来抵押三、四千万贷款是物有所值的，环境也不错。问题是：现在拍卖有点有价无市，暴殄天物。”
夏天说：“其实这个皇龙大酒店从市内那家上市公司转手过来的时候，双方议定的价格就是市里一个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于1992年12月评估的，以6050万元作价。”
陈山石说：“夏科长，你回去再将那天写的报告给沈副行长一份，顺便汇报你们的想法，看上头的意见怎么样。沈处长，你看行吗？”
“可以。”沈丽霞说。
在回程的路上，大家看到一处叫莹水山庄的楼盘，沈丽霞他们很感兴趣，于是，下车观摩起来。这是一个半拉子的楼盘工地，有点烂尾的样子，每个单元都做成二层半的一户一栋的别墅型建筑。徐海涛问那管理人员：“这样一套房子要多少钱哪？”
他们回答说：“25万就能买下来。”
沈丽霞又问道：“是不是商品房？”
“那当然，红皮。”
在当时，深圳的房地产证分为红皮、朱皮、绿皮三种颜色，只有红皮是完整的商品房概念。
徐海涛听后高兴地说：“这里买一套房子，比市内买一套房子，同样的钱，还能赚上一部车开开。每天开着一部车到市内上班多写意！”
这话说起来，也就从一个侧面说明当初二线关外的房地产是一个多么严峻的价格走向。
大家重新上车后往梅林关开去。到了关口，一行人下了车，进入边检通道，陈山石对边检说：“这是我们的处长，身份证忘在办公室了。”
把关的武警战士说什么也不让沈丽霞过去。
沈丽霞说：“我的律师证能做证明吗？”
这战士倒还虚心，问了值班的队长，队长还是不同意。为什么呢？因为沈丽霞是个女的，又长得文质彬彬，让男人一看十分顺眼。
看官：小的这样写，倒不是因为战士们使了坏心眼，执意要跟沈处长过不去。而是当初正在严控没有身份证、没有职业的青年女士进入市区，说是扫黄打非的需要。按理说，这沈丽霞都能当处长了，也有一定的年龄，不算青年了，但从她的脸上看上去，风韵犹存，更像扫黄的对象。
这时，沈丽霞倒是不慌不忙，在看着梅林关的宣传栏；这反而急坏了陈山石他们，一个个拿起手机，联系朋友，看看哪位与梅林关有关系，请求帮个忙放他们进来。
夏天看那值班负责人的军装上的标志：绣着两个星，中尉，大致是个连级干部，也就是中队长至副大队长之间的职务。夏天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说：“你好！队长，我是住在七支队大院的人，你看我的身份证，是大院的二十六栋。”
梅林海关属武警七支队保卫，这队长一看是支队总部住着的人，马上笑容满面地查看夏天的身份证：果不其然，真的。然后，夏天又拿出了深圳市人民政府颁发的里面写有相关单位应给予方便的“深圳市专家工作证”给他看，对他说：“这几个同志确实是我邀请他们到龙华看房，搞调查研究，来的时候比较急，沈处长忘了带身份证，请你帮个忙通融一下。”
队长笑了笑说：“好说。我还得向您解释一下，最近市里扫黄打非比较严格，您还得谅解我们。”
夏天说：“应该感谢你是真的。谢谢了。”
这时，一行人才顺利进关。
两天后，总行的正式文件下来。文曰：
深圳市民银行文件
深市银发字（1997）第388号
关于对湖贝支行深市银湖字（1997）第050号《关于处理深圳市宝安皇龙大酒店抵押房产的请示》的批复
湖贝支行；
你行深市银湖字（1997）第050号文收悉。总行资产防损部、法律事务处已会同支行进行实地调查。鉴于受市中院委托的深圳洲际房地产公司对该物业做出1306万元（即1500元/平方米）的评估净值与实际情况不符，若按此价格进行拍卖将无法抵偿我行2700万元的贷款本金及1353万元的欠息，造成余下的贷款损失。因此，经总行研究答复如下：
1、首先考虑拍卖方案；但不能以洲际房地产公司评估的1306万元为拍卖起价。拍卖起价的确定可有两种选择：
①以确保我行贷款本息不受损失的价格作起价；
②另找我行认为比较公正的房地产评估公司重新评估，以重新评估值作为拍卖起价。
2、如按上述办法之一确定的起价无法拍卖出去，再考虑与借款企业商谈以物抵债事宜，但抵债价格应低于拍卖起价。
3、在考虑上述两个方案的同时，请支行与目前占用该酒店副楼的龙华某国有银行商谈将该酒店转让给龙华某国有银行的可行性，转让价格应以保证我行贷款本息不受损失为前提。
此复！
深圳市民银行（印）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一日
夏天看了这个文件，着手按照文件精神做起工作来。
第二部 102卜一定施云里翻脸，收利差众男女涉险
早上一上班，夏天和任尔为开车到了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到了法院，夏天一看时间，还是八点半，原拟与张副庭长一起到佳木斯招商开发公司办理执行的手续。因为张副庭长没有来，两人就在停车场等他。佳木斯公司在湖贝支行贷款不多，只有260万元，是当初的信贷三部卜一定以黑河证券的合作伙伴为由贷出的。在起诉的时候，该公司因为当初办理贷款的时候，卜一定敲了竹杠为由，该公司的法人代表张抗美态度十分傲慢。但是夏天是不吃这一套的，不论天塌下来，都要打官司。张抗美无奈，加上卜一定又离开了市民银行。这样判决书就下来了。后来，到了执行阶段，不期遇到了贵人，案子转到了作为老乡的张副庭长手中。
夏天和任尔为在停车场等到九点半钟，张副庭长说上午有点事，要求下午才去。这样，夏天和任尔为便打道回府。
夏天回到支行后，恰好王显耀也从总行开会回来。在停车场，王显耀对夏天说：“马上到我那里开个会。”
夏天说：“好的。”
不一会儿，中层干部很快来到王显耀办公室。王显耀说：“我们开个短会。主要内容是传达总行三防一保紧急会议精神。也就是昨天下午，我们深圳的金融系统出了一个恶性案件，广发行一个分理处的经警抢劫了34万元人民币。案件发生后，市公安局、市人民银行保卫处要求各商业银行立即行动起来，努力查找薄弱环节，总结教训，举一反三，制订和落实防范措施，确保安全。”
王显耀介绍案情后，与会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在深圳当上了保护银行安全的经警，居然背离自己的工作要旨，变为抢银行的重犯。这说明一个人离不开社会的影响与辐射。当原本清纯单一的年轻人来到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看到到处都是大手笔消费的人流，顿感自己的无奈与无能，恨不得一夜暴富，因而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这说明经常对员工教育的重要。
人们议论了一段时间以后，王显耀说：“大家看到了，我们社会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就说这家银行来说吧，不能说，他们的保卫部门平日里没有做工作，甚至如果没有出这个案件，成为市里的‘三防一保’先进单位都有可能。但是，就那么一眨眼功夫，出了这么一个大案，足以让他们分行行长吃不了兜着走，更不用说保卫处长了。在座都是把持一个部门的主官，我要求大家一是要端正认识，‘三防一保’不是保卫部门才要做的事。办事处是个小支行，不用说了；办公室、营业部也有‘三防一保’；计划信贷科看起来好像可以松一点，但是，你只要看深一层，老夏，你们的‘三防一保’任务比谁都重。只要行长、科长稍稍放松管理，就出大事。这点不是虚张声势、吓唬谁。大家能看到，现在不少支行，老是被纪检监察部门访个不停，就是明证。”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强化支行的“三防一保”检查监督机制的问题。
这几天，夏天按照总行人事部门和支行考核小组的要求，开展了对本科各同事的人事考核，夏天把同事之间互评的情况累总后看到：意见比较集中认为全年工作做得比较好的依次是：任尔为、汪洋、李国兰、李朝阳……，夏天觉得，这次考核虽然有相互不买帐，给对方抹黑的情况，但从整体上看还是公平的。这样，加上自己对这些同事的看法，作为权重40％的比分，就是同事们最后的得分了。
下午，是计划信贷科全体同志对夏天的人事考评时间，行内安排副行长陈作业主持对夏天的考核会议。两点半钟，全科集中在支行椭圆型会议室。夏天首先说：“诸位：一年一度的考核开始了，今天是轮到我接受大家的考评。行里为了公允起见，派了陈行长参加我们科的考核。现在请陈行长先讲讲吧。”
陈作业坐在夏天的对面，只听他说：“1997年，我们计划信贷科的同志在行长和夏经理的组织下做了不少工作，实事求是地评价工作，有利于明年更好地打翻身仗。利用考评的机会，大家对夏经理有什么意见、看法、要求，哪些方面做得不够的都可以提，大家不要怕打击报复，有意见尽管提，我会给大家主持公道……”
坐在陈作业对面的夏天，越听越不对劲，慢慢板起脸孔，两眼发出慑人的蓝光在看着陈作业的脸。陈作业在滔滔不绝讲话的瞬间，两目偶然与夏天的目光相对，立即低下了头。进而改口道：“应该说，一年来夏经理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下面由夏经理述职，接下来投票。”
夏天从不快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对大家说：“总的来说，我们计划信贷科经过两年的磨合，大家比较同心，我的成绩就是大家的成绩，我的问题就是大家的问题；讲到人事考核，一般来说，大家能过关，我也能过关。这就应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下面我把我们所做的工作给大家重温一下……”
考核结束后，夏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越想越生气。在心里说：“这陈作业搞什么名堂，在鼓动我的部下利用人事考核向我发难，还说有他撑腰。这与王行长千方百计要我调整关系、缓和气氛的初衷，简直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细说起来，夏天用两眼发出对陈作业不满的信息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湖贝服务社时期，陈作业刚刚上任没有多久，他利用一次召开中层干部会议的机会，突然提出服务社信贷人员收回扣，让股东感到非常不满。在当时，服务社有三个信贷部，既然没有点名，夏天也懒得点评，只是用两眼看着陈作业的脸，觉得他太不成熟了。不久之后，倒是他差一点在处理利差的问题上栽了跟斗。第二次是因为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组织了1500万元的存款，存款单位涉及到他的同学当财务人员，当初他的同学不愿意见他。当存款要到帐的当日，夏天出于礼貌告诉了他。于是，他动起脑筋要把存款记到他的名下。当时，夏天也是两眼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对陈作业说：“我看，一人一半算了。”陈作业看了看夏天的眼神，知道不可欺，表示了同意的意见。而这次人事考核是夏天自认识陈作业以来的第三次用眼睛跟他对话。
当然，夏天对陈作业私下不满的事还是有的。一次是处理人民银行的同事介绍的客户，贷款出了帐还要营业部做所谓的“帐务回转”，不出帐了。夏天认为他是意气用事。另一件事是，当政法部门调查贵州招商（深圳）公司的贷款时，否定自己曾参与研究。夏天认为这是他不正派，没有原则性，思想意识上不健康的表现。
夏天对自己说：“与陈作业共事，随时都要考虑后手。他是不可以与之参与敏感工作的人。”
面对着停止支付利差之后存款大幅度下降的局面，夏天正在办公室思考着写一个有关引存减息的报告给行长，以期通过企业的帮助，扭转资金支付的困局。
这时，过道上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拿着文件袋的中年男子问机要员韩小妞道：“请问王行长在哪里办公？”
韩小妞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那个男的答道：“我们是市检察院的。”
韩小妞马上说：“我带你们去。”说完走到三人的前面，敲开行长室的门，对王显耀说：“王行长，市检察院的三位同志找你。”
王显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找，说：“请他们进来。”
三人进来后，韩小妞说：“你们谈。”便退出了行长办公室。
三人在王显耀的寒暄下，坐在沙发上，对王显耀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宗案件，涉及到你这里的一个信贷经理。”
王显耀听到这里，心里一阵紧张，想道：“行里只有夏天一人是信贷科长，外面和行里的人都喜欢叫他夏经理，难道他出事了？”
拿着文件袋的中年男子以职业的娴熟目光看着王显耀脸上表情的变化，觉得有戏，便突然问道：“卜一定来了吗？”
王显耀听了后，悬起来的心已经放下一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来人拿的文件袋上的三个铅笔字：“卜一定”，反而不慌不忙问道：“卜一定因为什么事涉案？”
而检察院的三人，这时心里也不太舒服，因为王显耀不但没有马上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问起案情来。便说道：“王行长，你要支持我们的工作。”
王显耀说：“我不是不支持三位领导的工作，而是卜一定已经调离了我们行。”
来人将信将疑，问道：“什么时候调走的？”
王显耀看出了他们不相信，觉得这些人还是不能得罪的，便说：“我叫他的科长给你们证实一下吧！”说完，把座机电话按到免提键，打通了夏天的电话。当时，夏天办公室的电话还没有开通来电显示，随着夏天说一声：“你好，湖贝支行信贷科，……”，话还没有说完，王显耀说：“夏科长，是我，我问你，卜一定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行的？”
夏天答道：“应该是去年八、九月份吧！”
王显耀说：“你来一下。”
“好。”夏天放下电话，迅速来到行长办，看见三个客人坐着，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卜一定”三个铅笔字赫然在目。夏天跟三人点了点头，说：“王行长？”
王显耀说：“这三位是市检察院的同志来指导工作。卜一定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
夏天说：“实际上他没有走的时候已经在保卫科上班了，跟我们计划信贷部门没有什么交接关系。”
市检察院的同志问：“深圳蛇口海陆运输贸易有限公司当时在你这里贷款400万元，有三笔款从这个帐上划走，你知道去了哪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那里吗？”
夏天说：“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当初我与卜一定是两个平行的信贷部门，互相不搭界。所以，真的不清楚。”
市检察院的同志说：“那好，我们与王行长再做一些交流。”
夏天说：“好的，你们谈。”说完，退出了行长室。
夏天在回到办公室后认为：这施云里确实与卜一定闹翻了。施云里不但对与老卜合作炒股耿耿于怀，还拿出了做贷款时的利差做文章，作为贪污挪用国有资产或公司资产的角度向反贪局报案。看来市检察院也已经立案了。如果卜一定今天还在支行上班，不就案发了吗？人们在评价卜一定为人处事的刁钻贪婪等不是之外，还应该看到施云里这种小人之心也不是汉子所为。当然，前人的教训就是后人的经验，像这样交友不慎，也是后人应该吸取的宝贵教训。
下午，王显耀再次打通了夏天的电话：“老夏，你来一下。”
夏天说：“好的。”放下电话，马上到了行长室。夏天坐下后，王显耀说：“上午的事是蛇口海陆运输公司做贷款时的事，检察院的同志不相信卜一定已经走了，误会我包庇他。我看老卜也留下了一些手尾。上次那个金稻米公司贷款配套的存款是市里工商部门和人事部门的，也被监察局立案，查了几个月。看来事情还不少。”
夏天说：“现在的问题是：由贷款户往上告的利差与存款户收到的利差不是一回事，就立案了。而老卜做每一笔贷款，比生一个小孩都还难，整天谈来谈去，也不知道他谈些什么。而且，他的要害就是喜欢把存款户与贷款户割裂开来，把自己当成买卖的中间人，这样就有问题了。”
王显耀说：“老夏，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重视，那天会议上，我没有展开来谈。因为我担心一展开，对你日后开展工作不利。”
夏天说：“什么问题，行长请讲。”
王显耀说：“你这个部门的‘三防一保’工作，就是要防止大家出经济问题。这点你要高度警惕。”
夏天说：“是。”
王显耀又说：“昨天下午，罗湖区检察院的同志也来到我们行，查一笔存款的利差，牵涉到我们行里信贷、计划、营业部三个部门，五个人。”
夏天问道：“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显耀说：“还是服务社时期的事情，也是卜一定经办的，利差问题牵涉其中的人有：卜一定、高文娟、谭飞燕、袁爱平、王辉。你想，我们要是撒手不管，这些人不就进去了吗？”
夏天觉得王显耀在这方面倒是很实在的，便说道：“王行长的为人摆在这里，我和徐东海有相同的看法。”
其实，夏天了解谭飞燕的心思和操作手段比王行长更清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说。
第二部 103生波澜工业村上诉，民事停刑事立瞎忙
夏天在办公室接待着总行资产防损部的陈山石和徐海涛一行。
自从上次总行人事应聘会议后，罗英国当了水贝支行主持工作的副行长，万中易当了振兴支行——也就是朱仁康那个支行的副行长。这陈山石便成了防损部的台柱子了。但是，因为没有提官，他最近正在闹着情绪，觉得诺大一个市民银行，竟然没有一个伯乐，居然看不出他这匹千里马来。
夏天与陈山石没有私谊，有的只是工作关系。而且，从工作经历上看，夏天显然比陈山石丰富得多。陈山石原来在工会金融服务社当了一段时间的信贷经理，当市民银行接管后，新来的行长并不赏识陈山石，于是，陈山石便使尽浑身解数，拼命钻营，调到总行当了一般干部。现在，防损部提起的一批当官的走了，剩下的他就是台柱子了。
他和徐海涛看了湖贝支行的清收台帐，边看边提些建议。当看到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律文书时，陈山石说：“这个公司的抵押章不真实应当以诈骗追诉更好。”
夏天说：“当初，我们反复请示法律处，甚至判决书上也有表述，认为是两个法律关系。作为抵押方的公章鉴定为不是同一个，但是这个抵押合同，只是贷款出帐后才补办了公证，没有办好抵押登记，与当初的贷款没有必然联系。借款合同成立，抵押关系不成立，法律处的意见还是要求对判决书申请执行。”
陈山石听后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支行法律顾问郝文婷给夏天一个电话，郝文婷说：“夏经理，我今天到了中院，法官告诉我，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一审判决，抵押方工业村准备上诉。他们对法院说，是陈连平欺骗了工业村，要求把陈连平抓起来坐牢。但是，听说湖贝支行的还是小头，你们系统的梅林支行据说是1500万元，中兴支行好像也贷了500万元。看来，当时你们的贷款就是好贷。”
夏天有点无奈地说：“看来又是涉及到市民银行一个系统的案子了？这样吧，你改天过来，我们推敲一下答辩方案。”说完，放下了电话。
陈山石好奇地问：“哪家公司？”
夏天说：“是宝安的一家叫做福利床业的企业，冯老刀副行长曾经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福永白石厂房抵押的那家，我们这里是工业村的厂房抵押。抵押方要上诉。”
陈山石深有感慨地说：“贷款一是沾上军工，二是沾上本地的企业或土地、房屋，你要想全身而退，就有点悬了！这是教训，也是经验之谈。”
……
送走陈山石一行，夏天叫来汪洋，拿出深圳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贷款档案，详细的推敲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的证明：
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
证明
兹有我村法定代表人张锦秀同志，负责我村的全面工作。
我村现将座落于宝安区工业村内的壹号、贰号、叁号厂房共三栋（房产证号：267697E、267698A、223521G，价值伍百陆拾万圆整）作抵押物，由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向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贷款人民币叁百伍拾万元整。我村愿承担由此所产生的一切经济和法律连带责任。
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签字）
深圳市宝安区××镇工业村民委员会（印）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夏天看了信贷档案，这张白纸黑字的证明再清楚不过表达了该村的愿望。而且在调查的时候，由欧忠诚、刘爱华到工业村亲自问了张锦秀，确认了这张证明的真实性。从贷款手续上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将档案放在抽屉里。等待郝文婷日后前来商量应诉事宜。
接着，夏天在看着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书：
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1997）深中法经初字第1170号
原告：深圳市民银行湖贝支行。地址：深圳市罗湖区湖贝路。
负责人：王显耀，行长。
委托代理人：郝文婷，该行法律顾问。
被告：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陈连平，总经理。
被告：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
法定代表人：张锦秀，村委主任。
上列原告诉被告借款合同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委托代理人到庭参加了诉讼，被告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下称福利床业）、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下称工业村委）经本院合法传唤，未出庭应诉。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告诉称，我行与被告福利床业于1994年12月27日签订了《抵押贷款合同》，约定：我行贷给福利床业人民币320万元，月利率12。078‰，期限12个月，工业村委以其所有的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房产为该笔贷款担保。并出具了《抵押声明书》。合同签订后，原告依约于1995年1月10日将贷款划入福利床业帐户。但福利床业却未能履行合同约定的还款义务，截至1996年11月30日止，尚欠原告贷款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利息、罚息71万元。请求法院判令：1、福利床业立即偿还贷款本金320万元及利息、罚息；2、工业村委承担连带还款责任，否则拍卖、变卖贷款抵押物；3、两被告承担全部诉讼费用。
两被告未作答辩。
本院查明：1994年12月27日，原告与福利床业签订一份抵押贷款合同，约定：由原告向福利床业发放贷款人民币320万元，月利率12。078‰，期限从1995年1月5日至1996年1月5日，用途：流动资金。被告工业村委以位于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的三栋房屋（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为该笔贷款作抵押担保。并已经办理抵押登记。合同签订后，原告按约定将款项划入福利床业帐户，合同期限届满，福利床业仅支付了1996年3月20日前的利息。尚欠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和1996年3月21日至今的利息、罚息未还。工业村委亦未履行担保责任。
本院认为：原、被告签订的抵押贷款合同合法有效，受法律保护，两被告未履行还本付息义务，应各自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合同法》第六条、第四十条第二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八十九条第二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深圳市宝安区福利床业有限公司尚欠原告借款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和利息、罚息（利息、罚息从欠息之日起按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逾期贷款利率计付至偿还之日止）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5日内清结完毕。逾期则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
二、被告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委仍以其位于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的三栋房屋（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作为抵押。逾期原告有权申请拍卖、变卖抵押物，并以拍卖、变卖抵押物的价款优先得到受偿。
三、案件受理费人民币29800元，由被告福利床业负担（受理费原告已预交，不予退回，被告于本判决书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5日内迳付原告）。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一式三份，上诉于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吴火旺
审判员：李文光
审判员：周小军
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印）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三日
书记员：关广业
无论是从法理上讲还是从事实上看，这份判决书都是有份量的，经得起推敲的。但是，因为这宗案子的第二被告，也就是抵押人涉及到的是深圳宝安的一个村，抵押物是村民的财产。由此引发了从深度上来说上至首都北京下至乡间村里；从时间跨度来看历时三年反反复复，风生水起；牵扯的人员上至部长下至普通百姓；涉及的面，从人代会、党代会、政法机关再到作为黑道中人都介入的离奇险案。
工业村现在做的第一步，是按照法律程序，不服一审判决，向省高院上诉。它在提交给省高院的上诉状中称：1、湖贝支行是否将本案所涉的贷款金额如数付给了福利床业公司，需要进一步核实。虽然湖贝支行向法院提交了一份盖有福利床业公司公章及陈连平私章的借据，但仅凭该借据，并不能证明湖贝支行真正付出了此笔贷款。2、工业村委与湖贝支行的抵押关系是陈连平非法设立的，因而不具有法律效力，工业村委对此不承担任何责任。理据有三点：一是本案的《抵押贷款声明书》的公证及房产抵押登记均是陈连平伪造本村的法人授权委托书所办理的。二是本案的《抵押贷款声明书》是陈连平涂改伪造的文书。三是有关部门及湖贝支行对陈连平抵押贷款手续的公证、登记、审批，均是违法的。3、上述事实表明，陈连平的行为已经构成诈骗罪，本案依法应交由公安机关处理。综上所述，请求二审法院依法驳回湖贝支行的诉讼请求，将此案交由公安机关处理。云云。
看官，当你看到上述申诉语言，也许能体会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的文风。试想，事情若果真如该书所说，要涉及多少无辜。
后来，深圳市民银行三个支行涉及到贷款给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当事人中，有的经办人坐牢了，有的经办人躲开了，唯独夏天领衔下的三个经办人昂然站立于潮头，在继续叙说着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夏天，在这宗官司反反复复诉讼的三年中，演绎着挽狂澜于既倒的经典传奇，并在工业村新主任所摆的和谐宴中，与夏天握手言和，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从而结束了这出折腾了三年的闹剧。
个中故事，就让小的慢慢跟您细说。
正是：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路难行；
地方蝇利遮望眼，高官挠头难为情。
第二部 104部门联欢行长加入，醉成一团不亦乐乎
王显耀在市民银行总行开会，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打电话给夏天，说：“总行防损部与深圳建华公司签了一个协议，提出统筹考虑建华公司系统的资产重组，看来我们对建华公司的几个案子是要纳入总行的统一考虑之中了。你跟防损部再跟进一下。”
夏天说“好的。”
刚刚放下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又响起来了。夏天拿起电话，是系统内的福田支行信贷科的杨乐打来的。他说：“夏经理，我们在支行干事，搞得差不多了，防损部就蹿上一脚，还叫不叫我们活了？总行这样搞，连福田法院的法官都看不惯，要求我们写一个东西，干脆结案算了。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由我们两家负责同志出面，向总行领导反映。”
夏天说：“我是刚刚接到我们王行长的电话，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叫我与防损部联系跟进呢，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听到，真的气死人了，我这个月的效益工资还靠这单才有呢！”杨乐愤愤不平地说。
……
天地间的事情还真是有这么巧的：易木子在资产防损部工作时看到深圳建华公司系统有几百块营运的士车牌，拍卖比较抢手，容易做出清收的成绩来，就一个劲地鼓动主管行长沈意民把建华公司的不良贷款拿到总行防损部来经办。谁知两个月后，他就是到了刚才打电话的杨乐经理所在的支行当了支行行长。他在行长任上，自己在品尝着一手种下的苦果，就有点别有风味在心头了。——这是后话。
晚上，夏天回到家里，觉得有必要给柯少基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宝安福利床业公司的陈连平最近有没有跟他联系。于是，夏天按照过去与柯少基的约定，打了他的家庭电话，柯少基的老婆接了电话后，知道是找柯少基的，便问道：“你是谁呀？”
夏天说：“我姓夏。”
“哦！”柯太太知道是老公有交带的人，便说：“夏经理啊，请你打另一个电话，记一下号码……”
夏天按照柯大太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柯少基接电话后很客气地说：“你好！夏经理，最近还顺吗？”
夏天说：“兄弟，我这里没有什么顺不顺的，在混呗！你哪？”
柯少基得意地说：“我最近很忙，上了一趟北京，见了世面，开展了贸易和信息中介。这生意一做开，觉得比当信贷经理更好赚。”
夏天说：“那真的要祝贺你。”说完后，夏天话锋一转，问道：“最近梅林支行发生的事你听到没有？”
柯少基说：“你是说那3000万元定期存单被诈骗的事吧？我跟你说，申老头是好人，但是，他家那个老太婆比较好贪小便宜，有事没事都喜欢别人去他们家送点礼物。你看，去海南，就那么几万块钱，买了一大包衣服什么的，回来后，你一件，我一件的照分，就丢了三千万。我说申总算是真倒霉，让他们害惨了。”
夏天问道：“没有你什么事吧？”
“没有！”柯少基说：“夏经理，你知道我的，一来我是不管闲事的人，二来我忙信贷的事都有一排忙，根本没有那个闲功夫。”
夏天开始进入正题，问道：“最近，陈连平有没有跟你联系？”
柯少基说：“好像上个月跟我通过一个电话。怎么样，他的贷款出问题了吗？”
夏天说：“我们行给他的320万元贷款，已经在中院一审判决。从起诉到判决，工业村都不愿出面，到了判决书下来，来劲了，说陈连平诈骗了工业村，要作为刑事案件处理，把陈连平抓起来。现在还在省高院二审。”
柯少基说：“陈连平也是，拿了那么多本地的房子抵押做贷款，肯定难交差的。我给他做的1500万元贷款不是以福利床业公司的名义做的。哎！我已经走了，收不收得回来就不管那么多了。”
夏天说：“说来也是。我看，我俩以后保持联系？尤其是你有了什么发财的新路子，不妨多教我两招，不要保守。你要知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对不对？”
“夏经理说笑了，以后多联系！”柯少基放下了电话。
这天，在笋岗办事处当了副主任的徐东海打电话给夏天，徐东海在闲聊了一段时间后对夏天说：“我也不知道行长是怎么考虑的，像我和谭飞燕分别在一个部门主持工作，在职务前面老是挂个副字，有点又要马儿走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不就去掉一个副字吗！有那么难吗？”
夏天听后，觉得他是想利用自己与王显耀的关系，为他们转圜提职。夏天说：“到了有机会的时候，我帮你说一说。”
后来，徐东海又向夏天说起另一件事：“喂，老夏，吴维维昨天到了我这里，谈到他现在离开了建华公司，搞了一个北京宏发贸易公司。他们公司买了国贸大厦的一层楼，想办点抵押贷款，你的意下如何？”
夏天说：“从吴维维的为人来看，我是赞赏的。到时看看吧。”
这时，夏天突然觉得听那徐东海的讲话好像从音响的低音频道出来的声音一样，有多重声音出现。在与徐东海的电话交谈结束后，无论是听谁的声音都是这个感觉。夏天想：可能耳朵出毛病了。
在王显耀的办公室里，有关支行人事考核的中层干部之间互评的评分表放在行长办公台上。王显耀看着这些表，试图在具体分析哪一张表是哪一个部下填的，以判断其人心地。半年多来，王显耀对这些一起共事的部下的疑虑感越来越强烈。因为他发现，其中一两个中层干部完全是在玩一些权术之计。
那么，在中层干部中，谁又是真正的做得比较好的呢？许爱群？在“三防一保”方面出了问题；谭飞燕？显然在群众中并不怎么拥护；夏天？刚刚被总行表彰为优秀共产党员，虽然他们那个科本身复杂，但也有不少杂音，不可以过份突出；徐东海？到了笋岗办事处的表现还可以，也没有出什么事。对，就评他为中层干部中的本年先进工作者。但是，他要服众还是一个问题，要给大家做工作。
王显耀推敲到这里的时候，夏天走了进来，对王显耀说：“王行长，熊自伦向我提出因为要回家迁户口，想请假半个月，你的看法怎么样？”
王显耀说：“迁户口的假还是同意她请，问题是，计划的工作怎么安排？”
夏天说：“我考虑由李国兰代理半个月，你看怎样？”
“好，就定李国兰。”王显耀说完，有意将中层干部互评表给夏天看，他的原意是让夏天在日后没有评上先进时能在思想上保持稳定。夏天看了一些颇有心计的打分表，会心一笑。对王显耀说：“我以前主持过人事考核，对这种手法有所认识。”
王显耀看着夏天，也微微笑着。
几天后，徐东海被评为九七年度先进工作者。而夏天则因为耳病越来越严重，被确诊为急性中耳炎。每天一上班，处理完必办事务后，马上到罗湖区中医院输液治疗。
话说王显耀几天不见夏天的身影，很是不惯。在心里说道：“莫非他是因为没有评上先进而在工作中掉练子？”想着想着，打通了夏天的电话：“喂，我说，你在哪儿哪？”
夏天说：“是王行长啊？我正在罗湖中医院打吊针。”
王显耀问道：“怎么回事？”
夏天说：“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听别人讲话都是三重奏一样，听到音频高的声音，尤其是女人的声音感到非常痛苦。”
王显耀关切地问：“现在确定了是什么病没有？”
夏天说：“医生说是急性中耳炎，现在是三管齐下：吃药、吊针、外搽。”
王显耀说：“那好吧，你注意调整身体。”
王显耀放下电话，自嘲地说：“看来，我对夏天(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
陈山石说：“不怕，到时候我们想办法就是了。”
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来到皇龙酒店，也就是抵押房产所在地。大家下得车来，从外到内、从下到上详细地查看了该房产。后来，又来到某国有银行龙华支行的营业部，也就是该房产的副楼部分，在观摩银行员工的业务工作。
走出酒店，大家看了对面的人民公园和周围的环境，聚在一起议论。
陈山石说：“这里环境不错，外面的广场又很宽阔，很有气派。若我们银行真的抵债抵下来，不出五年，稳赚！”
沈丽霞说：“看来抵押三、四千万贷款是物有所值的，环境也不错。问题是：现在拍卖有点有价无市，暴殄天物。”
夏天说：“其实这个皇龙大酒店从市内那家上市公司转手过来的时候，双方议定的价格就是市里一个著名的会计师事务所于1992年12月评估的，以6050万元作价。”
陈山石说：“夏科长，你回去再将那天写的报告给沈副行长一份，顺便汇报你们的想法，看上头的意见怎么样。沈处长，你看行吗？”
“可以。”沈丽霞说。
在回程的路上，大家看到一处叫莹水山庄的楼盘，沈丽霞他们很感兴趣，于是，下车观摩起来。这是一个半拉子的楼盘工地，有点烂尾的样子，每个单元都做成二层半的一户一栋的别墅型建筑。徐海涛问那管理人员：“这样一套房子要多少钱哪？”
他们回答说：“25万就能买下来。”
沈丽霞又问道：“是不是商品房？”
“那当然，红皮。”
在当时，深圳的房地产证分为红皮、朱皮、绿皮三种颜色，只有红皮是完整的商品房概念。
徐海涛听后高兴地说：“这里买一套房子，比市内买一套房子，同样的钱，还能赚上一部车开开。每天开着一部车到市内上班多写意！”
这话说起来，也就从一个侧面说明当初二线关外的房地产是一个多么严峻的价格走向。
大家重新上车后往梅林关开去。到了关口，一行人下了车，进入边检通道，陈山石对边检说：“这是我们的处长，身份证忘在办公室了。”
把关的武警战士说什么也不让沈丽霞过去。
沈丽霞说：“我的律师证能做证明吗？”
这战士倒还虚心，问了值班的队长，队长还是不同意。为什么呢？因为沈丽霞是个女的，又长得文质彬彬，让男人一看十分顺眼。
看官：小的这样写，倒不是因为战士们使了坏心眼，执意要跟沈处长过不去。而是当初正在严控没有身份证、没有职业的青年女士进入市区，说是扫黄打非的需要。按理说，这沈丽霞都能当处长了，也有一定的年龄，不算青年了，但从她的脸上看上去，风韵犹存，更像扫黄的对象。
这时，沈丽霞倒是不慌不忙，在看着梅林关的宣传栏；这反而急坏了陈山石他们，一个个拿起手机，联系朋友，看看哪位与梅林关有关系，请求帮个忙放他们进来。
夏天看那值班负责人的军装上的标志：绣着两个星，中尉，大致是个连级干部，也就是中队长至副大队长之间的职务。夏天走上前去，跟他打招呼说：“你好！队长，我是住在七支队大院的人，你看我的身份证，是大院的二十六栋。”
梅林海关属武警七支队保卫，这队长一看是支队总部住着的人，马上笑容满面地查看夏天的身份证：果不其然，真的。然后，夏天又拿出了深圳市人民政府颁发的里面写有相关单位应给予方便的“深圳市专家工作证”给他看，对他说：“这几个同志确实是我邀请他们到龙华看房，搞调查研究，来的时候比较急，沈处长忘了带身份证，请你帮个忙通融一下。”
队长笑了笑说：“好说。我还得向您解释一下，最近市里扫黄打非比较严格，您还得谅解我们。”
夏天说：“应该感谢你是真的。谢谢了。”
这时，一行人才顺利进关。
两天后，总行的正式文件下来。文曰：
深圳市民银行文件
深市银发字（1997）第388号
关于对湖贝支行深市银湖字（1997）第050号《关于处理深圳市宝安皇龙大酒店抵押房产的请示》的批复
湖贝支行；
你行深市银湖字（1997）第050号文收悉。总行资产防损部、法律事务处已会同支行进行实地调查。鉴于受市中院委托的深圳洲际房地产公司对该物业做出1306万元（即1500元/平方米）的评估净值与实际情况不符，若按此价格进行拍卖将无法抵偿我行2700万元的贷款本金及1353万元的欠息，造成余下的贷款损失。因此，经总行研究答复如下：
1、首先考虑拍卖方案；但不能以洲际房地产公司评估的1306万元为拍卖起价。拍卖起价的确定可有两种选择：
①以确保我行贷款本息不受损失的价格作起价；
②另找我行认为比较公正的房地产评估公司重新评估，以重新评估值作为拍卖起价。
2、如按上述办法之一确定的起价无法拍卖出去，再考虑与借款企业商谈以物抵债事宜，但抵债价格应低于拍卖起价。
3、在考虑上述两个方案的同时，请支行与目前占用该酒店副楼的龙华某国有银行商谈将该酒店转让给龙华某国有银行的可行性，转让价格应以保证我行贷款本息不受损失为前提。
此复！
深圳市民银行（印）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十一日
夏天看了这个文件，着手按照文件精神做起工作来。
第二部 102卜一定施云里翻脸，收利差众男女涉险
早上一上班，夏天和任尔为开车到了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到了法院，夏天一看时间，还是八点半，原拟与张副庭长一起到佳木斯招商开发公司办理执行的手续。因为张副庭长没有来，两人就在停车场等他。佳木斯公司在湖贝支行贷款不多，只有260万元，是当初的信贷三部卜一定以黑河证券的合作伙伴为由贷出的。在起诉的时候，该公司因为当初办理贷款的时候，卜一定敲了竹杠为由，该公司的法人代表张抗美态度十分傲慢。但是夏天是不吃这一套的，不论天塌下来，都要打官司。张抗美无奈，加上卜一定又离开了市民银行。这样判决书就下来了。后来，到了执行阶段，不期遇到了贵人，案子转到了作为老乡的张副庭长手中。
夏天和任尔为在停车场等到九点半钟，张副庭长说上午有点事，要求下午才去。这样，夏天和任尔为便打道回府。
夏天回到支行后，恰好王显耀也从总行开会回来。在停车场，王显耀对夏天说：“马上到我那里开个会。”
夏天说：“好的。”
不一会儿，中层干部很快来到王显耀办公室。王显耀说：“我们开个短会。主要内容是传达总行三防一保紧急会议精神。也就是昨天下午，我们深圳的金融系统出了一个恶性案件，广发行一个分理处的经警抢劫了34万元人民币。案件发生后，市公安局、市人民银行保卫处要求各商业银行立即行动起来，努力查找薄弱环节，总结教训，举一反三，制订和落实防范措施，确保安全。”
王显耀介绍案情后，与会人员都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农村来的孩子，在深圳当上了保护银行安全的经警，居然背离自己的工作要旨，变为抢银行的重犯。这说明一个人离不开社会的影响与辐射。当原本清纯单一的年轻人来到灯红酒绿的大城市，看到到处都是大手笔消费的人流，顿感自己的无奈与无能，恨不得一夜暴富，因而不惜铤而走险、以身试法。这说明经常对员工教育的重要。
人们议论了一段时间以后，王显耀说：“大家看到了，我们社会的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就说这家银行来说吧，不能说，他们的保卫部门平日里没有做工作，甚至如果没有出这个案件，成为市里的‘三防一保’先进单位都有可能。但是，就那么一眨眼功夫，出了这么一个大案，足以让他们分行行长吃不了兜着走，更不用说保卫处长了。在座都是把持一个部门的主官，我要求大家一是要端正认识，‘三防一保’不是保卫部门才要做的事。办事处是个小支行，不用说了；办公室、营业部也有‘三防一保’；计划信贷科看起来好像可以松一点，但是，你只要看深一层，老夏，你们的‘三防一保’任务比谁都重。只要行长、科长稍稍放松管理，就出大事。这点不是虚张声势、吓唬谁。大家能看到，现在不少支行，老是被纪检监察部门访个不停，就是明证。”
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强化支行的“三防一保”检查监督机制的问题。
这几天，夏天按照总行人事部门和支行考核小组的要求，开展了对本科各同事的人事考核，夏天把同事之间互评的情况累总后看到：意见比较集中认为全年工作做得比较好的依次是：任尔为、汪洋、李国兰、李朝阳……，夏天觉得，这次考核虽然有相互不买帐，给对方抹黑的情况，但从整体上看还是公平的。这样，加上自己对这些同事的看法，作为权重40％的比分，就是同事们最后的得分了。
下午，是计划信贷科全体同志对夏天的人事考评时间，行内安排副行长陈作业主持对夏天的考核会议。两点半钟，全科集中在支行椭圆型会议室。夏天首先说：“诸位：一年一度的考核开始了，今天是轮到我接受大家的考评。行里为了公允起见，派了陈行长参加我们科的考核。现在请陈行长先讲讲吧。”
陈作业坐在夏天的对面，只听他说：“1997年，我们计划信贷科的同志在行长和夏经理的组织下做了不少工作，实事求是地评价工作，有利于明年更好地打翻身仗。利用考评的机会，大家对夏经理有什么意见、看法、要求，哪些方面做得不够的都可以提，大家不要怕打击报复，有意见尽管提，我会给大家主持公道……”
坐在陈作业对面的夏天，越听越不对劲，慢慢板起脸孔，两眼发出慑人的蓝光在看着陈作业的脸。陈作业在滔滔不绝讲话的瞬间，两目偶然与夏天的目光相对，立即低下了头。进而改口道：“应该说，一年来夏经理是做了大量的工作的，下面由夏经理述职，接下来投票。”
夏天从不快的心情中恢复过来，对大家说：“总的来说，我们计划信贷科经过两年的磨合，大家比较同心，我的成绩就是大家的成绩，我的问题就是大家的问题；讲到人事考核，一般来说，大家能过关，我也能过关。这就应了‘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下面我把我们所做的工作给大家重温一下……”
考核结束后，夏天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越想越生气。在心里说：“这陈作业搞什么名堂，在鼓动我的部下利用人事考核向我发难，还说有他撑腰。这与王行长千方百计要我调整关系、缓和气氛的初衷，简直是南辕北辙，大相径庭。”
细说起来，夏天用两眼发出对陈作业不满的信息也不是第一次了。早在湖贝服务社时期，陈作业刚刚上任没有多久，他利用一次召开中层干部会议的机会，突然提出服务社信贷人员收回扣，让股东感到非常不满。在当时，服务社有三个信贷部，既然没有点名，夏天也懒得点评，只是用两眼看着陈作业的脸，觉得他太不成熟了。不久之后，倒是他差一点在处理利差的问题上栽了跟斗。第二次是因为深汕化工有限公司组织了1500万元的存款，存款单位涉及到他的同学当财务人员，当初他的同学不愿意见他。当存款要到帐的当日，夏天出于礼貌告诉了他。于是，他动起脑筋要把存款记到他的名下。当时，夏天也是两眼发出咄咄逼人的光芒，对陈作业说：“我看，一人一半算了。”陈作业看了看夏天的眼神，知道不可欺，表示了同意的意见。而这次人事考核是夏天自认识陈作业以来的第三次用眼睛跟他对话。
当然，夏天对陈作业私下不满的事还是有的。一次是处理人民银行的同事介绍的客户，贷款出了帐还要营业部做所谓的“帐务回转”，不出帐了。夏天认为他是意气用事。另一件事是，当政法部门调查贵州招商（深圳）公司的贷款时，否定自己曾参与研究。夏天认为这是他不正派，没有原则性，思想意识上不健康的表现。
夏天对自己说：“与陈作业共事，随时都要考虑后手。他是不可以与之参与敏感工作的人。”
面对着停止支付利差之后存款大幅度下降的局面，夏天正在办公室思考着写一个有关引存减息的报告给行长，以期通过企业的帮助，扭转资金支付的困局。
这时，过道上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拿着文件袋的中年男子问机要员韩小妞道：“请问王行长在哪里办公？”
韩小妞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
那个男的答道：“我们是市检察院的。”
韩小妞马上说：“我带你们去。”说完走到三人的前面，敲开行长室的门，对王显耀说：“王行长，市检察院的三位同志找你。”
王显耀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找，说：“请他们进来。”
三人进来后，韩小妞说：“你们谈。”便退出了行长办公室。
三人在王显耀的寒暄下，坐在沙发上，对王显耀说：“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了解一宗案件，涉及到你这里的一个信贷经理。”
王显耀听到这里，心里一阵紧张，想道：“行里只有夏天一人是信贷科长，外面和行里的人都喜欢叫他夏经理，难道他出事了？”
拿着文件袋的中年男子以职业的娴熟目光看着王显耀脸上表情的变化，觉得有戏，便突然问道：“卜一定来了吗？”
王显耀听了后，悬起来的心已经放下一半，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来人拿的文件袋上的三个铅笔字：“卜一定”，反而不慌不忙问道：“卜一定因为什么事涉案？”
而检察院的三人，这时心里也不太舒服，因为王显耀不但没有马上回答他们的问题，反而问起案情来。便说道：“王行长，你要支持我们的工作。”
王显耀说：“我不是不支持三位领导的工作，而是卜一定已经调离了我们行。”
来人将信将疑，问道：“什么时候调走的？”
王显耀看出了他们不相信，觉得这些人还是不能得罪的，便说：“我叫他的科长给你们证实一下吧！”说完，把座机电话按到免提键，打通了夏天的电话。当时，夏天办公室的电话还没有开通来电显示，随着夏天说一声：“你好，湖贝支行信贷科，……”，话还没有说完，王显耀说：“夏科长，是我，我问你，卜一定是什么时候离开我们行的？”
夏天答道：“应该是去年八、九月份吧！”
王显耀说：“你来一下。”
“好。”夏天放下电话，迅速来到行长办，看见三个客人坐着，一个文件袋放在茶几上，“卜一定”三个铅笔字赫然在目。夏天跟三人点了点头，说：“王行长？”
王显耀说：“这三位是市检察院的同志来指导工作。卜一定走的时候没有留下什么尾巴吧？”
夏天说：“实际上他没有走的时候已经在保卫科上班了，跟我们计划信贷部门没有什么交接关系。”
市检察院的同志问：“深圳蛇口海陆运输贸易有限公司当时在你这里贷款400万元，有三笔款从这个帐上划走，你知道去了哪里，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去了那里吗？”
夏天说：“请允许我解释一下：当初我与卜一定是两个平行的信贷部门，互相不搭界。所以，真的不清楚。”
市检察院的同志说：“那好，我们与王行长再做一些交流。”
夏天说：“好的，你们谈。”说完，退出了行长室。
夏天在回到办公室后认为：这施云里确实与卜一定闹翻了。施云里不但对与老卜合作炒股耿耿于怀，还拿出了做贷款时的利差做文章，作为贪污挪用国有资产或公司资产的角度向反贪局报案。看来市检察院也已经立案了。如果卜一定今天还在支行上班，不就案发了吗？人们在评价卜一定为人处事的刁钻贪婪等不是之外，还应该看到施云里这种小人之心也不是汉子所为。当然，前人的教训就是后人的经验，像这样交友不慎，也是后人应该吸取的宝贵教训。
下午，王显耀再次打通了夏天的电话：“老夏，你来一下。”
夏天说：“好的。”放下电话，马上到了行长室。夏天坐下后，王显耀说：“上午的事是蛇口海陆运输公司做贷款时的事，检察院的同志不相信卜一定已经走了，误会我包庇他。我看老卜也留下了一些手尾。上次那个金稻米公司贷款配套的存款是市里工商部门和人事部门的，也被监察局立案，查了几个月。看来事情还不少。”
夏天说：“现在的问题是：由贷款户往上告的利差与存款户收到的利差不是一回事，就立案了。而老卜做每一笔贷款，比生一个小孩都还难，整天谈来谈去，也不知道他谈些什么。而且，他的要害就是喜欢把存款户与贷款户割裂开来，把自己当成买卖的中间人，这样就有问题了。”
王显耀说：“老夏，有一个问题，不得不重视，那天会议上，我没有展开来谈。因为我担心一展开，对你日后开展工作不利。”
夏天说：“什么问题，行长请讲。”
王显耀说：“你这个部门的‘三防一保’工作，就是要防止大家出经济问题。这点你要高度警惕。”
夏天说：“是。”
王显耀又说：“昨天下午，罗湖区检察院的同志也来到我们行，查一笔存款的利差，牵涉到我们行里信贷、计划、营业部三个部门，五个人。”
夏天问道：“案子是什么时候的事？”
王显耀说：“还是服务社时期的事情，也是卜一定经办的，利差问题牵涉其中的人有：卜一定、高文娟、谭飞燕、袁爱平、王辉。你想，我们要是撒手不管，这些人不就进去了吗？”
夏天觉得王显耀在这方面倒是很实在的，便说道：“王行长的为人摆在这里，我和徐东海有相同的看法。”
其实，夏天了解谭飞燕的心思和操作手段比王行长更清楚，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多说。
第二部 103生波澜工业村上诉，民事停刑事立瞎忙
夏天在办公室接待着总行资产防损部的陈山石和徐海涛一行。
自从上次总行人事应聘会议后，罗英国当了水贝支行主持工作的副行长，万中易当了振兴支行——也就是朱仁康那个支行的副行长。这陈山石便成了防损部的台柱子了。但是，因为没有提官，他最近正在闹着情绪，觉得诺大一个市民银行，竟然没有一个伯乐，居然看不出他这匹千里马来。
夏天与陈山石没有私谊，有的只是工作关系。而且，从工作经历上看，夏天显然比陈山石丰富得多。陈山石原来在工会金融服务社当了一段时间的信贷经理，当市民银行接管后，新来的行长并不赏识陈山石，于是，陈山石便使尽浑身解数，拼命钻营，调到总行当了一般干部。现在，防损部提起的一批当官的走了，剩下的他就是台柱子了。
他和徐海涛看了湖贝支行的清收台帐，边看边提些建议。当看到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法律文书时，陈山石说：“这个公司的抵押章不真实应当以诈骗追诉更好。”
夏天说：“当初，我们反复请示法律处，甚至判决书上也有表述，认为是两个法律关系。作为抵押方的公章鉴定为不是同一个，但是这个抵押合同，只是贷款出帐后才补办了公证，没有办好抵押登记，与当初的贷款没有必然联系。借款合同成立，抵押关系不成立，法律处的意见还是要求对判决书申请执行。”
陈山石听后没有再说什么。
这时，支行法律顾问郝文婷给夏天一个电话，郝文婷说：“夏经理，我今天到了中院，法官告诉我，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一审判决，抵押方工业村准备上诉。他们对法院说，是陈连平欺骗了工业村，要求把陈连平抓起来坐牢。但是，听说湖贝支行的还是小头，你们系统的梅林支行据说是1500万元，中兴支行好像也贷了500万元。看来，当时你们的贷款就是好贷。”
夏天有点无奈地说：“看来又是涉及到市民银行一个系统的案子了？这样吧，你改天过来，我们推敲一下答辩方案。”说完，放下了电话。
陈山石好奇地问：“哪家公司？”
夏天说：“是宝安的一家叫做福利床业的企业，冯老刀副行长曾经打电话给我，问是不是福永白石厂房抵押的那家，我们这里是工业村的厂房抵押。抵押方要上诉。”
陈山石深有感慨地说：“贷款一是沾上军工，二是沾上本地的企业或土地、房屋，你要想全身而退，就有点悬了！这是教训，也是经验之谈。”
……
送走陈山石一行，夏天叫来汪洋，拿出深圳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贷款档案，详细的推敲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的证明：
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
证明
兹有我村法定代表人张锦秀同志，负责我村的全面工作。
我村现将座落于宝安区工业村内的壹号、贰号、叁号厂房共三栋（房产证号：267697E、267698A、223521G，价值伍百陆拾万圆整）作抵押物，由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向深圳湖贝金融服务社贷款人民币叁百伍拾万元整。我村愿承担由此所产生的一切经济和法律连带责任。
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签字）
深圳市宝安区××镇工业村民委员会（印）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夏天看了信贷档案，这张白纸黑字的证明再清楚不过表达了该村的愿望。而且在调查的时候，由欧忠诚、刘爱华到工业村亲自问了张锦秀，确认了这张证明的真实性。从贷款手续上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便将档案放在抽屉里。等待郝文婷日后前来商量应诉事宜。
接着，夏天在看着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书：
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
民事判决书
（1997）深中法经初字第1170号
原告：深圳市民银行湖贝支行。地址：深圳市罗湖区湖贝路。
负责人：王显耀，行长。
委托代理人：郝文婷，该行法律顾问。
被告：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
法定代表人：陈连平，总经理。
被告：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
法定代表人：张锦秀，村委主任。
上列原告诉被告借款合同纠纷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原告委托代理人到庭参加了诉讼，被告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下称福利床业）、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民委员会（下称工业村委）经本院合法传唤，未出庭应诉。本案现已审理终结。
原告诉称，我行与被告福利床业于1994年12月27日签订了《抵押贷款合同》，约定：我行贷给福利床业人民币320万元，月利率12。078‰，期限12个月，工业村委以其所有的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房产为该笔贷款担保。并出具了《抵押声明书》。合同签订后，原告依约于1995年1月10日将贷款划入福利床业帐户。但福利床业却未能履行合同约定的还款义务，截至1996年11月30日止，尚欠原告贷款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利息、罚息71万元。请求法院判令：1、福利床业立即偿还贷款本金320万元及利息、罚息；2、工业村委承担连带还款责任，否则拍卖、变卖贷款抵押物；3、两被告承担全部诉讼费用。
两被告未作答辩。
本院查明：1994年12月27日，原告与福利床业签订一份抵押贷款合同，约定：由原告向福利床业发放贷款人民币320万元，月利率12。078‰，期限从1995年1月5日至1996年1月5日，用途：流动资金。被告工业村委以位于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的三栋房屋（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为该笔贷款作抵押担保。并已经办理抵押登记。合同签订后，原告按约定将款项划入福利床业帐户，合同期限届满，福利床业仅支付了1996年3月20日前的利息。尚欠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和1996年3月21日至今的利息、罚息未还。工业村委亦未履行担保责任。
本院认为：原、被告签订的抵押贷款合同合法有效，受法律保护，两被告未履行还本付息义务，应各自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经济合同法》第六条、第四十条第二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第八十九条第二款、《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之规定，判决如下：
一、被告深圳市宝安区福利床业有限公司尚欠原告借款本金人民币320万元和利息、罚息（利息、罚息从欠息之日起按中国人民银行规定的逾期贷款利率计付至偿还之日止）应于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5日内清结完毕。逾期则加倍支付迟延履行期间的债务利息。
二、被告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委仍以其位于深圳市宝安区工业村的三栋房屋（粤房地字第267697E、267698A、223521G号）作为抵押。逾期原告有权申请拍卖、变卖抵押物，并以拍卖、变卖抵押物的价款优先得到受偿。
三、案件受理费人民币29800元，由被告福利床业负担（受理费原告已预交，不予退回，被告于本判决书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15日内迳付原告）。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一式三份，上诉于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
审判长：吴火旺
审判员：李文光
审判员：周小军
广东省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印）
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三日
书记员：关广业
无论是从法理上讲还是从事实上看，这份判决书都是有份量的，经得起推敲的。但是，因为这宗案子的第二被告，也就是抵押人涉及到的是深圳宝安的一个村，抵押物是村民的财产。由此引发了从深度上来说上至首都北京下至乡间村里；从时间跨度来看历时三年反反复复，风生水起；牵扯的人员上至部长下至普通百姓；涉及的面，从人代会、党代会、政法机关再到作为黑道中人都介入的离奇险案。
工业村现在做的第一步，是按照法律程序，不服一审判决，向省高院上诉。它在提交给省高院的上诉状中称：1、湖贝支行是否将本案所涉的贷款金额如数付给了福利床业公司，需要进一步核实。虽然湖贝支行向法院提交了一份盖有福利床业公司公章及陈连平私章的借据，但仅凭该借据，并不能证明湖贝支行真正付出了此笔贷款。2、工业村委与湖贝支行的抵押关系是陈连平非法设立的，因而不具有法律效力，工业村委对此不承担任何责任。理据有三点：一是本案的《抵押贷款声明书》的公证及房产抵押登记均是陈连平伪造本村的法人授权委托书所办理的。二是本案的《抵押贷款声明书》是陈连平涂改伪造的文书。三是有关部门及湖贝支行对陈连平抵押贷款手续的公证、登记、审批，均是违法的。3、上述事实表明，陈连平的行为已经构成诈骗罪，本案依法应交由公安机关处理。综上所述，请求二审法院依法驳回湖贝支行的诉讼请求，将此案交由公安机关处理。云云。
看官，当你看到上述申诉语言，也许能体会到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文化大革命”运动期间的文风。试想，事情若果真如该书所说，要涉及多少无辜。
后来，深圳市民银行三个支行涉及到贷款给深圳市宝安福利床业有限公司的当事人中，有的经办人坐牢了，有的经办人躲开了，唯独夏天领衔下的三个经办人昂然站立于潮头，在继续叙说着自己的故事。尤其是夏天，在这宗官司反反复复诉讼的三年中，演绎着挽狂澜于既倒的经典传奇，并在工业村新主任所摆的和谐宴中，与夏天握手言和，也算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吧！从而结束了这出折腾了三年的闹剧。
个中故事，就让小的慢慢跟您细说。
正是：
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路难行；
地方蝇利遮望眼，高官挠头难为情。
第二部 104部门联欢行长加入，醉成一团不亦乐乎
王显耀在市民银行总行开会，在中间休息的时候，打电话给夏天，说：“总行防损部与深圳建华公司签了一个协议，提出统筹考虑建华公司系统的资产重组，看来我们对建华公司的几个案子是要纳入总行的统一考虑之中了。你跟防损部再跟进一下。”
夏天说“好的。”
刚刚放下电话，办公室的电话又响起来了。夏天拿起电话，是系统内的福田支行信贷科的杨乐打来的。他说：“夏经理，我们在支行干事，搞得差不多了，防损部就蹿上一脚，还叫不叫我们活了？总行这样搞，连福田法院的法官都看不惯，要求我们写一个东西，干脆结案算了。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由我们两家负责同志出面，向总行领导反映。”
夏天说：“我是刚刚接到我们王行长的电话，知道有这么一回事。还叫我与防损部联系跟进呢，你是什么时候听到的？”
“我也是今天上午才听到，真的气死人了，我这个月的效益工资还靠这单才有呢！”杨乐愤愤不平地说。
……
天地间的事情还真是有这么巧的：易木子在资产防损部工作时看到深圳建华公司系统有几百块营运的士车牌，拍卖比较抢手，容易做出清收的成绩来，就一个劲地鼓动主管行长沈意民把建华公司的不良贷款拿到总行防损部来经办。谁知两个月后，他就是到了刚才打电话的杨乐经理所在的支行当了支行行长。他在行长任上，自己在品尝着一手种下的苦果，就有点别有风味在心头了。——这是后话。
晚上，夏天回到家里，觉得有必要给柯少基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宝安福利床业公司的陈连平最近有没有跟他联系。于是，夏天按照过去与柯少基的约定，打了他的家庭电话，柯少基的老婆接了电话后，知道是找柯少基的，便问道：“你是谁呀？”
夏天说：“我姓夏。”
“哦！”柯太太知道是老公有交带的人，便说：“夏经理啊，请你打另一个电话，记一下号码……”
夏天按照柯大太提供的电话号码打过去，柯少基接电话后很客气地说：“你好！夏经理，最近还顺吗？”
夏天说：“兄弟，我这里没有什么顺不顺的，在混呗！你哪？”
柯少基得意地说：“我最近很忙，上了一趟北京，见了世面，开展了贸易和信息中介。这生意一做开，觉得比当信贷经理更好赚。”
夏天说：“那真的要祝贺你。”说完后，夏天话锋一转，问道：“最近梅林支行发生的事你听到没有？”
柯少基说：“你是说那3000万元定期存单被诈骗的事吧？我跟你说，申老头是好人，但是，他家那个老太婆比较好贪小便宜，有事没事都喜欢别人去他们家送点礼物。你看，去海南，就那么几万块钱，买了一大包衣服什么的，回来后，你一件，我一件的照分，就丢了三千万。我说申总算是真倒霉，让他们害惨了。”
夏天问道：“没有你什么事吧？”
“没有！”柯少基说：“夏经理，你知道我的，一来我是不管闲事的人，二来我忙信贷的事都有一排忙，根本没有那个闲功夫。”
夏天开始进入正题，问道：“最近，陈连平有没有跟你联系？”
柯少基说：“好像上个月跟我通过一个电话。怎么样，他的贷款出问题了吗？”
夏天说：“我们行给他的320万元贷款，已经在中院一审判决。从起诉到判决，工业村都不愿出面，到了判决书下来，来劲了，说陈连平诈骗了工业村，要作为刑事案件处理，把陈连平抓起来。现在还在省高院二审。”
柯少基说：“陈连平也是，拿了那么多本地的房子抵押做贷款，肯定难交差的。我给他做的1500万元贷款不是以福利床业公司的名义做的。哎！我已经走了，收不收得回来就不管那么多了。”
夏天说：“说来也是。我看，我俩以后保持联系？尤其是你有了什么发财的新路子，不妨多教我两招，不要保守。你要知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对不对？”
“夏经理说笑了，以后多联系！”柯少基放下了电话。
这天，在笋岗办事处当了副主任的徐东海打电话给夏天，徐东海在闲聊了一段时间后对夏天说：“我也不知道行长是怎么考虑的，像我和谭飞燕分别在一个部门主持工作，在职务前面老是挂个副字，有点又要马儿走得好，又要马儿不吃草。不就去掉一个副字吗！有那么难吗？”
夏天听后，觉得他是想利用自己与王显耀的关系，为他们转圜提职。夏天说：“到了有机会的时候，我帮你说一说。”
后来，徐东海又向夏天说起另一件事：“喂，老夏，吴维维昨天到了我这里，谈到他现在离开了建华公司，搞了一个北京宏发贸易公司。他们公司买了国贸大厦的一层楼，想办点抵押贷款，你的意下如何？”
夏天说：“从吴维维的为人来看，我是赞赏的。到时看看吧。”
这时，夏天突然觉得听那徐东海的讲话好像从音响的低音频道出来的声音一样，有多重声音出现。在与徐东海的电话交谈结束后，无论是听谁的声音都是这个感觉。夏天想：可能耳朵出毛病了。
在王显耀的办公室里，有关支行人事考核的中层干部之间互评的评分表放在行长办公台上。王显耀看着这些表，试图在具体分析哪一张表是哪一个部下填的，以判断其人心地。半年多来，王显耀对这些一起共事的部下的疑虑感越来越强烈。因为他发现，其中一两个中层干部完全是在玩一些权术之计。
那么，在中层干部中，谁又是真正的做得比较好的呢？许爱群？在“三防一保”方面出了问题；谭飞燕？显然在群众中并不怎么拥护；夏天？刚刚被总行表彰为优秀共产党员，虽然他们那个科本身复杂，但也有不少杂音，不可以过份突出；徐东海？到了笋岗办事处的表现还可以，也没有出什么事。对，就评他为中层干部中的本年先进工作者。但是，他要服众还是一个问题，要给大家做工作。
王显耀推敲到这里的时候，夏天走了进来，对王显耀说：“王行长，熊自伦向我提出因为要回家迁户口，想请假半个月，你的看法怎么样？”
王显耀说：“迁户口的假还是同意她请，问题是，计划的工作怎么安排？”
夏天说：“我考虑由李国兰代理半个月，你看怎样？”
“好，就定李国兰。”王显耀说完，有意将中层干部互评表给夏天看，他的原意是让夏天在日后没有评上先进时能在思想上保持稳定。夏天看了一些颇有心计的打分表，会心一笑。对王显耀说：“我以前主持过人事考核，对这种手法有所认识。”
王显耀看着夏天，也微微笑着。
几天后，徐东海被评为九七年度先进工作者。而夏天则因为耳病越来越严重，被确诊为急性中耳炎。每天一上班，处理完必办事务后，马上到罗湖区中医院输液治疗。
话说王显耀几天不见夏天的身影，很是不惯。在心里说道：“莫非他是因为没有评上先进而在工作中掉练子？”想着想着，打通了夏天的电话：“喂，我说，你在哪儿哪？”
夏天说：“是王行长啊？我正在罗湖中医院打吊针。”
王显耀问道：“怎么回事？”
夏天说：“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听别人讲话都是三重奏一样，听到音频高的声音，尤其是女人的声音感到非常痛苦。”
王显耀关切地问：“现在确定了是什么病没有？”
夏天说：“医生说是急性中耳炎，现在是三管齐下：吃药、吊针、外搽。”
王显耀说：“那好吧，你注意调整身体。”
王显耀放下电话，自嘲地说：“看来，我对夏天( 危险啊孩子 http://www.xlawen.org/kan/8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