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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也难怪老江大叹怀才不遇,起了退队的念头。我和冬子威逼利诱,又通过诸如“上回我们大家打篮球,你连无人防守的上篮都能上出个篮外空心”之类具体事例,指出他除了足球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的运动细胞。老江只得忍辱负重的在新的岗位上继续革命事业。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防守能力一般般的我还是打自己最喜欢也最擅长的左前卫,右前卫则仍然是由高二的刘冠林担任。尽管冬子很喜欢往前冲,但是出于对他出色防守能力的考虑,还是让他打右后卫。冬子虽然有点不爽,却也没有像老江那样需要兄弟们提供“春天般无微不至的关怀”。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反正是边后卫,我到时候冲上去助攻又不犯法的。

    左后卫是高二的王一可。硬拖着好友柴铭来打门将的程勇则凭着出色的身体条件和预判能力无可非议的占据了一个中后卫的位置。而另一名中后卫居然是昨天的对抗赛中高二高三联队的门将、高二的贺志磊……这令我大跌眼镜。后来才知道,原先的门将今年毕业了,而现在的高二和高三整整两届人,居然没有一个会守门的。唯有这位防守意识上佳的的中后卫学长勉强能客串一下。难怪昨天这一场比赛下来愣是没见他在门里老实过,活动范围大的离谱不说,用脚挡球的次数比用手扑的还多。起先还以为是传说中的“欧洲型门将(出自某解说员之口)”,现在才知道,那敢情是习惯使然。

    柴铭身手虽然较显外行,又是被强拉来的。但比赛时的敬业态度是大家都看到了的,而且只要是昨天在场的人都看得出他的运动神经以及反应速度着实BT,再加上队里也实在找不出能守门的人了,因此他打这个位置倒是众望所归。

    或许是因为平时三天两头被技术比我好的老江和身体比我好的冬子数落球技的不足,弄得我总对自己信心不足。章兄报名单的时候我大概是全队最紧张的一个。而章兄也不知为什么,报到左前卫的时候用很奇怪的眼神朝我看了看,似笑非笑地顿了几秒才宣布出我的名字。就在那几秒间,我想起了自己昨天在最后关头表演的那出被球砸翻在地的搞笑剧目,一时间还以为打主力算是没指望了,一颗心慌得险些从原位置出来放放风。

    而据老江和冬子事后的说法,听到自己名字后的我虽然没有大喊大叫,但明显兴奋得跟范进中举有一拼,就差拉着他们说“我进了!我进了!”……害得他俩提心吊胆,又打算把我送到省城的第七人民医院去,又“不忍心对兄弟下这种毒手”。“那个左右为难啊……”

    听到这种形容,除了苦笑我还能干什么?

    五、 男儿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如同每一所高中的学生生活一样,我们进入高中第一周的日子就这样从身边悄无声息地划了过去。

    我、老江、冬子,我们三个从小学起便在一起踢球的家伙在这短短一周间便令整个队的配合在流畅度和默契度上都大有提高,在我和冬子一左一右搭档下的老江,甚至隐隐有了成为章兄之外清中第二台中场发动机的趋势。这使得章兄大为满意。或许,这种看起来明显是他一心想要追求的中场双核的效果正是他将老江位置后撤的理由所在?还是说,这一切其实根本只不过是个巧合?想归想,看看章兄那张似乎一天24小时里总有一半时候是冷冰冰的脸,我们仨谁也没有去问这种无聊问题的想法。

    柴铭也备受好评。这个运动神经似乎特别发达的家伙几乎是每学一个动作便能掌握要领并在几天之内将之转变为自身的条件反射。虽然在整个身子的协调性和场上局势的判断上还有不少欠缺,但这些都是可以通过各种正式或者非正式的比赛带给他的比赛经验来弥补的。而以他的这种对守门技巧的学习和领悟能力,只怕不用多久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高中门将了。

    事实上,一个月以后,那位专门从学校体育办被请来球队指导柴铭、号称大学时期就是某著名体院院队门将的体育老师已经把自己会的都教给了他。之后更是不得不去新华书店买了本在足球训练方面的书回来恶补不已,以免被我们这帮学生轻视。不过在发现他现学现教的秘密时,我们还是小小的怀疑了一下这位老师究竟是不是那个体院院队的头号门将——我和冬子比较厚道,分别猜他是二号或者三号门将,老江这个完全不知道尊师重教的家伙居然猜他是倒数的头号门将,遭到我们俩的严肃批评。这些都是后话,就不多说了。

    让我们回过头来继续关于阿柴(柴铭)的话题。就像无恶意地猜测体育老师的过往一样,我们也曾私下研究过阿柴是不是动物变的(忍不住再说句题外话:如果当年能像现在这样每天上起点看小说,估计我会严重怀疑阿柴是德鲁伊……)。一般来说,到了高中才开始练习守门或者客串足球门将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从其他运动中带来的习惯动作——我就曾经亲眼见过某个守门员在门前混战的情况下为了不给对方角球,奋力将身体跃出,用一个标准的篮球中救球的动作把快出底线的球甩回来……结果自然是被对手轻松地踢了个空门。而阿柴就完全没有这方面问题,动作标准得和从小练起似的,绝对不会在自己的技术动作中掺入诸如篮球排球橄榄球等等球类的任何招式。不知道这与他上高中之前在他老妈对学业的严格要求下基本没多少机会参与体育活动有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

    如此人才的出现让本队的那位“兼职门将”贺志磊学长暗爽不已,从此抛开杂念专心于伟大的中后卫事业,原本还算马马虎虎的守门技术就此一落千丈。等到章兄一个多月后想起这茬事,叫他偶尔也练练守门以免没有替补门将时,原本防守技术就不差的贺学长在后防线上已俨然一道铁闸。而一旦站到门前却好似学校正门口的大铁门,看似坚固结实能给人安全感的无话可说,栏杆间的宽度却足以让一只足球轻易进出。章兄只能轻叹一声“清中就有一个门将的命”,就此打消找他做二号门将的念头。

    星期五这天训练完,章兄忽然对我们三人感叹冬子的身体、老江的技术、我的意识,再加上我们共有的斗志,合到一块儿简直就是李晓旭的翻版。他说本来只有一个天才的清中一下子多了“三架马车”,晓旭在上面一定很欣慰……说到后来,章兄眼有些红,让我们头一次发现他在平时训练中“冷酷到底”的背后居然也有着这么男人的伤感情绪。同时,我们都想起了李晓旭,心下一阵黯然。

    然后我们和章兄一块儿去喝酒,又醉醺醺地回到球场上聊天。内容五花八门,无所不谈。用某人的话来说,真正是“从戴安娜脖子上的项链一直侃到克林顿裤子尚的拉链”。提到最多的当然还是我们清中的足球王子——也不知道他在上面有没有因此多打几个喷嚏以致不小心被上帝断了他的球。

    据说一个男人会谈政治,两个男人自然谈女人,三个男人则是谈足球。没想到四个男人东倒西歪地聚在一起,谈的居然会是男人。这让我觉得有些好笑,但更想哭。于是,在酒精的刺激下,我抛开了“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古训,拣起一句“只是未到伤心处”便是一通哽咽。幸好几个人都已经迷迷糊糊,没人想到笑话莫名其妙哭起来的我,只是大着舌头、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安慰了几句便自顾自地倒了下去……

    最终四个人醉卧球场一宿,第二天集体感冒。神奇的是大家的家里人当晚居然都没有担心我们失踪而出来寻找,以冬子他老妈平时管儿子之紧,这几乎可称得上是次奇迹。而被来校晨练的某副校长发现并带回办公楼的我们虽没有因此吃处分,不过做检讨下保证受教育之类的事却是逃也逃不了的。不曾想我们却因此声名大振,被众多清中学子视作“充分表现出了大家压抑已久的逆反心理、说出了广大学子心声”的偶像级人物,自然也免不了收到几封“含情脉脉的书”。而我们之所以装得像好学生般以“大学未上,何以家为”这类土得掉渣的理由来回绝这些有意的落花,倒不是想到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儿女情长,英雄气短”这一类的名言警句,更不是因为校规严格而不敢顶风作案,实在是“清中无美女”这一定律的存在彻底断绝了我们心猿意马的可能。

    据说某个非常著名的痞子曾在自己的著作中推论过一个比他本人更著名的“网络无美女”定律:以他所见过的恐龙为X坐标轴,以受惊吓程度为Y轴,可以经由回归分析得出一条线性方程式,然后再对X取偏微分,对Y取不定积分,就可以得出“网络无美女”的定律。

    这种推算方法在我这种数学从初二开始一直红灯到如今的人看来,简直复杂得能要了我的小命。相比之下,求证本校流传已久的这一“清中无美女”定律要容易的多。只须站在正对校门的学校办公楼二楼平台上耐心统计下单位时间内的经过的女生数量和其中的美女个数,就能简单快捷地计算出结果了。

    虽说万事无绝对,正如那个痞子最终还是在网上找到了美女以及真爱,本校的美女虽只占女生总数的百分之零点几但好歹也还是有那么一两个的,但这个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比例并不影响伟大的“清中无美女定律”继续存在并流传下去。就好像牛顿的经典力学虽然有其局限性但仍然在物理学上具有令人永远不能小觑的崇高地位一样。

    因此,我们对着那些貌似可供炫耀的情书哭都来不及,又何况越雷池一步乎?那是万万不干的。

    唯一没有收到情书的是章兄,这让他很是郁闷并自我检讨了好些天。

    六、 初遇

    因为是周六,在学校接受完批评教育并再三保证不会再犯第二次之后,大家各自回家。我到家刚洗完澡便接到了姑姑的电话,叫我去他们家吃晚饭。

    姑姑家是个普通的单元房,只是因为在顶楼,所以附送了个小阁楼。姑姑他们将之改建成了半边平台半边房间的格局。平台用来摆放花草晾晒衣服,而房间则是厨房兼饭厅,我们一般都是在这吃饭。

    所谓“宴无好宴”,吃饭时,我与最初说出这句至理名言的老兄只怕是格外的心有戚戚焉。本次家宴的主要内容和中心思想是:如何在高中阶段奋起直追,争取能在三年后考上好大学。而昨晚至今晨的行为更是理所当然的被姑姑骂了个狗血淋头。

    “我就想不通了,你怎么就数学会这么差呢?”姑姑一边给我挟菜一边唠唠叨叨,“脑子又不笨,要说学习条件么,你比别人不知道好多少了,家里就有个高中数学老师。平时好多来姑姑家的嘛,有什么不懂的么就多问问你姑父。堂堂一个清中副校长、数学老师的侄子,数学不及格,说出去都丢脸……”

    不好意思地朝不得不一大早奔到学校去帮我们拜托校方减轻处理力度的姑父笑笑,我老老实实地埋头吃饭。9岁那年妈妈车祸去世、直到去年老爸才再婚。这期间,过了数年单亲家庭生活的我因为老爸忙于工作的关系,倒是有大半时间是吃住在姑姑家。姑姑视我如己出,对我照顾有加。只是自己老是不自觉地出点状况有失姑姑姑夫的颜面,实在是有些惭愧。

    刚进初中的表妹倒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笑嘻嘻地看看我,但马上也被列入姑姑的教育范围:“你笑得这么开心干什么?你还不如哥哥呢!他还只是侄子,你是女儿哎,成绩不好更加丢你爸爸的脸知不知道?”

    “就是就是,吃饭么又吃这么慢,还不快点吃。”姑父赶快开口、假意责骂表妹些别的事情,分散姑姑的注意力。表妹对我吐吐舌头,也学着我的样子开始“埋头苦吃”。

    “你么也是,不好多管管他们两个的啊?一天到晚学校里的事情忙来忙去,自己家里的小鬼头么不知道关心关心”正来劲的姑姑又将话头转向了姑父。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怎么又开始开大会做报告了……”姑父说着故意对我和表妹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一边开始用菜去堵姑姑的嘴。看得我们一阵好笑。

    “个人真当是……都一把年纪了……”被“喂”了一大筷子青菜的姑姑嗔怪地白了姑父一眼,终于还是不怎么情愿但是满怀幸福感地停止了唠叨。

    姑父正一脸得意地笑着,电话突然响了。却是他的同事、也就是清中的几个老师准备过来赴晚上的麻将约了。虽然姑父的这几位“麻友”都不是我的任课老师,但毕竟因为姑父的关系认识我不少年了,又都知道我刚进了清中,因而在潜意识里始终有点怕老师的我还是觉得有点心虚。赶紧吃完饭,溜到了楼下房间的客厅里。反正楼梯是从外面走的,自然不怕他们会进来。

    表妹刚吃完下楼来,我就听见了姑姑在门口说话的声音:“来啦?老白在楼上平台上摆桌子呢。上去吧上去吧。”然后是几个老师和楼上姑父互相间的招呼声,接着就是他们上楼梯的声音。我心中窃喜:看来下楼来的这个办法倒真是不错,几位老师果然是直奔麻将而去,对楼下的房间连进来看看的兴趣都欠奉。

    忽然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门外飘进了我的耳里:“阿姨好。”呃……貌似……有个女生?声音真好听……好像还有点耳熟……

    耳朵刚竖起来,姑姑已经一边热情地说着“叶老师,女儿也带来了啊?哟!老婆也来了,难得嘛。怎么、老公搓个麻将还要监督牢啊?来来来,上面让他们男的去乌烟瘴气去,我们下面看电视。”一边就把人让了进来。

    偷偷回头,一位个头不高,身材匀称,衣着朴素的……中年妇女面带微笑地和姑姑客套着走了进来。

    “振宇,这位是叶茹的妈妈。”姑姑明显是看到了我的小动作,一句话就解释了来人的身份。

    “哦……阿姨好……”虽然和表妹一起打了招呼,但我却被姑姑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叶茹是谁?姑姑这口气听起来好像我应该认识的样子。对了……姑姑刚才说叶老师的女儿……

    人脑的运算速度果然是如同传说的一样,比一切计算机都要快。也就是姑姑他们短短的这两三步路,我已经转了数个念头。刚想起叶老师是哪位,眼前已是一亮。

    那位应该就是姑姑所说的叫做叶茹的女生很文静地走了进来。尽管整个人都只是规规矩矩地跟在妈妈的身后,但一双始终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却飞快地瞥了我和表妹一眼。这一眼,看得我刚刚还在努力回想“叶茹”这个名字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仅只是这一下目光的流转,便让我明白了什么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如果说世上只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我敢肯定就是面前的这一双!

    叶茹随着我姑姑和她妈妈坐到了我身后的沙发上。照着姑姑指示把电风扇转向他们那边的我,眼角余光忽然看到了自己方才扔在沙发上的球衣,这才想起因为天气太热而习惯性地光着膀子坐在地上的自己身上现在只穿了条球裤而已。在家里人面前倒是无所谓,在客人面前实在是有些失礼,何况客人中还有一位是和我年龄相若的美女。这回丢人算是丢大了……

    赶紧一副很自然的表情起身走到沙发边,拿起球衣装模作样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转身回到自己原本坐的地方,假装电视看入迷了而不知不觉地穿上了自己手中的球衣,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身后有双眼睛在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这一连套欲盖弥彰的把戏。

    姑姑切了西瓜招呼大家吃。凑过去拿西瓜的时候,叶茹看看我身上的球衣,落落大方地冲我笑笑,轻声问:“你好像很喜欢踢足球的哦?”

    “啊?噢……嗯……是的。”不知为什么,一看到她那双明亮的眼眸,我就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地像变成了一个口吃的人,完全不复和兄弟们在一起时的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伶牙俐齿能说会道的风采。

    低头猛啃了两口西瓜来掩饰自己的紧张也顺便平复下自己的心情,整理了一下思绪,我用我这辈子最绅士的语气轻声问她:“你也高一?几班的?”

    原本一脸轻松地看着我的脸作认真倾听状的叶茹仿佛听见了什么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古怪起来,眼中的笑意却是越来越浓,三秒钟后,终于还是忍不住用手背轻掩着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尽管被叶茹那美人浅笑的姿态差点勾了魂去,却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的我只能一脸尴尬加迷茫、求助似的向姑姑望去。

    “你啊……人家跟你同班同学啊!一个礼拜书读下来了也不知道在读点什么东西的。”姑姑一点面子也不给地大笑起来,我毫不怀疑她过会儿甚至会把这事当作笑话去讲给姑父听。不过姑姑倒也没忘了帮我向叶茹的妈妈解释一下:“我这个侄儿啊,就是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从小学到初中,除了班主任,基本上问他别的老师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的……”

    我一脸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对叶茹的妈妈笑了笑,开始埋头将自己的表情埋葬在手头那块西瓜上。上天也太恶搞点了吧……难得主动去搭讪了女生一回,居然给我摆这种乌龙……

    七、 同学

    “你是坐在第二组的最后一排吧,我坐在第四组第四排……”耳边再次响起了叶茹轻轻的说话声,我赶紧从那块被我用来掩饰紧张心情的西瓜上抬起头,认真地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也趁机盯着那双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顾盼流转”的美丽眼眸多看一会儿。

    “你每天都是快打铃了才进教室,下午一到活动课就去足球队训练,而且都是从后门进出,也难怪没看见过我……”言下之意就是她每天都很早到校喽?重要情报呀,记下来记下来……

    “不过你倒真是做事情很专注,看书的时候头都不抬的,我去向你收过两次数学作业哦,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叶茹脸上还是微微笑着的,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却轻轻地白了我一眼。这一眼里有好笑的神情、也有少女薄薄的嗔怪,甚至还有一丝埋怨,看得我心跳陡然加速,若非身边还有两位重量级人物的存在提醒着我的理智,几乎当场便要看得痴了。

    想象一下,一个不是你女朋友的女生,而且是美女,笑盈盈地在你额上轻戳一指,吹气如兰地吐出两个字,“讨厌!”却又绝对不是真的讨厌你,那是什么感觉?而这一切,都包含在一个眼神里砸在你的脑海中,那又是什么感觉?

    好容易从这道眼神中挣扎出来,我终于想起来为什么刚才会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了……

    原来那个在我看足球杂志时走到每次都是全班最后一个交数学作业的我身边催缴作业、却被我头也不抬就扔出作业本打发走的、我最讨厌的学科的课代表就是她?

    那一刻,我简直想冲到楼上厨房里,从冰箱里抓出一块豆腐来一头撞死算了。这样一个美女和我同班了一个星期,我居然完全没有发现。这倒也算了,我居然还在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在她面前耍了不止一次大牌——如果她将我“交”作业时的行为看作是耍大牌的话……

    看来今天是再怎么摆出良好的形象也没有用了,形象早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被破坏光了……我一阵垂头丧气。

    在从姑姑家回家去的路上,我的脑海里始终盘绕着叶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一个动作一个眼神……仿佛全都在我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从来不在乎自己身旁有没有女生自己有没有爱情、以为一见钟情都只是小说中言情桥段的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刚才和叶茹一起相处的那短短的两三个小时,竟然让连续数年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人独处、自以为已经习惯甚至爱上孤独的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了寂寞来临时无助空虚的痛楚。而那包含着许多复杂情绪的一眼更是在我脑海中百转千回,仿佛一闭上眼就能看见。或许,我就是被那一眼彻底粉碎了心中某处不知何时结起的厚厚坚冰,从此甘心情愿地被她俘虏走我的灵魂。

    我一定是爱上叶茹了,我想。是爱,而不是喜欢。虽然不敢确定自己的心情,但我相信自己能够确定自己的用词。

    这,应该算是我的初恋吧?身边的兄弟或同学大都在初三甚至更早的时候已经开始体会这种感觉,身边出双入对的人也始终层出不穷。而我这个这方面神经或许真的比别人粗那么一点的家伙,直到初中毕业也没有体会过喜欢一个人那种心跳加快的感觉,更不用说谈谈恋爱或是玩玩暧mei之类的事了。虽说平时也不乏很有话说的美女,但却一直当别人只是同学,甚至也有当作兄弟的,“发展发展友情以上的关系”这类念头却从来不曾有过。以致于多年后在大学里每每回忆起初中那三年,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当年的自己真是单纯呀……”

    而对于尽管同班同学了一个星期、对我来说却应该算是第一次见面的叶茹,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会甘心只和她做三年的同学,而是自然而然的就想成为她的男朋友,想听着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神,想分享她的快乐、分担她的悲伤。不过,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倒是可以发誓我自始自终没有对她产生过任何猥琐龌龊的念头,尽管“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八个字在我脑中不断闪现,但我脑海里最YY的画面也只是牵着她的手而已。或许,初恋,就是这种纯纯的、没有太多别的东西夹杂在里面的感情吧?而自己或多或少总还是将之看得有点神圣。如果对自己初恋的对象也是无时无刻地只打算将其如此如此那般那般,那我只能对你说一句“禽兽”了……

    回到家,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电话给冬子:“冬子,我今天认识了一个女生。”

    “哦。”冬子随口应了一句,又开始瞎扯,“小马呀,虽然我们从幼儿园起同班到现在,十几年的铁哥们交情,但你也不用什么事情都跟我汇报的。认识一个女生这种事情……”

    “那个女生是我们班的。”

    “不是吧……我们班的女生……你到今天才认识?你还真不是一般的不关心事情啊……我算是服了你了!”

    “冬子,麻烦你废话少点认真听我说好不?我现在很认真地在跟你——我的兄弟说一件对我很重要的事!”

    “OKOK!我不废话了,你说吧。什么事?那个女生是谁啊?她怎么了?不会是你喜欢上人家了吧?难道还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冬子嘴上说不废话,结果唧唧歪歪废话更多。不过倒是被他歪打正着了一把。

    “……嗯”我沉默了几秒钟,迟疑着应了一句,“我想……应该是吧。”

    “哦……嗯?!”心不在焉的冬子慢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然后我听见话筒那边传来杂志书刊一类物品落地的声音,估计他吃惊不小,但很快那一端的声音就变成了夸张的港台腔,“不~是~吧?我没听错吧?我们高一(5)班还有如此美女,能让我们号称‘高中女生太幼稚,我看不上’的曹振宇同学古井生波春心乱动啊?”

    “萧羽同学,萧冬子,我说你丫用词能不能不这么损啊?什么乱七八糟的春心乱动……还有啊,我原话说的是高中女生很多时候不太懂事,不是你刚才说的那句,你小子不要乱改!真是好话搁你嘴里全变味儿了!”听了冬子的话,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本想要点意见的,却一直听他在电话那头笑话我,这什么兄弟嘛真是……难怪这小子最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兄弟是用来损的,朋友是拿来卖的。”

    “行了行了,快说,谁啊?居然还是我们班的?”对我的抗议,冬子丝毫不以为然。

    “叶茹,就是我们班那个数学课代表。”

    “叶茹?就是坐我前面的那个?”

    “这么一说倒还真是……”我大汗,这一个礼拜下来,课间跑到冬子那儿去聊天的次数也不算少了,居然完全忽略了就坐在冬子前桌、离他最多半米远的叶茹的存在。看来这得罪人家的还不仅仅是交作业这一件事呀……我又一次兴起了去菜市场买豆腐的冲动。

    “小马……你这次麻烦大了……”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怎么?快说!”

    “你知不知道她爸是干什么的?”

    “废话,我们学校的老师啊……呃……叶老师……叶老师……难道是高一(8)的那个叶老师?”我陡然想到一件事,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没错,就是他!”冬子大笑起来,“你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哈哈。好了不说了,我妈催我睡觉了。明天再陪你研究吧。”

    无可奈何地挂了电话,我只觉得嘴里有点发苦。老天爷啊,您老人家这是耍我么?明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数学,还让我初恋的暗恋对象是个数学课代表。这也就算了,居然她老爸还是本校的数学老师!?

    八、 经理

    又到周一。或许是因为叶茹的关系,似乎去学校上学也成了一桩美事。每天在上课时远远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下课时看着她和周围的同学说笑打闹,点点滴滴都是一种享受——如果没有冬子在这其间时不时一脸坏笑地转过头对我做“你…个…花…痴~~”的嘴型的话……跑去冬子那边聊天的次数却是以前少了不少,可能是暗恋着一个女生时,总是会将对方在心目中视作不可侵犯的女神,只敢偷偷摸摸地远远望着她,连照个面都会有做贼心虚之感吧?

    尽管冬子怂恿了我多次:“喜欢人家就去说啊。”但都被我以“刚认识就去告白,人家肯定当我是花痴”、“这么漂亮的女生,说不定都已经有男朋友了”等种种理由推托掉了。气得冬子直骂我是个不可救药的闷骚男。这让我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

    也许是中日本足球漫画的毒太深,当章兄在周一下午的训练开始前宣布从今天起球队要来一位“经理”时,没有任何人作迷惑不解状,只是集体很有默契地狠狠决定一定要将洗球衣的工作如同漫画中一样推给那位99。9%不可能是美女的同学。

    但人不愧是一种主观能动性极强而且相当懂得一切从实际出发的生物。训练快结束时,一见到那位身材瘦弱得仿佛风略微大一点都会摇摇欲倒、神情楚楚令人一看便我见犹怜生出保护欲的0。1%,这项关系到大家能否从肥皂水中解放双手的计划立即被众人不约而同地扼杀在摇篮之中。阿柴则是在众人的一片嗡嗡声中自豪的宣布“我们班的!”然后低声宣称“宁可自己洗十套也舍不得她洗一只袖子”,这一语道破全体队员的心声,引来赞同之声一片。想那9月份还是穿短袖球衣的天气,尽管阿柴向来以对女生的评价恰如其分闻名于队中,此言亦不免有夸张之嫌。估计是过于惊艳以至于烧坏了大脑回路所致,这和电压太高电容器会被击穿的原理相同——所以说人脑这东西有时候挺脆弱的经受不起太大刺激。

    比起那0。1%的出现,更令我意外的是章兄在我们整队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且有越来越大声趋势、明显违反队规第三条第二款之规定的情况下,居然没照惯例勒令我们闭上鸟嘴并去跑上两圈以长点记性兼作体能训练,而只顾和“经理”小声交流着什么。我正要感同身受地大叹英雄难过美人关,章兄所下达的“全队逐个向经理作自我介绍”的命令已经让我明白过来原来他刚才是在策划怎么样看一出好戏而不是抓紧时间创造机会跟美女聊聊天。

    平时大大咧咧的大家在美女面前忽然都变得不好意思起来,推来让去地没一个愿意打头阵。毕竟,太主动的人绝对会被队里的大伙齐齐口不对心地骂上一句“色魔!”,而目前的我们还都没有如以后的自己那么脸皮厚到仿佛连炮弹都打不穿的地步,自然谦让无比。于是章兄一个不耐烦就下令按号码顺序轮,只可怜阿柴穿的正是那件代表着主力门将身份的“1”号球衣……

    没想到素以“情圣”自居,有事没事就嚷嚷“哥哥教你们几招”的阿柴,一到人民需要他一马当先的关键时刻居然临阵退缩,小声对章兄要求“女士优先”。不过这也确实不能怪他,平时和“无盐”们大大咧咧惯了以致乍见美女不知该说些什么已是清中男生普遍存在的心理障碍,外校的兄弟戏称此现象与“清中无美女”并称“清中二绝”,曰:“美女绝迹,帅哥绝句”。像阿柴这样还能挤出句“女士优先”而没有脑子乱得一塌糊涂的,实在已是吾辈学习的榜样。只是大伙儿正竖着耳朵、屏息静气地听,并准备等会儿依样画葫芦,不想等出他这么一句话来,笑得几乎集体岔气。而章兄今天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我们意外到底,居然破天荒地幽了一默:“对啊,女士优先,所以先让她听……”本来就没完全安静下来的我们顿时又爆出一阵狂笑,老江更是以周星驰的招牌笑法烘托气氛,让阿柴颇感面上无光。“经理”也是被章兄的话逗得忍不出一阵轻笑,那如海棠轻绽的美丽笑容看得队中数条色狼双眼放光不已。

    有了阿柴这位抓耳挠腮了半天方才挤出几句得以下台的“先烈”,大家就活跃多了,除了刚刚陷入单相思中的某人由于目前对任何美女都完全无视、只是草草说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班级之外,各位队友大都将自我介绍详细地不能再详细,就差对着长发披肩的经理直接来一句“我的梦中情人,一定要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这样经典的广告词以暗示点什么了。几个活跃分子比如冬子或是老江在介绍自己之余甚至还拐弯抹角旁敲侧击“经理”的喜好、生日什么的,只是都被明察秋毫的护花使者章兄识穿骂破,无人能成功。大家自然起哄说章兄太过分了太过分了,居然一点内幕资料都不让我们打听,明显是独占欲太强不给别人染指的机会。听得“经理”俏脸飞红,欲言又止,可爱的窘样无疑让一众心怀不规的色狼看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

    一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章兄自然不会简单的就被这帮家伙哄得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冷冷地反问了一句:“我们邻居6年了,你们说我要不要照顾她?”于是全体无言以对,个别人甚至已经从这句“邻居6年”联想到“青梅竹马”进而哀叹自己已经没机会了……所以说,有时候人脑的联想速度确实不是计算机能望其项背的。

    接下来是“经理”的自我介绍。那一刻,我正好瞥见球场边林荫道上放学回家的人群中的叶茹,顿时将心神全都放到了远远走过的那个身影上,完全没有听到“经理”说了些什么。只是学校的林荫道在这一刻显得实在有些短,很快叶茹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我无奈地转回头,“经理”也刚巧自我介绍到了尾声:“……嗯……因为生病的原因,上一周没有来学校,所以直到现在才来球队报到。今后还请大家多关照了。谢谢。”

    章兄宣布了明天的训练内容便解散了。众人对这位新来的“经理”明显比明天的训练更有兴趣,回家路上三三两两的大多是在谈论着她。比方说,我身边的冬子和老江就交流的颇为起劲。只不过,我知道他们两个人也只是嘴上说说,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想法。(奇*书*网。整*理*提*供)冬子我心伤我是知道的,初二时喜欢上了班中一个相貌平平的才女,对方却因为完全没有在中学阶段谈恋爱的想法而只待冬子为文笔上的知己,后来更是因为中考成绩优秀直接被招去了省城的重高就读,冬子就此大受打击之下再不动真感情,只喜欢和女生玩暧mei。至于老江,原因倒很简单,只是因为他喜欢的类型中没有这类柔弱型的……

    说来也怪,“经理”来了之后,大家的训练无端端卖力了不少,回回都是汗湿重衣,好像那衣服不用自己洗的一样。有时候想想,挺怀疑这是否也在章兄的计算之内。不过花哨动作的增多一定不是章兄想看到的。否则老江上回的德尼尔森式踩单车接马拉多纳的踩球转体360°这样难度系数颇高的动作也不至于会被章兄骂个狗血淋头了。

    至于阿柴,则因为那句经典的“女士优先”以及居然连对着自己同班同学都说不出话的表现,被大家笑了足足一个星期,以致状态不佳了一段时间,某次训练居然连摆四个乌龙。吓得章兄不知该笑话他还是该后悔自己当初乱开玩笑,成天一脸半悔半笑的怪相,弄得我们找他说话使老调整不好表情,脸部肌肉倒是因此灵活不少。

    而我和冬子、老江私下研究了四、五天,也分析不出章兄那天的幽默细胞究竟从何而来,居然才一句话就让队中素以瞎掰见长的阿柴如此狼狈不堪。“大脑短路”这种可能性应该是不存在的,兴许是上帝年纪大了,又被李晓旭的控球技术晃得有些晕头转向,不小心给那天的章兄装错了思想程序。

    九、 挑衅

    “我靠,气死我了。真TMD太嚣张了!居然踩到老子头上来了!”教室在走廊另一端的(1)班的老江怒气冲天地从后门冲进了我们班教室,对着我便是一阵牢骚。弄得我一阵莫名其妙。都跟他说了现在已经不流行古惑仔了,流行“虎躯一震”或是“微一错愕”之后,迅速冷静下来,“沉声道出事情经过”这样的高手风范,他居然还是这么一副街边混混的说话口气。难怪人家说没文化、没知识都不要紧,最怕的还是没有文化却还不知道害怕,没有知识又不知道羞耻!

    “真难得,居然有一天会听到你说别人嚣张?”刚从桌椅间“跋山涉水”过来的冬子永远是要把握机会损他两句的。

    “哎,哎,什么事啊到底?”我赶紧阻止立马就准备对冬子反唇相讥的老江,问他个究竟。开玩笑,要是任由这两个人搭上话打嘴仗,课间十分钟的这点时间里我是不用想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我们班有个从江南中学初中部上来的,也会踢球。我好心问他要不要进校队,他居然说清中的足球水平太烂,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名声还是不入了。”老江一副被咬了的吕洞宾的形象。

    “我晕!那他进清中来干什么?这么有本事不要进来好了。”冬子勃然大怒,一边在清中呆着,一边还说清中的坏话,这不是汉奸,哦不对,“清奸”行径么?

    “是啊,我当时也怎么说来着。”这两人倒是难得有共同语言,“人家说进来好好学习考大学的,你有什么办法?”老江无奈地摊摊手。

    “那叫他们学校来跟我们学校踢一场!”冬子明显气糊涂了,那小子不就是我们自己学校的……

    “老江,那你怎么说?不会就这么气得跑出来了吧?”每次老江一摊手作无奈状,基本上都可以说明他心情其实很不错,至少不会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生气。估计是又挖了什么圈套让别人钻,现在只不过来找人帮忙去踩那个中了圈套的家伙罢了。

    “我叫他把他们初中里一起踢球的那帮初中同学叫出来,星期天跟我们踢一场!”老江一脸坏笑。

    我和冬子当然知道,这里的“我们”指的并不是清中校队,而是我们初中时一起踢球的那帮人自己组织的球队——Oursky。中考后大家作鸟兽散,只有我们三个人进了清中,其他几个则大多去了职高或是直接走上社会打工赚钱去了,另外还剩下了两三个比我们低一届的学弟成绩都不错,约好了明年到清中跟我们会合。江南镇的人现在跑到我们这里来吹嘘球技,相信他们也忍不住会脚痒痒——当然不是因为脚气。

    “老江,你真是……太恶毒了……”我完全无语。看过去年县联赛的我们心知肚明,若非年龄关系不够格参加那届允许自由队参加的联赛,只要别太早碰( 清中纪事 http://www.xlawen.org/kan/8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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