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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能坐了，现在寄福最喜欢的睡觉姿势不是躺着，而是往林可身上一趴，小脑袋窝进林可的颈窝里，拱啊拱的弄出来个舒服的角度就开始呼呼大睡。也不管会不会弄得林可一脖子的小口水。
可想而知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有多要林可的命了，好在余氏和寄福的奶娘鲁氏交给她些带孩子的方法，不然就等着看她COS熊猫晶晶吧。天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爱粘着自己！
“哎呦哎呦~~~笑了笑了~~~小少爷长得真俊，瞧这小模样，长大后还不一定得迷倒多少人家的小姐呢。”说话的是寄福的奶娘鲁氏，因为林可目前还是需要长期服药，所以周夫人的意思是最好不要亲自喂奶，这点林可也同意，于是就托人寻了鲁氏来。鲁氏今年二十有七，是今年刚从北边逃来的，模样端正，性格温柔，林可对她十分满意。她的丈夫和孩子也被林可安排到了庄子上，这样鲁氏照顾也比较方便照顾。鲁氏对此是感恩戴德，对寄福比对自家孩子还要上心。
“可不是，”一旁伺候的余氏接话道：“老婆子我见过那么多人家里面的孩子，多少都是叼着金汤勺出来的，可那模样没一个能比得上咱们家少爷的。你说是不？”
“可不是、可不是？”于是两个女人开始为将来高家要被媒婆踩坏多少门槛讨论起来。
林可听得心中好笑，这才奶大的娃子，哪里就看出这许多来。不过话虽如此，但她不断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心中所想。真应了人家一句老话，夸老不如夸小。
这也是林可最近比较郁闷的事情，自己明明连婚都没结，也没有生这孩子的记忆，怎么就这么简单的把思维调整到当娘的波段了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家这孩子长得确实是好，看那总跟包着一汪水似的大眼睛，翘翘的小鼻子，圆嘟嘟的小脸，粉嫩嫩的嘴唇，就连她前世看的那些明星家的孩子也鲜少有比得上的，还能不让人家夸了。
亲亲小脸，也是软呼呼的。
我家宝贝啊，给为娘记好了。宁为刀俎，莫为鱼肉！与其当个可以任人揉扁了捏圆了的可怜虫，不如化身修罗夜叉……在这个世界，咱娘俩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第八章 新任县丞
元嘉三年，两年多以前的那场日食所带来的影响似乎早已过去，因为比起这个来说不断增加的各种租税和不分时节派出的徭役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朝中依旧是梁太后主政，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还政运动似乎也在高压中平息了下来，也就是说，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太阳它还是那个太阳……
广丰城
“当啷~~~当啷~~~~”广丰城外驶来一辆骡车，拉车的是一匹青色的马骡，一人多高，遍体青色，上面还点缀着若干菊花斑，跑起来的时候两蹄不同时离地，一看就是压好了的走骡。赶车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半大小子，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身高已经比一般人要高出半头了。手里拿着一条鞭杆、鞭绳、鞭梢加起来有两丈多长的大鞭，腰里还别着一条小鞭，穿着一身褐色短褂，挽起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的肌肉。
“吁”眼看就要到城门了，小车夫拉紧了马缰，让车速慢了下来。“李大哥，今个怎么是你亲自带人守门啊？”小车夫对城门口站着的守卫说道。
“喝，余家二小子今天精神啊，怎么？刚从外面庄子里回来？”搭话的是这广丰城的伍头，姓李，今年四十有二，在这广丰城守了快二十年的城门。他拍了拍拉车的骡马的脑袋，结果骡马显然不想给他面子，朝着他就喷了一鼻息：“嘶噜――”
“咳！”李伍头干咳了一声，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没话找话的说道：“你们家这菊花青也不知怎么训的，……咦？今个是谁来了？”
不是李伍头问的突兀，而是这菊花青拉的车让他看出了门道。
要知道专门拉人的车和既拉人又拉货的车是两回事。拉人又拉货的车车轮在车身中部，载重的时候重量垂直的压在车轮上，拉货稳当，但人上下则不方便，需要蹬个长凳，从辕木上进入车棚。而这专门拉人的车就不一样了，车轮在车的后部，车的中部和两遍都有门，方便人上下。但载重的时候重量一半压在车轮上，一半压在骡马上，所以只能载人，不能载货。往常这小车夫赶的都是后一种，无论拉人还是拉货，而今天，则是专门换上了这么一辆只能载人的车。
还没等小车夫回话，李伍头又说道：“余小哥，对不住了，上头有令，劳烦把车门开一下。”
小车夫一愣，他和李伍头是熟人，平日这城门出来进去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儿。“李大哥？这……怎么了？”
“嗨，没啥大事儿，上面说了，不日将要来人下来‘剿匪’，让各地方严加‘盘查’。”李伍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剿匪？”小车夫瞪大了眼睛，连声问道：“哪的匪，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厉害吗？”
“没事没事，”李伍头显然对此也很不以为然，说道：“咱这地界哪来的匪，没看这里里外外的客商吗？要是有匪，人不早就跑光了？”
“那这……”
“唉~走个过场罢了。”李伍头左右看了一眼，凑近说道：“咱这……不刚换的县丞嘛……”
说完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传来一声怒喝：“李大牛，你那边干什么呢？”
李大牛是李伍头的全名，不过他嫌不好听，最不喜人当面叫唤，周围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日都是李伍头、李大哥的称呼，地位比他高的就叫他老李，也是可以的。如今被人犯了忌讳，又不好作，当下一张脸沉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穿全套甲胄，和旁人装扮完全不同的年轻人从后面“哗啦哗啦”的跑了过来。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出头，正是意气风的年纪，锁子甲、铁布罩衫，上面钉着一个个明晃晃的铆钉，冲天的红缨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端正的五官、紧抿的嘴角，让谁见到都得赞一句“好一位少年将军”，但在这个时候穿这么全乎的一套行头……就未免有点太那个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提到的新任县丞章斌章大人――呃，的儿子章焕行。
“章公子。”李伍头行礼道。
章焕行挥了挥手，责道：“李伍头做事好没分寸，别人都在忙着做事，你在这边与人倒聊起天来了，莫不是这伍头当厌了，想要换碗饭吃？”
他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领来这么个差事，一心想做出点成绩，哪想到自从来了之后，见到的不是阳奉阴违就是私底下说怪话的，一股子邪火正不知道往哪。结果刚从城墙下来，就看到李伍头在那边和一个赶车的拉上了家常。于是乎，现成的出气筒就此诞生。
盛怒之下，这话就难免有些重了，李伍头面上一怒，心想我在这里当了多少年的差，却被这么个来镀金的后生小子这么拆台，当下也要作。这时，只听车厢内响起了一个柔柔的声音道：“章大人有礼了，此事都是奴家的错，因听说此地有了匪患，担心城外的家人，因此多问了几句，还望原谅则个。”
章焕行一愣，显然没想到回话的会是个女子，他转头朝小车夫问道：“车厢里是什么人？”
还没等小车夫说话，那边李伍头接口道：“车里的……可是二奶奶？”
“……”车厢里沉寂了片刻，复又说道：“李伍头有礼，方才耽误李伍头的差事，对不住了，李嫂子还好吗？”
“好、好，托二***福。”李伍头笑着回道。“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还念叨着呢，新下的扣子姜已经好了，改天让她给您送过去些尝尝。”接着转头对章焕行说道：“章公子，这是高家长房的二奶奶，不是生人，你看……”
“等下，你说不是生人就不是生人？”一听这话章焕行就来气了，说道：“不行，把车厢打开，万一误了大事怎么办？”
“公子，车里是女眷，我们家还在孝中呢。”小车夫急了，扬声说道：“而且你看这车厢，坐得下两个人吗？”
这是实话，两轮独套的马车，就那么大点地方，再想挤进去一个人那还真有点难度。
正在局面僵持住的时候，一个醇厚的男声响起。“李伍头，放他们过去吧。”
这回，是正主来了，来正是新任的县丞章斌章大人。章县丞今年四十有四，先不论他为何沦落到这小城里当这种小官，且说他这当官的气势，那起码也是当朝一品大员才够得上的。丹凤眼、入鬓眉，颌下三缕长须，站在那里跟年画走出来的似的。
其实事情打从一开始就一直被章县丞看在眼里，刚一听到里面女眷说话的声音他就对这辆车失去的兴趣，再看李伍头那殷勤的样子，他也就乐得做个好人。跟章焕行不一样，他是官场的老油条，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车里面的人不说是地头蛇也估计是本地有名望的人物，这一点他还是理得清的。
“呵呵，说认识那是高攀了，里面的是广福堂周先生的义女、高家长房的二奶奶，之前小儿的命，就是这位――给引回来的。”有了这么个间隔，李伍头心情也好了点，见到上官问，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回答道。
“哦？”这番话显然引来了章县丞的兴趣，“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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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回高家
且不说李伍头和章县丞之间的男人们的八卦精神，作为他们所谈论的焦点――高家长房的二奶奶，目前正把精力投放在自己已经快三岁的儿子身上。
“娘亲……给……”头被剃成三桃髻的小家伙带着明晃晃的项圈，穿着水绿色的小短褂，啪嗒啪嗒的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笑嘻嘻的把一块蜜饯递到自己娘亲的手中。
小寄福如今已经快三岁了，和三年前那猫仔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身子长高了许多不说，平日里蹦蹦跳跳，哪里还有婴儿时期病怏怏的模样。此时的他，正在被林可训练着完整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寄福真厉害，来，告诉娘亲，这是什么？”小寄福现在虽然已经能说较长的句子了，但有些时候表达自己意思时还是会说不出来。林可两辈子加一起也就养过这么一回孩子，见此情景自然担心得要命，但干爹周先生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让她平时多跟小寄福说说话就行了。
于是，林可就开始了随时随地的亲子对话时间。
“蜜饯！”小家伙说吃的说得是最清楚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啊。
“寄福喜不喜欢吃蜜饯？”
“喜欢！”
“为什么喜欢呢？”
“……呃……”寄福张了几次嘴，开始卡壳了。“嗯……”
林可没有说话，继续微笑着看着他。
“嗯……好吃……”小家伙想了半天，终于冒出来的这么一句。“甜甜的。”
“夫人，你不在的这几天，小少爷可厉害了，表舅老爷正教他念诗呢。”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
小丫鬟名字叫做紫苏，是当年离开高家之前，林可救下来的。
当时还没有搬离高家大宅，林可每天还需要向高老夫人请安。一日请安途中，见到一个岁大的女孩子手举着满满一桶水跪在太阳地里。一问原因，说是让猫惊了大少爷，所以被刘芳蕊罚跪死在庭中。
当时的林可依旧没从连番的打击中走出来，看到女孩高高举起勉力擎着的水桶和哭得浑花的小脸，怎么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硬生生让人折磨死，于是开口跟老夫人要了下来。
除了她之外，林可现在身边伺候的还有丁香、豆蔻和紫鸳三人。前两个是原本周夫人身边的婢子，而后一个则是高老夫人给添的。这样，林可手底下终于凑足了四个大丫环的配额。
至于奶娘余氏，一年前她大儿媳妇生产，林可就干脆让她到别庄料理别庄的事情。如今跟她丈夫和两个儿子住在城外的庄子里，之前赶车的那个小车夫，就是余氏的二儿子余广。
而林可原本的贴身婢子是柳桃和阿梅――就是一开始就出现的那个让林可吓个半死的小丫鬟。听余氏说最开始长老问案的时候根据她们两个的供词给林可定的罪，虽然知道她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但林可哪里还敢留她们在身边，只得远远的遣走。但没过多久就听说她们“暴毙”的消息……到底是真的暴毙还是谁下的手林可就不知道了。
这四人当中，丁香是最得林可喜欢的，为人机灵、做事小心，平日里的往来基本上都是由她代办，算是四女当中的老大。
豆蔻虽然机智上不比丁香，但胜在算得一手好帐，算是林可这边的“屋内账房”。
紫鸳虽说是老夫人指派的，但林可对高家出来的人总是不能实打实的相信，因此只是把她当作一般婢子来用，平日给余氏和鲁氏打打下手，大事是不敢交给她的。
至于这小紫苏……林可只能当再多养一个孩子。
“哦？表舅舅都教你念什么诗了？”林可问道。表舅舅就是黄嘉，因为身体的关系彻底死了参加科考的心思，养好伤后就在周先生的药店里当了账房。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难倒了小寄福，在张了几次嘴依旧说不出什么之后，小家伙索性干脆闭上小嘴，只顾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可，一脸的天真无邪。
林可心中怨念，死小子又来这一招，每次说不出来的时候都这样，等着吧，接下来肯定又要射谄媚光波了。
果不其然，一张热乎乎的小脸很快就贴到了林可的脸上蹭啊蹭。
臭小子，谄媚无用！林可在心里念叨着，不过说实话，自家这臭小子还真会看人下菜碟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对了夫人，你不在的时候大宅里来人通知，这个初八是出丧的时候了，让您务必得回老宅一趟……”
林可闻言猛地一僵，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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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二奶奶，那是真正有神通的，周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是他亲自认下来的义女！”李伍头一脸自豪的说道，就像周先生认的是他自己似的。“您还别不信，一年多以前，我家那小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拿住了，整晚的哭，手脚冰凉冰凉的，脸色铁青，我家孩儿他娘都吓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孩他娘抱着孩子上周先生这来，正好遇到了这位，嘿，一碗水就治好了！”
“哦？这么厉害？”章县丞暗自皱了皱眉头，但面上却没显出来，依旧笑着说道。
“哼，装神弄鬼！不过是蛊惑乡野村夫的手段罢了。”章焕行对此嗤之以鼻。“李伍头你与其听信这种东西，倒不如真正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才是。”
“你……你知道什么！”见自己的话被怀疑，李伍头满面通红，连面前是自己长官家的公子也不管了，直接顶撞道：“这位二奶奶――”
李伍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有神通的……”
林可要是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后悔一年多以前的那次“举手之劳”，李伍头家的孩子的症状，其实只不过是小儿夜惊。当时小寄福也恰巧是同样的症状，见到李伍头娘子急成这副样子，就顺便把自己给小寄福喝的方子给了她一份――而且那也不是水，是汤、一碗猪骨干姜汤。
【注：关于小儿夜惊也分多种类型，这里采用的是夜啼，四肢欠温，腹痛喜伏卧这种症状的治疗方法，这个方子不是万能的，各位妈妈要谨慎选择。】
不过对于这边的事情林可无从得知，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因为，她即将再次面对三年前的噩梦――那位外表柔柔弱弱、笑起来温温柔柔、实际却心狠手辣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的高氏长房大奶奶刘芳蕊了。
“爹，您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感兴趣了？”章焕行问道，在京城的时候他一个同窗请了个法师祈福，让他父亲知道后嗤之以鼻，怎么这回这么有闲心和一个伍头谈论起这种事情来。
“为父既然问了，就自然是有用的。”章斌章大人看着天空中的浮云说道。
第十章 流言
“知了――知了―知了――”
天气越热了，天空中白色的太阳射着刺眼的光芒，烤的地上冒出一股股的热气，连景色都有一些扭曲。然而即便是这样，坐在这砖石构成的屋子里的林可却出奇的感觉到一股凉意。
林可呆呆的从窗外看出去，这里是她两年多以前曾经住过的屋子。那时的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从黄叶落地的深秋一直到数九的寒冬，就那么的躺着……
像个死人一样！
“娘亲~~~~小兔子~~~~~~~~”奶味十足的声音打破沉寂，把林可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小家伙举着一只蓝花布缝制的兔子布偶，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啪嗒啪嗒的从外面跑进来。
小家伙现在换上了一身极其应季、让林可都得担心他会不会着凉的装束：上身是一个红布的小兜兜，下身是单层的丝质白色单裤，配上那三桃髻和脖子上面挂的小项圈，怎么看怎么跟以前年画里看的小阿福似的。
“娘亲，兔兔~~~~姐姐给的~~~~~~~”小家伙凑过来撒娇，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林可之前告诉他不可以随便拿别人送他的东西，这不，来请示来了。
“兔兔真可爱，来，娘亲看看。”林可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容，接过兔子布偶仔细察看，不是她多心，而是在这座宅子里，要找到对他们娘俩有善意的人真的是太难了。“哪个姐姐给的？”
“嗯……绿绿的姐姐。”小家伙答道。
“啊？”绿绿的姐姐？这是什么说法？林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豆蔻。
“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绿漪姑娘，就是总穿着水绿色衣裳的那位。”豆蔻在一旁答道。寄福现在早就已经脱离的哺｜乳期，所以原来的奶娘鲁氏也被林可派到外庄，而豆蔻就接替了她的工作照顾着寄福。
林可点了点头，察看完现没什么后，就把布偶还给了小家伙，让他玩去了。
“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原本老实在一旁窝着的紫苏可怜兮兮的问道。
“怎么？你这丫头还没待到一天就想回去了？”林可不觉好笑。
“嗯！这里的人都阴阳怪气的，真受不了。”紫苏没看到豆蔻猛给她使眼色，依旧抱怨道。
“嘻，那不是正好，之前你不还抱怨天气热吗？这下不就凉快了？”那边有人接口道，林可转头一看，原来是紫鸳端着食案回来了。“夫人，饭菜来了，都是我亲自做的，没让别人插手。”
林可这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本来此间人士一日只有两餐，这是林可最不习惯的，后来以自己“大病初愈”为借口，终于把这两餐制改成了三餐制。直接结果就是……林可、不，应该说是方舒娘的身体好像开始了二次育，拥有了奶娘余氏每次见到都要念叨、堪比这个世界男性平均值的身高――目测大约在一米六六、六七左右……也许周夫人为了让她强身而教给她的那套“全民体操”也脱不开关系。
对此林可却满意得要命，身高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威慑力，之前外庄的那些下人以为她这个久不在场的主人好拿捏，结果后来她往那一站，光靠身高就已经把大部分人镇住了。人和动物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一样，对比自己高大的同类面前总会有一种下意识的自卑感和敬畏心理。再说了，她这辈子又不打算嫁人，所以高点儿又怎么了？
唤过一边玩得正欢的小家伙，给他洗了小手和小脸。喂这个年纪的孩子吃饭向来是个苦差事，好在寄福还算懂事，虽然眼睛一直放在兔子布偶上，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用小勺子把饭吃完了――当然，也没少掉在外面就是了。
摇着头放小家伙自由，林可吩咐豆蔻看好寄福，自己拿起一本账簿看了起来。刚看没多久，只听房门几下轻响，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二夫人，老夫人请您带着小少爷过去一趟。”
紫苏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裳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露出羞涩的笑容。“二夫人好。”
“哦？绿漪姑娘？”林可愣了一下，刚才还提到这位绿漪姑娘，这下就见到真人了。“刚刚还说到你的手艺呢，绿漪姑娘可真是巧手。”
林可笑着说到。这位绿漪姑娘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林可三年前离开高家后进来的，听人说平日里极得老夫人喜欢，就连刘芳蕊见了她，也得叫一声绿漪姑娘。
绿漪面上一红，抿着嘴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怪紫苏的抱怨，林可之前一直待在房里所以感觉不出来什么，这一到外面立刻感觉四面八方射来的带有各种难明意味的复杂视线，如背针芒。她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头，借由掌心的疼痛控制着自己的神经。
从林可的雅苑到高老夫人苦心堂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刚刚转过假山，就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林可本来也没在意，八卦从古自今都是女人的天性，她可没空理这些。然而，当她听到“雅苑的那位”时，却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可不是……”
“……真的啊……”
林可寻声望去，几个婢子的身影出现在林可面前……
“……那当然，要不然，没看那边的小主子……到现在都没入族谱、没起大名呢吗……”八卦的中心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丫鬟，因为背对着林可所以看不到长相，但看身高体量应该年纪不大，此时的她音调里面带着一股子洋洋得意的施舍般的味道。“你们啊，就是没见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往深点看……”
“可是不对啊……后来那位表舅老爷被救回来后，那可是请人看过的，长老们亲自给那位脱的罪名呢……再说了，你说的要是真的……我们夫人能不管不问？”
“呃……”小丫鬟话里一噎，说道：“你……你知道什么？这叫……这叫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夫人那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大户人家里面的事情，你们懂什么……”
小丫鬟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对面的人已经变了脸色。
“这位姑娘倒是很有见识，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这是……大夫人和你说的？”林可怒极而笑，一听这丫鬟说“我们夫人”就知道她是哪一房的了，捏着鼻子认下，好一个捏着鼻子认下！
自己被浸在猪笼里不是捏着鼻子认下。
表哥黄嘉至今拖着的两条因为肌肉萎缩而瘦得像麻杆似的两条腿不是捏着鼻子认下。
结果她刘芳蕊却成了捏着鼻子认下的了！
好！
真好！
林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是否还算正常，她已经尽力了，要知道她到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依旧会梦见刘芳蕊一边笑着跟她说“都是为人父母”，一边用力狠狠的掐着小寄福的脖子摔在地上，然后就看到小家伙满脸是血的看着自己哭。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醒过来后起身确定自己儿子是否安全……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那倒不是，我们夫人什么人啊，哪会……”小丫鬟得意洋洋的转过头来，用一种“算你识货”的表情说道。但这副样子在看到林可面无表情的脸和绿漪、豆蔻等的一脸怒容后……终于变了颜色……
“二……二夫人……”小丫鬟姣好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最后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十一章 再见刘芳蕊
“好大的胆子……”最先怒的不是林可，而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绿漪。刚才还一脸羞涩笑容的她如今是满脸的寒霜，当真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主人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诽谤家主？来人，都给我拖出去杖毙了，这种光长舌头的长舌，留着有什么用？！”
底下霎时间哭喊声一片，两个胆子小的丫鬟更是噗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而罪魁祸的那个丫鬟则是扑在地上浑身颤抖，到最后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婢子……婢子……呜……”
看着眼前不断抽动的瘦弱肩膀，林可柔声问道：“你……是大夫人房里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刚穿越回来、只会竖起满身的硬刺四处乱扎的刺猬了，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的她早就已经学会打磨掉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合时宜，把自己从一个21世纪的女人打磨成了一个可以融合进这个时代的二奶奶，学着她们说话、学着她们穿衣、学着她们用青盐刷牙、学着她们玩着古老的把戏，学着她们不着痕迹的用软刀子杀人……
“绿漪姑娘，今日给我一个面子，找人把这丫头送回‘姐姐’那里，相信她一定会给我个说法的，不是吗？”林可微笑着对绿漪说道。“至于旁人，不相干的就算了，相信从今往后，她们嘴巴上也该有个把门的了。”
绿漪闻言，盯盯的看着林可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来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谢过二夫人，今后认清楚了，主子就是主子，这辈子也变不了。”
闻言林可挑眉一愣，旋即微笑的接过绿漪送她的这份人情。
让人把那丫鬟送回到刘芳蕊处后，林可依旧跟着绿漪前往老夫人所在的苦心堂。她承认她确实是没安好心，她倒是想看看，刘芳蕊到底能给她个什么交代。
这三年来，她和刘芳蕊之间是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她装着弱小和无害，刘芳蕊则装着善良和贤惠，双方不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也勉强算是相安无事。这次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林可不知道这是刘芳蕊在背后指使还是那个小丫鬟单纯的不知轻重。如果是后就算了，如果是前，这是否代表着刘芳蕊再次开始打算对她下手了呢？
“舒娘……舒娘……”耳旁有人呼唤道。
林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这不能怪她，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不知道是因为此地风俗还是什么原因，方舒娘的娘家自从林可分出去后就再也没有上门过，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一样。而林可也乐得轻松，省的还要一天到晚担心让别人看出破绽，除了逢年过节送些米面外，压根就跟那边断了联系。
“娘亲。”林可低声应道。
“怎么？可是热着了？为何一点儿精神没有？”高老夫人面带关切，转头吩咐道：“来人，到地窖取冰上来。”
“是。”周围人答应道，自有人领命而去。
“娘亲不用麻烦了，媳妇只是……”林可其实一点也不热，见此情景刚想阻拦，就听到高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小心谨慎得厉害。方才的事情绿漪已经告诉我了，怎么？可是还依旧在意那破落嘴子的闲话？”
在意？当然在意！不过在意的不是别人的闲话，而是别人说的真话！
有一点那丫鬟可没有说错，小家伙已经快三岁了，要是别家的孩子估计大名早就起出来了，哪里见过这般大还只有一个｜乳名的。
一想到这里，林可突然感觉胃里有点堵堵的。
“这是为娘的错，莫要担心，待明日祈福之后为娘就去找左长老，断不会委屈了你们娘俩的。”高老夫人握住林可的手说道。
林可浑身一僵，强忍着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话家常时间，林可循着往年的例子直挺挺的坐着。因为还要回高老夫人的话，因此还需要侧着身子只坐三分之二的凳子，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感到腰酸背痛的苦不堪言。
“对了，有件事得同你说一下。去年年节的时候，你做的那几种小点心尝过的女娘们都说好，我寻思着，这次祈福，我们这一房的食盒就你做了吧。”高老夫人说道。
林可一愣，这食盒是专供祈福路上分用的，每年祈福之前，各家的小姐、媳妇都要事先做些吃的东西分与别人，目的就是向别人展示自己又多手巧、多贤惠，虽然是不是都是亲手做的不知道，但要是自家食盒在花样味道上胜过别人一筹，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高家长房的食盒向来由刘芳蕊负责，这是惯例，今年怎么……？
林可带着疑惑看向高老夫人，却只见到这位一贯吃念佛的老夫人此时依旧淡定的坐在那里。
告别了老夫人，林可带着寄福回到雅苑。紫苏、丁香等一干丫鬟看林可沉着脸色，以为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因此更是安静。而小寄福则是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缩回脑袋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布偶，间或把担心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
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安，林可缓过神来，摸摸小家伙毛茸茸的顶，柔声安慰着，而小寄福也视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把脑袋窝进林可的怀里，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安慰。
林可的心柔软了下来，这三年里，正是眼前这个小家伙一次次的让自己远离崩溃的边缘。表面上看起来是林可在照顾着他，实际上，这个小家伙早就已经成了林可能够正常的活下去的唯一牵绊。
把儿子抱在怀里，林可寻思着这一整天生的事情。
很怪，真的感觉很奇怪，但具体哪里怪林可又说不上来。
林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人放在棋盘上一样，无时无刻不被人算计着，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而她极其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只能门外有人柔声说道：“妹妹可曾回来了？姐姐来给你陪不是来了。”
说着话，人便在一群丫鬟媳妇的簇拥下走进门来。
刘芳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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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也得以前提条件来说。
比如林可和刘芳蕊，知道的――明白她们两个有杀身之仇，不知道的看她们两个间的气氛，说是同胞姐妹也不为过。
出了丧的刘芳蕊穿着打扮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头上带着四宝如意流苏坠，鬓上夹着攒丝金线珊瑚花，额前还悬着一颗？青孔雀石滴泪抹额；身上穿的是金红双色如意绣褂，下身是百花三件单丝裙，腰间还挂着七珍八宝绣线荷包，钗环配饰，无一不精、无一不巧。让见惯了她素服荆钗模样的林可一时间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相比之下，仅仅是一身素服的林可就显得寒酸多了。
一见面，刘芳蕊立刻面带笑容的说道：“好妹子，姐姐来给你陪不是来了，都怪姐姐没调教好下人，让她们乱嚼舌头坏了妹妹名声。”
“姐姐说的哪里话，坏了小妹的名声倒也罢了，横竖妹妹的名声不好已经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反倒是姐姐你，万一让人误以为那小丫鬟是姐姐指使的，那姐姐的名声可怎么办？”林可也应了，但怎么的都感觉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刘芳蕊面上一僵，很快又笑道：“那可多谢妹妹提点，我今后‘一定’会注意这些的，定不会让别人有说闲话的话头的。”
“哪里，其实姐姐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人啊……就算平日千小心万小心，那也架不住别人有心算计。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你说是吧？”反正小寄福已经让豆蔻抱进里屋去了，林可也就放开了架势跟刘芳蕊玩起了专门“嘴上占便宜”的游戏，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给“贼”字加重了读音。
正在林可享受着前世在论坛上和别人开口水战似的快感时，又一个不速之客进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二夫人果然是读书人家里出来的，说话都和我们不一样。”
林可一看来人，愣了，自己在心里嘀咕着：“这高老夫人到底在玩什么？”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明应该在高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绿漪姑娘。
“二夫人勿怪，老夫人怕您第一次接手做食盒的事情忙不过来，所以特意吩咐婢子来给您打打下手，哪成想您这里这般热闹。”
当真是没成想吗？当然不是！
现在基本上有眼的人都看出来了，这老夫人是要给眼前这位做柱子当后台呢！
无视了底下那帮丫鬟婆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刘芳蕊不愧是掌了这么大家子好几年的，当下不急不慢的跟绿漪打了个招呼，说道：“倒是让绿漪姑娘见笑了，我这房的丫鬟不懂事，冒( 鬼母夜叉 http://www.xlawen.org/kan/1016/ )
可想而知最开始的那段日子有多要林可的命了，好在余氏和寄福的奶娘鲁氏交给她些带孩子的方法，不然就等着看她COS熊猫晶晶吧。天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爱粘着自己！
“哎呦哎呦~~~笑了笑了~~~小少爷长得真俊，瞧这小模样，长大后还不一定得迷倒多少人家的小姐呢。”说话的是寄福的奶娘鲁氏，因为林可目前还是需要长期服药，所以周夫人的意思是最好不要亲自喂奶，这点林可也同意，于是就托人寻了鲁氏来。鲁氏今年二十有七，是今年刚从北边逃来的，模样端正，性格温柔，林可对她十分满意。她的丈夫和孩子也被林可安排到了庄子上，这样鲁氏照顾也比较方便照顾。鲁氏对此是感恩戴德，对寄福比对自家孩子还要上心。
“可不是，”一旁伺候的余氏接话道：“老婆子我见过那么多人家里面的孩子，多少都是叼着金汤勺出来的，可那模样没一个能比得上咱们家少爷的。你说是不？”
“可不是、可不是？”于是两个女人开始为将来高家要被媒婆踩坏多少门槛讨论起来。
林可听得心中好笑，这才奶大的娃子，哪里就看出这许多来。不过话虽如此，但她不断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心中所想。真应了人家一句老话，夸老不如夸小。
这也是林可最近比较郁闷的事情，自己明明连婚都没结，也没有生这孩子的记忆，怎么就这么简单的把思维调整到当娘的波段了呢？不过话说回来，自家这孩子长得确实是好，看那总跟包着一汪水似的大眼睛，翘翘的小鼻子，圆嘟嘟的小脸，粉嫩嫩的嘴唇，就连她前世看的那些明星家的孩子也鲜少有比得上的，还能不让人家夸了。
亲亲小脸，也是软呼呼的。
我家宝贝啊，给为娘记好了。宁为刀俎，莫为鱼肉！与其当个可以任人揉扁了捏圆了的可怜虫，不如化身修罗夜叉……在这个世界，咱娘俩一定要活得好好的。
第八章 新任县丞
元嘉三年，两年多以前的那场日食所带来的影响似乎早已过去，因为比起这个来说不断增加的各种租税和不分时节派出的徭役更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朝中依旧是梁太后主政，之前闹得轰轰烈烈的还政运动似乎也在高压中平息了下来，也就是说，山还是那个山，水还是那个水，太阳它还是那个太阳……
广丰城
“当啷~~~当啷~~~~”广丰城外驶来一辆骡车，拉车的是一匹青色的马骡，一人多高，遍体青色，上面还点缀着若干菊花斑，跑起来的时候两蹄不同时离地，一看就是压好了的走骡。赶车的是个浓眉大眼的半大小子，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身高已经比一般人要高出半头了。手里拿着一条鞭杆、鞭绳、鞭梢加起来有两丈多长的大鞭，腰里还别着一条小鞭，穿着一身褐色短褂，挽起的袖子底下露出结实的肌肉。
“吁”眼看就要到城门了，小车夫拉紧了马缰，让车速慢了下来。“李大哥，今个怎么是你亲自带人守门啊？”小车夫对城门口站着的守卫说道。
“喝，余家二小子今天精神啊，怎么？刚从外面庄子里回来？”搭话的是这广丰城的伍头，姓李，今年四十有二，在这广丰城守了快二十年的城门。他拍了拍拉车的骡马的脑袋，结果骡马显然不想给他面子，朝着他就喷了一鼻息：“嘶噜――”
“咳！”李伍头干咳了一声，尴尬的把手缩了回来，没话找话的说道：“你们家这菊花青也不知怎么训的，……咦？今个是谁来了？”
不是李伍头问的突兀，而是这菊花青拉的车让他看出了门道。
要知道专门拉人的车和既拉人又拉货的车是两回事。拉人又拉货的车车轮在车身中部，载重的时候重量垂直的压在车轮上，拉货稳当，但人上下则不方便，需要蹬个长凳，从辕木上进入车棚。而这专门拉人的车就不一样了，车轮在车的后部，车的中部和两遍都有门，方便人上下。但载重的时候重量一半压在车轮上，一半压在骡马上，所以只能载人，不能载货。往常这小车夫赶的都是后一种，无论拉人还是拉货，而今天，则是专门换上了这么一辆只能载人的车。
还没等小车夫回话，李伍头又说道：“余小哥，对不住了，上头有令，劳烦把车门开一下。”
小车夫一愣，他和李伍头是熟人，平日这城门出来进去的，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事儿。“李大哥？这……怎么了？”
“嗨，没啥大事儿，上面说了，不日将要来人下来‘剿匪’，让各地方严加‘盘查’。”李伍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剿匪？”小车夫瞪大了眼睛，连声问道：“哪的匪，我怎么没听说过？什么时候的事？厉害吗？”
“没事没事，”李伍头显然对此也很不以为然，说道：“咱这地界哪来的匪，没看这里里外外的客商吗？要是有匪，人不早就跑光了？”
“那这……”
“唉~走个过场罢了。”李伍头左右看了一眼，凑近说道：“咱这……不刚换的县丞嘛……”
说完眨了眨眼睛，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传来一声怒喝：“李大牛，你那边干什么呢？”
李大牛是李伍头的全名，不过他嫌不好听，最不喜人当面叫唤，周围人都知道这一点，所以平日都是李伍头、李大哥的称呼，地位比他高的就叫他老李，也是可以的。如今被人犯了忌讳，又不好作，当下一张脸沉了下来。
只见一个身穿全套甲胄，和旁人装扮完全不同的年轻人从后面“哗啦哗啦”的跑了过来。这个年轻人大概二十岁出头，正是意气风的年纪，锁子甲、铁布罩衫，上面钉着一个个明晃晃的铆钉，冲天的红缨盔端端正正的戴在头上。端正的五官、紧抿的嘴角，让谁见到都得赞一句“好一位少年将军”，但在这个时候穿这么全乎的一套行头……就未免有点太那个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提到的新任县丞章斌章大人――呃，的儿子章焕行。
“章公子。”李伍头行礼道。
章焕行挥了挥手，责道：“李伍头做事好没分寸，别人都在忙着做事，你在这边与人倒聊起天来了，莫不是这伍头当厌了，想要换碗饭吃？”
他好不容易从父亲那里领来这么个差事，一心想做出点成绩，哪想到自从来了之后，见到的不是阳奉阴违就是私底下说怪话的，一股子邪火正不知道往哪。结果刚从城墙下来，就看到李伍头在那边和一个赶车的拉上了家常。于是乎，现成的出气筒就此诞生。
盛怒之下，这话就难免有些重了，李伍头面上一怒，心想我在这里当了多少年的差，却被这么个来镀金的后生小子这么拆台，当下也要作。这时，只听车厢内响起了一个柔柔的声音道：“章大人有礼了，此事都是奴家的错，因听说此地有了匪患，担心城外的家人，因此多问了几句，还望原谅则个。”
章焕行一愣，显然没想到回话的会是个女子，他转头朝小车夫问道：“车厢里是什么人？”
还没等小车夫说话，那边李伍头接口道：“车里的……可是二奶奶？”
“……”车厢里沉寂了片刻，复又说道：“李伍头有礼，方才耽误李伍头的差事，对不住了，李嫂子还好吗？”
“好、好，托二***福。”李伍头笑着回道。“我家那口子前两天还念叨着呢，新下的扣子姜已经好了，改天让她给您送过去些尝尝。”接着转头对章焕行说道：“章公子，这是高家长房的二奶奶，不是生人，你看……”
“等下，你说不是生人就不是生人？”一听这话章焕行就来气了，说道：“不行，把车厢打开，万一误了大事怎么办？”
“公子，车里是女眷，我们家还在孝中呢。”小车夫急了，扬声说道：“而且你看这车厢，坐得下两个人吗？”
这是实话，两轮独套的马车，就那么大点地方，再想挤进去一个人那还真有点难度。
正在局面僵持住的时候，一个醇厚的男声响起。“李伍头，放他们过去吧。”
这回，是正主来了，来正是新任的县丞章斌章大人。章县丞今年四十有四，先不论他为何沦落到这小城里当这种小官，且说他这当官的气势，那起码也是当朝一品大员才够得上的。丹凤眼、入鬓眉，颌下三缕长须，站在那里跟年画走出来的似的。
其实事情打从一开始就一直被章县丞看在眼里，刚一听到里面女眷说话的声音他就对这辆车失去的兴趣，再看李伍头那殷勤的样子，他也就乐得做个好人。跟章焕行不一样，他是官场的老油条，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车里面的人不说是地头蛇也估计是本地有名望的人物，这一点他还是理得清的。
“呵呵，说认识那是高攀了，里面的是广福堂周先生的义女、高家长房的二奶奶，之前小儿的命，就是这位――给引回来的。”有了这么个间隔，李伍头心情也好了点，见到上官问，也不计较之前的事情，回答道。
“哦？”这番话显然引来了章县丞的兴趣，“这话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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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再回高家
且不说李伍头和章县丞之间的男人们的八卦精神，作为他们所谈论的焦点――高家长房的二奶奶，目前正把精力投放在自己已经快三岁的儿子身上。
“娘亲……给……”头被剃成三桃髻的小家伙带着明晃晃的项圈，穿着水绿色的小短褂，啪嗒啪嗒的从屋子里面跑了出来，笑嘻嘻的把一块蜜饯递到自己娘亲的手中。
小寄福如今已经快三岁了，和三年前那猫仔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身子长高了许多不说，平日里蹦蹦跳跳，哪里还有婴儿时期病怏怏的模样。此时的他，正在被林可训练着完整的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思。
“寄福真厉害，来，告诉娘亲，这是什么？”小寄福现在虽然已经能说较长的句子了，但有些时候表达自己意思时还是会说不出来。林可两辈子加一起也就养过这么一回孩子，见此情景自然担心得要命，但干爹周先生告诉他这是正常现象，让她平时多跟小寄福说说话就行了。
于是，林可就开始了随时随地的亲子对话时间。
“蜜饯！”小家伙说吃的说得是最清楚的，那叫一个字正腔圆啊。
“寄福喜不喜欢吃蜜饯？”
“喜欢！”
“为什么喜欢呢？”
“……呃……”寄福张了几次嘴，开始卡壳了。“嗯……”
林可没有说话，继续微笑着看着他。
“嗯……好吃……”小家伙想了半天，终于冒出来的这么一句。“甜甜的。”
“夫人，你不在的这几天，小少爷可厉害了，表舅老爷正教他念诗呢。”说话的是一个十三、四岁、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
小丫鬟名字叫做紫苏，是当年离开高家之前，林可救下来的。
当时还没有搬离高家大宅，林可每天还需要向高老夫人请安。一日请安途中，见到一个岁大的女孩子手举着满满一桶水跪在太阳地里。一问原因，说是让猫惊了大少爷，所以被刘芳蕊罚跪死在庭中。
当时的林可依旧没从连番的打击中走出来，看到女孩高高举起勉力擎着的水桶和哭得浑花的小脸，怎么也不忍心看着这么大点儿的孩子硬生生让人折磨死，于是开口跟老夫人要了下来。
除了她之外，林可现在身边伺候的还有丁香、豆蔻和紫鸳三人。前两个是原本周夫人身边的婢子，而后一个则是高老夫人给添的。这样，林可手底下终于凑足了四个大丫环的配额。
至于奶娘余氏，一年前她大儿媳妇生产，林可就干脆让她到别庄料理别庄的事情。如今跟她丈夫和两个儿子住在城外的庄子里，之前赶车的那个小车夫，就是余氏的二儿子余广。
而林可原本的贴身婢子是柳桃和阿梅――就是一开始就出现的那个让林可吓个半死的小丫鬟。听余氏说最开始长老问案的时候根据她们两个的供词给林可定的罪，虽然知道她们也不过是听命行事，但林可哪里还敢留她们在身边，只得远远的遣走。但没过多久就听说她们“暴毙”的消息……到底是真的暴毙还是谁下的手林可就不知道了。
这四人当中，丁香是最得林可喜欢的，为人机灵、做事小心，平日里的往来基本上都是由她代办，算是四女当中的老大。
豆蔻虽然机智上不比丁香，但胜在算得一手好帐，算是林可这边的“屋内账房”。
紫鸳虽说是老夫人指派的，但林可对高家出来的人总是不能实打实的相信，因此只是把她当作一般婢子来用，平日给余氏和鲁氏打打下手，大事是不敢交给她的。
至于这小紫苏……林可只能当再多养一个孩子。
“哦？表舅舅都教你念什么诗了？”林可问道。表舅舅就是黄嘉，因为身体的关系彻底死了参加科考的心思，养好伤后就在周先生的药店里当了账房。
这个问题显然有点难倒了小寄福，在张了几次嘴依旧说不出什么之后，小家伙索性干脆闭上小嘴，只顾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林可，一脸的天真无邪。
林可心中怨念，死小子又来这一招，每次说不出来的时候都这样，等着吧，接下来肯定又要射谄媚光波了。
果不其然，一张热乎乎的小脸很快就贴到了林可的脸上蹭啊蹭。
臭小子，谄媚无用！林可在心里念叨着，不过说实话，自家这臭小子还真会看人下菜碟儿，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对了夫人，你不在的时候大宅里来人通知，这个初八是出丧的时候了，让您务必得回老宅一趟……”
林可闻言猛地一僵，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吗……
－－－－－－
“这位二奶奶，那是真正有神通的，周先生是什么样的人物？这是他亲自认下来的义女！”李伍头一脸自豪的说道，就像周先生认的是他自己似的。“您还别不信，一年多以前，我家那小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拿住了，整晚的哭，手脚冰凉冰凉的，脸色铁青，我家孩儿他娘都吓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孩他娘抱着孩子上周先生这来，正好遇到了这位，嘿，一碗水就治好了！”
“哦？这么厉害？”章县丞暗自皱了皱眉头，但面上却没显出来，依旧笑着说道。
“哼，装神弄鬼！不过是蛊惑乡野村夫的手段罢了。”章焕行对此嗤之以鼻。“李伍头你与其听信这种东西，倒不如真正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别耽误了孩子的病才是。”
“你……你知道什么！”见自己的话被怀疑，李伍头满面通红，连面前是自己长官家的公子也不管了，直接顶撞道：“这位二奶奶――”
李伍头压低了声音，说道：“那……可是有神通的……”
林可要是在这里的话说不定会后悔一年多以前的那次“举手之劳”，李伍头家的孩子的症状，其实只不过是小儿夜惊。当时小寄福也恰巧是同样的症状，见到李伍头娘子急成这副样子，就顺便把自己给小寄福喝的方子给了她一份――而且那也不是水，是汤、一碗猪骨干姜汤。
【注：关于小儿夜惊也分多种类型，这里采用的是夜啼，四肢欠温，腹痛喜伏卧这种症状的治疗方法，这个方子不是万能的，各位妈妈要谨慎选择。】
不过对于这边的事情林可无从得知，她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因为，她即将再次面对三年前的噩梦――那位外表柔柔弱弱、笑起来温温柔柔、实际却心狠手辣让人怀疑是不是有点精神不正常的高氏长房大奶奶刘芳蕊了。
“爹，您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感兴趣了？”章焕行问道，在京城的时候他一个同窗请了个法师祈福，让他父亲知道后嗤之以鼻，怎么这回这么有闲心和一个伍头谈论起这种事情来。
“为父既然问了，就自然是有用的。”章斌章大人看着天空中的浮云说道。
第十章 流言
“知了――知了―知了――”
天气越热了，天空中白色的太阳射着刺眼的光芒，烤的地上冒出一股股的热气，连景色都有一些扭曲。然而即便是这样，坐在这砖石构成的屋子里的林可却出奇的感觉到一股凉意。
林可呆呆的从窗外看出去，这里是她两年多以前曾经住过的屋子。那时的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里，从黄叶落地的深秋一直到数九的寒冬，就那么的躺着……
像个死人一样！
“娘亲~~~~小兔子~~~~~~~~”奶味十足的声音打破沉寂，把林可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小家伙举着一只蓝花布缝制的兔子布偶，迈着胖乎乎的小短腿啪嗒啪嗒的从外面跑进来。
小家伙现在换上了一身极其应季、让林可都得担心他会不会着凉的装束：上身是一个红布的小兜兜，下身是单层的丝质白色单裤，配上那三桃髻和脖子上面挂的小项圈，怎么看怎么跟以前年画里看的小阿福似的。
“娘亲，兔兔~~~~姐姐给的~~~~~~~”小家伙凑过来撒娇，眼里闪着渴望的光芒。林可之前告诉他不可以随便拿别人送他的东西，这不，来请示来了。
“兔兔真可爱，来，娘亲看看。”林可深吸了一口气，换上笑容，接过兔子布偶仔细察看，不是她多心，而是在这座宅子里，要找到对他们娘俩有善意的人真的是太难了。“哪个姐姐给的？”
“嗯……绿绿的姐姐。”小家伙答道。
“啊？”绿绿的姐姐？这是什么说法？林可把目光投向一旁的豆蔻。
“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绿漪姑娘，就是总穿着水绿色衣裳的那位。”豆蔻在一旁答道。寄福现在早就已经脱离的哺｜乳期，所以原来的奶娘鲁氏也被林可派到外庄，而豆蔻就接替了她的工作照顾着寄福。
林可点了点头，察看完现没什么后，就把布偶还给了小家伙，让他玩去了。
“夫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原本老实在一旁窝着的紫苏可怜兮兮的问道。
“怎么？你这丫头还没待到一天就想回去了？”林可不觉好笑。
“嗯！这里的人都阴阳怪气的，真受不了。”紫苏没看到豆蔻猛给她使眼色，依旧抱怨道。
“嘻，那不是正好，之前你不还抱怨天气热吗？这下不就凉快了？”那边有人接口道，林可转头一看，原来是紫鸳端着食案回来了。“夫人，饭菜来了，都是我亲自做的，没让别人插手。”
林可这才觉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了，本来此间人士一日只有两餐，这是林可最不习惯的，后来以自己“大病初愈”为借口，终于把这两餐制改成了三餐制。直接结果就是……林可、不，应该说是方舒娘的身体好像开始了二次育，拥有了奶娘余氏每次见到都要念叨、堪比这个世界男性平均值的身高――目测大约在一米六六、六七左右……也许周夫人为了让她强身而教给她的那套“全民体操”也脱不开关系。
对此林可却满意得要命，身高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威慑力，之前外庄的那些下人以为她这个久不在场的主人好拿捏，结果后来她往那一站，光靠身高就已经把大部分人镇住了。人和动物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都一样，对比自己高大的同类面前总会有一种下意识的自卑感和敬畏心理。再说了，她这辈子又不打算嫁人，所以高点儿又怎么了？
唤过一边玩得正欢的小家伙，给他洗了小手和小脸。喂这个年纪的孩子吃饭向来是个苦差事，好在寄福还算懂事，虽然眼睛一直放在兔子布偶上，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用小勺子把饭吃完了――当然，也没少掉在外面就是了。
摇着头放小家伙自由，林可吩咐豆蔻看好寄福，自己拿起一本账簿看了起来。刚看没多久，只听房门几下轻响，门口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二夫人，老夫人请您带着小少爷过去一趟。”
紫苏跑过去开门，只见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裳的女孩子站在门口露出羞涩的笑容。“二夫人好。”
“哦？绿漪姑娘？”林可愣了一下，刚才还提到这位绿漪姑娘，这下就见到真人了。“刚刚还说到你的手艺呢，绿漪姑娘可真是巧手。”
林可笑着说到。这位绿漪姑娘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红人，林可三年前离开高家后进来的，听人说平日里极得老夫人喜欢，就连刘芳蕊见了她，也得叫一声绿漪姑娘。
绿漪面上一红，抿着嘴笑了一下。
其实也不怪紫苏的抱怨，林可之前一直待在房里所以感觉不出来什么，这一到外面立刻感觉四面八方射来的带有各种难明意味的复杂视线，如背针芒。她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头，借由掌心的疼痛控制着自己的神经。
从林可的雅苑到高老夫人苦心堂需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刚刚转过假山，就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人小声说话的声音。林可本来也没在意，八卦从古自今都是女人的天性，她可没空理这些。然而，当她听到“雅苑的那位”时，却再也迈不动脚步了。
“……可不是……”
“……真的啊……”
林可寻声望去，几个婢子的身影出现在林可面前……
“……那当然，要不然，没看那边的小主子……到现在都没入族谱、没起大名呢吗……”八卦的中心是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的丫鬟，因为背对着林可所以看不到长相，但看身高体量应该年纪不大，此时的她音调里面带着一股子洋洋得意的施舍般的味道。“你们啊，就是没见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往深点看……”
“可是不对啊……后来那位表舅老爷被救回来后，那可是请人看过的，长老们亲自给那位脱的罪名呢……再说了，你说的要是真的……我们夫人能不管不问？”
“呃……”小丫鬟话里一噎，说道：“你……你知道什么？这叫……这叫家丑不可外扬！我们夫人那是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的……大户人家里面的事情，你们懂什么……”
小丫鬟越说越激动，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对面的人已经变了脸色。
“这位姑娘倒是很有见识，好一个家丑不可外扬，这是……大夫人和你说的？”林可怒极而笑，一听这丫鬟说“我们夫人”就知道她是哪一房的了，捏着鼻子认下，好一个捏着鼻子认下！
自己被浸在猪笼里不是捏着鼻子认下。
表哥黄嘉至今拖着的两条因为肌肉萎缩而瘦得像麻杆似的两条腿不是捏着鼻子认下。
结果她刘芳蕊却成了捏着鼻子认下的了！
好！
真好！
林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笑容是否还算正常，她已经尽力了，要知道她到现在每天晚上睡觉依旧会梦见刘芳蕊一边笑着跟她说“都是为人父母”，一边用力狠狠的掐着小寄福的脖子摔在地上，然后就看到小家伙满脸是血的看着自己哭。而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醒过来后起身确定自己儿子是否安全……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那倒不是，我们夫人什么人啊，哪会……”小丫鬟得意洋洋的转过头来，用一种“算你识货”的表情说道。但这副样子在看到林可面无表情的脸和绿漪、豆蔻等的一脸怒容后……终于变了颜色……
“二……二夫人……”小丫鬟姣好的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最后更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第十一章 再见刘芳蕊
“好大的胆子……”最先怒的不是林可，而是高老夫人身边的绿漪。刚才还一脸羞涩笑容的她如今是满脸的寒霜，当真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环。“主人家的事情何时轮到你们在这里乱嚼舌根、诽谤家主？来人，都给我拖出去杖毙了，这种光长舌头的长舌，留着有什么用？！”
底下霎时间哭喊声一片，两个胆子小的丫鬟更是噗通一声晕倒在地上。
而罪魁祸的那个丫鬟则是扑在地上浑身颤抖，到最后更是哭得说不出话来。“婢子……婢子……呜……”
看着眼前不断抽动的瘦弱肩膀，林可柔声问道：“你……是大夫人房里的？”
她已经不是那个刚穿越回来、只会竖起满身的硬刺四处乱扎的刺猬了，到这个世界已经两年多的她早就已经学会打磨掉自己身上的那些不合时宜，把自己从一个21世纪的女人打磨成了一个可以融合进这个时代的二奶奶，学着她们说话、学着她们穿衣、学着她们用青盐刷牙、学着她们玩着古老的把戏，学着她们不着痕迹的用软刀子杀人……
“绿漪姑娘，今日给我一个面子，找人把这丫头送回‘姐姐’那里，相信她一定会给我个说法的，不是吗？”林可微笑着对绿漪说道。“至于旁人，不相干的就算了，相信从今往后，她们嘴巴上也该有个把门的了。”
绿漪闻言，盯盯的看着林可好一会儿，这才转过头来吩咐道：“你们几个还不谢过二夫人，今后认清楚了，主子就是主子，这辈子也变不了。”
闻言林可挑眉一愣，旋即微笑的接过绿漪送她的这份人情。
让人把那丫鬟送回到刘芳蕊处后，林可依旧跟着绿漪前往老夫人所在的苦心堂。她承认她确实是没安好心，她倒是想看看，刘芳蕊到底能给她个什么交代。
这三年来，她和刘芳蕊之间是一种奇妙的平衡状态，她装着弱小和无害，刘芳蕊则装着善良和贤惠，双方不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也勉强算是相安无事。这次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林可不知道这是刘芳蕊在背后指使还是那个小丫鬟单纯的不知轻重。如果是后就算了，如果是前，这是否代表着刘芳蕊再次开始打算对她下手了呢？
“舒娘……舒娘……”耳旁有人呼唤道。
林可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喊她，这不能怪她，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别人叫她这个名字了。不知道是因为此地风俗还是什么原因，方舒娘的娘家自从林可分出去后就再也没有上门过，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一样。而林可也乐得轻松，省的还要一天到晚担心让别人看出破绽，除了逢年过节送些米面外，压根就跟那边断了联系。
“娘亲。”林可低声应道。
“怎么？可是热着了？为何一点儿精神没有？”高老夫人面带关切，转头吩咐道：“来人，到地窖取冰上来。”
“是。”周围人答应道，自有人领命而去。
“娘亲不用麻烦了，媳妇只是……”林可其实一点也不热，见此情景刚想阻拦，就听到高老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这孩子……还是那么小心谨慎得厉害。方才的事情绿漪已经告诉我了，怎么？可是还依旧在意那破落嘴子的闲话？”
在意？当然在意！不过在意的不是别人的闲话，而是别人说的真话！
有一点那丫鬟可没有说错，小家伙已经快三岁了，要是别家的孩子估计大名早就起出来了，哪里见过这般大还只有一个｜乳名的。
一想到这里，林可突然感觉胃里有点堵堵的。
“这是为娘的错，莫要担心，待明日祈福之后为娘就去找左长老，断不会委屈了你们娘俩的。”高老夫人握住林可的手说道。
林可浑身一僵，强忍着把手抽回来的冲动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话家常时间，林可循着往年的例子直挺挺的坐着。因为还要回高老夫人的话，因此还需要侧着身子只坐三分之二的凳子，这不大一会儿的功夫就感到腰酸背痛的苦不堪言。
“对了，有件事得同你说一下。去年年节的时候，你做的那几种小点心尝过的女娘们都说好，我寻思着，这次祈福，我们这一房的食盒就你做了吧。”高老夫人说道。
林可一愣，这食盒是专供祈福路上分用的，每年祈福之前，各家的小姐、媳妇都要事先做些吃的东西分与别人，目的就是向别人展示自己又多手巧、多贤惠，虽然是不是都是亲手做的不知道，但要是自家食盒在花样味道上胜过别人一筹，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情。
高家长房的食盒向来由刘芳蕊负责，这是惯例，今年怎么……？
林可带着疑惑看向高老夫人，却只见到这位一贯吃念佛的老夫人此时依旧淡定的坐在那里。
告别了老夫人，林可带着寄福回到雅苑。紫苏、丁香等一干丫鬟看林可沉着脸色，以为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因此更是安静。而小寄福则是左看看右看看，最后只能缩回脑袋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布偶，间或把担心的目光投向自己的母亲。
察觉到自己儿子的不安，林可缓过神来，摸摸小家伙毛茸茸的顶，柔声安慰着，而小寄福也视乎感受到了母亲的心情，把脑袋窝进林可的怀里，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母亲的安慰。
林可的心柔软了下来，这三年里，正是眼前这个小家伙一次次的让自己远离崩溃的边缘。表面上看起来是林可在照顾着他，实际上，这个小家伙早就已经成了林可能够正常的活下去的唯一牵绊。
把儿子抱在怀里，林可寻思着这一整天生的事情。
很怪，真的感觉很奇怪，但具体哪里怪林可又说不上来。
林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她被人放在棋盘上一样，无时无刻不被人算计着，这种感觉让她很不安，而她极其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正在这个时候，只能门外有人柔声说道：“妹妹可曾回来了？姐姐来给你陪不是来了。”
说着话，人便在一群丫鬟媳妇的簇拥下走进门来。
刘芳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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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那也得以前提条件来说。
比如林可和刘芳蕊，知道的――明白她们两个有杀身之仇，不知道的看她们两个间的气氛，说是同胞姐妹也不为过。
出了丧的刘芳蕊穿着打扮和之前完全不一样，头上带着四宝如意流苏坠，鬓上夹着攒丝金线珊瑚花，额前还悬着一颗？青孔雀石滴泪抹额；身上穿的是金红双色如意绣褂，下身是百花三件单丝裙，腰间还挂着七珍八宝绣线荷包，钗环配饰，无一不精、无一不巧。让见惯了她素服荆钗模样的林可一时间都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相比之下，仅仅是一身素服的林可就显得寒酸多了。
一见面，刘芳蕊立刻面带笑容的说道：“好妹子，姐姐来给你陪不是来了，都怪姐姐没调教好下人，让她们乱嚼舌头坏了妹妹名声。”
“姐姐说的哪里话，坏了小妹的名声倒也罢了，横竖妹妹的名声不好已经不是一天的事情了。反倒是姐姐你，万一让人误以为那小丫鬟是姐姐指使的，那姐姐的名声可怎么办？”林可也应了，但怎么的都感觉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刘芳蕊面上一僵，很快又笑道：“那可多谢妹妹提点，我今后‘一定’会注意这些的，定不会让别人有说闲话的话头的。”
“哪里，其实姐姐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人啊……就算平日千小心万小心，那也架不住别人有心算计。不是有句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你说是吧？”反正小寄福已经让豆蔻抱进里屋去了，林可也就放开了架势跟刘芳蕊玩起了专门“嘴上占便宜”的游戏，说话的时候还特意给“贼”字加重了读音。
正在林可享受着前世在论坛上和别人开口水战似的快感时，又一个不速之客进来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二夫人果然是读书人家里出来的，说话都和我们不一样。”
林可一看来人，愣了，自己在心里嘀咕着：“这高老夫人到底在玩什么？”
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明明应该在高老夫人身边伺候的绿漪姑娘。
“二夫人勿怪，老夫人怕您第一次接手做食盒的事情忙不过来，所以特意吩咐婢子来给您打打下手，哪成想您这里这般热闹。”
当真是没成想吗？当然不是！
现在基本上有眼的人都看出来了，这老夫人是要给眼前这位做柱子当后台呢！
无视了底下那帮丫鬟婆子之间的暗潮涌动，刘芳蕊不愧是掌了这么大家子好几年的，当下不急不慢的跟绿漪打了个招呼，说道：“倒是让绿漪姑娘见笑了，我这房的丫鬟不懂事，冒( 鬼母夜叉 http://www.xlawen.org/kan/10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