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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部分阅读

    这个世界上,就有这么一个人,光是一个名字,就足以慑退苍生。

    不管其他人如何料想,此刻,长身玉立的青年就静静站在那棵繁盛至极的花树下面,微微翕目似在感受着什么。轩挺的眉毛皱着,面情露着些许自己也摸不透的茫然,而灵台中那亘古遥远且虚无缥缈的声音仍在锲而不舍得烦他。

    “你究竟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告诉吾,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东西啊?……”

    许是所见证的事物太过于宏伟博大,及至梦醒之后的如今依然无法脱出那种震撼——阿祸伸出手,层叠的衣袂如烟云飘落,露出的那苍白修长的手指,却连自己都不知道得在颤抖。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到这样的梦了。”他低低得说。

    自长春言道,自己体内比灵魂更深之处有它所熟悉的某种东西,他并未多虑,但心头至少也落下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问。他日日夜夜在这树下打坐,听聒噪的长春喋喋不休得讲着开天辟地之前的故事,讲那混沌三千魔神的逍遥与神通,长春伪装了太久,为了避免被这天道窥破,甚至把自己的本源都弄沉眠了,难得遇到个同为天道记恨且身处轮回外的怪胎,倒也有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阿祸却从未想过有一日,会因长春呼吸间无意散发出的混沌气息而影响,走火入魔,甚至再次被拖入亘古以前那致命的梦境。

    这一回,他看到不是开天辟地,而是天道衍化

    。

    这天地要经历怎样的变化,才能孕育出神祇?神祇是如何创造的生灵,那遥远的时代该是何等的辉煌?世间最原始的自然之力,又磅礴出怎样瑰丽的画面?然而再奇妙的情景,对于他来说都是磨难。他几乎就迷失在里面,都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存在于那个世界,因为所能感受到的亘古混沌的苍茫与悲怆,都是那般清晰而深刻——他确信自己是真的感受到那风穿透自己的知觉,嗅到万千年前的一朵花香,触摸到无穷幻觉中的潺潺流水。

    甚至,他单薄脆弱的魂体都经受不住那力量的鞭笞,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会被远古之力所撕裂,可魂魄更深处一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将他的三魂七魄牢牢固定,任凭罡风凛冽都不脱散。他想,那个,大约就是长春所说的熟悉的东西罢。

    后来他醒了过来。却始终不记得,醒过来之前看到的是什么。

    他能肯定,那一定是种自己意愿铭刻进魂魄都不愿忘记的存在,因为胸腔中残留的知觉是何等的疯狂而绝望,可他偏偏忘了那是什么。

    许是阿祸一直以来都淡定到没边,这会儿情绪上出现如此重大的裂痕,让长春都好奇得不行,于是哪怕受冷落也仍胡搅蛮缠着想探听他的口风。

    阿祸想了想,干涩得问:“如果梦境让你觉得很真实……什么原因?”

    长春二话不说:“因为它就是真实!”这棵树忽然呆滞片刻,“等等!你梦到了什么?”

    阿祸按着头疼欲裂的脑袋,勉强吐出两个字:“洪荒。”

    清醒的时间越久,梦中的记忆便消散得越快。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象破裂成碎片,并不能在意识中停留很长时间,当他睁开眼的瞬间,便注定不该存留的一切都会逝去,想挽留都无法。

    长春慢慢等着他回过气来,很久以后才道:“你之来历一定不凡……”

    “能让你受此重创,那便不是梦境了。若非你魂魄记忆中铭刻的真实,便是你确实亲身走了那梦一遭。”长春幽幽道,“这天地秩序下,唯一还有掌梦之能的便只有梦貘一族,但妖族没落至此,断无塑造此等梦境之能。你又不肯告知吾你之来历,吾也无法判断。”

    这也是叫阿祸为之惊讶的一点。长春树也是自混沌下来活了不知多久的存在,偏偏看不穿他之来历。仿佛当日斩仙台上那九重雷阶,毁了他仙骨道体,绝了他本体生机,这魂魄便也如无根之萍般孑然独存,榣山种种都与他无任何干系。

    这会儿说到他之来历……凤来出自榣山那株梧桐木,莫非是那梧桐有不凡?想起曾在那木上引吭高歌的凤凰,以及那高高在上已经记不清面目的神祇,胸膛中哪个部位在躁动不停,似乎想破胸而出般难耐,他下意识用手紧紧抓着衣服,越是深思,豆大的汗珠越是不停滑落。

    “那么,这梦境,会是我自己的记忆,还是,我真正,去了一遭……”他喃喃着。

    为什么那片混沌对他会有这般巨大的吸引力?或者说,为什么那个久远的时代总是在试图召唤他?没有错的!有些感知说不清楚,只有当你亲身立足于那个中心的时候,才能明晰其中的道理——可他却说不清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问题!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恢复平静,甚至还能伸手整理凌乱的衣衫。

    “上一回,经历这样的梦境,还是在天界了呵……”阿祸意味不明得轻轻言道。半是感叹半是自嘲。

    “喂你真不打算告诉吾?……”

    *

    阿弱放下按着胸口的手,微微抬头,望向西面。

    ——方才,她的莲子在躁动。

    比魂魄更深的牵系,即使历经轮回穷尽时空都不会被磨灭的东西,因她继承了青华上神留在这世间的意志,也便将那悸动反馈到了她身上么?

    “这叫我再没有比此更清晰得认识到,我是不完整的。”她扯扯嘴角,作了个笑的模样,用比耳语更轻缓的声音喃喃了一句,“你做了什么,竟能引动莲子的排斥?”

    即使有着最深沉最博大的精神,包裹着这意志的,依然是个软软糯糯碰一碰都恐会戳破的孩童。阿弱偏过头,那几个偷偷看她的少年便倏地红了脸,匆忙挪开视线。

    罗浮剑庐开有两种情况。一种是仙剑出世,由罗浮门人主持的评剑会,全天下的剑修都不会舍得错过一次。另一种便是剑庐蓄够灵气自开,可堪当少年的试炼之地。因为这时,其内能择主的藏剑大多是曾拥有过别人意志的“死剑”,实际也可以说是类似于剑冢的秘境,修为高深的多走一遭也无益,倒是年轻人可以多看看增长点见识。

    赤城山前往罗浮的当然不止阿弱一个。此行也有其余山头的师长,否则就算清微真人舍得叫她一人上路,山门的主事人们也不会放心。不过这一路,碍于她的爹爹,极少有人敢胆上前与她搭讪,倒也很好笑。

    云舟在空中如梭般穿行,舟身镶嵌的灵石闪烁着微芒,那些隐秘地方刻录的符阵随之低调得泛过流光,猎猎的风声便被尽数抛在了遥远的地方,这缩地成寸的神通着实令人赞叹。

    一路无话,却在将近罗浮山门之地为人拦下。

    只剑凭人静静幽幽悬在空中的男子,背负着双手,淡淡睨视云舟内剑拔弩张的赤城山众人,浑然不怕,只有在望见阿弱的脸时,那冰冷无波的眼神才总算有了那么些纹路。

    “我来看看练云生的女儿。”这个男人唇角一晒,脸容算是有了表情,但那眉眼静若死水,倒如同画皮般诡异。手一张,阿弱便觉得身上一轻,失去了掌控自己身体的能力,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她就像是被什么牵引了那般,直直往那男人手里落去。

    “师妹!”“师叔!”一时间,惊叫此起彼伏。

    阿弱也不慌张,心知这里所有人加起来也抵不过人家一根指头,也就压根不抵抗了。她乖乖坐在他胳膊上,任由眼前这男人捏捏她的小腿,再捏捏她的胳膊,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之后,又把手搁上了她的脸蛋。

    “练云生就生了这么个玩意儿?”这个人捏了又捏,这么说道,“比上回那个还不如。”

    这男人的煞气着实有些重了。如果说练云生是让人不能直视的崇高,那么眼前这人便是令人不敢把视线投注过去的战栗。漆黑的长发简简单单散在身后,发质极硬,光是看着就有种触手寒铁般的质感。古铜色的肌肤,身姿倒是修长,但宽松的法袍掩饰不去那身对于剑修来说过于坚韧的肌肉。更难以忽视的,是他浑身上下发自骨髓的戾气!

    他整个人都是一柄剑——带血的噬人的剑。那双狭长的眼,黑色瞳仁边上,甚至刻着深深的鲜红血芒。光凭这一感官,要说他是魔修都没人怀疑!

    “见过沧华真人。爹爹着我向您问好。”阿弱的声音还嫩着,说来难免带着些奶声奶气,“这里风大,前辈带阿弱回舟上可好?”

    “问好”那两个字刚出口,眼前这个光是站着就让人可怖到颤抖的男人,表情空白了那么几秒,紧接着哼然笑起来,冷嗤:“小娃娃还挺懂礼,练云生要是那种肯正眼看人的人,还会把自己整到那副境地?”

    话是这么说,心念一动,驱使飞剑倒也稳稳落下云舟。不过他就不适合有表情,哪怕是笑,都像是脸皮与肌肉分层,以至于看着无比狰狞。

    “你名唤阿弱?”倏又好奇:“识得我?”

    饶有几分兴趣得看着这娃娃挥挥手示意舟上的同门,把剑放下做自己的事去不用紧张,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得自顾自示意完,这才扭头无辜道:“爹爹说阿弱这趟出来,定然会遇到几位前辈的。”

    两双眼睛对视了那么会,男人又下意识捏了捏她的小腰,觉着手感不错:“还有谁?”

    “跟魔修一样的是沧华真人,他的剑上有血纹很好认,爹爹说叫阿弱知会一声,十年后允你再战。额头有莲纹的和尚叫映真前辈,阿弱可以向他讨杯碧水露喝。有个喜穿紫衣簪辛夷的女修叫以丹,若是要给阿弱礼物,阿弱绝对不能收……嗯,还会遇上仇家,爹爹说只要跟着前辈就好啦。”

    沧华真人眯着眼盯着这团放肆至极的小东西,只见那双明灿的杏眼一眨不眨得看着自己,没有丝毫害怕……竟也意外得没有任何怒气。

    明知道自己按捺不住好奇跑过来看的时候,就入了练云生的圈套,可这会儿他也不想就这么把胳膊上这团东西丢下去。大概那个白衣的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女儿的魅力,才轻描淡写得连担忧都不放纵。偏偏事实就是如此。

    沧华腥风血雨大半辈子,手染血仇人命无数,初初见着半死敌半知交家女儿的第一眼,心就软了大半,满脑子想的是要不要也去弄这么一只来。

    作者有话要说:12。30

    你们猜,老板是只梦了一遭,还是亲自走了一遭?

    ps:迎本文周年庆,尽力日更……

    第76章

    阿弱后来还是没与赤城山的人一道到的罗浮。

    正如连练云生都难免顾虑的,阿弱同样能想象到;能让自家爹爹也忌惮的仇人是怎么个情状。谁年轻时候没结下点仇家呢;更别提清微真人这般修行道一路顺风顺水到得天独厚的天之骄子。就算他冷情冷性只着眼大道;行事惯来简单粗暴;便总有无意中惹毛人家的事。

    他得道这么久,浅薄些的仇家;坟头上的草都枯荣过几百回了,但那些直至如今还能顽强把仇恨维系下去的,想来就知道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沧华会护她;但不会护同行的赤城山门人。若她不在这云舟上,来人也自然不会进犯赤城山的云舟。因为毕竟这是修行界排位甚前的大山门;寻私仇在道理上能说得过去;一旦不分青红皂白打脸,那谁都无法承接惹毛所有人的后果。

    于是阿弱是跟着沧华一路杀过去的。倒也不全是仇家,而是沧华这货避隐人世太久,有心叫自己曾经的威名刷新一下,免得老有不长眼的人撞上门来。

    当年练云生自毁根基的事虽然低调,但这原本就不是小事,在外界好歹也是让人绯言至今的,连带着阿弱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儿都很是提高了下知名度。这会儿赤城山遣去罗浮的人又没掩饰,沧华这般人也能得到消息,别人又怎么会落下。阿弱倒也见识了很多练云生的故交。

    “你就当真一点都不怕?”连沧华都有些好奇。

    他杀性上来了,那是一点都不顾场面的。过后看看,自己是不觉得血腥有什么大碍,但也知道再胆大的旁人总会觉着心怵,反倒是这个小娃娃,自始至终表情安然,人命在她眼里才跟尘埃没什么两样,连眼神都不会动那么一下,活脱脱跟练云生一个模样。

    沧华戳着她肉嘟嘟的脸蛋感慨:“难不成无情道生出来的小孩也会受无情道影响?可你哥不是这个样子啊。逗起来可有意思了他。”

    阿弱愣了愣,眸光闪烁了下,很感兴趣得回望:“什么模样?”

    练云生跟方其雅的纠葛没几个人不知道的。练云生的大儿子天生魂魄残缺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洞灵源把孩子送去赤城山的事,就已经让人狠狠八卦了一回,儿子在身边待了没几年,又叫练云生给送去了西玄,旁人倒很是理解。西玄当年有位天生浊体的小小姐,为了她简直煞费苦心,虽然最后还是没救得了,但在魂魄与体质方面很有造诣倒是真的……

    于是就着她的问题,沧华倒是很有闲心得回想了下:“练云生从没求过人。就为着你哥,生平第一次向人低头——当年我也跑去看了,那娃娃长得倒是真的好,就是跟个木头人似的,两眼都是空的。练云生亲自把他送走,当着练云生的面他乖乖留下,转个头偷下山门要去寻练云生,人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快把两条腿走废了。”

    沧华继续戳戳她脸:“你哥就是股意气撑着副空窍,唯一的执念还不知落在谁身上。他看剑的眼神,跟练云生的一模一样,可那骨子谁都不懂的痴劲,倒是像极了方其雅。说起来,你这娃娃也怪。这性子倒是活脱脱一个小练云生,但你倒是跟我说说看,自己向不向道?”

    阿弱干脆利落摇头。

    沧华于是一个了然的眼神。

    *

    阿弱见到阿祸的第一眼,便认出了他。

    贺山集的摊子上,有人拿几株极稀有的珍品药草换法器,大约是谈不拢,两人僵持着。

    剑修专修于剑专修于心,不凝滞外物,对药草这类东西需求不大,但因为这是在罗浮山门下的镇子里,准备去剑庐赶趟儿的年轻人很多且闲着没事在此游逛,遇见热闹当然要围观个。

    再者,这些药草的品质确实不差。现在这世道灵气稀缺,但凡有些底子的好山好水又大多为名门大派圈占,留给散修的空间不大,能出这种品质的想来都经历过好一番坎坷,无怪摊主不肯随意交换。

    她坐在沧华的肩头,偏着头看来往的人们。把沧华的头发束起来,换身松散点的袍子,再收了那柄看着就可怖的血剑,面无表情的时候虽然瞅着还是令人畏惧,但肩膀上一个阿弱很能占点分,让他看着不怎么像个杀人狂魔修。

    熟了之后阿弱就发现这个男人很好说话。之前有些玩脱,一进罗浮地界就说好了不准再开杀戒,然后两人就换了换装扮逛集子——就这么巧的,抬头望见那个人。

    青年身姿颀长隽秀,侧对着她站在一个摊子前,略略弯腰,手里拿了个奇怪的面具查看。

    长长的乌发并未着冠,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因而仅是拿发带浅浅裹了发端。身上穿了件再普通不过的道袍,看似从头到脚毫无妆扮,连腰带上都不着配饰,但阿弱就是知道,他的脸容是经过修饰的。

    想来也是,那般盛极的颜貌,又与练云生极相象,若是真面示人,那必得麻烦缠身。

    沧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些好奇她怎么盯着个路人看得挪不开眼。

    “……是哥哥。”阿弱呢喃般轻声道。

    阿祸看着是孤身一人。即使颜容中灼眼的光华被伪装了,身上那种温雅静谧的气质依然很是吸引人。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般轻看闲庭花开花落皆宠辱不惊的淡然气度的。

    沧华倒着实大吃一惊:“不该啊!”

    阿弱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好奇得低下头:“怎么?”

    “你确定他是当年那娃娃?”沧华把她往肩窝里颠了颠,“好吧,别这么看着我……就算是魂魄补全,连剑格都能变得截然相反?当年我看见的绝然不是这样子。”

    阿弱顿了顿,说:“人总是会变的。当年你看不透,又何期现在勘破。”

    沧华掐了把她小腰:“年纪小小,又不是没爹护着,想这么老练做甚!”

    阿弱笑笑,搂着他的脑袋,低头把脸贴上去:“前辈我们走罢。”

    “不去见见他?”

    阿弱缓缓闭上眼:“会再遇到的。”

    沧华惦记着要给她弄个护身法器,练云生给她剑气符咒用来保命是足够,但练云生全盛时期的剑气,那威势让沧华想着都有些胆寒,更不是一般场面能用的,还是随身弄些实用的比较好,闻言也就直接往前走了。

    青年到底是用几枚灵石买下了那面具。搁在手心中转了转,绿莹莹晶石镶嵌的孔雀纹反射出略显诡异的波纹,顺手收回储物囊,起身继续走的时候,与一个抱着孩子的大汉擦肩而过。

    心中一动,他下意识回身看了眼。

    望见黑袍的大汉施施然往那边一个阁楼去了。肩上坐了个软嫩娇小的孩子,暮云般的长发勾着莲花坠的头饰,肉嘟嘟的胳膊上系着软银的铃铛穗,轻轻一动,便清脆作响。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自己也觉着奇怪,转身继续走了。

    *

    阿弱笑眯眯收了沧华给买的东西。

    收拾好自己,上罗浮山。好不容易到了却又出了幺蛾子。不过这回倒不是阿弱的问题,而是沧华——人拦着不让进。

    最先开始打了个照面的还是罗浮放出来迎客的弟子。长相俊秀气质谦逊,修为不赖笑脸迎人,看着是挺顺眼,但在沧华真人面前,明明慌得牙根都在打颤,还坚定得把人拦着,就有些玩味了。阿弱赶在沧华心情不爽暴走杀人之前把他安抚好,没多久就见连人家罗浮的一峰之主——威仪长老都匆匆赶来了。真有意思。

    罗浮的长老一脸正气,虽然修为差了沧华不止一个境界,但是光卖相之凌然大义却要超沧华十方水平。人说,虽然罗浮剑会不禁各方来客,但前提是不将任何纷争带进去。早些日子,沧华误伤青城山来客,青城同为大派,洞天排名还极靠前,罗浮方面不好协调,因此希望真人能将这事儿处理好了再进罗浮。

    着实有些打脸……阿弱趁着沧华还没拔剑劈罗浮山门前急急将他拦下。人姿态已经摆在那里,而且是你理亏,要真闹起来了你还能斩尽在场所有人?

    不过一般人还当真恨不起沧华。能被人称一声真人的,大多已经修成地仙的存在了。就像练云生当年结的仇家对头也不算少,到他得道之后仇家瞬间就只剩顽固小猫两三只,就可见端倪。沧华一直以来的声明摆在那里,看来罗浮也是承接了青城太大的压力觉得没办法,才这样做。要找去找正主,别欺负中间人。

    肩膀上杵着这么只敢在自己怒火头上拔毛的,沧华还真没奈何。很是光棍得抛下一句:“那你说怎么了事?”

    想来这男人活这么久,就压根不知道还有道歉这两个存在。阿弱想了想,也无奈了:“还是拿着你的剑去吧,但是不许闹出人命。”

    性子摆在那里,那么继续这么到底罢。问题还是沧华隐修太久,世人都不记得沧华血名,那就拿青城开刀再重塑下——说起来,沧华来历也不弱。太白也是一方豪强,沧华虽是太白弃徒,但当年那遭也是无奈之举,别看太白山这许多年来一直对沧华置之不理,真要到绝境,翻脸最快的定然还是太白山。

    所以说,只要不闹得人神共愤,想来青城总有几个明理的会给这个脸面。

    “你回去?”见阿弱点头,沧华也就道,“那我了完事再去寻你。”

    阿弱挥挥手,爬下肩头,被威仪长老差人送回赤城山门人的暂居地。

    才进院门,就看到一个熟悉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12。31

    新年快乐各位。

    第77章

    青年仍是先前贺山集子上见过的模样。

    乌发束端;深蓝道袍;连脸容上的伪饰也不曾去掉。长身玉立的姿态有股说不出的清谧与闲淡;柔韧如风中的柔丝碧草般漫着清浅却坚韧的气度。光是站着不动就已然成画,待脸上略微挂了点笑意时,更如同清月之辉华般令人屏息。

    ——他既是这般面目依然如此灼眼;若是那承继了清微真人模样的脸貌全然展示出来,又不知该是何等震撼的绝世风华。

    给阿弱领路的已经是罗浮这几代中最出彩的弟子之一,自认相貌资质才能皆是不俗,不然也不能在那么多弟子中脱颖而出充当罗浮门面,可这一会乍一眼看已然难免自惭形秽。把女孩儿带到便匆匆告退,不想再看第二眼。

    阿弱下意识拿手抓紧袍子,站在景门口艰难得抬头望着那个叫她牵肠挂肚十余年的青年。胳膊上的铃铛穗顺着动作与和风叮铃作响;长长的头发顺着下巴抬起的弧度从鬓侧一应落下,更露出粉嫩软糯如藕团般的脸。

    当那两双乌黑深邃的眼瞳对上时,连风都仿佛凝滞一般不再流动。

    “哥哥。”最后她软软得这样唤出来。

    他们有着相同的血脉系出同源的骨肉。他们曾在冰胎中一同封印了三百多年的时光。他们曾魂魄相依,再没有比那更靠近得相守过。那一日和桑峰的剧变,还在襁褓中的她为练云生带走,时光如此荏苒,转瞬模样尽变,可最初的,冥冥中曾漫长依靠的悸动仍然留存。

    因为,只要注视到彼此,便再也不会错认。

    青年站在原地,平静得看着女孩儿走近。洞灵源中前来罗浮的只有他一个,原本自是逍遥亦无不可,可毕竟他与赤城山有所渊源,总要前来拜访才算正理。可他来时怎么都不曾想到,会这样简单得……便遇见她。

    听说,练云生回返门派的第一时间便带着女儿闭了死关,明明还未听到清微真人出关的消息,怎的,她会出现在这儿?练云生便当真放心这般幼小的女儿离得自己如此之远?

    无人知青年从容淡然的姿态之下,那痛得几乎难以忍耐的心脏。

    就是这双眼睛。就是这双眼!

    有些事物看破之后,连带着便似乎透彻了一切。这辈子他们几乎有着对一模一样的眼,却因气质与神态的不同生生长成了不同的感觉。杏子圆,末端微微上翘,一样是清,他却没有惯常男人生就杏眼会显出的害羞,习惯了微眯,冷淡瞥人的时候更是细长深邃,可阿弱是清澈,她的眼永远都是这样,干净透亮得似乎可以一眼望到底,眼里边却一直深沉得什么都没有。

    然而事实似乎与他料想得有所不同。

    有着神祇眼睛的女孩,站在他面前努力仰首望着他,那样懵懂又依恋得望着他,有些紧张,一点点害羞,却依然欢欣得喜形于色。于是所有人都感受得到,属于她简单又幸福的快乐。她说:“哥哥。”

    仿佛历经千山万水之后触摸到的曙光,那样轻易得射穿积霾许久的苍穹,天光破开的云层之上,喑哑落寞的声响逐渐远去——而那些在长久彷徨中不由自主的建立的防备,在瞬间烟消云散。

    青年弯下腰,学着集子上所见的身影,将小小的女孩抱起来。小小的铃铛穗发出清脆的声响,软绵绵的胳膊下意识抱着他的脑袋以维持平衡,稳稳坐在他肩膀上的女孩,身上有一种软糯清和的甜香,当她专注得凝视着一个人时,再坚硬冷酷的心脏都会被这眼神化去。他唤了唤她的名:“阿弱。”

    “嗯。”她欢欣得应了,把脸贴在他额上,又软软得叫,“哥哥。”

    唇角的弧度不由自主更深了些。笑得,像是那些空洞许久的角落终于被填满。

    忽然之间,就什么都不想去细究了。若还是痛,便叫它这样去痛罢。

    与其猜想他长久以来的磨难只是一个神祇的玩笑,不如相信,这是他的盈盈,换了模样……重又回到他的身边。

    *

    这回赤城山来人中身份最高的,是远字辈的一位长老。

    阿弱虽然是清微真人的女儿,但她并未正式拜入赤城山门,不通世事年纪又小,凌云峰亲自过来拜会了此行才多了个女孩儿,众人看在练云生的面子上,倒确实要看重她几许,但论起辈分要尊敬什么的,也真是极难做到。到底是,敬而远之罢了。

    因此当时沧华真人找上来要把阿弱带走,这两个的身份都诡异到说不好,既要顾忌着女孩儿的意见又要忌惮沧华,便是不愿意阿弱离开也没法子。而让阿祸后来耿耿于怀的,大概便是贺山集子上,明明回头了,却不曾一眼便把她认出来。

    由于这次剑庐不是人为控制开启的,所以准确的时间连主办方都不能把握。前来与会的年青才俊们还得等,为了怕年轻人闲着没事干滋生事端,罗浮特地请出几位成名已久的剑修讲道,很是吸引了一部分眼光。但是这一日,阿弱等到傍晚都不见沧华回来寻她。心知沧华一定惹上了脱不开身的麻烦。

    后来还是争斗的动静实在太大,将众人的注视都牵引过去,才算是明白了原因。

    青城这一次出来的人中,原来竟有个张白秋!这女人的声名要说比起沧华来都不予多让,倒不是有多厉害,而是当年为徒弟手刃仇家百来人的作为太过令人胆寒。天下谁不知道张白秋最是护短!先前沧华误伤青城弟子,这会儿又是提着剑上门“了事”的,不打起来才怪。

    其实以沧华能为,要解决这事端也不是什么难事啊。阿弱就有些好奇,对方究竟做了什么能把沧华拖住。她可半点没想到,方才自己有说,不让沧华再开杀戒,而女人疯起来是没道理的,一剑杀了倒是简单容易,难得是不伤对方性命的情况下将其制服。

    阿弱跟哥哥谈天,说到练云生给她讲的那些故事,说到她跟着沧华的一路所见,把一个好不容易见到哥哥于是各种激动欢欣的妹妹形象演得是出神入化。

    他愿意相信也罢,不愿意相信也罢。她不知道他究竟知道多少。也不知道他这般淡然注视她的背后,究竟思量着什么。但她想,就算是自欺欺人也罢,就算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心照不宣也罢,反正她是决计无法将有关自己来历、目的、所作为的一切告知于他的。

    所幸,他依然还是无数世中所见过的那模样,认真得听,偶尔微微一笑,话很少,更多的时候,只是喜欢静静得注视着什么。虽然谁也弄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阿弱都在阿祸怀里睡过一觉了,醒来发现沧华那边的事情更加大条了。

    双方闹得太僵,罗浮再不愿意,也得出来表个态调停,结果一言不合惹毛了沧华……那个男人剑在手是什么都有可能做出来的,要不然也不可能杀孽缠身到无药可救。

    阿弱鼓着脸蛋想了想,还真没什么好担心沧华的。只要罗浮后山那几个老不死的不出来,哪怕沧华屠了人家半个山门都能直接扬长而去……糟糕,受沧华影响了么,她现在的思想好像也有点奇怪。

    “在担心?”阿祸以手作梳给她整整头发。

    太过聪明的人,有时候仅是一眼遇见就能想到很多事物。她既能安稳跟着对方走,那么定然是不具威胁的人,更何况当时还在贺山集看到过,心知两人相处的方式,也理解她这会儿的心情。

    阿弱摇摇头:“他没事。”有事的是别人。

    青年修长的指尖划过妹妹微微上翘的眼角,然后心中一动,侧眸向虚空点了点,道:“没关系,很快就顾不上了。”

    这一刻,相比罗浮境内的所有人都接受到了感应。那博大却又无声的剑啸已经在扩散,秘境的入口正在逐渐成形。罗浮剑庐即将开启了。

    “与我一道?”许久以后,他低低问。

    阿弱抬头望了他一眼,软软道:“爹爹叫我来寻你。”既然见到了,自然不会放开。

    阿祸听懂了,于是笑了笑。摸摸妹妹的头,起身整理好彼此的衣饰,把她抱起慢悠悠出了门。

    来罗浮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想得到一柄藏剑的。“死剑”之上有前人意志,要化解起来比较困难,大多数剑修还是倾向于自己铸造一把剑,这样的剑更容易与自己心意相通,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但是罗浮剑庐又是很多人都想着亲自来看一遭的,因为不到过这里,你很难知道,剑,究竟是什么。

    阿弱一点都不担心她的哥哥。因为眼前这个人,血肉躯壳所包裹的意志,曾见过天地间第一柄剑的出世。

    作者有话要说:1。1

    当年一个盈盈,让这货神伤到那份上,现在再来一个盈盈……= =+

    好吧,这段剧情算是很有意思的了真的。

    第78章

    想起久远之前往事的时候;总感觉身边便是有一山的梅花;都会在顷刻之间落尽。

    对于她与他来说;那漫长而遥远的太古时代,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天地战争,约莫也已经跟一场梦境无甚两样。一个不是青华上神;一个不是太子长琴,不过是两个似是而非的幻觉,在这人世身不由己得浮沉罢了。

    人群鸦雀无声,阿弱牵着哥哥的手,站在偏僻的地方,看剑庐的入口逐渐演化成形。

    秘境的气息倾泻出来,似针般尖锐得像是能刺穿人的血肉;而那霸道又凄厉的剑啸在上空盘旋,千万年的岁月沉积如深渊可怖,一波又一波,肃杀至极,近者草木凋敝,生机退散。

    她慢慢侧身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青年微微一怔,弯腰将她护住,为她挡去汹涌而来的力量:“阿弱听得到剑啸?”

    怎可能听不到。她此身是化了母亲血肉凝合而成,而魂魄曾离本体无依无存得静默三百余年,纵然方其雅并未舍得将她炼成器灵,可那许多年来在冰胎中的封印,已将她的魂魄与千年冰芯共同改造,如今比起一个活人,她更接近的,倒不妨说是炼化而成的器物。

    剑乃百兵之君,万器在剑君面前本该是臣服之态,更何况是千万剑与千万剑意掺杂组合成的地域。它对她的影响比对人的,要多得多啊。

    而实际上,那剑啸只是种意念之力,是剑本身的意志与剑主留在剑上的意志共通的力量,因而是无形的无声的,普通些的剑修都只能感受到浩然万钧之势与崇仰肃静之意境。可对剑之一器有特殊领会的,看到的就会比普通人更多。

    “哥哥也听到了吗?”阿弱轻轻得问。

    他的颜容依然是静默得安谧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仿佛那般浩渺的气势于他没有任何影响。低头看向女孩儿时,眼瞳幽深无波——不像阿弱,纵然她本身无感,那般强烈的剑啸还是作用在她的身体上,让她的表情都因此声而痛苦扭曲了。

    青年握住她的手,看到那白嫩的掌背都在不由自主得痉挛,顿了顿,索性一把将她抱起,稳稳护在怀中。

    “听到了。”他摸摸怀中人的后脑勺,“阿弱痛吗?”

    她摇摇头。而有那么瞬间,青年几乎要因为这个动作而颤抖。

    眼前几乎要撕裂空间的裂缝仍在变化,罗浮方面的几位长老正在加紧布阵。主持剑会的剑修已经上前来,再次讲述一贯而来没有多少变化的规则。

    剑庐开启,届时罗浮会布下法阵连通两境,隔绝入口处呼啸的剑气,塑造一个比较平稳的通道。想要一闯秘境之人,各凭所能,伤亡自负,但每人临行前需领取相灵符一枚,该符有引线牵连到外界的阵盘,一旦遭遇无法抵抗的危险便会碎裂,同时将情景传送到阵盘之内让外界人看清。一方面是记录情景撇清罗浮的责任,一方面是告诫其余人,不要有任何伤人之心,否则罪证便会公之于大众。

    这也是为大家的生命安全所考虑,毕竟这是场年轻人的试炼,参与者大多是各派的天之骄子,损伤一个都是能让其师门跳脚的大事,罗浮怎么担得起责任?

    这剑境并非罗浮所有,只不过是恰好处在罗浮境内罢了。虽说一直以来都有说法,山门境内所有事物都属山门之物,但这立足修行界前列的大派显然有着足够的头脑与自知之明,知道这玩意儿并非是自己能吞下的。所以,罗浮的态度相当端正,剑庐即将开启,立马广发帖子昭告所有人,只要不跟罗浮对着干,能解决掉个人恩怨,来者不拒。不但不拒,而且还给你最好的平台试炼——当然也因为这个,罗浮的声名素来极好,修者愿意进罗浮山门,几个大派也愿意给罗浮面子。

    阿祸领了两枚符,递了一枚给妹妹。这符在手上的时间超过十息,便自动化为一道流光窜入掌心。他抬头看了看剑境外巨大的阵盘,感受了一□内的温顺气息,发现确实只有连通的作用,其内有严格的符文禁制,不会侵犯到修者隐私,便?( 上神 http://www.xlawen.org/kan/1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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