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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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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多剑。”阿弱感叹。

    这个地域原就不凡。天之西为昆仑,天之东为归墟,天之北曾驻洪涯境,罗浮在天南,当年洪荒变迁,三界分离,现在的这剑境在当时却是不死火山。因为凡界曾历天柱倾倒之劫,地形沧海桑田,而不死火山的地火也尽数倾泻,如今已进入永无止尽的休眠。大约是当时的劫难中衍生了什么与剑有关的事物,才在这漫长的时间中,逐渐演化成了这秘境。

    据有记载以来,这剑境引发的万剑朝宗已经不止一两次。全天下的无主之剑要往这地域跑,谁也没办法。无怪乎其内的剑,多到超乎想象。

    青年将一块玉牌小心翼翼系到妹妹的脖子上:“不知进此秘境,你我是否在一处……若是分离,阿弱在第一时间便捏碎这玉牌,好不好?”

    阿弱下意识握住它,触手温凉:“捏碎了哥哥便知晓我在哪里?”

    自那云影之中,忽得悬起螺旋状漩涡。几乎不能称得是“门”的入口,冰冷的剑光厉影中,隐隐可窥见宏大到足以震撼的剑之世界。在场的四位罗浮长老广袖一起,齐齐一声喝,法阵轰然铺陈下,开始吞噬剑门口的风暴之力,第五位长老更是飞快得将各式阵盘连接起来——极短的时间内,便生生将那入口的气息塑造得极为温和。

    “嗯。”他许久才应了一声,将她往怀里又带了一带,密切关注着眼前的情景。

    阿弱的视线在人群中一扫,仍然不曾见着沧华,想了想,还是哥哥重要,便什么也没说。

    阵图已成,五位长老功成身退,那罗浮的主持面上一喜,抬手作了一揖,随罗浮众人退了几步:“祝诸道友得意归来——诸位,请!”

    阿祸与赤城山的人打完招呼,便随着众人走进入口。不前也不后。

    虽有法阵维持,但迎面而来的剑气仍然冷冽。

    眼前的场景刚有变化,阿弱便发现,那紧紧抱着她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甚至,周围什么人都没有了。

    *

    罗浮剑境,来过的人不在少数。

    有的人能与同伴一道,有的人,却一进入便与同伴分开,阿弱知晓,这是因为剑境与外界之间的通道口撕裂了空间,那力量对人倒是无害,只是附带有轻微的传送之力,能随机作用在人身上。而且,这剑境不是死的,既然能存在千万年,它或许存在了自己的意志也说不定,它大概能窥探到人的心思,因而将人引导到不同之地。其余,便要看落脚点是在何处,是否周围有特殊的力量。

    这地界是由剑构成的,可剑不单单只是剑。剑的材质,剑身上的刻文,剑蕴含的灵,剑为人残留的意志,共同塑造了此剑境。有些剑在沉睡,所以寻不到它的踪迹。有些剑很活泼,它们能凭自己的意志便塑造环境。有的剑想要择主,它们自然有自己的考验方式。

    阿弱对于剑的体悟很高,但她不修剑,也不想要一把剑,或许连剑境也不知道将她搁哪吧,所以实际她离入口并不远。而且,偏偏她的体质特殊,那些剑与其把她当做一个试炼者,不如说将她当做一个怪异的同类。

    阿弱觉得自己现在该担心的是,哪把霸道的剑看中了她,于是想毁了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肉身,将她的魂魄困成剑灵。所以她也不便多动。她眼中不存在一切幻境,她恐自己会走到一个不利之地。于是在原地捏碎玉牌。

    等了许久不见有人来接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在入口不远,周身也没看见有第二个人路过——不知道,她的哥哥已经陷入了命中注定的困境。

    *

    被迷雾吞没之前,他想起很久以前,长春对他说的一句话。

    长春说,阿祸是天生的剑修,可你不是,你本不应该碰剑,一下都不该。

    他也知道这话说的是对的。但他没办法放下剑。宿体最大的执念是练云生,磕磕碰碰得跟随着,从来没想过世界上还有别的事物。命魂毕竟不是他的,他能控制命魂,但就像他改变不了那些延续下来的因果一样,他也没办法将这执念完全拔除。

    他只能拿着阿祸的剑,学阿祸的剑,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前走,以期哪日执念解开此生自由。

    可他能欺骗所有人,甚至欺骗剑道,却无法欺骗自己欺骗因果!

    掩饰得再好,他也无法改变骨子里对剑的憎恶。

    不周山的那劫,是太子长琴命中的磨难。他甘心领下天罚,因那本就是他的过错,他愿意为天地苍生还下满身的罪孽。可龙渊的那场变故,却是彻底毁去天命乐神的无妄之灾。

    拜它所赐,他的命魂永封焚寂,他只能藉渡魂之术苟延残喘,他变成个人不人鬼不贵鬼的怪物!他怎能不恨剑?

    长春说,要不还是不去了吧?罗浮那剑境连吾都算不透来历,你若折在那里,我要再等多少年才能等到个能与吾对话的?

    他说,不,我有种非去不可的直觉,那里或许会有我的机缘。

    长春说,绝对是错觉!天道那么恨你,怎么还会安排你的机缘?而且说了你不该再碰剑的。

    他说,你给算一卦?

    长春算完卦后说,……好像确实有机缘,但决计不是天道给的。

    这世道,连神祇都是伴着天道而生的,只是那时天道还未完全罢了。既与天道关系不大,那么便要算上鸿蒙与洪荒。现在想想,长春提醒的确实就是这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1。4

    吾~木有码字的动力呀~

    算一算,这一世完,春秋笔法快速过渡无数世,然后要写到蓬莱了,放心不黑巽芳,只是彼此因果错过也没办法,老板生生世世都是许给阿湮的呀口胡!蓬莱写完就是古剑的主线剧情,不过先说好,那玩意儿不会详写,想看屠苏冒险记的提前准备揍作者吧……

    第79章

    遮天蔽地的剑。

    光线略暗,沉闷昏暗的雾障弥漫;视野中只有黑色的近乎结晶的土地;偶有可疑的猩红色在流动,整个天幕极低,沉压压得像是随时会轰塌。

    各式各样的剑横七竖八充塞满天地,铁戈铮铮的肃杀气息让流动的风都凝滞得缓慢了速度。靠近外围的可以称是剑的坟墓;废剑残铁将地面都铺上厚厚一层金属块;纵然好一部分完好无损;也被周围充斥的以及自己发散的强烈死气吞没;就仿佛死亡的漩涡般影响着此境。

    越是靠近中心,剑的数量越稀少;但是剑的完好度与品格也越高。而且属于那些剑本身的意境与场域便越霸道——与其说这里面是剑的墓葬群;倒不如说是厮杀的战场,这里无时无刻不在经历着战斗,越是强大的剑越是孤傲,它们有独立的剑格、特殊的意志,即使是休眠它们也本能得想要占据一个好位置,想要高高标榜自己并让对手臣服,于是永远争斗不休。

    一般来说,剑还有脾气。这也就是剑境本身的意志会窥探来者心思把人丢到不同区域的缘故。温和君子风的剑不会计较你无意的冒犯,不会特意制造幻境置你于死地,从它们身边走过还有些许几率得到靠谱的指路,冷淡孤僻气的剑会在你靠近之间就把路给导到一边,或者直接将你丢出它的地盘,要是不小心碰到嗜血邪派流的,那除非你跟它斗一场压倒对方的气势,否则就等死吧。剑境本身会约束剑,但就像剑血拼时偶尔也会有一方形魂俱灭一样,又何惜凡人死活。不过是最简单的共存之道。

    阿祸从最先开始几步外,就站在原地再没动。厚厚的雾障团聚在他身侧,可偏偏就是一动不动,他也知道自己身侧仍在不断变换着场景!

    不同的剑境在碰撞,凶狠得撕扯着彼此的领域,铮铮剑鸣或浑厚或尖锐或优雅或凄厉,但无一例外都在放肆宣告自己的所有权。他静静感受着这般激烈的局势,一身气度仍是从容不迫,仿佛被争夺者不是他一般。

    一进这剑境,怀中人在瞬间消失的时候,他便觉察到不对劲了。剑意呼啸着在他身侧盘旋,仿佛秃鹫注视濒死的猎物般虎视眈眈。无形的力道在撕扯他的身体,压迫他的魂魄,倒像是想将他活生生碾碎似的,让他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处在这样的境地中,他才清晰得了解到,自己对于剑的憎恨究竟有多深。

    若他此刻有着毁灭此地的力量的话,那么便就是顷刻之间看它灰飞烟灭,也不会皱一下眉的罢!那些剑,竟在觊觎他魂魄的力量!

    许是渡魂令得魂魄的接口无比明显,而当年龙渊剥夺走他一半魂魄的旧事还铭刻在伤创处,竟这般轻易便被窥探走那曾叫他恨不得毁天灭地的劫难!

    阿祸觉得他此刻应该是极端的愤怒,可他却是这样安安静静立于原地,心平气和得注视着这场可笑的闹剧,只有漆黑的眸中,无限冰冷。

    *

    阿弱随意坐在地上,无声无息注视着前方。

    哥哥仍没有来,她也不知道要去到哪里。

    剑境之中没有白天黑夜,可是那浓阴的雾障会在各种时限内稀薄亦或是增厚。到处都是残铁断剑,连神识也只能延展开一两丈远的距离。可她感觉到,在更中心的地方,所有的剑都在骚动。就仿佛这个世界活过来那般,光是一点波动都能惹得人心血涌动烦躁莫名。

    她在想,自己应该往入口回走,还是就这样去寻哥哥。

    然后她想起练云生。

    清微真人叫女儿去罗浮,用的理由就是,她的哥哥在那里。他想让她去找哥哥,说明他是能肯定阿祸定然会前往罗浮剑境的,他要女儿跟儿子一道,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什么吗?因为预料到阿祸此行会有自己无法脱解的困境,所以叫女儿去帮他?

    从来没听说过练云生能卜卦,那么就还是那份处处应验的命书?当初练云生不曾告诉她那命书的准确内容,但他既然能那般言道,也就是有几分确信的。

    那么她有什么用呢?

    阿弱思度着对方在这剑境中有可能出现的任何困难,想着想着便感觉到一股至深的冷意袭上心头。是这一世他竟然修剑的事情误导了她!她怎么能忘记,他根本是不能拿剑的!

    她必须寻到他!

    阿弱从地上爬起来,对着四方瞅了好久还是一筹莫展。无奈,只能从芥子中寻出五十五根蓍草,挑出六根放在一方,开始算卦。那术算神通伴她而生不知多久,可她毕竟不是青华上神,凡尘辗转早在多年之间她已失了这能力,连世间因果都已看不透,更奈何这些细微之处。

    卦象斑驳莫名,阿弱解了半天才确信有外力干扰,但探明大致却是可以了。收了蓍草,正打算走,忽然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剑气从身后而来。

    她索性又等了片刻,果然见着沧华的人。

    “你来啦。”阿弱微微笑起来,有他护航就不用担心危险了,“他们怎会放你进来?”

    沧华落在她身边,看了她几眼确定这不是幻象,伸手就把她抱起来熟练得搁到肩上:“打进来的。”

    虽说除了散修外,那些大门大派的弟子前来罗浮,都有门派内资深的长老领队,但真要进这剑境,无论是想试炼还是想得剑的,身畔有个强力护航的还真不行。剑这种孤傲的兵器,剑修这种孤傲的修者,一对一比拼你死我活亦无不可,你怎么进去怎么出来完全靠个人能力,多添双眼睛那谁都不爽。而且这剑境有莫名其妙的规则,若是有特别厉害的人触发了什么,有可能也牵动别的区域,所以同期进去试炼的修者,彼此之间实力不会差距特别明显。

    阿弱先前以为沧华最多在外面看看热闹,没想到他还真敢犯忌讳。但谁介意这个呢。

    “前辈这里走,”阿弱指了一个方向,“我与哥哥走散了。”

    沧华嗤笑一声:“他还是小娃娃么,用的着你去寻他!”

    阿弱抱着他的脖子维持平衡,闻言歪了歪脑袋:“……比那更麻烦。他原是不该来这里的,可他偏偏来了。”

    沧华愣了一愣:“然后呢?”

    “然后,若这秘境不肯放人,那么要想办法将它破了的。”

    连沧华都为这豪言壮语震惊了,半晌哈哈大笑:“不愧是练云生的种——好胆!”

    “且要小心。”走过好一段路之后,沧华忽然想起来于是顺口提醒,“方才见得,好些人的相灵符已碎,想来这秘境没想象中的简单。”

    阿弱点点头,表示明白。

    但此刻还无人知晓,这罗浮剑境出现了何等致命的变故!就因为今次来了个原不该来的人,整个剑境都活了起来,所有的修者在进入的第一时间已经被秘境割裂开,而在这庞大冷酷的剑之世界中,又有多少人能全身而退?

    *

    阿祸这会儿还没被暴动的剑撕成碎片。

    他有些诡异得戳着眼前这颗从他身体中窜出来的石头,连他一时都摸不清它究竟是什么。

    按照先前所遇,虽说他并不准备束手就擒,但要逃脱确实也要耗费很大心力的,甚至一个不慎,还得被迫抛却这世的宿体!

    毕竟这副躯壳不是仙人之体,而且因为失了命魂三魄的缘故魂力不稳,纵然他还留着那些掌控音律杀伐之手法,强行运用上来也要承受随之而来的代价——可他着实没想到,在那剑力侵袭上来之前,他还未出手,却是从自己身体里忽然出现了这石头,转瞬放射出极其霸道的力量,破除万障,几息之间便将靠近的剑意搅得粉碎!

    那是粒白色透明的晶石,仅拇指一段指节的大小,现在漂浮在虚空中,极慢得旋转着,发散出的光线没有方才的刺眼,但也极为通亮明晰。

    阿祸的手想去触摸它,却直直从那石头上面穿了过去。怎么回事?明明是真实存在的!惊诧过后他才发现,这玩意儿确实是真的,可是在触碰上他的手的时候,会在瞬间虚化,以至于无法抓住。

    可这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他的身体里!

    阿祸抬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这石头出现的爆炸之后,附近坏境就已经又变了。地上没有任何剑,可见度极低的视野中也没有什么别的事物,凄厉的剑鸣在很遥远的地方,更是隐隐如幻觉般铺陈,但附近的景象总叫他感觉到一种近似山雨欲来前的沉闷与压抑。

    这里又是哪里?还是幻境?

    阿祸有心去查探一下,但也知道自己离不得这石头。虽然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有这般能为,想来不是凡物……只是抓不到手中,这可怎么能行?

    皱皱眉头,刚往外迈了一步,刹那间仿佛有道霹雳划过脑海,直直劈向意识最深处的记忆:“归墟石!”

    阿祸猛然回头,直勾勾望着那颗石头。

    他本不该记得这样清晰的,遥远的太古时代的记忆已经在他身上消散得差不多了,可就是在这瞬间,有关这一部分的记忆就是如此清晰得出现在他的脑海。

    当年在太易宫中,凤凰赠予他的一粒晶石……之后他一直戴在身上,原以为在斩仙台上历雷邢之际已经被劫雷化作灰灰,怎会还存留在他的魂魄中?

    这脱口而出的一声过后,却见石头晃晃悠悠得向他飘近,阿祸缓缓摊开手,石头便落入他掌心——这回是确切的实体。

    青华上神从北海泠渊得来的归墟石,天底下少有能束缚混沌气息的灵物之一……同样不该留存于这世间之物,现在却在他的手上。

    作者有话要说:1。5

    这一段剧情是为了留下个因子,叫他以后可以找回鸿蒙中记忆的……那是有阿湮的时代啊~

    先前说是老板在做梦,其实不是的,他是真正去过那个时代。

    时空本来就是最难解释的东西……不是么?

    第80章

    他是何许人——当年能在两次天地大战都大放异彩的乐神;智慧心性又何尝能差了去——在明了手中之物来历的瞬间,脑海中那些梗塞难解的疑惑,仿佛被拨开迷雾般豁然开朗。

    原来这剑境竟能隔绝天道,

    他在天道那里是留下了名号的,命主孤煞;生生世世寡亲缘情缘,且当真是如此,犹如应验的诅咒般没有一世能例外。天帝伏羲授令的一纸判言;叫他受了这诸多苦痛绝望;或许真是世事无常命格崎岖,他未入轮回还是尝得这孤煞之毒;甚至比天官所判得更苦,

    于是明知道这苦刑是为众生还罪,还是怨极,恨极。他沉沦人世恶狱,万孽缠身,抬头看,苍天还是苍天。但他也不过冷眼相望,只因明白,他抵不过这天。

    想来,若这一粒归墟石是在斩仙台雷刑之时融入的他魂魄,倒也说得通。万万年来,诸神所知,出自太易宫那位上神手中的东西,便少得很。最先开始是榣山中那株梧桐,后又是镇着地界轮回关的那朵青莲,听闻司掌太阴的常羲曾得了上神所赠的一缕清气,从此月桂化体,再不复依附太阳而存,而天河边的织女也因曾得上神所赐长生草,留恋人魂魄长伴身侧,故而日日将所织天纱中最美者抛于太易宫畔……除此之外,倒再无别的流传之事。

    多年以前,当他还是那个温和无忧的仙人时,他只能看到青华上神高高在上淡漠孤寂的表象。他看她日日夜夜待在静谧寂寥的莲池畔,晃眼便是千万年,也看不懂她眼中的究竟是什么。反而是在俗世浮沉的无数世,倒慢慢想明白了她那般存在的理由。

    她也不想沾染这世间的因果。

    那是天地最初的神祇,天道成全之前便存在的大神啊,天地之间,有什么承得起她一眼眷顾?所以,她的眼中,什么都不会有。

    这归墟石虽是凤凰雪皇所赠,但毕竟经青华上神之手,不同凡响才为正常。当日他便觉得其中蕴含着法则力量,只是凭他也探寻不出什么,便坠了丝缔常佩身侧。一直到天雷击溃他的仙体,一直到血涂大阵剥夺走他的魂魄。一直到此刻它再次出现在自己眼前!

    这样的逆天之物藏了那么多年也不曾现出影子,为何偏偏在这剑境中自行出现,为他抗过那些孽剑谋夺?过去再危险的境况他也不是没有,若说这石头是为此剑境中某样事物唤醒也很悬,那么,只剩下一个解释,在外界这石头忌讳天道不敢现身,在这剑境内失了这种顾虑,于是才跑出来!

    那么这剑境究竟有什么奥秘?才能如此特殊!

    “这是哪里?”阿祸捏着掌心中不断发亮的石头,沉沉道,“你要带我去往何处?”

    他吃过这石头的亏,不敢随意将神识灌输进去查探究竟。当年太子长琴这样做,都差点为反噬的法则之力打作灰灰,他不过残魂一抹,更是不敢冒险。

    石头当然不会回答他。阿祸抬头凝视四周,却连雾障中残存的任何剑意都感受不到了。这里已经不是群剑争锋之地,反而灰蒙蒙得凝聚着一股骨头都会被挫得生疼的悲怆与辽远。

    这感觉倒很是熟稔。心中一动,他蓦地又望向自己手掌。

    “混沌?”又是混沌?!

    石头闪烁了一下,蓦地脱出他手,化作道流光瞬间往前掠出。阿祸慢了一拍,急忙跟上。

    说起来,这世间现存的秘境并不多。这事物一般有两类,若非洪荒时期大能遗存,便是哪位修道先辈的福祉,留下的好东西自然是有,但并非取之不竭,而且秘境中一般有旧主留下的各种手段,开启关闭看是否触动什么,全凭来人机缘,可遇不可求。罗浮剑境这般自成一界,有律可循出现的秘境已经是其中的异类。

    既然它能不惧天道——亦或是找到天道的漏洞,那么所存年代一定相当久远。洪荒以来,能在天道之外逍遥的,大概唯有极少数鸿蒙时期便光明正大留存下来的事物。如长春这般的显然有些悬念……当然阿祸一点也不信长春真像它所讲的那样简单。

    盘古开天辟地,毁去混沌,新的世界成形。而混沌中所有失去了主人的规则,在天地中慢慢演化,便成了天道。这是万物的根本,天地最初的规则,于是但凡天道之后生出的事物,皆无法摆脱规则的束缚。

    阿祸想,这秘境或许,便是当初某条逃脱天道的法则吧。

    *

    “这里……有我熟悉的味道。”

    阿弱蹙着眉望向幽冷深沉的前方,有些不解得说。

    越往这里走,所见越来越古怪。只走出一段路,不见有空间转移的端倪,却仿佛已经处在不同的地域。明明还是在剑境最外圈,却连脚下的废剑残铁都见不到了,雾障开始稀薄,连任何剑意都再感受不到。

    她眼中不存在一切幻境,而沧华本身立足点已经在这个剑境上游的水平,一剑破万剑,能对他有作用的幻境已经极少——该不会是这剑境本身觉得她俩不该凑一起,偏偏就凑在一起了,所以索性阻开那些拦路的,直接将他们领到该去的地方?

    沧华眯着眼:“这一路走来,也不该一个人都没见到。”

    当时在罗浮剑境外等待进入的剑修有多少,都是有目共睹的。这许多人齐齐入内,纵然秘境再大,怎可能什么都不遇见!

    “可是我们走过的路没有任何时空力量的影响。”阿弱道,“如果不是我们一开始就跟别人待的地方不一样,那么一定是所有原本该遇到的人都被转移到了别处。”

    沧华一愣:“怎么解释?”

    阿弱很淡定:“大概是你跟我比较特别点。”

    她没说什么特别,沧华也没问。不过他倒是半点没担心的意思:“你刚不是说早偏离方向了?”

    “嗯。有东西在干扰我卜算……我算不出什么了。”阿弱无奈道,“就这样去吧,至少我有直觉,那里有什么东西。”

    沧华想也不想,掠出大老远之后才蓦地想起来:“什么熟悉味道?”

    阿弱笑了笑没说话。其实要她说出来,她也真描述不清楚。

    那是种掺杂着法则、天道、鸿蒙甚至亘古以前的气息的味道,从骨子里就透着熟悉的感觉,她已经在这时光里丢失了太多东西,连能准确说出这是什么的记忆都没有了,但是,这种令她觉着近乎于战栗的感念,却意外得不怎么讨厌。

    然后莫名其妙的,阿弱狠狠皱了皱眉。她觉得自己的大脑似乎忽然被什么东西击中般,头晕目眩得有些带着恶心。

    她张了张嘴巴,很长时间内却什么字眼都说不出来。心绪如此波荡不平,与之前她无论遭遇什么事都惯来淡然的态度很是有反差,沧华离她这般近,很明显感受到了:“怎么?”

    “前辈……先前你说,这趟过后……也要去赤城山?”

    “有问题?”沧华疑惑,“当年练云生许我一战,单一句道歉就想拖十年?总得给个交代!”

    阿弱摇摇头,许久之后她才道:“到时候,把我……一道捎回去。”

    这么件小事需要用这么痛苦的模样说出来?沧华真有点搞不懂这娃儿总是在想些什么。

    剑修绝大程度就是修心的,心境越通透,对道之一字的意蕴便体会得越深。沧华自然敏锐得很。仔细思考先前说的话也没发现什么地方不对,却总觉得有什么是被自己忽略的。

    阿弱看他一眼,慢慢平复下激荡的心绪,倒是自己解释了:“我有预感会遇上什么麻烦……大概是无性命之忧,但不管那是什么,也无论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请你将我送回爹爹身边。”

    沧华面上一动,脸色很不好看。当然他这脸就没好看过,自己说是总是闭关太久,连怎么笑都不记得了,脸部肌肉仿佛坏死般僵硬,于是只要他脸上有表情,就会变得十分狰狞诡异。

    “有我护着,会有什么危险!”沧华不爽道。

    阿弱倒是笑笑:“我当然不担心。只怕万一,所以单单未雨绸缪个。前辈莫理便是。”

    身侧这个浑身戾气的剑修冷哼一声,听着却不是初遇时残酷睥睨的意味。

    他们就这样一直往前。以沧华这般品质的飞剑全力施为之下,也只能徒看时间流逝,始终不见这地域有个头。他们也没遇到过任何一柄成气候的剑——不,连剑都没有。

    于是阿弱终于觉察到不对劲处在哪了。

    这个认知饶是她都不由得气闷。有些东西,总是失去之后,才明白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当初她逼着自己在轮回中一世一世短暂的轮回,磨去神魂中携带的力量,可同样的,她的记忆与天赋也在轮回中慢慢逝去。当年初初下界且源自上神的一缕神识,足以明晓万物通彻世事,可如今磕磕碰碰跟随着仙人残魂的她,也如真正的凡人无甚两样了。

    阿弱伸手拍拍沧华的肩,示意他停下来:“这里不是剑境!”

    此话一出,沧华眼睛倏然睁大,也有些惊疑不定。

    阿弱苦笑:“最先开始进来的确实是罗浮剑境,但你我相遇再走的,便不是剑境了。无怪乎那神通你我感觉不到,你我所处地界,是远古大神所留法宝……它该是无恶意,拿你的剑吧,只要能辟出一个裂缝,我们就能出去了。”

    沧华毫不犹豫握住剑,一边蓄力一边停顿了下:“这玩意儿你这娃娃如何知晓?”

    阿弱想自己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若你有缘遇见爹爹,可以问他。”

    她还是小看沧华了。沧华的剑带着霸力,明明毫无花招,还是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剑搅风云,此间有源源不断的黄泉之气汹涌而来,只一剑——阿弱眼一闭,再睁开,环境便换了。

    还未得看清那是什么,一股巨力迎面罩来,将两人直接打飞。不只是沧华,连他护着的阿弱,都是一口腥血喷出。

    胸腔内仿佛被搅了个透彻般难受,费力爬起来,才看到周围的情状。

    那是一株树。

    南有青木,生于幽水。火鸟其留,既昭且华。

    阿弱一步一步往前走,方才那幕强光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她俩打出去,这回却没有被任何东西阻拦。高大的树茂密葱郁,叶子青绿到极致竟泛着微微的荧蓝,在灰蒙蒙的剑域之中仍然在发光。而粗壮枝干间竟有一个地方是镂空的,里面有一面红色的扇子。

    圆圆的扇面大部分搁在镂空的木台里,小半截扇沿与扇柄却落在外面,仿佛它的主人只是路经此地,随意将手中之物放在这里,还待回来将它取走。可是就算再用力也是看也看不清扇面上画的究竟是什么。扇柄头上,坠着一串珠穗。三粒大珠,九粒小珠。那大珠从上而下,分别是青色、蓝色、黑色。正是那粒黑色的珠子,微微闪烁着光彩。

    “这是毕方……大神的扇子。”

    当年那个长了几万年都还是小孩子模样的女神,哭着跑来北方寻她,说我就想给我的扇子加颗好看的珠子,可我都能炼化了天外的弱水北海的沉渊为什么偏偏拿黄泉没办法?

    当时天地两界离成形还早得很,法则非常混乱,地府那黄泉是连神明都不愿踏足的地方,就怕惹了污秽与业力。可就有一个女神,觊觎着世间最奇的水源,要拿来炼化她的扇子——明明是万火之祖,开天火灵在天地开辟之后孕育的神明,却偏喜欢玩水。

    后来她教了她一种新的炼化法子,以珠子为源开辟一个小界,其中贮存想要什么便放什么。毕方兴冲冲去了,她确实得到了她想要的珠子,自地界回返时,走的是北流,也就是后世的罗浮桂门关,然后路经不死火山,被那股暴戾又炽热的岩火所吸引,就这么一停留,逢到一只正浴火重生的凤凰。

    此后种种,非是动情,也着了天命。

    “毕方?”沧华好奇走上前。

    阿弱只是静静望着那扇,却不敢伸手去碰上一碰。

    莫看它只是这样沉谧躺着,万千年前神明留下的遗物岂是能被凡人触碰的?纵然明了这是故交遗留的最后之物,她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毕方是最早的神祇之一,与青华上神一般,身上不具神职,便就是存在已经是天地的奇迹。可她消失得也最早。早在洪涯境立未多久之时,这位女神便已失去踪影。

    开天火灵已经彻底隐匿,世间诸火衍生了新的神明……可原来,她是陨落在此地。

    这世上最后一只凤凰是她的雪皇,当年祖凤镇守不死火山,凤凰一族的聚居地便是在此,但在那洪荒中,连凤凰也逃脱不了终结的命运。当年她心有所动,前往天南不死火山,将雪皇带回,未尝不是看在毕方的颜面上。

    “怪不得这般熟悉……”阿弱低低得近乎不闻得道了一句,然后叹气,“我大概知道这剑境是怎么成就的了。”

    芙蓉扇,凤凰骨……天下至阳的火属埋骨之地,慢慢衍化出这般的地界。万剑朝宗,盖因火生金,才令万剑不敢背意。

    等等!阿弱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大变,猛得就拽住沧华的衣袖:“快走,莫看了!哥哥被凤骨唤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1。9

    好吧,期末有点点忙。

    再一章结束这个副本。然后劳资准备写蓬莱。

    至于毕方与凤凰……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天道还没完全的时候,就已经想弄死所有不是这天地原生的神……嗯,开天风水火土四灵乃至混沌青莲都是大道之下的,跟天道没关系。可惜它弄不死青华上神——于是此后万万年,它就一直在为完成这个野望而奋斗。

    第81章

    毕方的那只凤凰其实不叫凤骨;但能镇住这剑境的必定有凤凰遗骸;此后便是称他作凤骨也无不可。

    她们之间的纠葛阿弱实在是不清楚;所以连那凤凰叫什么也不知晓。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世间有情感这回事儿,想来毕方也是不知道的。青华上神化灵得太早;候了漫长的时间才候到四灵成,三皇生,候到各式各样的生灵吵吵闹闹充盈天地间;所以她对于神祇们也一直带着长者式的慈爱。然后她在太易宫中待了千万年;在时空的缝隙中看到毕方的些许轨迹;还未等她摸索明白;毕方已经选择被时间遗忘。她毁了自己。

    所以如今阿弱站在这里;面对着毕方遗物;老觉得这是天道对自己的嘲讽。

    可是它会把哥哥带到哪里去呢,

    “要不要我出剑斩破了这天?”沧华脾性原就古怪狂傲,因着她之故怕吓着她才收敛几分,这会儿已经被如此可恶的剑境搅得无比暴躁,“我便不信它就能这般轻易困住我!”

    可要说困住还真有可能。现在的剑境已经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天知道它藏了多少手段没用。

    “不用,先往这里走走看,”阿弱皱着眉,“这株青木肯定是本体,但我觉着奇怪。”

    毕方能为凤骨甘愿陨落,凤骨又何尝不因毕方痛彻心扉。这青木既长在这里,凤骨离得也必定不会远——进这剑境如此多人,在她眼中不过芸芸众生,唯有她与阿祸是不同的。她能遇见毕方的扇子,可以说是因为她与毕方的缘分,那么阿祸呢?直觉告诉她,凤骨必定不会放过阿祸,可它想要阿祸怎般呢?

    “为什么要这样走?”沧华现在觉得最稀奇古怪的应当是眼前这小娃娃,“明明往前就够得到这树,为什么要用这种步法,周围明明没屏障?”

    “你够不到的,无论它离你有多近。”阿弱叹气,她想了好久才把其中的道理想明白,还要多亏了脑中残存的亘古以前的记忆,“剑境是凤骨撑起来的,但最重要的是其实是这柄扇子。每一个珠子都是一个地界,里面有着维持其天地运转的法则,我与你刚走过的是黄泉界,也就是这粒黑珠子,整个剑境也是其中的一颗珠子,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这粒深蓝的珠子,这一剑境的本身应该叫沉渊界……我这样说,你懂吗?”

    沧华听得脑袋鼓鼓胀胀,异常烦躁:“你说剑境是这粒蓝珠子?!可我们明明站在这界中,为什么还看得到这整柄扇子?”他忽然眼前一亮,“难道说这树是幻象?”

    “不,我说了这青木是本体。扇子也是真实的。”

    沧华面无表情望着她。

    阿弱无辜与他对望:“时空法则在所有的规则中都可以位列前三,它演化到极致时超脱天道也不是不可能,又岂是我们能够完全见识到的。这地界有什么法则我说不清,但事实总不会脱出我说的这些。”

    “算!你就告诉我怎么做就好。”沧华很快妥协。

    阿弱一边让沧华走,一边寻找着破解之法。有时候明明不知道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但要找到破绽倒也不难。一法通万法,一变破万变,没了天生的术算神通,到底是还留下点道理的。毕方与凤骨皆不通时空法则,也就是说眼前法则多是后天演化而成,只是看上去无解罢了。

    “等我找到排斥力最强的方位,你出剑即可。过后哪颗珠子亮了,你就带我往里冲便行。”

    “什么排斥?”沧华又忍不住问了。( 上神 http://www.xlawen.org/kan/148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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