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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后轻轻敲响了房门。房中仍有灯光在闪耀,他判断丝罗娜仍未就寝。

    “巴格将军?”

    丝罗娜反手轻轻带上门,一直走到庭院中心。

    淡光照到公主背后,在年轻的脸上投下稀薄暗影,巧妙地掩住一个不为人察觉的僵硬表情,但只是一瞬,僵硬又被一片柔和包裹起来。

    “将军,深夜来访有何要事?”

    巴格欠身补施了一个礼:“微臣担心下人对两位殿下照顾不周,特来问候。”

    “府上已经把一切安排周到了。”

    体味出公主回答生硬,巴格聪明地转换了谈资。

    “殿下,微臣有些关于灾民的情况向您汇报。”

    “对,听夫人说你去过视察民情呢。将军请讲。”

    将军原本想先说几句恭维话套近乎,不得不启用了枯燥的话题以缓和两人的生分。

    “所有登记的灾民正被陆续安置于临时搭起的棚帐以及城中废置的房屋,甚至是愿意提供住处的居民家中。露宿者获派了稻草和被褥。同时,部下加紧了荒地登记和分配、开垦的规划,以及开展修墓工程,以提供居民就业维生的机会。另外还向希望回寻找亲人遗骸的难民出借了工具和干粮……”

    在安置难民方面,巴格显示了过人之处:因朝拜而丧失的部分人口一下子就被补充回来;大片的荒地有了人手开发。虽然短期内城中会一时财政拮据,但丰实的底子,将会在长期中带来更多的赋税收入。当然,更重要的是,城里的粮库弹库兵库,以及城主的个人声望、塞城的政治地位,也会因此而得到充实。

    一边聍听一边分析,丝罗娜有以上微妙的想法。

    巴格继续说了些其它地区损毁的情况。谈及西部草原上的齐拉维,丝罗娜非常关注。

    “迪墨提奥队长派人也送来一封信函,他吩咐若寻得小公主殿下,便转交给您。”

    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漆印是一个奇特的五角星符号,正是亲卫骑兵队长剑柄的图案。信上字迹稍稍潦草,但刚劲有力,与几年前某首“笨拙”的诗一样的字迹。

    “丝罗娜公主殿下:见字望安。。。。。。”

    简短的信提到了几个重要讯息。

    火山爆发同样影响了齐拉维,大地的异动、灰雨以及难民潮引起了领地居民的恐慌。翠丝庭家族出现分裂主义者,迪墨提奥被逼交托几位部下把长公主转移到塞城,他自己留在家乡处理紧急事态。寻找丝罗娜及重建皇室要务,就拜托巴格将军云云。

    看毕,丝罗娜不禁替金发青年担心起来。

    “请殿下相信他能力吧。当年在皇后寿宴上,迪墨提奥大人就能击败微臣,这份身手与才干是不容小觑的。”

    巴格违心地说到。说来可笑,他认为自己比对方要高明得多,但内心深处对这个年轻貌美的男人颇引以为重,甚至提起名字也不舒服。

    “嗯,将军说的是。城里还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吗?”

    “对,有个奇特情况——一半水源无法使用。”

    陆续有人报告说,城里及附近地区的溪河、水井里的水,起码一半以上出现水质变坏的情况。经过统计,大多数是起源于北部、东北部山系河流或两者交汇的水源。

    “微臣已经派人详细调查,很快有结果。”

    “情况严重的最好封起,以免市民恐慌。我在路上听说东北边上的一个盐矿崩塌给水源造成了影响,会不会与此有关。”

    “范围不可能这么大,北部水源的污染多数来自于灰雨,除此以外还可能是因为地震导致北部海水从地缝倒灌入内陆河流吧。地下水影响较大,有的水位下降后再上升,就出现这种情形。”

    神山以西以北的齐拉维应该也受到很大影响吧。丝罗娜不禁又挂心起迪墨提奥所在地的安危。水质变咸与格灵郊外树林碰到的情形极为相似,公主心怦地一跳,突然想起是什么使人当时如此不安了——

    '。。。。。。妇女生出怪胎,洁水出现盐分。。。。。。'难道预言是真的?

    “水是生存之本,微臣一定竭力保护水源。”

    “请问替皇姐治疗的大夫是何来历?”

    这突兀的问题令巴格怔了一怔,他只能含糊答道:

    “是臣属下基斯顿的朋友,据说拥有精湛的医术,定能治好长公主殿下的伤势。”巴格试探着,“您觉得他可疑?”

    “不,我只是觉得应该对治疗皇姐的医生有所了解而已。”

    丝罗娜没再继续追问,令对方松了口气。此时夜继续深着,月光往庭院撒下的银色轻纱也渐渐披到丝罗娜身上。一直在旁边低垂目光、恭谨而立的巴格,碰巧地抬起了头,视线便再也收不回去了,满腹话一下子如鲠在喉。

    发现将军欲言又止,丝罗娜盈盈一笑,星目向他投视过去。

    “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神光离合的微笑,更是把男人喉尖上的话击得粉碎。巴格慌忙单膝而跪,所说之话与原来想禀报的内容开始风马牛了。

    “恕臣唐突,呃,臣只是想、想。。。。。。对了,殿下身上的钻石别针,苏苏好象也有一对。”

    “这对别针,正是尊夫人所借,明天我拿去还她了。”

    将军夫人夹在小公主身上的别针,就着水光夜色熠熠生辉,给配带的人添上眩目光彩。然而对浴室的回忆,却令少女产生了窘迫。

    “不,微臣……别针是臣从异宝商人手里买下送给苏苏的,若早知殿下戴来比她远胜如许,微臣定必先为您晋献宫中。”

    如果听到丈夫在公主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将军夫人铁定会七窍生烟,但将军本人似乎对自己的粗线条和肉麻的恭维话之间的错位浑然无觉。

    “臣、臣府里还有好些海外珍奇精雅的首饰,待明天。。。。。。”

    丝罗娜脸微微一红,心想这种话题君臣间有些过了。

    “够了,巴格将军,你重务缠身,早点休息吧。”

    这含有逐客意味的话起了效果。

    “是,殿下也请晚安。”

    一直凝视着房门慢慢关起,巴格脑海里还印着小公主长发摇曳的倩影。他想起到妻子黑发浓密,就是少了种扣人心弦……他牢记着将军身份,着意避免自己做出任何僭越嫌疑的行为,但身为成熟男人,面对刚才脱俗高洁、呵气如兰的少女,还是免不得想入非非。

    回想公主发上的光波游动,他联想到神山脚下冲击成潭的绢瀑布。粗豪如他,居然也有这种艺术想象?巴格自嘲似的牵动脸肌,暗叹也许几年前的比诗回合,若用今天这种心情去写的话,未必会被人戏谑取笑。

    也罢,皮相之美,是镜花水月,只能匆匆保持几载的美好,绝不可能迷惑住他的野心。但是公主清亮如水的面容,迷离的眼眸,皎洁如月的气质,驻着将军脑海里挥之不去,同时还竟似在胸腔中隐隐呼起一种年轻时才有的律动。

    对,奈苏美杜,他的娇妻——当年与她初见,明珠的一颦一笑,何曾不引得他心悸发狂?

    4 月落塞城(4)

    丝罗娜公主驻将军府翌日。

    大清早,卡瑞斯大夫来不及穿好衣服,便急匆匆赶到公主们的寝室,几分钟后,寝室里传出了惊呼和啜泣声。

    声音主人是刚历丧亲之痛的丝罗娜公主。她这次的悲恸是因为皇姐在姐妹重逢半天后,终告不治逝世。

    闻讯赶来的将军伉俪,单膝跪列在旁,陪哭者流下哀恸之泪。

    非常时期百事从简,发讣告后的翌日下午,长公主遗体便运往东郊山区正在兴建中的皇陵下葬。这个墓群,是巴格将军拔出山头,参照已毁的圣墓形制,专门为最近遇难的皇室成员重建的衣冠冢。至于以后,是继续成为新成员的墓地,还是再搬迁,就不得而知了。长公主丝罗琳成为它的启用者,而十天后,小公主殿下将正式向全体国民宣布皇帝驾崩和其它皇族成员罹难的噩耗,然后在此地举行国葬仪式。

    *****

    记载远古历史的文献《失落之印》录有人类起源的传说。

    相传人类祖先同样来自于众神的出生地“禁忌之岛”,他们由不同神祗用血混和了泥土创造而成。其中,创造奥玛森皇族祖先的泥土是岛上高山洞窟里挖出的质地细密的上好土料,其他人则是普通的平地稀土,这自然地决定了人生来的贵贱。

    为纪念此事,皇室就在山壁上凿堀洞|穴,给死者涂上香料,裹上名贵的尸布,让他们长眠于矩形的墓|穴里。陪葬品除例行的防腐香料,还会包括大量的金银财物。洞|穴葬是皇族才配享的殊荣,没有特许,普通贵族也只能和平民一样,选择土葬或火葬。

    小公主亲自完成收敛和检墓的工序,她从城主提供的随葬物里挑了一点放进墓|穴,又取下刻有丝罗琳名号的钻石戒指换套手上;再取下颈中同样刻有自己名号的星光蓝宝石项链,端正地为皇姐戴上。每位皇室成员满月后就会有刻着自己名号的首饰,种类不限,主要是用来代表自己的身份。

    '依琳姐姐生前提倡节俭作风,我也应该替她贯彻到底。'

    丝罗娜一直恍惚失神,当要把遗体通过陡峭窄小的石级运送上岩壁洞|穴时,她却回过魂来,并提出惊人要求:“让我亲自送皇姐上去。”

    众人皆吓一跳。

    “皇族必须由皇族护送,难道不是吗?”

    “殿下,这不是有微臣在吗?”

    “身在塞城的皇族,现在只有我一个!”丝罗娜突然提高声音,冷冽地强调着这一点,似乎还含了耐人寻味的东西。将军夫人敏感地觉察到丈夫一丝尴尬又恼怒的情绪。

    “皇姐生前老是为**心,现在我只想办好这件事。”公主斩钉截铁。

    于是,数千观礼的城民注视着娇柔的小公主抱起高大的遗体,沉痛地踏上细小的石阶。遗体在整个登高过程里稳如磐石,让随后保护的仆从深感折服。

    护送人员回到地面,工匠上去用石块和灰土封固墓口,完满地结束了长公主的葬礼。

    葬礼维持到太阳西归时分,皇陵所在山谷也响起百鸟归巢的嘤鸣,工场开始准备晚饭和休息。工地主管看见上司在场,自作主张地更卖力吆喝着,要大家继续干活,不许休息。

    众人的不满引来公主关注:“为什么不能休息?最近大家都经历了不同寻常的灾难,轻松一点可不是罪过。”

    主管尴尬得无言以对。

    “殿下宅心仁厚,你快下令让大家休息!”

    巴格将军顺着公主的话高声叱喝了主管,后者忙不迭地重新宣布休息命令,人群爆出幸灾乐祸的欢呼声。

    丝罗娜出于感激和关怀,很自然地提出慰问要求。因为没有拒绝的理由,主管便负责引领公主四处巡视,城市伉俪率众尾随。

    劳动力包括了奴隶和平民,这些身份卑微的劳动者半数是难民,有人在工场附近生火烧食;有人回家,有人自带干粮,也有家人送饭而来。

    绿林鸟语掩映下,一片平和安详。

    或倚或坐,或蹲或站,四散休息的人们好奇地注视着这群服饰华丽,气派不凡的来访者,知情伶俐的人当即叩头行礼。和安然受礼的将军等人不同,茶发少女每每微笑地伸出手让对方平身,然后嘘寒问暖,引起了人们的纷纷议论。

    “这就是小公主殿下啊——”

    “毕竟是皇族,和普通人是不同的。”

    大家除了为公主和蔼亲切的态度吃惊,更多人对她飞霞的凝眸和浓密的茶发印象深刻。

    来自格灵的人们拍着胸脯引以为豪。

    “丝罗娜公主向来便很出色!”(这绝对是谎言)

    随行的人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突然,一个年轻的身影挤出人群,跪倒在巡视的队伍前面。

    “亲爱的殿下,终于又见到您了!”

    声音似曾相识。

    “。。。。。。依欧迪斯?”

    丝罗娜猛地记起正是为她取过水的青年。只是现在他穿着派发的整洁素衣,束了发带,精神饱满,与之前的褴褛大相径庭,唯一没变的是那爽朗的声调和敏捷的动作。

    “蒙殿下眷记,小人深感荣幸。”依欧迪斯抬起头,抹净汗污的面容明快爽朗,令人看着舒适,丝罗娜对他产生了好感。

    “你也参加修陵?这几天大家过得怎么样?”

    “托您的福,父老乡亲还不至于挨饥受冻;其它地方正赶着起新房子,大伙儿快有处栖身了。”

    “那是托巴格将军的福。”

    巴格谦虚地点点头,回应公主的赞许。

    “殿下,小人有不情之请,望您能成全。”

    “哦?”

    “请让小人我做您的侍从吧!”

    “别在那胡言乱语!”主管的鞭子想招呼过来,被公主阻止。

    “自上次一别,小人无时无刻不仰慕殿下风采,希望能长侍左右,尽一己之绵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依欧迪斯语切情恳,站在旁边的主管却涨红着脸叫嚷开了:“不知天高地厚,你配做殿下的部属?大家都像你这样随随便便来恳求殿下收他为仆,这还得了?!”

    “你又不是殿下,怎么知道我不配?”

    “你。。。。。。”

    “他说的在理,如果大家像你这样,殿下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呢?”将军夫人念着这个青年与丝罗娜是旧识,所以客气地从旁相劝。

    然而依欧迪斯并不领情,用出奇固执的眼神望着丝罗娜。她也回盯着他良久,心念一动道:“得将军作主,我的生活费也是他发的。”

    “殿下说笑了,”不清楚是讽刺还是赞扬的巴格有点受宠若惊,“将军府现在就是殿下的家,殿下的决定就是臣下的决定。”

    现在的家吗。。。。。。丝罗娜意味深长地暗暗重复,口里却说:“喏,既然没人有异议,你就当我侍从吧,不过得有个试用期。”

    “谢殿下!”

    “该谢的是将军。”

    “不敢。。。。。。”巴格夫妇慌忙应道。

    巡视之行结束后,依欧迪斯趾高气昂地在主管面前经过,人们会心地笑了。

    夕阳落到树林与天空的边缘,明艳的落霞穿过缝隙倾泻于皇陵谷内。

    站于人前的少女,走在昏黄中,透着玫瑰红蕴样的色彩,让人觉得她就像一道诗篇般动人。无论是喜欢她还是想算计她的人,此时都不由得承认她的风采确实胜过任何人。此时,驻立两旁目送丝罗娜倩影渐渐远去的人们都感到心摇神簇,不约而同地希望他们能懂得足够多的言辞,日后好向自己的儿孙夸耀这位少女穿梭于晚霞中的情景。

    “把天下的树都变成笔,

    天下的水都变成墨,

    把天下的人都变成诗人,

    也道不尽她美丽的万一。”

    这是人们形容今天时最爱引用的句子,对所有人来说,这是丝罗娜公主第一次在格灵以外的地方,向臣民展示了她那无比的风采。

    5 月落塞城(5)

    神山爆发,帝国主要皇室成员悉数罹难,硕果仅存的嫡系公主丝罗娜作为皇室最高代表,兼“国家代理人”,驻于巴格将军府内,暂时势孤力弱。

    她谢绝在大厅与主人共席,而改在寝室用餐。

    新仆人依欧迪斯坚持要亲自给公主送餐。因为无法拒绝他明快如春风的气质,婢女只能乖乖地看着他接过手上装有饭菜的托盘。

    “亲爱的公主殿下,您刚刚还用天使般的笑容温暖了塞姆敏斯人的心,为什么现在又露出如此悲伤的表情……”

    “可以了,依欧迪斯,你有别的事找我,是吗?”丝罗娜放下餐具,拈起一角餐巾轻拭了嘴角,盯着对方看的淡漠眼神里透露着鼓励的信息。

    眼前这个青年,虽然不能非常正面又积极地形容,可是怎么看也觉得他气质洒脱,并不像一个只求当贵族下人来求发达的市井之徒。

    如此固执地要求成为她的侍从,那样的眼神……丝罗娜回府后一直耿耿于怀。

    依欧迪斯单膝而跪。

    “小人全名是依欧迪斯。由列斯,您可以叫我依迪。皇家亲卫骑兵队第六分队队长佛兰士。由列斯正是我的亲伯父。他老人家临死前嘱托我务必要把他的死讯告知殿下,并且一定要保护殿下直到确保安全为止!”

    “由列斯队长的死讯?!”

    “腾”一下,丝罗娜站了起来。她的脑海里立即涌现一张中老年人的脸:花白色的头发和络腮胡子,咧开大嘴呵呵地笑着,满脸的皱纹总是处于活动状态。

    由列斯队长性格随和,绝对是童心未泯。他敢与公主殿下开玩笑,常常陪着她掰手腕比力气、射箭、赛马或到河边钓鱼,一老一少建立了忘年友谊。

    愉快的回忆快速掠过,伤感又爬上了公主美丽的脸庞:“怪不得我觉得你异常熟悉。仔细想想,你真的很像伯父呢,依迪。”

    “伯父的死,与将军府的人密切相关。”

    浓厚的阴谋气息迎面扑来,丝罗娜停止了无用的回忆,屏息敛神,专心听着依欧迪斯继续小声地描述关于由列斯队长死亡的事件。

    西边齐拉维方向来了九个骑兵,他们奉命护送伤重的长公主到塞城。其中,有三人是翠丝庭家族的部属,另外六名却是原皇家亲卫骑兵队里的成员,由列斯以第六分队队长身份充当指挥。

    “小人从小跟着父亲四处经商,自从父亲过世后,我就没再回格灵见过伯父了。格灵出事……出事那天,我正好想回去探望他老人家的,没想到这一去就……

    不得不重提格灵,依欧迪斯怕挑起公主的哀思,有些迟疑。

    “带着任务来到塞城的伯父在城里四处转转,看看能否找到认识的旧友,结果还真与我碰上了。我与他互述久别以来的经历,小人终于提到您也到了塞城,他老人家很激动,立即说要赶去将军府,谁料我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他回来。。。。。。”

    依欧迪斯一直紧压的声音也有了点颤动。

    “晚上,我挂念着叔父,便到屋外等,不想却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赶回来。我拿上火把跑过去,发现他满身伤痕。他扯着我说,一起来的同僚都被将军府的人杀害了,一定要让我想办法把这件事告诉您,也让我别把尸体收起来,好让随后跟来的人看到了安心,再然后就……”

    丝罗娜的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终于落下。她心中流淌着敬意和内疚。由烈斯队长未必知道究竟发生什么事,但横祸之中首先想到的,却是彻法通知她,好让她对将军府有所提防。为了消除敌人戒心,又嘱咐侄儿别收起尸首。他拼了最后气力,就是为了保护这位曾与之一起开过玩笑,一起耍过乐的公主殿下!

    “我伯父说,如果您不相信我的话,就跟您说,是否还记得十三岁那年的九月,在皇城西林里与他俩人的谈话?”

    记得,当然记得。那一年,那一个九月,发生了许多事,那奇怪的成年典礼,那奇怪的梦,奇怪的经历,奇怪的情感,都发生在那一年的秋天,而那一天她的伤心还有由列斯长辈的安慰都还历历在目。

    “谢谢你,依迪。我对由烈斯队长非常敬重,若是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说。”

    “他老人家唯一心愿便是您的平安,所以您务必请保重,这就是对他心意最好的回报。而我虽然没什么特殊才干,但是手脚也很灵活,自忖也不笨,如果殿下能让我有机会完成伯父的夙愿,将感激不尽。”

    “不,别这么说,你的到来是对我的支援!我明白了,依迪,有朝一日我定会还他老人家一个公道。”

    丝罗娜彻底收起泪水,坚定地点点头。依欧迪斯可以感受到公主那双原本清澈透明的眸子现在正灼热地燃烧。

    “皇姐的帐,也会一并算上。”

    这句沉痛的话,轻轻地飘进了依欧迪斯的耳中。

    “你帮我送信到普策里拉城。那离这里最近,城主是父皇的叔辈,虽然行动不便,但还颇俱威望。当然你要小心,发现不对劲就逃吧,千万别回来。”

    说话之间,丝罗娜已在纸上写好一封简信,以钻戒背后的印子盖上印章,签上母亲菲菲皇后的闺名作记认,然后交给脸色凝重的新部下。

    “你借口替我溜马出城——万一回不来,帮我照顾好皇家铃。”

    皇家铃是丝罗娜御骑的名字。依欧迪斯暗暗决定,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把马带回到公主的身边。

    “殿下,我明天早上便出发,您千万要小心。”

    “嗯。。。。。。你还是穿上他们的衣服吧。”

    “是。”

    之前是有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忿恨,依欧迪斯拒绝穿上与府中其他仆从一样的衣服,但现在为了获得信任,也只好将就了。

    ————…

    相关番外《那一年的九月》(一)

    6 诡风谲云(1)

    '最近几章节,对白有些酸腔,等她出走后就好点了'

    又一日,丝罗娜用过早饭便被邀请到议事厅。

    “巴格将军,我们现在算是要讨论皇位的事情吗?”丝罗娜不悦地挖苦道。

    皇室成员尸骨未寒,众多灾民事宜等待处理,公主当着皇室代表已足够,还不是讨论继承问题的时候。再说,照现在情形,决定继承人必须召集国家重臣、皇室要员和教会要员来讨论才行。

    巴格连忙解释:“殿下,国不可一日无君,浩劫之后,急需新皇主持大局。各地皇公大臣们已收到我以殿下名义发出的召集令,不日将抵达塞姆敏斯,共商继统大事。今天,臣只是请殿下先了解情况而已。”

    “召集令已经发了啊……将军好厉害的办事能力。”丝罗娜冷笑。

    “殿下,此言差矣。本国皇位从未空过一天,即使是过往的国丧期间,新皇也是立刻上任的。”

    公主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基斯顿继续。

    军师从怀里掏出两份名单,一份呈上,一份自己扫阅着读了起来。

    名单记录着奥玛森帝国当今的皇位继承人。

    奥玛森允许皇室成员有两位正妻,嫡派指的是皇后诞下的血裔。琅吉士四世先后两位皇后,生下两女。而他的父亲和祖父却同时立有两位皇后,诞下了包括他在内的六男三女。杂七杂八地算下来,共十一人具合法资格,丝罗娜名字因其未成婚而写以另色,而丝罗琳是终身神职人员,算作自动放弃继承权。

    “劫后,我们所知的合法继承人只剩五位。普策里拉城城主迪卡图亲王及其儿子波迪列图亲王;亚述尤利那领主是殿下入赘的皇叔维士比甸亲王,只要他肯恢复皇室姓氏,便是第三人选;哥斯基提亲王的遗腹子虽榜上有名,却仍在母亲腹中未出世。最后一名就是殿下您了。”

    基斯顿说到这里,稍稍作了补充:“哥斯基提亲王的王妃因身怀六甲没去参加典礼,其腹中婴儿取名为哥斯基比亚。”

    丝罗娜蹙着纤美的眉头细细聆听着,心中不断地跟着盘算。

    迪卡图亲王虽说是她最信任的皇叔父,也曾经是叱咤战场的老将,但份属父皇长辈,年迈古稀,不适宜再担大任。其长子波迪列图皇叔向来羸弱,事务一直是老人三女裴丽茨公主打理。至于什么遗腹子,根本不应在考虑之列。

    难道只能是维士比甸亲王吗?然而,这名亲王虽是父皇二弟,但几乎不到皇城里来——于皇室,他亲情浅薄,连身为公主的自己也甚少见面;于朝庭,他亦缺乏威信,这种人选试问如何服众?

    而她自己,除非结婚才能成为顺位第一继承人——当然,丝罗娜暂时还没有想到非得由自己继承皇位的问题。

    怎么尽是些奇奇怪怪的候选者?帝国小公主无可奈何地发出慨叹。

    以往是怕继承名单列得太多,引发宫变,现在却发现,十五人名单都嫌太少。

    丝罗娜对皇族家史了解不多,她不知道今天这种继承人短缺现象的主要原因,除了意外,还含着一个难以启齿的历史因由。

    奥玛森自王国时代以来,历经主君无数,统治者也以各种特征著称:如“武勇王”帕卡帕一世,以建立帝国而著称,甚至与开国王齐名。

    也是一千多年前,有个卡奴鲁鲁二十二世,为政不庸但极好美色,声色犬马地活到五十六岁而殒,子息高达八十人。他儿子美菲迪利三世深具父风,六十余岁辞世后也遗子息五十人,更闹出十余名私生子争名份的笑话。他们这些后代令王室迅速膨胀,超负荷运作,还经常传出争权夺利的丑闻。

    不胜烦扰的教会、大臣,甚至国民,强烈要求国王采取措施,最后由美菲迪利三世的儿子“改革王”费吉利斯一世出面,以神的名义进行了一场针对王族历史著名的“洁净王室”运动。

    这个运动,一方面大力削减王室旁枝末叶,另一方面以法律形式规定历代王室成员,若没有获得教廷的批准,在私自成婚的情况下,不得拥在超过两名的正妻室;非婚子女“坚绝”不被承认身份与继承权。

    这贴猛药有效地结束了王室混乱状态。虽然不能从实质上减少异性伴侣,但起码稍稍抑止了奢淫风气,也一定程度精减了王室规模。

    从此,每代继承人就只列到顺位第十五人为止,缺个补个。

    “将军,你的意见呢?”公主身形微倾,动作和眼神表达出她对重臣意见的尊重。先摸清对方想法,再参考这些想法来成熟自己的意见,无疑比较聪明。

    “微臣的意见只怕对各位亲王有所得罪。”

    “但说无妨。”

    “是。微臣认为,这几位人选各有不足。他们谁都没能掌握一支足以震慑各地力量的军队。”

    军队?

    “须知在没有皇帝陛下统领,新皇未确立的这段时间,军队是各部争权夺利,野心家拥兵自重的利器。各地文武百官,也伺机而动,寻找各自的支持对象。如果新皇没有足以吸引他们投靠的武力,奥玛森只怕就此便四分五裂!”

    丝罗娜被一言惊醒!

    帝国的大部分兵权,虽掌握皇帝手中,但分驻各地的领主、城主及亲王仍然拥有自己的兵力。这些兵力,皇帝在世当然可以通过一些办法召为己用,但如今一国无主,谁都可以凭意愿去选择新效忠的对象。

    以为开个会就能解决皇位的问题,无疑是丝罗娜一厢情愿的想法。

    此时此刻,帝国小公主才真正了解到自己的政治意义,而之前她由于政治头脑的稚嫩,一直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事实。

    巴格身任帝国大将军,又是离心脏格灵最近的陪都城主,几乎可说轻易就能代理中央军权(虽然这个所谓的中央军已经没什么人了),从某个意义上说,他是现在最有实力的人。

    丝罗娜虽然不能马上登基,但公主身份就是举足轻重的筹码,她的出现,无形宣布塞姆敏斯成为暂时的首都,(但实权却掌握在巴格手中)。巴格的一番话就是在暗示,她这个筹码,只能在将军府才具有价值。

    “将军是想说,欲保帝国完整,新皇必须有强大武力支持才行,或许,直接点说,能得到将军支持的才是真命天子咯?”

    “不敢,微臣绝无半点妄自尊大的意思。”

    巴格稍稍靠近了公主,引导地说道:“臣只是想说,塞城军民上下一心,愿为殿下效力。”

    丝罗娜突然咯咯咯地轻笑,仿佛出自真心,既非同意也非反对,便只是笑。那意料之外的巧笑莺语,虽然动人,却让巴格和基斯顿摸不准头脑。

    “难道将军忘了我还没有足够‘资格’么?”

    “不是‘绝对’吧?何况情势所迫殿下也不妨破破例,相信没人敢有违言。”

    公主因愠怒而发抖。巴格一直没提要拥戴她为女皇,即使理解为支持公主所支持的继位人也是完全可以的。但经她轻轻一带,说话人便迫不及待地掏出心里话了。

    叮嘱自己不要鲁莽,却还是忍不住内心翻涌,丝罗娜为父皇曾推心置腹的爱将所表露的野心气愤不已,直想往对方鼻梁一拳挥去。当然,她极力抑制住这些无益的冲动。

    '要登基的怕不是我吧。。。。。。'最终硬生生吞回了这句话,公主脸上仍然保持迷人的笑容,“奥玛森号称百万大军,皇族能直接动用的就有四、五十万。将军说得如此胸有成竹,一定是胜券在握,否则其他几十万的兵马一齐讨伐你我,胜负可是未知之数。”

    “如果殿下拥有了余下的兵力,那形势又将如何?”

    “此话怎解?”

    “除了微臣能调动兵马,奥玛森至少几十万兵力被分布到六大家族手中。能够取得他们的支持,无疑是如虎添翼。”

    丝罗娜暗暗惊心。估计巴格有恃无恐,是因为也得到其余家族的首肯,否则哪敢夸下海口?看来他占尽先机,当她踏入塞城那刻始,便已成为棋盘上一只任人摆布的棋子!

    乏力感迅速游遍全身,她极力掩饰虚弱的颤抖,旁人还道她在因高兴而激动。

    “微臣本家自然不在话下,卡奇特与比得埃和我族素有联姻,相信不会有异议;斯德哥耶利与梅波尼利均和皇室联姻,可揽成数很高;翠丝庭。。。。。。”

    “齐拉维方面又如何?”她对金发青年本家的反应特别在意。

    “殿下请放心,翠丝庭的使者早已表明态度,愿意支持微臣的决定。”

    “你说翠丝庭家……”

    冲天蔽日的烟火里,骑着彪悍黑马穿梭人群,凌乱的金发飞扬着——迪墨提奥在灾难现场孤身忘我地疏导城民的画面,还深深印在公主的脑海里。

    这样的青年,怎么可能乘人之危而行叛逆?

    她不愿相信。然而曾是父皇爱将的巴格也能背叛,那又有什么不可能呢?丝罗娜涌出一阵锥心痛楚,为翠丝庭也受拉拢而痛心疾首。

    无论天生有什么冰雪聪明和坚强意志,丝罗娜毕竟还是缺乏政治意识的少艾女子。孤立无援的她体会着皇位战上的尔虞我诈,过往缺乏锻炼的头脑,此时可说已到达了极限。

    巴格和同盟者要把她推上傀儡皇帝的位置吧?丝罗娜也只能想到这一步了。她还不是十分明白,为何巴格不支持其他的继承人?例如未出世的遗腹子,那不是更好控制吗?年轻公主想不到的是,幸亏她未能进一步猜到对方用意,否则只怕会气得当场吐血吧。

    *****

    相关番外:《野心家》

    7 诡风谲云(2)

    在丈夫与公主商议大事的同时,将军夫人与心腹婢女苏娜,也秘密地谈着一些事情。苏娜是个心地细腻的女性,她发现新来的卡瑞斯大夫与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存放招待贵宾用的茶具房,思虑再三,还是赶回来向将军夫人报告。

    “为什么不早说,苏娜!”奈苏美杜跺跺脚,抽身就往门外赶,“你千万别声张,我去处理。”

    难道她太低估了丈夫的野心,他连挟持公主都嫌麻烦,立刻要谋杀公主后自己起兵干事?难道他当真一直瞒着自己处心积虑地作好了造反准备?夹在可怜的公主和背叛主君的丈夫之间,她究竟要站到哪一边?

    奈苏美杜心乱如麻地朝议事厅赶去,心中吊桶七上八落,唯一确定的就是现在她必须尽快到议事厅,妄论真假,都得把公主喝的茶换下再说。

    *****

    奥玛森西南的高原地区,围绕着全国第一大江——巴里满士江。周围的山地峡川,生长着一些巨大的野生茶树,其树干高粗,两人犹抱不得,人们只能伐倒后再采摘。充满深绿光泽的椭圆形茶叶被烘制后,用热水一泡,立即散发柔而透鼻的茶香,沁人心脾,被誉作“奥玛森的泪水”,贵族一时引为时尚。

    脑袋仿佛浸泡的黄豆,胀大着自我厌恶的胚芽,丝罗娜为无法摆脱困境而懊恼。

    如果自己是皇姐,会否处理得好点?她无法不比较,心情更难平静。

    算了,喝杯有神奇安神作用的清茶,来荡涤一下心中的愤懑吧。

    茶叶是奢侈品,但名将府中不缺,并且配备了洁白精莹的瓷具。丝罗娜轻轻拿起精美的杯子送到嘴边,旁人惊讶地发现,少女拈在杯柄上的手,白得和凝脂杯子无疑。

    丝罗娜正慢啜着杯中清香的茶,杯子便突然从手中跌落,摔个粉碎。

    原本绯如蔷薇的小脸此时苍白如土,一缕嫣红慢慢渗出了嘴角。

    “殿下——”惊呼声分别来自巴格、基斯顿。

    “你们。。。。。。”丝罗娜为身上的变化而震惊。

    “你们。。。。。。殿下!!”将军夫人撞了进来。

    丝罗娜终于支持不住,颤抖着倚到桌边,大口地急喘着。大惊失色的奈苏美杜抢上前扶住她欲坠的身形,黑眼睛怒不可遏地瞪向大厅里的男人。

    虽被怒火逼视,巴格表现出的吃惊程度却不下于妻子。

    “你的亲信和新来的大夫往茶里放药了?”

    将军夫人(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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