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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部分阅读

    ?”

    “不知道,我们前一天还在劳动,替他们干活,今天就被带到了这里……”

    山霭蒙着一层紫,火把变成奇怪的熔铁色,跳跃着,把微薄地生机和希望呈现给看到它的人。

    虎楱子灌木丛下,杂糅地长满水鹅掌、蓟菊和蒲公英。它们叶子上地锯齿背光时就会露出獠牙似的面目。藤条和柠条缠绕在视线模糊之处,总让人误认作是一条条倒悬的蛇。

    如果有人藏在这些阴影背后,大概也是什么都瞧不出来。

    鹰狼组脱下外套,卷起两个气息较强的伤者。他们要到附近水源,好让圣医女借水为媒大显身手,突然,一丝微弱却逃不过疾狼听觉的弩机崩簧声响了起来。

    黑鹰地手抽了一下,疾狼地唇抽了一下,女土狼的脸抽了一下。

    “卧倒…………”

    听到头顶擦过这声娇喝,罗巴克触电般丢下背上地人,飞身扑向拿着火把的老吉罗德,一同抱头在地。

    依欧迪斯晚了点儿,他看到搭挡行动后才作出反应。然而运气无比好,昏色里呼啸而来几根箭,一根落地,两根钉在背着的人身上,在死者痛哼声响起同时,又一根射中了蹲地上的华尔素。

    华尔素身为圣医女,自疗能力惊人。她呲牙咧嘴,忍痛连着血肉拔出了箭头,手上圣光闪过,止住了血,留下的火辣辣就变成了纸老虎。箭射来的方向,一声男人惨叫,尖厉如同强硬地打开了一扇锈死的窗子。

    “朵娃,是你吗?!”罗巴克兴奋地大喊,“担心死老子了!”

    朵娃在尖啸声中,从高空俯冲而下,锐如钢椎的钩嘴朝林子深处某棵树上一凿,一个潜伏者捂着血流如柱的脸,摔落在地。

    三条人影同一时间从树上跳落,闪电般射出掩护自己撤退的箭,转身逃入了黑暗。

    火光在照亮自己同时,也给敌人指明了方向。

    最后一道残霞紫如瘀血,黯然退出天边。

    林子发出惨叫,丝罗娜却被沉重的男子身躯压在地上。一根超过两百步距离射来的箭,横空出世,钉在他们刚滚开的位置上。

    “小心…………”

    没有被袭击的银翼离火把最近,看到另一方向,晚了大概眨两下眼的功夫,闪起一道光。第一根箭的射手故意漏出杀气,提前攻击,就是为了给这道距离更远的光作掩护!

    如流星入夜,划出艳丽轨道。

    光芒气势如虹,以绝杀之姿,朝丝罗娜和她的护卫坚定地奔来。

    迪墨提奥背对着光,似乎一无所知,但他非常专业地以微弓姿势护着少女,这样即使有箭没身穿过,也会有时间、有空隙,让他的骨、他的肉,变成最后的盾。

    箭挟着风雷,犹如一根攻城投枪,呼啸怪叫地袭近。银翼本能地觉得,那一箭,必然会轻易戳断金发护卫的坚实脊梁,继续洞穿丝罗娜的身体。

    银翼别无选择,抱着陶瓮赌上这辈子运气,迎箭而上。

    箭挣扎着要破瓮而出,但偏偏有如一根水平的针,神奇地悬空在陶瓮凹凸不平的弧面上。

    光裹着的箭花纹诡异,正是在丝罗娜手上丢的守林人之权。它漆黑如夜,又闪亮如星,与瓮身接触瞬间没能击碎脆壁,反而水迸玉溅,光芒暴涨。它如满天的星辰,燃烧起冰冷火焰,在三双眼睛里灿烂生花、四散蔓延。

    三个人都紧眯眼帘,免得被光刺瞎了双眼。

    时间仿佛停止,光箭带动着瓮剧烈颤动,银翼前后马步拼死相抵,免得自己也筛糠子般抖了起来。

    箭与瓮的共鸣,持续升高。

    林里的三男一女,被林外巨声惊动,本想立即跟回去探个究竟,结果,逃掉的三个黑影带着同伙去而复返。几十号人,有的撒迷粉,有的举起边境军特有的长刀围攻上来,竟是作出死战群歼的姿态。

    冷漠的呼吸声,轻盔利甲的碰撞声,武器出鞘的摩擦声,甚至有崩弦的凄厉声,无数令人心悸的声音以水晕形状,在站得差落有致的人群里,按某种熟练的秩序,快速地播散开来。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女土狼,身心也被无情的声音震荡了几分

    “伤脑筋,”暗夜里冒出这么多跳动的火炬,新晋圣医女翘起了半边危险唇角,“我现在可是医生呐……”

    鹰狼二人组相顾一笑:“正好治治他们的丧心病狂。”

    27 沙泽沼海

    迪墨提奥从少女身上艰难地翻过身,再也动弹不得。谁都感觉到瓮箭僵持越久,一会儿到来的风暴就会越猛烈,可是,神秘光芒把人压制在原地动弹不得,甚至腾不出手来捂一捂生痛的耳朵。

    '糟糕!'女亡魂少有地感到事态即将失去控制。

    咯嚓。

    有东西在破裂。

    瓮箭相接处出现了第一道不规则裂纹,就像长针刺入云母,出现丝丝扣扣的扭裂;渐渐,扭裂越长越多,长成了一棵大树。

    最后,铁针化成巨桩,撞沉冰面,直坠河底。黑箭在瓦碎中摧枯拉朽,刺入了银翼胸膛。

    瓶破水炸,光敛声息。

    一团黑雾冲上云霄,绽放、扩散,溶入夜空变成了一片墨色。

    银发青年颓然后仰,正好倒在金发青年怀里。黑箭之光消失后,只剩一片凌乱不堪的橘光,迪墨提奥发现银翼的俊脸正逐渐流失血色,迈向死灰。

    守林人之权是百发百中的暗杀之箭,箭离弦后也唯有生命才能真正阻挡它!

    “他救了我们……”迪墨提奥心情复杂,不知要如何表达现在的感觉。

    “袭击的人走了?”丝罗娜木然地问。视力还没有恢复好,但足够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迪墨提奥眼看银翼也处于受伤地惊骇中。就想把人往丝罗娜怀里靠放着,“我去找华尔素来。”

    丝罗娜飒地撑起半边身,盯着银翼的眼神里折射出一抹火光。迪墨提奥感到这个眼神突然多了点深不可测,以及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娜娜……不要太多,一点就好,”也许是生机渐失。也许是光暗交替,银翼头晕目眩地捂着箭伤,拼命像一门破风箱那样抽着气,“要记得为我哭。”

    他唇角弧线依然那样拽,以至于让位给女亡魂的丝罗娜。也被这丝表情刺得心里生起一股阵痛,好像有些东西摇摇欲坠,即将倒塌。

    “照顾他。”丝罗娜、哦不,女亡魂脸上骇人的镇静,不容迪墨提奥拒绝。她转身就消失在林子里。

    迪墨提奥回过神,小心翼翼搂着这个身高相仿的血人。一同坐在地上。箭头刚好在心脏旁边,位置十分尴尬。没有圣医女,他束手无策,即使用上所有酸红蔓和阿扁花粉,也没有效果。

    “她、她来了?”银翼恍惚间,发现留下来地人居然是护卫,当即猜到也许“斯诺维娜”又附到公主身上了。

    “大概吧。”迪墨提奥模棱两可地嘀咕道,“谢谢……我是说。差点要当串烧了。”纯粹是害怕昏迷会导致濒死,他赶紧跟银翼说开话。

    “你在……感谢我?”银翼喘着粗气。眼神干枯又迟钝地看着他,脸庞就像漂浮着的苍白棉絮,“拜托,感谢人时……请微笑。”

    “别管我,我就是这么一张脸。”金发青年呲了呲牙。确信微笑失败。又言不由衷说,“喂。别死,你死了我会很高兴的。”

    “我不会,我怕死,也怕看不到……她明天的笑容。”

    “我意思是说我……没有喜欢上你,单纯地没有喜欢上你。”迪墨提奥想,用讨厌或者不喜欢这样的字眼都太直接了,对重伤者还是委婉点儿比较好。

    “是吗?我松了一口气。”银翼脸色竟似好了些,“你喜欢上我,我会很难堪地。”

    “呃,不过如果你活下去,我可能会变得有点喜欢你。等等,你为什么难堪?”

    “因为,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情啊。”

    “你,去死吧!”迪墨提奥生出想把箭往下按的冲动,但看到银翼呛了口血,又改变了主意,叹道,“算,还是别死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吧?我不想让你难过,如果你难过,她也会难过,我不想……”这个一向喜欢占口舌之优的男子,最后终于失血过多,没有力气完成这次恶搞。

    他这样说时,其实想努力做出真情流露的表情,但由于失血带起晕眩,诚恳之色只是浅淡地在脸上浮现了一刹那,很快就消逝在无力翕张地唇边。

    按理说,鹰狼二人和女土狼都是丢灰行家,不应该这么狼狈地被撒迷香弄乱心神。

    可昏暗里以少敌多,脚下又被尸体绊了几下脚,再添上武力值平平的老人,年青人们的灵活受到严重影响。他们同时也对罗兰索堡里出现过的腐蚀毒盐心有余悸,终于被这些下三滥占了先机。

    黑衣人分成三组,第一组十来人围了上来。三十个人跟十三个人去砍三个人,效果不会差太多。

    疑似边境军的杀手们更善于肉搏作战,耍阴使横过后,仍然选择一拥而上。

    华尔素曾经大言不惭地说使起双刀也绝不会比“婀娜的女海神”逊色。此刻,她主动向后拉扯距离,甩出那根在夜色下看不见影踪的随身细索,卷走了冲在最前面的一颗脑袋。

    脑袋飞在空中,血溅到同伴地脸上,躯体却冲到凶手跟前才倒下。女土狼红着眼,嚣张一笑,抽走尸体同时配着的长剑弯

    她左手拿较轻地弯刀,右手使长刀,在身前挽了个血花。

    冲在前面的人往往是群体里最狠厉的角色,但就这样被人割首立威,再训练有素的士兵,也在这种雷厉攻击下,窒了两步。

    “拿着!”华尔素把长刀扔给依欧迪斯。

    “你呢?”

    “再夺一把。”

    “嘿,给我一把。”罗巴克心虚地掂掂手里单剑。

    “你那把在天上。”疾狼舔舔手背热血,又呸吐出来。他没空喝采,因为随身配的是匕首和两根能接一起地短棍,想着混战还是锋利长兵比钝器好使,于是接下长刀与罗巴克背贴背。

    三人互成犄角,与眼前涌上来地黑衣杀手混战到一起。

    女土狼同时挥舞两柄长刀,化成挥横空壑的巨剪,剪去无数耳朵、鼻子、手指。

    “小心!”依欧迪斯替华尔素挡下一记必杀,罗巴克却又替他拔开了一把刀。

    白刃交加,女土狼老毛病犯了,执刀左手被震脱了臼,刀卡在一个肩臂关节里抽不出来,两个黑影毫不迟疑地往她不设防地脊梁砍去。

    “外面需要你们。”

    女亡魂一手一个,执起两个没捡着漏的倒霉蛋衣领,左右扔了开去。

    没有闷哼或者惨叫,被扔之人当场晕死。

    “我来吧。”救人者往身后摆了一下手,向林子里的自己人说。

    丝罗娜的出现让华尔素身子轻震,二话不说吹声口哨,逼开再次涌到身前的敌人,跑出了林子。既然神勇女土狼在撤退,鹰狼组也不含糊,迅速扶起老吉罗德,跟了过去。

    “朵娃,撤。”罗巴克没忘记吹起鹰哨。鹰崇拜之国,驯鹰很多,朵娃被几只夜鹰纠缠,听到哨声立即转首调尾,甩翅走鸟。

    “不逃反战,还一个人留下?我认为这不是勇敢。”指挥者极度意外少女的出现。他无法相信守林人之权会失手,而且她居然敢一个人面对他们。

    他安排下的狙击手,打掩护归打掩护,真正杀着是守林人之权,原本就设好一击即走,此刻公主如果跑得快,就不用死在这里…………他已经把对方看作死人了。

    “哼,受到攻击就要反抗,连狗都知道。何况,”女亡魂用一种高高在上、与少女外表完全不符的轻蔑语气说,“在一帮土狗面前,狮子何言逃走?”

    女亡魂进来时,就看出这个缩在暗处的老鼠是厉害角色,他声音沙浑,是故意控制着喉咙肌肉。正是他,操纵三十名边境军分成有效率的三组,轮番攻击这些暗杀对象。

    用死伤的奴隶引开注意力,也把暗杀力量拉到相对远的地方埋伏,还设计偷取神器……如果都是这个人做的,他一环扣一环,心思缜险,手段多端,行事果辣。

    这样的人背后的家伙们,知道的就应该更多了。

    袭击的指挥者埋身黑暗,看不清长相,而其他杀手,也都极其分散地站着。可这些并不影响某人施展她的手段。

    丝罗娜从没见过女亡魂有过不安,生过恐惧,即使是此刻隐隐有所愤怒,也依然不改一贯的冷静。

    “期待跨越沙漠,仿佛人生必然的坎;沼泽下暗藏的陷阱,也不敌世道杀人的心……”

    女亡魂换上咏叹的调号,念出一个动听与危险程度都远远超过阿扁花的句子。

    “召唤沙泽沼海…………”

    28 对不起&我爱你

    林风骄躁不安,四周树木摇簇狂舞,犹如航行于海时碰到风暴的船。

    风把众人衣袂刮得噼猎作响,难识其音的吟唱更加支离破碎,却听着悦耳无比。昏色下的深色长发,向上舞成一片广云,大方地张扬出一张皎月脸庞,又比那声音更明艳几分。

    大部分人没注意到少女曾经一手丢晕两个刺杀者,只看到她美丽交关,看到她樱唇神秘启开…………红唇在炽焰映耀下,反射着丰润水光,唇角冷笑,漾着一丝丝狂野、一丝丝可怕。

    等待命令的杀手们都被这个危险诱惑的表情,这副曼妙动人的姿态,强烈吸引着视线。

    月黑风高,原本就是杀人好夜。只是世人绮念太多,往往忘记这一点。

    “召唤沙泽沼海…………”

    地下轰隆巨响,林海一片磅礴;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脚下能跳出一头老虎来。

    山林地面开始冒出气泡,里面传来一些碎石搅动磕碰的咯罗声,如同血肉之躯被塞进了石磨里研磨成汁,或者夹在老虎钳中挤压成泥,令人毛骨悚然。

    地面渐渐失去平整,变软,如同一锅沸汤倒入森林,用泥土和起了面。

    人们感觉到土地的根基莫明其妙地开始松浮,有只噬血野兽就要破土而出,略知道一些秘密的指挥者脸色剧变,在弹指之间就作出百思不悔地决定:跑!一直跑!

    可惜这么机敏的人不多。让人恐惧的响声继续进行,夜空升起了二三十号人此起彼伏的惨叫。流砂或者泥浆,翻滚搅拌着这些凄厉的叫声,紧紧吸住人们的脚。

    丝罗娜为中心地某个范围里,草披消失无踪,参天大树也硬生生凭空矮下三分之一。就像被神秘巨兽囫囵吮食着,还边吞边大晒它发钝的声响。

    “呜呜呜……救命,救命!”

    人们逐渐发现自己双腿乃至腹部、胸腔、口鼻,不知不觉间,沉入了无法自拔的沼泽泥沙里。稠密腥臭、密实冰凉的物质从四面八方把他们掩埋,挤压至窒息。

    有脑筋转得快的,挣扎着脚步往身边树干挪去,却举步维艰,很快倒在路上。

    他们哀哭惨嚎,无力地看着生命一寸寸入土归寂。声音一分分压缩减少。死亡恐惧让他们忘记提醒自己,地面上最先滚进泥浆埋入地底地那些奴隶,也曾经像他们这般,明明还活着,却不得不哭喊、悲嚎。

    火把一个接一个落入变成泥泞的大地,像流星半途的抿灭,临终前漂亮地闪过。每熄灭一个,就有两个或者三个生命永远消失。

    在真正强者面前。花色与技巧永远是细枝未节。狮子咬死土狗,只是獠嘴一动的风情。

    丝罗娜首次见女亡魂如此大手笔地运用魔法。消灭这许些生命的过程,堪称酣畅淋漓,不由骇然动容地问:“难道咒语越念越长,威力也随之更强?”

    “不,只是更有艺术家气质而已。”

    “我一直想问的。您说地古代强者施魔法不用念咒是真的吗?我原本以为您其实也不用……”

    “太久没念。念念比较帅。”

    生机就像秋末最后一丝清凉,被北海寒流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

    刚刚舍身救人时,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了这种搞笑理由死去,把重要任务半途而废,除了自己,连父王与王兄身后都会招致多少嘲笑?银翼还没来得及整理答案,就突然又被瞻生顾死、患得患失的杂念,眷眷浓浓地包裹了身心,甚至忘记了伤口的剧烈痛楚。

    '战斗还没结束吗?'银翼有点小讨厌地想,无法扬出神采的飞眉,往中间虚弱地凑了凑。'快回来吧。'他空洞地转了一下眼珠,仍然只是心里动念。

    林子外的众人自然无法得知林里情景,但声比声高的惨叫和泥石翻涌地大地变动,都足以激发他们的想像力。

    战斗近在咫尺,古怪声音透过地面传播,让躺在别人怀里地银翼,更直观地感受到某种震慑人心的力量在肆虐、在愤怒、在复仇。

    真想与这样的力量并肩而战呀……

    '那是,她在为我愤怒吗?

    “她”是指女英雄,还是那个极有潜力成为一名独立战士的少女?银翼懒得去追究,只是一厢情愿地继续想:'……想再看看她拼命努力的样子……'

    “他怎么样?”外表是丝罗娜地少女,终于走出了林子。长发被夜风凌乱,又被汗水粘湿,遮住了眸子里大半地表情。

    “哗,英雄回来了。”银翼虽然糟糕透顶,却不习惯别人的同情心,生生憋出句俏皮话,还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地侃笑。

    华尔素狭长的眼睛眯得更深了,透着疲惫,浸着遗憾:“我救不了他。”

    老吉罗德沉重地解释:“守林人之权造成的伤口是不可痊愈的。”

    迪墨提奥表情和声音里的黯然更明显了些:“他好像有话要说。”

    “我记得你欠我两次人情。”女亡魂缓步走近,收起脸上半丝的玩世不恭,蹲跪到银翼面前,看着他,“扯平了……我不会说谢谢的。”

    “我刚刚帅吗?”他也看着她,一张俊脸白得像快要透明。

    “现在有点不帅了。”女亡魂认真地点点头。

    “那以前呢?”干涸的黑眸子透着一种自我挖苦的得意,就像在说,不能以漂亮姿态在少女面前死去,还真是一种遗憾。

    “你一直很帅。”

    丝罗娜忘记拿回身体,眼神还有点如水如岩的超脱。但她奇妙地感到,女亡魂与她共用的心正有一些东西在消失、离散,仿佛有股冰冷的情绪联合着夜色,在慢慢把自己冻伤。

    女亡魂,或者也可以说是丝罗娜,抓起银翼垂下的冰冷的手。

    “……跟你一起旅行这么久,我知道。”

    “别讨厌我。”

    “哪里有!”女亡魂说得无比真心。

    “偶尔也像我看你那样地看看我吧?”银翼有点语不成调地说着,又为自己的想法微微地一笑,“不过,永远也见不到了。”许是回光返照,明明胸膛在箭下剧烈起伏,他还是成功说完这么绕的话。

    这个虚弱表情再次刺痛了那双茶色眸子,它们沉沉浮浮出许多梦幻般的情绪。

    银翼喜欢看这种难得一见的温柔,可眼里越发空蒙,焦点正慢慢涣散,影响了神智,当还想说点什么时,一口气又堵在喉咙卡了壳,发不出清晰的语音。

    女亡魂苦笑:“没力气,就别说长台词。”

    银翼用光滑眼角代替嘴唇作了个最后失笑,薄唇几番翕阖,挣扎了一会儿。

    “对不起。”他说。

    他闭上了眼睛。

    女亡魂目光一垂,这才注意到俩人相握的手下面,有一片碎瓦。那是早已粉身碎骨的陶瓮其中一块底瓦。

    她捡起端详,发现上面刻着一行罗巴克也隐约看过的小字。

    “世界。致我所爱。”

    这是世界之瓮里,裴里尤斯写给人的,还是某人写给裴里尤斯的?女亡魂没有说,丝罗娜也没有问。

    呃,喜欢银翼的朋友,他请导演夜莺我向大家说,人家只是太受欢迎了,暂时要到别的剧组赶下戏而已。自从郑九组淡出后,银九组就开始出名,已经不用吃便当了。

    29 招魂曲

    当眉月初升,旧月就被切碎成星星,撒满了天穹

    红黑森林的夜空,云雾飘浮,若隐若现着一抹精致洁白的勾笑,整个夏季不离不弃的猎鹿星,就是边上灿烂夺目的笑靥。星月隽永相伴,即使再大的悲伤,也能被静谧淡光,慢慢消融。

    “如果一个人能对着天上的事物沉思,那么在他面对人间的事物时,他的所说所想就会更加高尚”…………金发青年想不起来这是哪里的哲言,但此刻他面对着蓝得让人心悸的无垠星空,并没有发现自己变得更加高尚。他如此仰望,只是因为自己誓忠保护的少女也在仰望而已。

    '你知道,当你死的时候,我在想,也许我们与柏斯的协议还是会进行下去的,但,不管怎么样,还是有你在的比较好。也许我并不真正讨厌跟你这个人一路同行。'

    迪墨提奥暗自细语。他面前躺着一个犹如入睡的青年,银发仍旧栩栩如生,擦净的五官过份宁谧,赛似天上的明星。黑箭坚定地钉在不再起伏的胸膛上,箭身诡异地饱吸鲜血,染红了古朴花纹,就像它也是有生命的一样。

    战斗惊林动地,翻滚过的泥土冲淡了日落后徘徊不去的浓腥,杀伐屠戮被深埋地下,只余少许无法避免的哀伤随风绕萦。

    与这抹哀伤纠割不息的还有一阵招魂歌声。

    “告天地。告山川,

    告草木,告人们,

    这是我唱地歌,我招的灵。

    谁要阻了歌,利刃会劈开他;

    谁要挡了道,弩弓会瞄准他……”

    歌声借着丝罗娜沉缓神秘的嗓音。随着伤感一路伸展。攀上高空。

    “已经唱了六小时了吧?”罗巴克睡去又醒来,张着迷糊双眼,观天辨时。

    “嘘,别惊动她。”依欧迪斯用唇语提醒搭档,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外表是丝罗娜的“那个人”说,守林人之权是“众神因怨念而喷的鼻息”凝出的精华。所以普通屏障才不能阻挡它地锋利,每回出箭都要噬血而回。她现在静坐岗头唱起招魂曲,正是要把陶瓮里散掉地那团黑雾给招回来。

    可是,招回黑雾与银翼之死又有什么联系呢?人们隐隐有所期待。

    朵娃带来信息,守林人村子只是被一伙武装力量围在原地,双方引而不发。此间战斗结束,村民们也自然得到解放。老吉罗德独自回村,年青人们可以留守原地,等候神奇事件的发生。

    朋友呀,斯诺尔克布兰诺之魂;

    我给你准备了五彩的鲜花。

    我给你准备了漂亮的战袍,

    我给你准备了帅气的盔甲。

    趁着日月星暗,众神目昏

    从树叶缝来。从小路中归,

    莫要挂在枝上,莫要路口停留,

    莫要站在岩下,莫要留在河边……”

    也许怕火焰明亮会声张秘密。大家没有点起篝火。默默地在天光云影下,陪伴外表是丝罗娜的少女。在黑暗之中,听她没完没了、一遍接一遍地唱着神秘古老地歌曲。

    少女心无旁骛地一直唱一直唱,唱得两额生烟、鼻尖冒汗,唱得头晕目眩、声嘶力竭。

    唱得青蛙不敢鸣叫,毒蛇不敢吐信;群狼不敢长嚎,老虎不敢咆哮;鼯鼠不敢跳跃,猫头鹰也不敢起飞。

    星星悄悄眨着眼睛,月亮紧紧抱着乌云,风因为不停地奔跑,大胆地喘着气。

    迪墨提奥紧握双拳,凝看着被东西占据身体的公主,担心她脱力倒下。

    “放轻松,”华尔素拉住他,“否则你想怎么办?”

    “要等到什么时候!”沉郁深重的声音,饱含不甘。他非常讨厌这种无力感。

    “等吧。守护不正是你的责任吗?”华尔素同样沉沉地说道,“不是白天,不是黑夜;不是太阳,不是月亮。奇迹,总是发生在晨曦和启明星绽放的时刻。不是白天,不是黑夜,没有太阳,没有月亮;秩序,总是产生在浑沌之间。华尔素篡改古代贤语,安抚这位焦虑的青年,却同样阻止不了自己也忐忑不安。

    罗巴克不知第几次打着哈欠,眺望天边。突然,眼角重重跳了一下。久久没有变化的东方,裂开了一道口子,喷发出一道使眼珠子亮度升高的异彩。

    刚刚涂成水蓝色的画纸上,被干净的羊毛笔刷下一层水,在淡淡化开地白晕上,用橙、用红、用墨,胡乱地抹了一笔。

    别人不归你要归,

    别人不回你要回。

    亲爱朋友的魂呀,斯诺尔克布兰诺,

    快快游来我的身边!”

    歌声再次到达尾声,准备新一轮循环。鱼肚白破土而出,吓退了猎鹿,迎来了启明。红黑白蓝混战地区域,一颗越发阴沉的月亮,一粒突然冒现的昏星,齐齐等待着磅礴力量对它们发动冲击。

    滴咯落、滴咯落。

    滴咯落、滴咯落。

    依欧迪斯迅速跳身、翻趴,不顾地面露重,耳朵紧贴冰凉的土壤仔细聆听着。伙伴们引颈而望,湿冷的脸撞来了几片流苏花瓣,夹杂着几分清香。蒲公英伞毛绒绒地飘来,痒得他们接连不断地打喷嚏。“两匹马?”依欧迪斯皱皱眉,不确切地问。

    “踏、踏雪号?”迪墨提奥为两声熟悉地远嘶诧异,“还有……月光?”他是皇家骑兵队总帅,自小练就利用马叫分辩马地微妙功夫。

    华尔素眯眼搭凉棚,就着曦光,惊叹:“好大一团花!”

    是的,它们从花中来,披着雾岚,演奏着美妙地鼓点。

    一青白一深黑,两匹骏马乘风踏花,翩迁上山,傲然奔来。

    月光优雅地跑在前面,鬃毛与眼睛,莫明其妙地变成了漆黑色。

    多谢那些神秘歌声,把空气里的灰尘洗涤一净。蒲公英和流苏,像飘浮的绵絮和痴迷的花精,缭绕成带、集结成云,簇拥着这位美男子,如同没有瑕疵的丝绒、绫缎和白玉,给它披挂着一层完美无缺的华丽。

    与黑夜同色的踏雪号,四蹄翻雪,不远不近地紧贴其右,就像忠心耿耿的主人护卫公主一般,给骚包至极的月光护航压后。

    森林的压抑渐渐退却,迎来一阵大自然欢悦的嘤鸣。一种天上才有的幽静与逐渐苏醒的生机融洽共存。鸟咕咕、叶沙沙、风飒飒,这个清晨所有音响,因为这些蹄声,合成了一曲和谐完美的协奏。

    变异了模样的月光,晨霭中人立马嘶,拖长着一声鸣,领着踏雪号收蹄止步,停在少女面前。

    歌声葛然而止,花风骤然而息,一地落英。

    30 飞去来城的疯狂粉丝(1)

    武王帕卡帕东进失败,却让培利亚平原上的胜基伦德柏列国分裂成两个国家,胜基伦由母国的称之为“前百合王朝”的旧王室继续统治,成为现在的“后百合王朝”。

    柏斯经过百年争权,终于由姓“布莫让”的大贵族战胜“前百合王朝”的旧王室,改朝换代成今天的“合欢王朝”。

    正如胜基伦人把百合当作国花和国徽,柏斯为了与之区别,故意在代表王室及国家标志的场合里撤下百合,换上一些笼统称为“合欢”的植物。这些植物,不管是草,还是灌木或者乔木,都有共同特征…………每当夜幕降临,它们那身镰刀状的碎叶就含羞答答地合拢起来。

    “布莫让”,古语里“飞去来器”(硬木做的V形回力镖)的称呼。“飞去来城”,则是合欢王朝选定的首都。

    四月过完爱神节,五月的柏斯首都,又迎来悄悄的“莺桃节”。

    每年初夏,飞去来城外的野生黄桦会结出红澄澄的小浆果,这些酸甜果子深受黑目黄莺喜爱,所以名为“莺桃”。

    五月的第二个星期,平民们自发从七个城门跑到城外平原,甚至远到附近的飞去来山上,撷摘鲜花野果,与黄莺一起分享季节。渐渐,节日就演变成大小贵族的亲子游会,甚至变成国王与未婚子孙交流的日子。

    飞去来山南坡的金合欢森林,是御用猎场。柏斯国王特忒斯带上三个孙子,在禁军护卫下前往赏花采果,打布谷鸟和大草蜥,充满了家族温情。。

    传说斯诺维娜从南方出海,带回开黄绒小花的“太阳合欢树”。它从根、皮、枝液到花果,浑身是宝,可惜花粉容易过敏。只能零零落落地间种在桦林里。

    俗称野生莺桃的黄桦,如阳光般灿烂的太阳合欢,树汁能跟刺玫或山楂做成饼干淋酱的本地红桦,组成森林主体。

    还有少量白松,它们脚下长满开浅蓝色绒花的月亮矮合欢,高木间不时蹲着几棵鸟饭木,结出的黑果超甜。宫粉木槿错错落落。像无数红白粉蝶伏于枝头;地上空间又有“星星合欢草”所开地白花点缀…………初夏的金合欢森林,让人忍不住用“金色年华”来赞美。

    胜国边境飞来的会像彩虹般发光的蓝背布谷鸟,将要呆一个夏天,吃吃毛虫,偷偷黄莺窝生儿育女。到了秋未才会继续南下。

    彩蓝布谷与疣皮草蜥,成为夏天猎场的主角,而主角中的主角,则是名为“飞去来器”的古老武器。

    春搜夏苗,秋冬狩。初夏风光独好,并不适宜杀气腾腾,相反。正是年轻一代贵族表现个人魅力、体现优雅传统地好时光。那片长年空旷的绿草场,长满松果菊、野百合、报春香,软密厚实,正是特忒斯王带领小辈进行“飞去来器”竞赛的好场地。

    “在那里,那里……杰德,放!”

    “啊啊啊,跑了跑了,追…

    “哗。短腿杰德,你做的木头腿不短嘛,飞得挺远的。”

    “臭美妮,闭上你地窟窿嘴。”

    一个穿红色小马服、不过十岁的女孩,因为奔跑。苹果脸透出健康热情的红晕。她追着一只亡命天涯的兔子,身后两名士兵打扮的成年人。除了跟着跑啥也没有干。

    女孩边跑边丢出手里曲木。角状木头从黄桦背后,如同飞鼠般,贴着草面低飞了一小下,侧着钻进了草丛。一只灰兔随之蹦飞出来,它没被击中,跳起老高老高,又继续跑。

    女孩气歪鼻子,高叫着让另一个方向地两位男孩帮忙。

    个子较矮的雀斑男孩就是杰德,他应声掷出曲木,结果技术不好,木头落空后,呼啸着朝自己头顶飞了回来。

    “小心,爬下!”杰德拉着身边的瘦瘦小男生,一起滚在松软地花草上。

    “……喂,胆小鬼杰德,你就不能接住它?”小女孩鄙视着两个小表哥,而且还给杰德换了个外号。

    浅栗色眼发,脸蛋有点修长的裘德,帮个儿比较矮、也比较胖的表哥杰德站起身,嘟囊说:“爷爷说,只在有腰间、在脚下飞的木头能接,若是高飞在头,我们还不能接。”

    “裘德,你刚刚活捉的草蜥在哪,我要弄到她肚子里去!”杰德被连戳了两回短,假装咬牙切齿,朝美妮张牙舞爪着扑过来。

    淡金发的美妮吃了一惊,扭头尖叫着朝草场中央跑去。

    “爷爷、爷爷,杰德跟裘德又欺负我了!”

    草场中央摆着一张铺有刺绣桌布和精美甜品的胡桃木桌,四张空椅子上,已经就坐着一个深栗色发眼的华服中年男人。虽然被叫做爷爷,可如果不发怒、不抬眉皱额,就难免让人误会他才三十出头。

    “啊呀,能欺负你地表哥还没有出生吧,小美妮。”

    特忒斯王懒洋洋地喝着枫糖李子酒,笑咪咪逗着外孙女。

    “他俩要把草蜥塞我肚子里!”草蜥个头不大,美妮觉得这个想法大为可行,所以才害怕起来,躲在爷爷椅子后,朝追过来的两名男生做着鬼脸。

    “如果谁敢这样做,我就罚他一个夏季不能吃甜点。”一个故作严肃的男中音说。

    “父亲……”裘德望着餐桌上那杯黑桔子跟桦树汁酱浇过的莺桃酸|乳,咕噜咽下了口水。他神色急凛,把扑过去的胖杰德拽到身后,怯怯地问道:“您怎么来了?”

    胖杰德也立即礼貌地敬着礼:“您好,博达奇舅舅。”

    一般来说,即使是亲戚之间,孩子们也应该称呼这位舅舅做储君殿下,可特忒斯王亲自纠正了他们地叫法。

    与裘德长得极像的储君博达奇王子,却先微笑着向父王问候:“请恕我不速而至,父

    其实长子一踏入森林,自然就有亲卫队通报,国王还是装出意外地样子,好让双方气氛显得更自然融洽。

    “*,祝你今天右肩站着青鸟,”特忒斯王放下酒杯子,眯起几乎与儿子同样年轻的眼神,佯作责备,“可是,今天是爷孙同乐日,任何父亲都不应该出现的,就算是我最疼爱的儿子,也不行。”

    裘德听爷爷毫不避忌地称呼父亲小名,与杰德、美妮你看我我看你地窃笑起来。

    博达奇自认在父亲面前,做派比贵族中的精英还要成熟稳重,却最怕听他不顾孩子在场,称呼自己“*”,尴尬得摸着鼻子说:“唔唔,裘德忘记带他在冬天亲手做的小裘德了,我给他拿来而已。”

    他(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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