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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9 部分阅读

    锦兔马正是这种高级马(驿所不许向外人出售高级马)。

    “可是,其实这是我托驿长转租自别人,并不在驿所地编制内。”达尔无比委婉、无比沉稳地解释着。他鼻子长得很正气,眼神十分诚恳,就像清澈的水滴,可以洞穿任何的铁石心肠,少女居然忘记中途打断他的辩解。

    但显然达尔高估了自己,轻估了对方。

    “望着我干嘛?下流胚,转过头去!”少女回过神后,并没有觉悟那是美男计,反而更加尖刻地说,“懂驿所法吗?私人谁有权租?这里全是泥腿子,哪个有狗胆租?难道这里没人懂国家法律?谁是主管,快给我叫出来!”

    她这么一喊,不少橙蓝色身影都以最快速度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显然是心亏,年长驿员没人敢过问此事。年资浅的小驿员好不容易等到有个金褐色短发的青年仗义帮嘴,原本正感激又委屈地望着他,没想到被一轮抢白,倒显得这边维护驿所的人全错了,眼眶顿时湿湿了起来。

    达尔大为尴尬,他是第一次被小姑娘这般不留情面地指责,老脸有些挂不住,两颊生红,阻止车夫的动作慢慢停止,与少女斗视的眼神也不那么强硬了。

    少女敏感地发现他在让步,小鼻一皱,指挥回过神来的护卫,还有车夫,快手快脚地牵出四匹“兔子”上了套。

    '娘的,老子这辈子最讨厌王子。名叫王子的生物跟蟑螂一样无处不在!'

    身系秘密任务的达尔,虽然两眼冒火、心里呐喊,外表却不敢流露半分。事情起因完全就是他意气用事,想报复一下国王跟王子而已……结果又碰到另一名王子…………不晓得这伙人换走马后,驿站长肯不肯把钱还给他……他恼怒今天的失误。

    “法西尔,怎么还没好?上路吧!”帕柳卡朝这边不满地走来。

    驿站长哈腰赔笑跟在后头,突然发现踏入了某个不明气场,心虚地远远停住脚步。

    “哥哥,出发!”

    达尔双眼又眯了眯,几乎变成一条线:王子公主齐全了,行队却这么简陋,定然是脱离大部队想先行干点什么吧?后头还有队伍没来吗?帕柳卡如此着急,与妹妹先入盾都,是为了……见他们?还是,见她?

    '好嘛,还要再加上一种名叫“公主”的生物,她们就是母……母螳螂。(母螳螂比母蟑螂更可怕)'

    好像银毛身边也有这样一只母螳螂?达尔鼻子喷着冷气,无视法西尔公主最后对他充满疑惑的一盯,转身,起动,朝一个橙蓝色、不断趔趄向后的背影冲了过去。

    “炒你娘的蛋,还钱…………不许跑!”

    “……”驿站长狰狞地狂奔回办公室,狠狠摔上木门,死死抵住门板,悲怆凄厉地叫道:“订金不还…………”

    44 堪国王子的美好回忆(1)

    红黑高地把五月称为“鹌鹑月”,是因为本地特有的“白羽鹌鹑”。这种小型肉禽白羽晶莹,就像五月流苏那般灵动可爱。

    于是初夏的蓝天,深邃如清湖扣顶,却也无法摆脱一抹懒洋洋的白。它贴在空中,仿佛给蔚蓝色的礼帽娇娇巧巧地点上一枚白羽、一簇流苏。

    堪国五王子帕柳卡的皇家驿车,开路银铃清脆叮叮,在官道上轻盈奔送。

    四匹火红“兔子”,拉车就像天鹅划波,优雅绝伦,同道人或羡幕或妒忌,纷纷投来著目眼光。驾驶座上,车夫疲惫不掩得意,即使无须驱策的间隙,也不时装出一副潇洒挥鞭的模样;没有资格入车的护卫,则缩在厢后的加座里,拉起一顶小方篷,昏昏欲睡。

    “王兄,”车厢内,法西尔公主好不容易想打个盹,发梢却在风中乱舞,挠得鼻子生痒,只好撅起小嘴抗议。“风大,关窗子吧?”

    “我看了一晚窗子,都能数出上面的气泡了。”

    “人家怎么睡嘛!”

    “……我疏忽了。”帕柳卡素来溺爱同胞妹妹,一笑关上了彩璃窗。

    堪国人有自己的古法琉璃。它与奥玛森质地均匀的彩璃不同,虽然较厚易碎,也无法控制颜色,却多了种凝重与艺术韵味,那些气泡也被美称为“琉璃地呼吸”。

    “小殿下。我们还有多久到罗兰索堡?”车上国王的老书记官也有点不堪重颠了。

    “过桥后再走2马时。”

    北地产良马,用“马时”、即良马奔跑一小时的均程,来衡量距离,这与几位邻居心有灵犀。只是,奥国用名马月光,迫使堪国人后来更新了一次数据,再后来,这个数据又被柏斯人刷新…………他们培养出最快的赛马。

    新换驿马没有放尽脚步。正是为了照顾车厢里疲惫的乘客。他们两天两夜接连赶路,终于快进入盾都了。

    布雷特书记官一把年纪,比不得年轻人耐熬,不过几十年职历,路途奔波只是末中之末。他捋捋尖胡,自言自语道:“兔子脚程快,应该能少三分

    “放轻松,我来接你们前把飞鸭传书给丝罗娜*奥玛森看过,她答应等的。跑不了。”

    “呵呵,也对,相信罗尼也不会让她轻易跑掉。”

    妹妹连名带姓称呼别国公主,委实有点不敬。帕柳卡借笑打趣。顺势过滤掉妹妹的脾气。“她的传闻很多,妹妹,你能说说哪些是假地吗?”

    法西尔冷哼一声,身子没好气地往哥哥最舒服的身侧歪去,开始闭目养神。。。“如果你听说她吃酸豆时咬断过勺子。我可以告诉你…………那是真的。”

    “哦?木勺子?”

    “银勺子。”

    妹妹笃定的回答让哥哥嘴角勾起上翘的期待。虽然淡得像车窗外绿肥红瘦的野花。却毕竟是好的转变。

    就像波浪不停翻滚,风云不断变幻,春夏更替。景致轮转,五月盾都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确实令堪地亚那国王眉间多了几分绿意。

    自从佩里尼亲王驱龙节死在异国,国王就无时不被诸多后续牵累,屡屡处于被弹劾边缘,甚至连法西尔公主,也要借处理纹章案的名义,远避边境。

    但是,华伦斯坦执政官地谋反阴谋(研究秘药,控制军队)其妙无比地爆发了。这个被撤换的男人,背后势力与拿波里亲王盘根错节,如若顺藤摸瓜,定大有斩获。

    帕柳卡王子被指派为临时执政官,身兼国王秘密使者。不过,拿波里亲王与佩里尼亲王的遗孀派上代表,借机硬挤进了车队。五王子飞鸭传书,想办法让妹妹派来马车,暗里先接走他与书记官,争取几天没被干扰的、与诸国王子地磋商空间。

    “也许这位小公主不是个接吻的好对象。”老书记官的笑话,甚至还没他的胡子有喜感。

    “她只是缺乏练习对手?”一老一少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出发前,拉布列斯王拉住帕柳卡,临时叮嘱道…………“路克,仔细看看丝罗娜,或许,你会帮妹妹的幸福扫扫砂石?”

    “我很乐意,可是父

    “你就随兴当条鲶鱼。”

    '罗亚诺尼,你这笨蛋,居然还是被王叔们当成棋子了。'柏柳卡斜睨王妹不施粉黛时意外清丽地脸,默默苦笑,只觉得世间人与人地缘份,当真妙不可言。

    参加过丝罗娜成年典礼地五王子,悄悄又把窗户打开,只是这回,小心翼翼地控制窗页角度,用胸膛挡住拧掠的风。窗外树木飞速后退,就像时光也在倒流,令他清晰地回忆两年前的某段时光。

    集体成年礼是极为有效地社交手段。有奥玛森皇帝子女参加的成年礼,更被默认作多国领导人的非正式会议。

    这些国家派出代表团,携引年轻一代进入旧有的社交圈。他们不作正式访问,也不进行正式会谈,只借机找对得上眼的人物、势力,互攀关系、拉帮结派。

    奢华盛会一连三天,除了第三天皇家竞技场的中心仪式外,所有人都可以在格灵皇宫里自助饮宴、自助交流。不管是本国人,还是外国人,都立场微妙………众所周知,大使团就是间谍团,财大气粗的奥玛森人,就是要借他们的眼和口,满足外界的好奇,传播本国的威仪,散布精心的谣言。

    帝国小公主终于十六岁,盛会再次召开。代替大哥出席的柏柳卡就是这几百个好奇人士之一。有个词儿叫贼心难改,可以用来形容使节团员…………就算他们不想偷东西,也一定想四处看看……看看有没有值得看、值得偷的东西。

    柏柳卡开始小心翼翼地到处瞄,就像做贼一样,皇宫卫队当然也知道这个王子在四处乱跑,却只是监视而没有限制。虽然王子事后省悟,当时却年轻无知,十八岁少年只是一味沉浸在“秘密”的探险里。

    百兽千禽的“珍苑”附近,一溜尖顶平房深深吸引了他。

    苹果树充当遮荫围墙,院里种着一圈蒲公英与鹦鹉菜,咕咕叫的鸽子在草坪或者屋顶上啄东啄西。

    皇家信鸽队的养殖场。

    即使两年已过,五王子仍然认为那是他最美妙、最难忘的一次奇遇。

    45 堪国王子的美好回忆(2)

    堪地亚那人抛弃信鸽有三百年之久,他们号称“绿衣使者”的信鸭,跟恨狐、柏斯人的“青鸟”,并列大陆珍禽录榜首。柏柳卡一下子就被灵巧的信鸽迷住,悄悄闯入了鸽舍。

    信鸽从育种、配种、饲养、训练都很有学问,鸽舍用苹果树围出一个院子,分门别类地建成一栋栋通风干爽的尖顶房,形成一套套大隔间,再用长廊连接起来。

    鸽子喜欢阴凉,屋顶辅着半层黄|色琉璃瓦、半层透明水晶琉璃瓦,阳光微微刷亮了数以百计的小生灵。柏柳卡并不知道自己闯进入的是“|乳鸽”舍(未进入二次换羽),只注意到这里漂亮宽敞,鸽子数量也是生平仅见。

    巢箱连天接地,三排两列,左右相对。数不清的方巢格,缩着一只只眼神迷人的小东西。一挂挂橡木栖架,蹲于其上的鸽子就像等待主人检阅的列兵。

    地上的食水槽、浴砂池边,无数鸽子闲庭信步,好像在进行花装表演。

    一只胆大的,甚至飞到访客手上,锐利清红的小眼摇来摇去,好像在觊觎有些什么小点心能打赏给它。

    秋高气爽,鸽粪只是有点煞风景,止不住柏柳卡的流连忘返。他感觉鸽子眼十分神秘………据说,鸽羽体现了血统,而眼睛却是泄露它们能力的灵魂之窗…“谁在里面?”清清亮亮地声音。在屋外响起。

    严格说来,这问话倒像故意在试探屋里有没有人。

    做贼心虚,帕柳卡下意识把热呼呼的鸽子搁到头上,踮脚退到离门最远的那排巢箱后面。鸽子被头发刺激肛门,悄悄拉了泡屎…………天知道当时怎么想,也许是怕鸽子扔回地上发出响声,会让人发现?

    一羽洁白雪鸽,从天而降。。

    服饰全面出卖了来者身份。贴身的宫袖百花裙。勾勒出一副发育不错的线条;六根白尾羽装饰着滴水的花冠,深茶色头发用一根发带松松挽在背后……丝罗娜公主,十六岁。

    迎接堪国使团的有长公主和皇后,外加一些参加成|人礼的贵族少年,唯独少了丝罗娜这个主角中地主角,人们反而松了口气。

    “这世上,有些女人需要男人用整个江山甚至性命去迎娶………丝罗琳的是江山,螳螂公主(丝罗娜)的是性命。”不知道谁到处流传:胜国与柏斯的两名王子,曾经一起被小公主无故殴打。以至无法参加社交晚会。证据?看,最有求婚前途的两人,果然没有出现在这里。

    声称要迎合罗亚诺尼对女生的奇特口味,法西尔妹妹也变成无法无天的蛮娘。所以柏柳卡很大程度上相信这些传闻。

    '可是,她头发看起来真漂亮……腰肢也……屁股也是……'

    公主就站在相对的巢箱中间的空地上,王子缩在角落,只能窥到背影。对待流言留有余地果然不差,他恨不能抛颗眼珠过去看看少女地脸。

    '传闻也许是真的?骄傲漂亮的霸王花。比雄性还要孔武有力的双拳。就像母螳螂。自以为能挥动两把大刀,把自动献身地王子们都挥杀砍倒。'他双眉高高扬起,心里隐隐有点好奇、有点兴奋。

    运气好像故意开了个小玩笑。站在少年头上的灰鸽子突然跳到地上。咕咕地朝绑好袖子、还不知道想干嘛的公主走去。

    “嘿,小东西……”白服少女其实还正在用两边带子,把几近拽地的裙角绑起来,一副打算大扫除的模样…………这种看似荒诞地印像,却是王子当时最真实地想法。她看到这只翅膀花色名叫“一线白”地灰鸽,停止了动作,伸出了手。

    鸽子受到感召,小脚轻跳双翅扑扬,飞上了那只手背。少女顺着它在空中旋转梯似的弧度舞了个圈,露出了正脸。

    她轻笑,嘴里似乎有些细细低喃,犹如一串神奇咒语,令鸽子陶醉在那柔软的手心里。她就像一篇诗,一幅画,如同故事中地柏斯少女,天真地以为向青鸟倾诉心底的羞涩秘密,第二天就能传达到对方梦里。

    一个十七八岁的王子,偷偷摸摸地藏在什么地方,窥看一个女孩温柔地抚摸鸽子,甚至开始帮它理羽虱,而这个少女,竟然是大家嘴里最刁蛮粗鲁的螳螂公主…………到底什么滋味?柏柳卡回味无数次,也说不清楚。

    也许是刺激,因为有偷窥的快感;也许是神秘,仿佛这位帝国第一女孩最大的秘密只被他一人知晓……王子清楚记得,他肯定有在妒忌那只鸽子,甚至可能存在于公主心里的倾诉对象。

    他紧紧捂住心房,那里有个呵护至今的鸡蛋。突如其来的跳动敲开了它,流出了里面浓郁的东西。

    室内环境,昏昏如蛋壳,也一下被更亮丽的东西撑破。少女象牙色的微丰脸庞,就像躺在蛋清里的蛋黄,格外濯目耀眼。

    如无星夜晚,天空唯一发亮的明月;如雨后初晴,乌云间隙里初绽的阳光……

    “殿下?”一个金发戎装的青年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仿佛也怕打破这片美好。但他终于打破了,好气又好笑地行个礼,说:“鸽子队的库奇千叮万嘱,请您别老来帮鸽子理羽虱。他会很为难的。”

    “噢,迪墨提奥,”被发现行踪,公主生出两片明艳的羞赧,可惜角度关系,暗处的少年欣赏不到。“一线白最容易长满虱子…………你知道,虱子喜欢找上最病弱的鸽子。”

    “所以?”

    “所以,我得带它去给由列斯队长处理一下,有兴趣一起来吗?”

    名叫迪墨提奥的骑兵队长,叹了口气,好像十分无奈地点点头:“我的荣幸。”

    “那就走吧。”

    “我替您拿鸽子?”

    “有劳……”

    帕柳卡等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敢现身。院外,开始传来人类动静,他带着恍惚的脚步,悄悄离开了鸽舍。

    感谢战神!感谢鸽子!不管那些传言有多可怕,帕柳卡只看到一个落寞地躲在鸽舍里逗鸟的美丽少女,这是他独享的秘密,相信今后也不会希望有别人来分享。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

    布雷特书记官发现王子殿下望着窗外的两眼失神,不由担心地唤回他的注意力。

    “布雷特老师,您知道我跟您学习这么久,最喜欢哪一门课吗?”

    “哦?”

    “是野外生物观察。”

    如此没头没脑地,老头子也摸不着边了,只好静闻其详。他发现柏柳卡心里定是想起了什么好事,否则不会眼里眼外都美妙得发光。

    帕柳卡关上彩离窗,让昏暗稍稍掩饰情绪的变化,尽量平静地与老师分享心中感慨。

    “小时候,常常听说大刀母螳螂是最可怕的老婆,交配时会把雄虫吃光抹净,可是上过您的课后,才知道完全不是这样的。”

    布雷特老脸皱出一朵快乐的花。“是啊,很多人不知道只要把母螳螂喂饱,并且让雄虫安安心心跳完求爱舞,它们就是世上最温柔缠绵的夫妻了。”他想起法西尔还在休息中,只好沉着嗓子,乐不可支地呵呵低笑。

    “所以说,其实母螳螂是相当温柔的虫子。”王子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

    “哈哈,我其实是想告诉你,这个故事教训我们,男人只要满足好女人的要求,就什么也不怕。当然,万一真的满足不了,那就必须得溜得快!”

    看夜莺的书,是可以学到知识滴……

    作者注:1、根据著名德国养鸽冠军说,信鸽这种翅膀上有一抹白羽的,最容易长虱子,而事实上白毛总是聚满虱子。如果在良好环境下,鸽子还长满羽虱,这鸽子就是太病弱,不可能成长为好鸽子的,这时候就真的可以把它处理了…………问题是,我们的女主在鸽舍里总能找到吗?所以……其实……唔!

    2、关于母螳螂问题,我们小时候看的黑猫警长片断还是有失科学的。

    中华大刀螳螂与欧洲薄翅螳螂在杀夫方面比较多,却也不是那么必然。主要就是在交配时,母螳螂没有吃饱,另外就是,我们的观察环境没让两只螳螂完成跳求爱舞的过程(十分钟到两小时的求爱舞),如果完成这个过程,母螳螂基本就不吃夫了。当然,其实公螳螂也很聪明,并不会心甘情愿献身的,往往会在交配完成后一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溜走。

    3、帕柳卡这个名字,当初忘记换下来了,其实是写小说时随手安插的角色名,上传时忘记再认真给他想个名字了。这是一个意大利的姓氏,有懂行的朋友就不要管了

    46 夏日风马

    四匹流火锦兔牵引的驿车,车内低笑浅徊,车外一驾绝尘,开路银铃响彻一路,就跟车夫的心情一般畅快。

    风里湿度增加,快过桥了。

    '继续这般逆风,只怕不用两马时,就能到达盾都了。'(注:马逆风较快)

    左右人迹寥落,卢契诺知道,风驰电掣的宝马已经把所有同路甩在后头。他收缰控制速度。耽搁行程尚在其次,这车上人物,出了纰漏杀了他也赔不起。

    锵锵、锵锵、锵锵。

    左右传来遥远细密的铜铃声,是大串小马铃独特的节奏。

    逆风把未出现在视线里的声音传了过来。

    经验丰富的卢契诺眉头一紧,才收的缰绳立即一松,还轻轻用鞭梢扫了下皮带,催促头马加快脚步。

    无论何时,交通就是国家血管。盾都这条数百年老路,自然有成熟的法规。

    大部分人都是右撇子,踩蹬先上左脚、打仗右手拿兵器,便约成俗成靠左前进(可以保护空虚的左边)。

    三十来步宽(约30米)的平整路面,分左中右三区。道路两旁地巨大排水沟。非雨天时是极好的人行道;左右路沿供普通人行驶,中央位置根据驿法,除非身有驿令、或者贵族达到某个等级,才可以使用。

    卢契诺驾着四乘马车,一直在中央长驱直进,左走者与他同向,右行者与他逆向,断不可能两边铃声。从前方左右一起向他靠近。

    不,有可能,那就是“劫道”者。

    卢契诺胸有成竹地一笑,又催了一下鞭。他今年四十,赶车超过二十年,什么危险没碰过?这次四匹宝马连夜赶路,也是王子与他深思熟虑的选择。

    一般皇家驿所的高级马就是四匹,他们抽走这些马不是图排场,一是增加舒适与速度。方便日夜换马拉辕;二是,让醒悟过来的亲王代表们没有快马追赶,最后,就是防贼。

    耐力与速度都处于巅峰的宝马。岂是毛贼说截就能截的?

    锵啷、锵啷、锵啷。

    铃声由远及近,又急又响。

    发现马车加快脚步,就迫不及待了?卢契诺眯起眼睛,密切注视前方。

    现在只是初夏,前方空气却像被太阳高温扭曲的盛夏。有点模、有点糊…………是大地上蒸起地烟尘。哗拉拉。仿佛两列跳动的黑蚂蚱。两队斗篷骑手从前方左右逼进。

    卢契诺耳朵里钻进了一些吟唱,就像他去战神殿领面粉前听过的集体颂歌,只是没有配乐。只有起伏不断的铃声在伴奏。

    “什么东西?”帕柳卡王子贴着厢壁想打个小盹,却被一阵飘渺歌声惊醒。1他打开彩璃窗,陌生吟曲钻进车厢。

    布雷特顾不得身体动静大,身子伸向对面窗,耳朵朝外地仔细听了听。

    “……摘一叶……”(左)

    “……采一花……”(右)

    “……行左道……”(左)

    “……行右道……”(右)

    吟唱左右轮替,一左一右绵密紧凑。风割出来的声音片断,蹁跹徘徊于窗外,像滚进窗隙的流光,或明或暗地掠过耳际。

    像庄严怀古的歌曲,像神秘悠然的咒语。如同天际落羽,看似躲不开,接又接不着。

    “哈哧…………”法西尔睁眼恼怒地盯着哥哥。“什么香?”她被一片熏香刺激了鼻子。

    帕柳卡耸耸肩,嘴巴一撇,示意她自己看窗外。

    法西尔正好看到神秘的斗篷队,每个骑手拿一盏银被子炉,香烟缭缭、步伐缓慢地与马车擦肩而过。

    正是中午,斗篷人地眼睛深凹在凝聚一团的阴影下,不见丝毫活气,倒像游荡森林的老魂,只是因为大气折射,才误闯入他们的视线。

    这些怪人甚至没有随马车转动过半下脖子。法西尔扭头追看这些渐渐退出视线地骑队,喷嚏和鼻水却越演越烈,顿时怒气横生,怦然关起了窗。

    “哈哧、哈啾,炒他的薄荷蛋!”她扑到哥哥怀里,埋首在他白丝衣上胡鲁了两把,才双眼汪汪地嗔道:“你们知道,我对薄荷过敏!”

    堪国王室善治过敏鼻炎,从小对百合花粉过敏的罗亚诺尼王子就前来治疗。由于薄荷是缓解花粉过敏症状的香料,小法西尔从小用得过多,意外染上这种无治的后遗症。

    帕柳卡尴尬地朝妹妹抱歉一笑。书记官看着这对兄妹长大,善解人意地向王子兼弟子地青年挤挤眼。

    布雷特其实没太留意年轻人地动静。他是负责文藉地资深书记官,学识渊博,正零落地捕捉一些歌词。

    “让有情的人吃下……”

    “让有恋的人吃下……”

    “令智昏令神迷……”

    “令人痴令魂萦……”

    吟唱保持左右交茬,声音如无形地手,在空中相交成一条海天相接处的潮水线,慢慢地推拉、慢慢地逼近,与马蹄声、铜铃声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

    马车像一条懵懂无知的鱼,继续心无旁鹜地游投入网。它的加速,让车内人松了口气。

    帕柳卡性感地下巴疑惑地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神秘教派?”

    那些行头遮掩的骑手,十分像南方异教徒们。这些人深带着一些怀疑能致幻的香炉,燃烧诸如雷电之实这类传统供品,四处展示“奇迹”发展信徒,其实不过是治治头痛、心悸、毒症、癣症等等,简直是土医当大神

    法西尔扁着小嘴儿,凶巴巴道:“哼,这些传教者公然违反道路法。王兄,你上任后得办一办他们。”

    “什么名目?意图引起交通堵塞?”王子半无奈半同意地点头,“确实,若非先王们连续几代放任他们壮大,王叔们也不会与这些人纠缠不清。”

    老书记官语气复杂地评论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嘛。”

    鹰朝刚起,南北斗争激烈,曾经兴旺的森林女神文化并不甘心退出舞台。一个名叫“守林人之箭”的暗杀组织声称是罗兰索王朝死忠,成功杀过许多政要。武王东进,联合抗战胜利缓和了国内矛盾。抬升了战神信仰,消耗了不少土著信徒,让南方开始愿意接受北方主流。事后,为了分化顽固的本地信仰。鹰朝新王利用外来杂教,让这些较少受本地人抵触的异教徒来分化南方。同时,北方政府又强令众教必须在战神领导下操作,以达到他们仰赖战神教来统筹自己的需要。

    另外,有些无耻地奴隶贩子也利用瞎捧奥玛森的大神信仰。声称“大神与战神是兄弟”为敲门砖。诱拐本地穷人“逃往富得流油”的奥国(他们并不清楚这是拐奴策略)。堪国为了保证自己的人力资源。只好利用一些对大神教天然抵抗力强的异教徒替他们分忧。

    烈火公主拧紧一双写满倔强的秀眉,有点不依不饶:“那就告他们意图向公主……哈哧、下毒……哎哟!”

    砰!马车炒开了一锅豆子,在木质地面蹦出个大趔趄。把三个人屁股炒离了座位。

    公主弹上了天花,又抖回到地板,桌上小书啪嗒一声倒扣在她脑门上。

    布雷特颠得菊花生疼,屁股离座后,以锐角射入王子怀里。身手敏捷的年轻人把他接住,一起滚到门边。

    “炒他娘的鸽子蛋!”车后加座传来护卫帕戈的强烈咒骂,车顶被擂得晃晃响。

    “卢契诺,你个没蛋炒地!吃疯药还是发春啦你,过个小桥都赶这么急…………我的腰哟……”他骂得慷慨激昂,气魄宏伟,可惜风大发散,后面都听着有点儿飘。

    马车抽着筋前进,少女与老人龟爬在地,紧紧抓住座位边沿,柏柳卡爬上前厢板,推开小窗,顶着灌进的狂风,冲窗外背影斥喝道:“卢契诺,你这疯子!”

    大风把声音被吹了回来,轮辙轰隆,马蹄也急如雷雨,所以那个驾车的粗汉,继续把缰扬鞭,好像是他在纵马狂奔而不是马儿失控。

    马鞭准确地落在马辔头两边地皮带上,却声声落在王子心头。他发现视角里的树木都在疯狂后退,幻化成一片片黄绿的浊色,浑身毛孔立即起义,脑门冒起青烟,急急地叫:“控制马速,控制马速,要翻车啦!”他终于战胜逆风,把话送入车夫耳里。

    “王子殿下,”卢契诺脸被吹得紫紫的,努力扭过头来,使尽全力咆哮道,“马,失控了…

    柏柳卡气急败坏地骂:“炒蛋,那你还加鞭!停,让它们停……”

    话没说完,车轮碾过一个石子,就像磕胡桃嘣了嘴,把王子嘣得七仰八翻,滚到了前座底下。幸好车体设计精巧,没有翻倒。

    如果这是普通马拉的小驿车,失控大不了跳车,大家身手聊可自保。现在四匹宝马再加一个傻车夫,简直……

    卢契诺不可置信地声音,又随风隐隐约约送来:“殿下,马发春啦…………”

    “现在是夏天!”布雷特年轻时外号“公牛书记”,洪嗓放开吼能赛过旱雷。不过他老脸涨红,认真想了三秒,还是不够自信地问:“现在到底是春天还是夏天?”

    马发春?

    对香料比男人认识更多地法西尔。在小脑袋里仔细筛了三秒,僵僵地答非所问:“冬季香薄荷?”

    “呃,催|情药……”柏柳卡拳头重重捶了下额门,后悔地呻吟一声,连连骂自己疏忽。布雷特更把老成持重抛诸脑后,心里恨恨地骂“炒这帮鸽崽子蛋,断子绝孙地异教徒!”(注:鸽子极容易同性配对生无精蛋)

    冬季香薄荷是一种开着紫晕白花的灌木,小小花朵可爱如少女。却被严禁种在神殿与军营周围,因为它们是非常有名的催|情草药。

    “快、快,卢契诺,让它们停下!”柏柳卡声音飚尖地喊着,几乎撕破了嗓子,“最好地驿马都骟过……”

    “真的,您瞧,匹匹都带家伙……喔噢,家伙都举起来了……”卢契诺拉开嗓门。发自肺腑地大喊大叫。“不能停、不能停,除非您愿意被它们咬掉腰带,满街追你白花花的屁股……我就见过一头公驴啃掉人的遮T布,从后面XXOO…………”

    帕戈在车后仰天大骂:“哪里来那么多屁话!”

    “笨蛋。我意思是,与其悬崖勒马,不如快马加鞭……”

    帕戈继续破口大骂:“它们都有四根鞭了,你还加什么鞭!”

    人们开始在甲板上喘起大气。

    吓出来地。

    爱情很盲目,发春的马更是盲目地爱。公马欲求不满。会变得疯狂无比。甚至男女不分场合地瞎追。在场人士多少听说过某某女被马咬伤胸脯、某某男被举着家伙的军马狂追推倒、某某车因为马改道追母马而车毁人亡……

    不得不承认。车夫判断有道理。两边都是深挖的排水沟,沟后是密林高树,还不如让马卯足劲直道狂奔。运气好,就一直拼到马累为止。

    笃笃笃…………急驰中,马车彩窗不合时宜地被人从外面敲响。

    三人惊魂未定,在车内面面相觑。法西尔嘴唇发白,惊恐地盯着窗上的骑手影子,仿佛刚刚那帮神秘教徒去而复返。

    柏柳卡啐呸一声:“怕什么?怕森林女神派人来收税?”战火年代的红黑高地,土著总是高喊“北方佬以我们血肉为税”来煽动造反。

    王子猛地拉开窗子:没有脸目狰狞的女神使者,而是一张鼓着腮帮、似乎像在努力微笑的脸。

    那张变形的脸与窗子贴得极近,王子甚至能看清对方那双认真瞧还挺清邃地眼睛,而且由于此刻情况特殊,更是显得诚意拳拳,足以水滴石穿…………虽然法西尔曾无视它们。“嗨,尊敬的先生们,还有精力充沛的小姐……”

    用中等马追上宝马的家伙努力往两边拉扯嘴角,想表现友好,可风沙令他更像在呼呼叫。他上茬金下茬褐地短发,犹如一支奔跑在阳光下的小火炬。

    “马能跑多快,不代表就得让它们跑多快,会死人的。”

    “谢谢提醒!”柏柳卡有抹难堪的红晕,却还是尽量换上一副王家子弟最重要的淡定,说,“你知道,它们还没尽全力………请问骑士先生,您有何贵干?”他甚至还没忘记要保持风趣。

    “那伙刚过去地家伙,似乎给您添了不少麻烦?”

    “玩不出新花样,”王子已经风中凌乱,但还是如魔似幻地保持矜持:“一切尽在掌握!”

    “嘿,我叫达尔……”

    四匹宝马完全超越了一般单骑地极限,达尔已经处在他力所能及地速度上了,举手投足,句句声声,都流露着某种全力而赴。

    他一字一吼,有点走调地喊道:“别客气……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吗…………”

    ………更两千没留言,两更还是没留言,一更五千还是没留言,呜,你们好狠心………

    今天有位作者朋友转给我的某贴:“……最后说句,书评区热闹地不一定是好书,书评区冷清的就一定是垃圾!”(虽然这不是说我的,不过回头看,夜莺的书评区果然很冷清,果然很……垃圾,……)

    作者注…………不同的度量衡(以后不再解释)。

    指、趾(相当于寸的小单位);虎口、横掌(相当于分米这种程度的小单位)。由于制定它们的人不同,所以数据很不一样,但大体上还比较好理解。

    下面是一些更复杂的设定,只是设定,小说里不会出现这么精细的描述:

    奥玛森人的肘,一个称“御臂肘”,是武王帕卡帕肩膀到中指尖的距离,还有普通人的“普肘”,不包括上臂和手掌长;步,即“御步”,是他从宝座走到宫殿门口步数平均距离。

    胜国柏斯国的肘,称“短肘”,即中央神殿真人比例的斯诺维娜神像两手腕之长(即小臂手腕部分);他们的步是“英雄步”,四个神像脚掌之和,与王步很接近。

    堪地亚那人的,称“长肘”,罗兰索王的肘长加手掌长;步,称“王步”,罗兰索王所迈的一大步。

    47 不速之马

    “帮我们买三杯新鲜柳橙汁,放些盐。”就像置身咆哮的大河,坐在漂流皮艇里,帕柳卡的声音几乎要被轰隆巨响所淹没。

    达尔不解地反问:“放盐比较甜吗?”

    “不,这样补充体力。”

    “……王子殿下,高速跳车很危险,”达尔把所有精力放在维持速度上,只好停止浑洒幽默,直达重点道:“我想帮你们砍掉头马的皮带,但我好像追不上它们。”

    四乘马车最前面的两匹马,肩胛骨上的皮带与后马辔头相连,相对容易砍断。

    车夫听到达尔的话,却惊慌地叫:“不不,大人,没有两个人同时砍,车会乱跑的!”

    法西尔恢复了镇定,从哥哥背后挤出半张小脸,提醒说:“接近城门那段路有原野,没有排水沟和树林。”她惦记着在驿所的表现,面对达尔时,目光不好意思地有点闪躲。

    现在马车全速前进,竟比达尔的大马骡极速还要快(约40公里/小时)。车夫做法是顺势疗法,让疯马保持一个稳定方向继续奔跑,两马时后就能倾泄掉所有精力,最后趁减速跳车,是个不错的办法。

    无人通报,马车不可能直闯入城,到时候车夫只要在临近城门时强扭下方向,把车赶到开阔的原野,泥土与花草充当减速带,人则顺着马车行进方向跳车。。。落地时保持狂奔,基本上就能安全着陆。

    至于千金之马跟车子,是撞树还是跳河,是两全其美还是逃出生天,只能顺其自然了。

    达尔行李、武器与金币合起来重量( 斯诺利亚传说 http://www.xlawen.org/kan/217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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