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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部分阅读

    黑下炕。她轻轻拉开门,黎明的寒风扑面而来,她不禁一迮打了几个寒战。她掩了门,把头巾往紧系了系,提起门背后的笼子,没小心却撞倒了铁锨。

    “兰女,”玉成妈被惊醒了,“天还早,等天亮了再去吧。”

    “这几天树皮很难找,得去早点儿,晚了怕是寻不下。”

    “那你不要走得太远,早点儿回来。”玉成妈叮咛着。

    “您老人家放心。”

    然而,太阳偏西了,还不见兰女回来。玉成母子俩坐卧不安。玉成妈在村口望了四五次,路两旁落秃叶的树木在寒风中颤抖着,哪里有兰女的人影!

    玉成在炕上也躺不住了。他感到事有点儿不妙。前几天他听人说,邻村有个小伙子出外去找吃的,走着走着,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起来。近几日兰女姐的气色很不好,会不会i卅了啥意外?他都不敢往下想了。

    玉成妈比儿子还着急。她拄着根拐杖,准备出门去寻兰女。就在这时,格莲嫂慌慌张张跑进门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大妈,不……不好了……兰女昏倒了……”

    呵!玉成母子俩都吓傻了。好半天,玉成才醒过神来,急忙问:“她在哪达?”

    “树林子……快叫人把她抬回来……”

    玉成妈跌跌撞撞跑出门去喊人。玉成也拄着拐杖下了炕。

    时辰不大,大伙儿把兰女抬了回来。她躺在炕上,头披散着,脸色苍白,有许多血印子,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玉成妈没了主意,只是抱住兰女失声痛哭。玉成拄着拐杖,站在炕前,一个劲儿地呼喊:“姐!姐!”

    有人在一旁出主意:“大婶,快请个大夫来看看。”

    这时,格莲嫂端着冒着热气的饭碗进了屋:“不要急,兰女十有**是饿的。

    把这碗稀糊汤喂下去看看再说。”

    喂完了碗稀糊汤,兰女慢慢睁开了双眼……

    “兰女!”玉成妈的老泪扑簌簌滚落下来,滴在兰女苍白的脸上。

    “姐!”玉成的热泪已潸潸而下。他心里有愧,对不起兰女姐。兰女姐是为了这个家才饿成了这个样儿!

    “我对不住你呀……叫你吃了这么大的苦……”玉成妈泣不成声。

    2.二母与子(1)

    几天后,来了位新病友,紧挨着我的病床。他二十出头,身体赢弱,脸色苍白,如同刚刚露出尖尖角的小荷遇到早霜的袭击。他睁着忧伤而又好奇的眼睛,环视着这个陌生的世界,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露出了苦涩、友好的微笑。我以同样的微笑迎接着他。

    就这样我们认识了。他的名字叫陈全生,来白渭北高原一个偏僻的乡村,带着淳朴、憨厚的气质。我很喜欢他,但更喜欢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是陪伴他来的。老人酷似我的母亲,黑色衣裤,灰白的头;田野的风雨、长年的阳光、艰辛的生活给她那消瘦的脸庞刻满了皱纹;颧骨高凸,眼窝塌陷,昏黄的眼珠里包藏着忧郁悲伤,流露着和蔼慈祥和希望之光。

    小陈患骨髓炎,伤口木断线地流脓,医生说有截肢的危险,他的绪很低落。每有空闲,他的母亲就坐在他的身边,面带微笑给他说着闲话,尽管老人不善辞。老人很勤快,不等护工来,就把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病友们不让她干,她笑着说:“这点儿活不算个啥,就当是活动胳膊腿哩。”

    每每看见她为儿子铺被褥、理枕头、擦洗身体、用匙子喂食物,我就想起了离我而去的母亲,绵绵的思念在我心中卷着狂澜,禁不住的泪水溢满了眼眶。

    老人看到我眼里的泪水,便来到我的床边,关切地问:“你咋了?身子不舒坦?”

    我慌忙掩饰地抹一把眼睛。

    老人说:“我给你叫大夫去。”

    我摇摇头。

    “喝口水吧。”老人给我倒了一杯水。

    我轻轻推开水杯。老人放下水杯,从我的神色中看出了我的心,不再说什么,坐在我的床边,用她那瘦骨嶙峋劳累一生粗糙的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额头、头。一股暖流顿时流遍了我的全身,久违了的母爱沐浴着我带伤的躯体,驱走了我心头的凄凉和寂寞。我完全沉浸在一片温暖之中。我幸福地微闭住眼睛,尽地享受着这份慈爱……

    一天中午,我斜靠在被子上读一本杂志,突然,小陈惊呼起来:“妈!妈……”

    我吃了一惊,抬眼去看,只见他侧身趴在病床上,眼里充满着恐惧,额头渗出了冷汗,两只手向前伸着似乎要抓什么,嘴里不住地呼喊着妈。

    显然,他是被噩梦惊醒了。

    老人正在洗衣服,见儿子这般模样,没顾得上擦一把**的手,慌忙奔到儿子病床前,拉住了儿子的手。儿子一头扑进母亲的怀抱,紧紧地抱着母亲,好像一个快要掉进深渊的人抓住了悬崖边的一棵老松树。

    “妈,我怕……”儿子完全不像一个二十大几的小伙儿,小娃娃似的把脸紧紧地贴在母亲的胸脯上。

    “甭怕,妈在你身边哩,我娃甭怕……”母亲搂婴儿似的紧搂着儿子,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儿子的头和背,嘴里喃喃地念叨着,眼里饱含着疼爱的泪花。

    我探深地被这一幕感动了,禁不住的热泪涌出了眼眶……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小陈的病奇迹般的痊愈了。连医生也感到惊奇。然而,小陈的母亲却躺倒在病床上。

    儿子赢弱的身体强健了,苍白的脸色红润了。母亲灰白的头却完全花白了,消瘦的脸上皱纹织得更密,面如槁灰,只是那双昏黄的眼珠比先前明亮了许多。

    老人住在隔壁病房,我常去看望她。老人终日昏睡,神态安详,似乎劳动之后休息。她一旦醒来,就久久地凝视着儿子,眼里不见了先前的忧郁悲伤,溢满了欣慰和希望,甚至还有幸福和快乐。

    小陈终日守护在母亲身边,时常抑制不住白己的感,伏在母亲身边失声痛

    病室记事哭。每每这时母亲就微笑着说:“看你这娃,哭啥哩嘛,妈好着呢。”用枯瘦的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和背。

    白老人病后,我从没听见老人呻吟一声,她似乎没有病痛。但是,出乎意料,老人的病一天天沉重了。

    这天中午,医生给老人做会诊,要把老人搬到急救室去。小陈“咕咚”一声给主治医生跪下了,声泪俱下:“大夫,求求您,千万治好我妈……”

    8.七(1)

    是的,兰女来到玉成家后,吃的苦太多了。***单给玉成的伤口换药这件事,就把她劳伤了神。

    给玉成的伤口换药实在是件麻烦事。玉成妈每次给儿子换药时,都在地上跪着。站着有点儿高,猫着腰老人家又受不了,只能跪着。兰女在一旁只看了三次,就替老人家揽下了这苦差事。

    玉成在县医院住院那阵,护士给他换药,戴两层口罩还嫌臭呢!可是,兰女给他换了两年多药,没说一个臭字。

    有一次,兰女刚解开玉成腿上的绷带,一股黄脓就“嗖”地射了出来,溅在她的脸上。她用废纸擦了擦脸,又去用镊子夹塞在伤口里边的纱布条。带着恶臭味的血脓沾满了她的双手,也溅在了她的衣襟上。玉成恶心得都不敢睁眼睛,可兰女却连眉头皱都不皱,轻轻地用药棉为玉成擦洗伤口,还时不时地问玉成疼不疼。玉成再也抑制不住白己的感了,眼里蒙上了泪花哽咽着说:“姐,让妈换吧……”

    母亲给儿子换药,就是再脏再累,也是心甘愿的。可是要让旁人干这苦差事,怎么能不嫌弃!

    兰女抬起头,惊慌地看着玉成:“咋,我手重,撞疼了你?”

    “不不,不是的……太脏了……”玉成的热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

    “看你说的。”兰女低下头,又用药棉轻轻地、仔细地擦洗伤口。一层细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鼻尖沁了c出来,汇集在一起,滴在炕沿上。

    蓦地,兰女觉得手腕有点儿冰凉,抬头一看,玉成的热泪顺着脸颊往下淌。

    她的心扉怦然一动,不知说啥才好,低下头继续擦洗伤口……

    由子玉成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流脓,屋里的空气很不好。兰女每天去树林摘野果采吃食时,都要带回一束野花来插在玉成炕头的玻璃瓶里。芬芳的花香驱散了臭味,给玉成带来了说不出的惬意,他觉着病痛似乎都减轻了许多。

    玉成家的日子过得很苦,但苦中也有乐。这个乐是兰女带来的,她是幸福的天使,欢乐的女神!

    兰女一天到晚手脚不闲,承担了全部家务活,缝缝补补,洗洗涮涮,还养了十几只鸡和一头猪娃,在房前屋后种瓜点豆。眼看就要散了架的家,又有了从没有过的生气。玉成妈高兴得一天三遍在儿子面前夸兰女贤惠、能干,会过日子。

    玉成也打心眼儿里喜欢她了,感激她使他在病痛中得到安慰和欢乐。

    兰女用勤劳、善良、贤惠的美德赢得了玉成的尊敬。玉成奇迹般地在她身上现了一种美,一种女性特有的魅力。他一点儿也不再厌恶兰女那畸形的身体了,反而觉得正因为兰女有那畸形的身体才可亲可敬。

    玉成不再只是同怜悯兰女了,而是真真正正地喜欢她!玉成对她不喊“姐”不开口。他真挚的感和真诚的尊敬终于取得了兰女对他的谅解和信任。

    兰女不再以佣人对待主人的态度对待玉成了。她开始对玉成亲近起来。

    3.二母与子(2)

    主治医生急忙把他扶起:“不要这样,我们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妈,我对不住您呀……”小陈趴在母亲身边,痛哭流涕。

    主治医生把他拉起:“不要哭了,这样会刺激老人的,对治疗不利。”

    小陈好不容易才止住悲伤,哽咽着说:“大夫,求求您了……我妈和妈不一样啊……”

    这话是怎么说的?病房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把目光落在小陈的身上。

    “我妈不是我的亲妈……不不,我妈就是我的亲妈,比亲妈还要亲……”小陈语无伦次,泪如雨下。

    怎么,他们不是亲母子?病房的人不禁都是一惊,如坠五里雾中。

    好半天,大家才从小陈的泣诉中弄明白了一一文革期间,城里一对年轻夫妇带着一个两岁孩子被流放到渭北高原的一个小乡村。一年后,那对年轻夫妇不幸遭遇车祸,那个孩子被村里一个善良的妇女收养了。农妇家里十分贫穷,还有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地可怜没妈没爸的孩子,从没另眼相待这个孩子,反而疼爱有加,宁肯让自己的孩子吃糠咽菜,也要省一把粮食给这个孩子吃。这个孩子活下来了,可农妇的亲生儿子(两个孩子同岁)却因营养不良,不幸夭折。

    病房一阵沉寂,谁都明白那个善良的农妇是谁。小陈哀哀地啜泣着,病房所有人的泪水都涌出了眼眶。谁说他们不是亲母子?他们比亲母子还要亲!

    仲春时节,我要出院了,去跟陈全生母子告别。

    推开病房门,老人鼻孑l插着输氧管,正在输液。小陈伏在母亲病床边睡着了。笃笃的拐杖声把他惊醒了,他站起身,拿过椅子要我坐下。他没有休息好,眼圈青,白眼1一布满了血丝。我没有坐,默默地注视着老人。她脸色灰青,闭着眼睛,似一片即将凋零的秋叶,枯黄而又赢弱。

    我轻声问:“大妈好点儿了吗?”

    小陈说:“好点儿了,能吃点儿东西了。”

    我拿出两罐奶粉递给他:“给大妈补补身子。”

    小陈推辞着,我说啥也要他收下。

    忽然,老人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我俯下身,叫了声:“大妈!”

    老人昏黄的眼珠呆呆地看着我。小陈在老人耳边说:“妈,我贺哥看你来了,他要出院了。”

    老人脸上现出了慈祥的微笑,说道:“好实在了吗?”

    我说:“好实在了。”其实我的伤病药物已起不了什么作用,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安慰老人,也是安慰自己。

    “妈,我贺哥送你了两罐奶粉。”小陈拿ll奶粉给老人看。

    老人说:“看你这娃,你身子骨也要好好补补,留着自己吃吧。我老胳膊老腿了,吃那东西就浪费了。”

    我说:“大妈,快别那么说了,全生还离不开您老人家哩。”

    “妈!”小陈叫了一声,已热泪盈眶了。

    “甭哭,妈死不了,妈还要跟我娃过好日子哩。”老人说着脸上绽开了笑容。

    我也笑着说:“大妈和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哩。”

    小陈破涕为笑……

    出了病房,春光灿烂,万物复苏,草坪织出一片新绿,草叶上的晨露未消,闪着晶亮的光辉。我再回,目光穿过窗户,小陈正一匙一匙给母亲喂汤。我忽然想起一古诗:谁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心里一热,眼睛又潮湿了…十多年过去了,我再也没见到陈全生母子,不知他们生活得可好?我想.那样好的人,上苍一定会保佑他们的。我为他们祈福!

    收入华夏出版社《生命·阳光礼赞》一书(2011年版)

    9.八(1)

    生活是丰富多彩的,它常常和人们开些不该开的玩笑。

    一天下午,玉成妈不知干啥去了,屋里剩下了兰女和玉成。兰女坐在炕沿缠线团,玉成侧身躺在炕上双手架着线。

    格莲嫂来了,手里线拐子舞的团团转。

    “哟,看你姐弟俩亲的哟。”

    兰女的脸一下子涨得血红,下意识地站起身,眼皮都不敢抬:“大嫂,你坐。”她给格莲嫂拿过一把凳子。

    格莲嫂没有觉她感的变化,拉着她在炕沿上坐下。“大妈呢?”

    “出去了。你有啥事?”

    “没啥事。”格莲嫂笑了一下,摸着兰女乌黑亮的头,亲热地问,:“妹子,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了。”兰女不明白格莲嫂为啥突然问起了她的年龄,不解地望着她。

    “你在甘肃寻婆家了吗?”兰女有点儿明白了,红了脸,轻轻摇了一下头。

    “我娘家有个兄弟,比你大一岁,有木匠手艺,人品不错,五官也端正,人挺精灵,就是不会语……你要不嫌弃,我给你保个媒……”

    哦,原来格莲嫂是来给兰女姐介绍对象的!玉成心里说不t出是喜还是忧,县是呆呆地看着兰女。

    兰女的神慌慌,两只灵巧的手也变得笨拙起来。

    “妹子,你愿意吗?”

    “……”兰女的脸好像蒙上了红布。

    “咋,你还怕羞!嘿嘿,你要不吭声,就是答应了。”

    兰女没有吭声。

    “那好,我明日就回娘家去……”

    兰女蓦地抬起头,目光正好和玉成的目光相遇。她“啊”地叫了一声,别在线团上的竹针戳在了指头上,一股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染在了白线团上。

    “咋,你不愿意?”格莲嫂停下了手中的活儿。

    兰女吮吸着手指头,连连摇头,眼里泪水盈盈。

    格莲嫂转脸望着玉成,那意思是要他劝说兰女。玉成低下了头。他心里很不好受。按说,兰女姐早就该出嫁了,村里像她这样大年龄的姑娘,孩子都有四五岁了,可她还没寻下婆家!然而,她要出门了,这个家怎么办?

    玉成已经深深认识到,离开了兰女姐,他这个家很可能就不存在了。

    就在这时,玉成妈回来了。

    格莲嫂还没有给老人说完她的来意,老人的脸色就变得十分难看。打玉成记事起,还从没见过母亲过这样大的火。

    “狗逮老鼠多管闲事!你给我往出滚!”老人的指尖几乎戳上了格莲嫂的鼻子尖。

    格莲嫂和玉成都傻了眼,呆在那儿,弄不清老人为啥要这么大的火。

    兰女低着头,一声不吭。

    “给你说明白,我家兰女不嫁人!往后你少操这份儿闲心!”

    “大妈,你……”格莲嫂想问个究竟。

    “你给我往出滚!”老人怒不可遏。格莲嫂十分尴尬地走了。

    “妈,你咋能那样对待格莲嫂!”玉成埋怨母亲。

    “谁让她多管闲事!”老人怒气不息,“你知道嘛,你兰女姐不能出嫁!”

    玉成见母亲的火太大了,吓得不敢做声。可他在心里十分埋怨坶亲不明事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人之常,世之常理。母亲为何要出此?就算格莲嫂多管闲事吧,可兰女总不能一辈子不寻婆家。她老人家有点儿老糊涂了吧?

    1.一(1)

    那是个春寒料峭的黄昏。

    凛冽的北风吹熄了落日,路旁的枯草在暮色中当风抖着。刘玉成的老母亲背着背篓,颤颤巍巍地朝村口的麦草垛走去。寒风扬起了她的满头白。老人家清瘦的脸庞布满了蜘蛛网般的皱纹。

    老人来到麦草垛跟前,放下背篓,便动手揽柴。忽的,麦草垛里钻出一个人来!惊得老人一屁股坐倒在地。半晌,老人定下神来,问道:“你是干啥的?”

    “我……我是要饭的……”一个姑娘的声音。

    老人睁开昏花的老眼,站在她面前的是个衣衫褴褛的姑娘,佝偻着腰,头上挂满了麦草,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抖。老人见姑娘局促不安,忙和蔼地说:“闺女,甭害怕。听口音,你是甘肃人?”

    “嗯。”姑娘低下了头。

    “唉!这几年甘肃来这达讨饭的人多得很。”老人叹着气,看了一眼麦草垛:“麦草垛里咋能过夜,这么冷的天。”

    姑娘红了眼圈,见老人仍坐在地上,忙上前扶起老人。

    一个出门逃荒的人,能上哪儿去过夜呢?

    老人揽满了柴火,说:“闺女,到我家歇息去吧。”

    姑娘感激地点点头,跟在老人家身后。

    “玉成妈!”有人喊叫。

    玉成妈停住了脚。喊她的是大脚赵四婶。赵四婶和玉成妈年纪一般大,却比玉成妈精神好多了,没缠过脚,走路和年轻人一般,风风火火的。她和玉成妈打年轻时就很要好。

    “四嫂,你有啥事?”玉成妈问。

    赵四婶指着她身后的姑娘问:“这是谁?”

    “是甘肃过来的要饭的。”

    “哦。”赵四婶上上下下把姑娘仔细打量了一番,小声给玉成妈说:“是个罗锅腰。”

    玉成妈这才现姑娘不是冷而佝偻着腰,而是个罗锅腰,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赵四婶又打量了姑娘一番,凑到玉成妈耳朵边说:“把她留下,给咱玉成做媳妇。”

    玉成妈不禁一愣:“这……”

    “你不要糊涂了,玉成今年都二十三了,得下那个孽障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年纪大了,身子也熬坏了,晚上睡下还不知明日能不能起来。你得往远处想点儿,玉成不能没个指靠。”

    “玉成不许人给他提这事,他脾气犟,你不是不知道。”

    赵四婶思谋了一下,说:“先瞒着他,就说这女子是甘肃你姐家的娃。等过些日子,再想法给他明说。”

    “这个……”“甭这个那个了,过了这个村,不一定有那个店了。”

    玉成妈犹豫了一下:“不知人家闺女愿意不愿意。”

    “我去问问。”赵四婶走到姑娘跟前,问:“你叫啥名?”

    “兰女。”

    “多大了?”

    “二十五。”

    “寻下婆家了吗?”

    姑娘红了脸,摇摇头。

    “她有个儿子”,赵四婶指了一下玉成妈,“比你小两岁,没讨媳妇,就是腿有点儿毛病。我看,你俩倒是挺般配的一对,你愿意吗?”

    姑娘低下了头,两手拧着辫梢,不吭声。

    “你一个女娃娃,出门在外不方便,有个落脚处不是好得很嘛。咱这地方穷也是穷,总比你出门讨着吃强得多。”

    姑娘还是不吭声。

    玉成妈说:“四嫂,人家娃怕是不愿意,不要勉强。”

    赵四婶不死心:“闺女,你愿意吗?你要不好说出口,就点一下头。”

    姑娘的头轻轻动了一下。

    “她答应了!”赵四婶欢快地叫了起来。玉成妈的脸上也露出了笑纹。

    赵四婶又叮咛说:“我那侄子脾气犟,说是他的腿病不好就不娶媳妇。咱先瞒着他,你就说,你是甘肃他姨的女子……”

    姑娘一愣,脸色顿时变得苍白,眼里蒙上泪花。她紧紧咬着嘴唇,强抑着使泪水没有流出来。

    10.九(1)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玉成万万没有想到母亲会突然抛下他离开人世。她老人家是下台阶时跌了一跤,一句话没说,只“哎哟”了一声,就再也叫不应声了……

    母亲去了,极大的悲痛打垮了玉成。兰女比他还要伤心。她抱着老人的遗

    兰一兰1体,嗓子都哭哑了。

    她边哭边数落:“妈呀,你好狠心呀,不给你娃留一句话就走了……往后你娃的心里话给谁去说呀……”

    兰女数落有点儿跷蹊,而且不是叫姨,却是叫着妈哭,可玉成却丝毫没有觉察出其中的跷蹊,只当她是伤心得昏了头。

    老人人了殓,赵四婶把兰女叫到了一旁。

    “四婶……”兰女叫了一声,禁不住的泪水又从红肿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你不要难过了,人死不能复活了。你妈人不在了,我想给玉成把你俩的事挑明说了。你看咋样?”

    兰女抹着泪水,摇了一下头。

    “咋,你不愿意玉成?”赵四婶一惊。

    兰女又摇了一下头。

    “哪是为啥?”

    兰女哽咽着说:“我妈刚过世,他很难过,又有病……过些日子再说吧……”

    赵四婶一沉吟:“那也好。玉成心胸窄,你要好好劝劝他。”

    兰女点了点头。

    葬埋了老人,玉成的魂魄也好像随母亲去了。整日不吃不喝,只是痴呆呆地躺在炕上望着土楼板。

    他是个独生子,打五岁上离开了父亲,是母亲把他抚养成|人的。多年来,他们母子俩相依为命,有啥好吃的好穿的母亲都是尽着他。可他却没有孝敬过母亲一天,反而还拖累了她,让她老人家吃尽了苦头,受尽了艰难。现在老人家辞世了,而他还被病魔缠着身。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呢?他活着还有啥意思?这个地界上,他还有啥可留恋的呢……

    玉成正在胡思乱想,兰女进了屋。她把一碗香气扑鼻的葱花面条递到玉成面前。为了给玉成做顿可口饭,她跑了半个村子才借来了一碗白面。

    葬埋了老人,兰女没有再在玉成面前流一滴泪,时常劝玉成想开些,不要太伤心难过了。她十分清楚,只要她挺得住,玉成就能活下去,只要她在,这个家就能存在。

    “吃饭吧。”兰女柔声地说。

    玉成摇摇头。他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尝面条的滋味了,那香味儿是十分馋人的。但是,一个想去寻死的人,就是把山珍海味摆到他面前,他怎么能咽下去!

    兰女央求玉成似的说:“多少吃点儿吧,你已经一天多没吃啥了。”

    玉成只是摇头。

    “强挣着吃点儿吧,你有病……”

    病!一提起病,玉成恨不能立刻去死。这该死的病已经把母亲拖累死了,他咋能再忍心拖累兰女姐呢!

    玉成忽地坐起身,两眼直瞪瞪地看着兰女,半晌,说:“姐,你明日回去吧……”

    “回去?”兰女吃了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玉成,不解其意。

    “你再甭陪我这个活死人受罪了……”

    “看你胡说了些啥话!”兰女生气了。

    玉成哽咽着说:“我这么活着都不如死了的好……妈叫我活活拖累死了,我咋能再连累你……你走吧……”

    “快不要说傻话了。这达就是我的家。你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咋能离开你……”兰女说着,泣不成声了。

    “姐!”玉成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在兰女的肩膀上失声痛哭。

    兰女抹着眼泪说:“你不要伤心了,吃点儿饭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有我在,你就不要怕。”

    平平淡淡的话语,却出白肺腑。

    “姐……”

    玉成在心里责备着白己。他对不起兰女姐。这个世界咋能没有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姐姐的爱,姐姐的关怀,姐姐的温暖,不是永远值得他留恋的吗?

    2.二(1)

    一个用墨水瓶做的油灯用铁丝挂在半墙上,黄豆大的灯焰动荡不定地摇曳着,昏黄的灯光照着刘玉成苍白的脸。令人诅咒的骨髓炎把一个挺棒的小伙子折磨得只剩了皮包骨。

    玉成的脚踝骨处溃了个铜钱大的洞,不断线地往外流黄脓,四五个纱布条都塞不满。那脓顶风能臭十里地!闹得满屋的空气十分难闻。玉成的父亲很早兢过世了,他和母亲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艰难。

    “玉成!”玉成妈一挑门帘进了屋,核桃皮似的脸乐开了花。

    玉成感到有点儿奇怪。白他生病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母亲这样高兴。莫非是母亲又给自己找下了白称能治好骨髓炎的大夫?

    “甘肃你大姨的女子来咱家了!”

    哦,难怪母亲这么高兴!

    玉成没有舅舅,外爷外婆早已过世,只听母亲说过她有个姐姐,早年逃荒去了甘肃,多年来一直没有音讯。现在大姨的女儿突然来了,真是大喜事!

    “兰女,快过来呀!”玉成妈朝门外大声招呼。

    站在门外的兰女,听到这一声呼唤,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酸甜苦辣全都有。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她,一个十分不幸的人,命运使她失去了健康。她十分自卑,平日看人,头都不敢抬。天灾**又把她赶出了家门。一个苦命的女子背井离乡,流落他乡异地,真是可怜呵!为了活命,她要去和一个她人没见过面,而且腿有毛病的男子去成亲。不,现在还不能成亲,只能以男方的表姐的身份走进这个家门。

    此时此刻,她的心无法形容。她不知道命运将给她安排怎样一个生活道路。

    “兰女,快进屋来吧!”里边又呼唤一声。

    她慌忙抹去泪水,竭力使白己平静下来。半晌,她才挑开门帘。映人她眼帘的是一床旧被下躺着一个皮包骨的小伙儿,那脸色既像白蜡,又像黄表纸。

    玉成挣扎着坐起身,定眼一看,心中不禁一痛。

    如今城里的女青年讲究的是曲线美。曲线在姑娘挺挺的胸脯,那线条柔美、健康,别说勾得小伙子心驰神荡,也会把上了岁数的人的心引回到青春的时代。

    可那曲线出现在妯娘的脊背,那将是怎样一个形象?唉!唉!

    其实,兰女的长相一点儿也不难看,乌黑油亮的一双辫垂在腰间,网网的脸蛋,细细的弯眉;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扑闪闪的会说话,腮帮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可恨苍天瞎了眼,给她长了个罗锅背!

    兰女用眼角偷看一下玉成,恰好和玉成的目光相遇了,顿时红了脸,慌忙垂下眼皮,不敢抬头。

    玉成没有觉察到兰女的神变化,问:“大姨和姨夫都好吧?”

    兰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刚刚吞进肚里的泪水又涌出了眼眶。

    玉成不知咋了,急忙问:“你……你咋了?”

    玉成妈慌忙在一旁打网场:“你大姨和姨夫都殁了,也没留下小子娃,只有你兰女姐一个。现时甘肃饥荒闹得怕怕,你兰女姐没奈何才寻到了咱家……”

    哦,是这么回事!

    玉成信以为真了。他暗暗叫苦,来我家逃荒?真是叫花子来到了穷神庙!他在心里诅咒着苍天:“苍天,你瞎了眼,为啥把人世间的不幸都加在我们身上!”

    11.十(1)

    生活揭开了新的一页。

    兰女和王成相依为命。换药,是他们的主要生活内容。没有欢声笑语,纱布条成了他们的纽带,加深了玉成对兰女永不能忘怀的感。

    在这个世界上,善良的人总是很多的,格莲嫂就是其中一个。她并没有因为玉成妈曾经把她赶出家门而气恨老人。玉成妈过世后,她一直帮着兰女和玉成料理家务,给玉成说宽心话。玉成和兰女都十分感激她。

    一天中午,兰女出门洗衣服去了。格莲嫂来,随手拿起玉成的破褂子缝起来,嘴却没闲:“你兰女姐呢?”

    “洗衣裳去了。”

    “兄弟,咱大妈殁了,你姐弟俩这么过不咋方便,干脆过在一达算了。”

    “过在一达?”这是啥话?玉成不明白,他们姐弟俩不是在一达过着吗?

    玉成大惑不解地看着格莲嫂。

    格莲嫂笑着说:“你真个没看出?你姐对你有那个意思!”

    “啥意思?”玉成更加糊涂了。

    “你真是个木头!一一给你挑明说吧,你姐弟俩干脆结为夫妻吧。”

    玉成几乎要跳起来了:“你胡说些啥?她是我姐呀!天底下有姐弟结夫妻的吗?你没老咋就糊涂了!”他真想扇格莲嫂一个嘴巴子。

    格莲嫂收了话,一本正经地说:“她是咋嘛个姐?他是你姨的女子一一表姐!

    天底下有没有表姐弟结亲的?你说呀!”

    玉成已经完全把兰女当成了他的亲姐姐,经格莲嫂这么一说,他才醒悟过来。

    “你说话呀,到底愿不愿意?”

    玉成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没有思想准备。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需要认真考虑考虑。

    他想起了格莲嫂以前跟他提到的这件事,顿时感到十分内疚,惭愧。他以前怎么能那样想呢?真个是糊涂呵!兰女姐的罗锅腰是不美,可她一颗心却是金子做的!没有地,就没有刘玉成!假如她真的能和他结为夫妻,那该有多好哇……

    玉成想到这里,只觉得一阵心跳,面红耳热。

    格莲嫂见玉成不吭声,以为他不愿意:“咋,你嫌她是个罗锅腰?兄弟,你现时不能和别人比,有病。听我劝吧,将就将就算了。”

    玉成本来都动心了,可听格莲嫂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酸,十分生气。

    “将就将就算了”,这是啥话?好像他们两人一个身有残疾,一个有病,结合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格莲嫂,你咋这样糊涂!

    其实也难怪格莲嫂,村里人几乎都这么看。玉成当初不也是瞧不起兰女吗?

    玉成突然感到一种不可名状的悲哀。人们往往只注重一个人的外表,而忽视了他的内心世界。这种偏见是可怕的,也是可悲的。

    玉成认为他的兰女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子,他是配不上她的。他的腿不知是否还能保住,他不能坑了亲爱的姐姐。

    几天后,赵四婶又来劝说玉成。

    “玉成,你看兰女咋样?”

    “我姐是世上第一个好人。”

    “让她给你做媳妇吧。”

    “这……”

    “你不愿意?瓜娃,听四婶的话,你是个病身子,心甭往高处想了…..”

    赵四婶怎么也这样想?可叹,可悲!

    “四婶,不是这话……我是……”

    “你想咋?”

    “我这腿不知能不能保住,万一要保不住,不是害了她一辈子?她是个菩萨一样的好人,我配不上她。她应该找一个和她一样的好人一起过日子。”

    “你这是真心话?”

    “四婶,我还能给你说假话!”

    “你说的也是……”

    赵四婶嘴唇动了几动,欲又止。“菩萨保佑你姐弟俩……”

    3.三(1)

    玉成很是同兰女,不光是同,而且还有怜悯。但他却怕看兰女的身影,尽管他自己走路还需靠拐杖帮忙。

    玉成妈却把兰女当宝贝看,竟比亲玉成还亲她。在儿子面前,老人时常夸兰女。张口“你兰女姐咋样咋样好”,闭口“你兰女姐如何如何贤惠”,唠叨得玉成都头疼了,竞有点儿嫉妒兰女分去了他的母爱。

    青年男女在一起,本应该是要谈的话很多。可玉成和兰女单独在一起时却默默无。玉成对兰女虽说十分同,态度却很冷淡。他除了怕看兰女的罗锅腰外,还因为和兰女无话可谈。

    每逢屋里只有他俩时,玉成就只是无聊地翻看着旧报纸,时而用眼角偷看一下兰女。兰女坐在板凳上,两只手玩弄着辫梢,低着头,眼睛看着脚尖,罗锅腰越显得佝偻了。

    这时,一股同伤感之不禁在玉成心中油然而生,止不住喟然长叹:“唉一一”

    兰女蓦地抬起头,眼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你咋了?腿疼?”

    “不,我好着呢。”玉成实在怕看她那可怜相,目光急忙返回报纸。

    兰女一愣,起身出去了。屋外传来哭泣声。

    玉成一惊。是她在哭?她为啥要哭?

    “羔女,你咋了?是他惹你伤心了?”母亲的声音。

    “……”不吭声,只是抽泣。

    “看在我的脸上,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他脾气犟,又有病……”

    玉成又是一惊。呵,是我惹她伤心的!

    “你有( 女俘(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23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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