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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随后揖手道:“关于傅大人的意见,下官也有思考过,的确是我思考不周。”

    傅茗渊更加怔了。

    这是……在道歉?

    她心中一喜,止不住笑意,却故作镇定道:“咳咳,本官的苦心,云大人能理解,自然是好……”

    云沐与她点了点头,却忽然有些疑惑地盯着她的脸,细细凝视着,不知在观察着什么。傅茗渊下意识地摸一把脸,很好没有饭粒,再摸一下头发,很好也没有散。

    云沐缓缓向她走近,她忽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看她的脸,视线实则落在她的袖子上。此时二人面对面地站着,他徐徐抬起手伸向她的臂膀。

    傅茗渊微微一滞,不知他要做什么,正犹豫着是否要躲开,好奇地往肩头一看,竟有一条黑色的小蛇吐着信子,不确定是何时沾在衣服上的。

    “……”她僵硬地杵在原地,下一刻猛然跳了起来。云沐仓皇将她拉住,沉声道:“别动。”

    傅茗渊本就害怕蜘蛛啊蛇一类的动物,哪里还听得到他说话,手脚乱动,捏紧袖子往那小蛇处一铲,惊慌失措地拽着云沐的衣襟,语无伦次地叫道:“夏夏夏夏夏……笙笙笙笙……救救救救我……”

    云沐在她慌乱之时被她挠了一下脸,倒也没生气,只是静静站着等她平静下来。傅茗渊眼看着他踩死了那只小蛇,终于回了神,蹲在地上大口穿着粗气。

    身边的高大男子低头注视着她的狼狈模样,感到有些好笑,却忽然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在喊谁?”

    21「茶楼」

    “……啊?”傅茗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半晌才想起她刚才在叫谁的名字,连忙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尴尬笑道,“云大人你听错了,我只是在喊我娘亲。”

    狩猎场那边的夏笙寒猛地打了个喷嚏。

    待二人回来之时,景帝已等得有些不耐烦,发觉傅茗渊的脸色白得像张纸,不免关切道:“老师,你……没事吧?”

    “没……”惊魂未定的傅茗渊扶了一下额头,一抬眼恰好对上夏笙寒漆黑的眸子,竟觉出几分说不出的复杂;又想到刚才失措之时的尖叫,脸颊竟不自觉地有些发红。

    “微臣自幼耐力不行,方才骑马之后身体乏了,今日便先退下了。”她言罢便转过身去,唤来马厩旁的殷哲,“阿哲,我们走。”

    信阳公主不料她会这么快打退堂鼓,有些不舍地追了过去,却再次被殷哲拦下。

    “我说你这臭小子,对我有意见是不是?”

    殷哲虽然懂事,但也毕竟是个刚过十六的少年,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找个借口道:“公主千金之躯,贸然跟去有所不妥;再者,傅夫人或许会不高兴。”

    “夫人……”小公主的脸色蓦地白了,不可置信道,“你说夫人?!难道傅大人他……”

    她说不下去了,撅着嘴捂着眼睛,一脸绝望地回了宫中。

    当晚,信阳公主的寝宫外,几个小宫女围在一侧陪她烧纸。路过的夏笙寒见状,好笑地问:“亦纯,你在作甚?”

    小公主抬起一双泪眼看了看他,不悲不喜地唤道:“原来是小皇叔啊。”她抹了一把泪,又丢了一沓纸进火堆,毅然决然道,“我在祭奠我死去的爱情。”

    她虽然如此伤感,随同的宫女们却没有多大的反应:每一年的新科状元入朝时,只要长的清秀儒雅又娶了老婆,公主都是这个反应。

    夏笙寒走近,打着伞陪她一起烧了会儿纸。小公主过了一会儿才注意到他,问:“小皇叔也在祭奠你死去的爱情么?”

    他笑而摇头,反问:“你怎么这么快就放弃了?”

    “不放弃又能怎么样。”公主撅着嘴,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傅大人都有夫人了,我怎么能去拆散人家。”

    “亦纯真是乖孩子。”夏笙寒赞许道,“如果是我的话,大概会捏死她的心上人。”他顿了顿,目光微动,“——不过我的病还没好,你可不要参考。”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点头。

    ***

    檀国一事圆满解决后,国子监的众人纷纷尊重起这位司业来,都认为景帝会给这6子期加官进爵。被人如此夸赞,6子期自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学生们都道这位司业比以往温和了许多。

    半个月后,新的诏令下来,将这位6司业调去了吏部,封了个员外郎,标标准准的闲职一个,处理各种闲杂琐碎事务。

    在国子监中收到诏令后,众官一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瞧着那位新任的员外郎大人简直要将诏令握碎。

    当天,6子期便想冲去御书房,但好歹顾及那次被傅茗渊打了板子,只好毕恭毕敬地在门外守着,换来的却是:不见。

    景帝本来是想见他的:好歹是个功臣,这不是逼人家投湖自尽么?傅茗渊却是不应,只道:他不把那个脾气改过来,往后只贬不升。

    这话传到了6子期的耳朵里,怒意更甚,无奈他素来不耻拉帮结派,此刻连个靠山都没有,只好认了这个栽。

    同月,被派往边疆的靖远将军也带着兵马出发了,虽然是同镇南侯一路,但乔钰明里担任副将,职权却不亚于主帅,是以老将军也放了心。

    云沐虽然表示理解,但终归闹得有些不愉快。刚一见面就给人留下了坏印象,傅茗渊自是有些气恼;阿尘不解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派定襄侯去?”

    “老将军本来就不太喜欢我,哪能把功劳全给别人啊。再者若是把右军调配到定襄侯麾下,军心乱了怎么办?”

    阿尘悟了悟,又道:“右军之中副将也多,为何要派乔将军去?”

    “当然是老将军推荐的……”傅茗渊答到一半,有些奇怪道,“你不是素来不喜欢问政事的么?”

    阿尘眸子一转,耸耸肩道:“我是瞧你对云大人上心的很,要是有私情掺杂在里面,被人抓了把柄可不好。”

    傅茗渊听罢,脸腾地一红,却是义正言辞地摇头:“这个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但是……别人怎么想,我就不知道了。”

    瞧着她略略窘迫的模样,阿尘难得来了兴趣:“你看上人家哪里了?”

    “才没看上!”傅茗渊忙不迭反驳,声音却沉了下来,“你也知道我这人不会骑术射箭,连枪都拿不动,自然很敬仰……那些威风凛凛的人了。”

    虽是如此说,她对此多少还是在意的,于是刻意远离了云沐一段时间。又过一月,扬国果然派轻兵来袭,虽然攻其不备,但在乔钰的计策下,延国大获全胜。

    景帝听闻了这个消息,高兴得拍手,拉着傅茗渊便要去参加端午的庙会,还特意安排了云沐随同护卫。

    逃不掉了啊……

    这夜,长街之上张灯结彩,节日气氛浓浓,绚烂的花灯点缀在夜幕之中。景帝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傅茗渊只好一个人在街上转悠,本想去诗会看一看,却在人群之中瞅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一看,果真是龙羽。

    “你们、你们怎么来了?!”她警惕地往四周一瞟,果不其然,湘王的亲卫来了不下十个。

    “是湘王殿下让我们来保护慧……保护陛下的。”龙羽向她行礼,说话却是微微一顿,显然隐瞒了什么。

    虽然这群人从未做出过什么可疑举动,但他们的存在就已经够可疑的了,傅茗渊自是不信,但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想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遂扬了扬手,表示没看见。

    诗会的举办地点是在茶楼的二楼,她进去之时,与巡逻的云沐撞了个正着,正想着要回避,对方却早一步叫住了她:“——傅大人?”

    傅茗渊动作一僵,尴尬地笑着,回过头道:“啊,原来是云大人啊,真是好久不见。”

    云沐注视着她僵硬的表情,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傅大人近来,可是对下官有意见?”

    “……诶?”她微愣,自然明白对方是在指什么,连忙摇手,“当然没有,只是最近辅佐陛下有些累人,我便无暇去关注其他的事了。”

    “原来如此。”云沐似乎是信了她随意掰扯的话,环视四周道,“傅大人怎么没带护卫出来?”

    “阿哲就在茶楼外面等我,再者大过节的,能有什么事?”

    “还是小心为妙。”

    言罢,云沐执意要护送她在茶楼里闲逛,傅茗渊本就不自在的动作变得更加不自在,偷偷地回头瞄他,一不留神错过了诗会的开场,只好留在一楼听人说书。

    这天也巧,这说书人讲的是个女扮男装的故事,道是从前有个年轻姑娘对一个书生一见钟情,可又不晓得人家人品如何,遂扮成个男子跑去书生所在的学堂求学。可惜书生是个傻帽,只懂得读书,相处了快一年也没发现她的身份,倒是学堂的先生察觉出了异常。这先生的年纪与二人相仿,传闻是个天才,对这姑娘照顾得无微不至,处处护着她,为她排忧解难。后来到了毕业,傻帽书生的家人催他回去成亲,书生傻归傻,倒也对姑娘有了几分感情,总觉得这份断袖之谊不太妥当,可又不忍心拒绝。

    说书人言至此,满腹怨念,引得众人一同唏嘘。傅茗渊不由笑道:“这故事的结局,大约是这年轻姑娘骗书生说家里有个样貌相似的小妹,再自己去同他成亲罢?”

    这早已是老掉牙的段子了,旁边的人也表示赞同。云沐大约不常来听说书,左看看右看看,小声问:“为什么停下了?”

    “当然是中场休息,让人讨论一下了。”傅茗渊抿了口茶,神采奕奕道,“说书的向来是这样吊人胃口的。”

    云沐懂也似的点头,耳边忽然听得什么声响,竟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置在佩刀上。傅茗渊不解地转头一望,竟看见夏笙寒拽着一根绳子从窗户那边荡了进来,几乎是在须臾之间,一脚将她身后的一人给踹倒了,继而绳子一丢,稳稳落地,波澜不惊地与众人打着招呼。

    茶楼中人吓得瞠目结舌,目睹此人从天而降,一时间静得出奇。

    傅茗渊难以置信地盯着他,一口气险些没理顺,叫道:“——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夏笙寒不紧不慢地掸了掸袖子,一只脚还踩在那人的身上,指了指楼上:“上面。”

    这时又听得一阵下楼的脚步声,是殷哲从楼上跑了下来,环视四周,举起大拇指道:“公子,落得真准!”

    两人说着拍了一下手表示庆祝。云沐则是顷刻回神,低声道:“原来是慧王殿下。”

    傅茗渊扶着椅子喘了几口气,恨恨念了句“疯子”,立即蹲下将夏笙寒的脚挪开,细细盯着那名被他踩住的布衣青年。

    此人大约二十来岁的年纪,方才就站在她的正后方,衣着普普通通,戴着个低帽檐的布帽,手揣在怀里,看不出是何等出身——晕得很彻底。

    真是……好可怜啊。

    她哀声叹了口气,而殷哲快步跑了过来将人扛上了肩,歉疚道:“我送他去医馆吧。”

    傅茗渊连连点头,视线却忽然落定在那人胸膛,明显看到对方昏厥之前,手里正握着一把匕首。

    “等等,莫非……”

    她霍然间明白了什么,想要叫住殷哲,可这少年早已背着人走远,连夏笙寒也不知去了何处。

    被这么一闹腾,她自是没了再听书的心情,匆匆与云沐道了个别,走到一半还是有点记挂那故事的结局,总觉得那故事里的姑娘同书生的关系,有些类似她与云沐,遂折回去问了一个老人,看与她先前猜的是不是一样。

    老人却是摇了摇头,笑道:“哪能次次都用老段子?最后这姑娘没要那傻帽书生,留下来和学堂的先生在一起啦。”

    22「花灯」

    出了茶楼之后,傅茗渊恰好遇上了前来寻她的景帝,才知已经到了放河灯的时辰。

    虽然带着护卫,但景帝到底是微服私访,兴冲冲地将她拉到了卖河灯的地方,只听那摊贩道:“这河灯乃是成双成对,若由男女互赠,定可携手白头。当然,亲友之间也可以互相赠送,情谊会更加长久。”

    景帝细细听着,眼睛闪得能发出金光来。傅茗渊一看便能猜到他是想赠给夏笙寒,可他想了想又犹豫了起来:“怎么办呢,云爱卿最近教了朕许多东西,朕也想和他一起放啊。”

    此时沿街的摊位大多是在卖花灯,还特地安排了地方让客人在上面题字。傅茗渊转了一圈觉得无趣,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拦住:“哎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俏,要不要买一对花灯?”

    老汉提着一对花灯,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续道:“这河灯若是由男女同放,假若不沉下去,感情必能长久。公子不试一试?”

    她摇了摇头,却来了兴趣:“那这河灯若是半途沉下去了,可怎么办?”

    许是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问题,老汉有些尴尬道:“倘若其中一个或是两个都沉下去了,这情路……恐怕就要坎坷咯。”

    傅茗渊闻言,盯着那两盏大红的花灯,笑而摇头,摆手表示不买。老汉急道:“就算公子没有相好,买一对同亲友一起放也可以啊。”

    他说得甚是热忱,傅茗渊拗不过他,只好买了一对,想着是不是该鼓起勇气送给云沐,但心里总归团着个疙瘩,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河边。

    躲在一旁的信阳公主望见了这一幕,垂头丧气道:“傅大人已经买了,肯定……是要送给他夫人的吧。”

    她的手里正提着一对刚买的花灯,本是决定前来送给傅茗渊的,但又想到自己早就决定放弃了,站在树下踌躇不定。

    随行的小宫女瞧着心疼,鼓励道:“公主啊,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傅大人不会要呢?”

    “可是……不可以破坏人家的感情啊!”小公主固执地撅着嘴,目光却还是落定在傅茗渊的背影上,又看了看手里的花灯,一时也不知道送给谁好。

    河堤之上渐渐聚集了不少人,各自拿出准备好的花灯轻轻放在河面上,有的随风漂向远方,有的却在半途沉了下去。

    信阳公主倚在树旁百无聊赖地杵着,忽然瞧见跟在傅茗渊身后不远处的殷哲。这少年一身玄青衣衫,高高瘦瘦,墨发束在头顶,古铜色的皮肤,在人群之中很好辨认。

    “臭小子,给你。”

    殷哲被这突然的一声唤吓了一跳,一转头才知是信阳公主站在他身后,将其中一盏花灯递到他面前,脸红得要滴血。

    “给、给我的?”他不可思议地问。

    “不然呢?”信阳公主红着脸,不高兴地盯着河岸,“我要是送给傅大人他肯定不会要的。”

    “的确……”殷哲想的却是另一层意思。

    小公主一听便急了,气道:“你什么意思!是说本……是说我配不上傅大人?!”

    “当然不是。”殷哲见她的小脸涨红到要哭出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抓着脑袋,岔开话题道,“你别生气啊,不然我们……去放花灯?”

    公主撅着嘴表示不满,良久终于点头。

    此刻傅茗渊的手里还提着两盏灯笼,本来只是想去河边看一看花灯夜景,却被人群给推到了岸边,背后是人山人海,想要回去难于登天。

    怕是……也找不到云沐了罢。

    令她感到惊讶的是,她倒也没多大的失望,想着要不要把两盏花灯都送给路人,但站在河堤上的人们大多已经买好了灯。她绕了一圈才看见前方有一个没拿着灯的白衣男子,遂走过去在对方肩上拍了一拍。

    那人转过头来,她吓了一跳。

    “……是你!”傅茗渊后悔地扶着额头:刚才怎么就挑了这么个人呢。

    夏笙寒抿唇笑笑,眉间洋溢着几分得意,“矮子,找我有什么事?”

    “没事!”她扭过头去,看也不看他,忽然问,“刚才在茶楼被你踢晕过去的人……是想来杀我的吧?”

    夏笙寒奇怪地望着她:“你是不是得了什么妄想症?”

    “……”

    看他不愿透露,傅茗渊也没再追问,想了一会儿,将其中一盏花灯递给了他:“喏,给你吧。”

    夏笙寒微讶,没有伸手去接,“你不是买了要送给云大人的么?”

    四处火光摇曳,将他的白衣染成了一片橙红。傅茗渊凝视着他的侧脸,面上忽地有些发红,好在周围亮着一盏盏花灯,不易被察觉到。

    “我没想过要与他如何。”她耸了耸肩,摇头,“在人海茫茫里能看到你也算缘分,这个就送给……”

    她话未说完,整个人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原来是个调皮的孩童在岸上和人玩追逐游戏,一不小心就扑到她的身上。夏笙寒连忙出手拉住她,没让她掉下河去,可那一对花灯却瞬间脱手,落入了河中。

    傅茗渊一惊,手舞足蹈了一阵也没将花灯给抓住,眼睁睁地看着它们在河上漂了片刻,随即没入了河中,如凋零的花朵一般消逝不见。

    “沉下去了……”

    她拽着夏笙寒的手勉强站稳,又想起那个卖灯给她的老汉说的话,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他,心中竟是说不出的有些发慌。

    “你想脱了衣服游下去把它们捞上来么?”

    “你才脱了衣服游下去把它们捞上来!”她狠狠瞪了夏笙寒一眼,心里仅存的一点惊慌也都消散了,临走前不忘念了一句,“哼,疯子。”

    她趁乱挤出人群来到长街,庙会进展到了末尾,行人大多去了河堤放花灯,巷子里是一派灯火通明,唯独来往之人甚少。

    月光皎洁,树影朦胧,傅茗渊走到一半,余光瞥见有什么人跟在她身后,心里当即警惕了起来。为了甩掉夏笙寒,她跑得飞快,一时也忘了去叫殷哲随她回去,此刻心中慌慌的,便尽量往亮处走。

    长街之上的灯光昏暗,她越走越快,琢磨着是不是夏笙寒来吓她,但此人尾随她起码有一刻工夫,不像是恶作剧,当即立于灯下转身,却没有看见一人。

    ……是错觉?但又不像。

    她微微皱眉,又忆起在茶楼中的事故,云沐说的不假,刺客的目标并非是景帝,恰恰是她。在她沉思之时,手臂竟从后方被人一拽,转眼被拉进了一间黑黢黢的巷子里。

    慌乱之中,傅茗渊只瞧得对方是个男子,身材矮小,比她高不了多少,手劲却很大。她挣脱不开,仓皇将阿尘交给她的匕首从怀里掏出,想也不想地一刀划了上去。

    “哎哟傅大人,别这么冲动啊!”

    在她落刀之前,一个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人在黑暗中转过头来,从嗓音听来大约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唯独看不清脸。

    傅茗渊仍旧举着手臂,紧张道:“你是谁?”

    “傅大人不记得小的了?”那人拍了拍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这倒也正常,高高在上的首辅大人怎么会记得我呢;那不知……你可还记得姚将军?”

    听得这个名字,傅茗渊心里一个咯噔。如果不是在云州时听过这个名字,她怕是不会立即想起这“姚将军”指的便是前任的左将军姚青。回朝之后她有意探查了此事,可姚青本人至今不知去向。

    分明从未与这位将军打过照面,这人……又为何话里有话?

    她皱着眉头,冷声道:“你鬼鬼祟祟跟着我,是打的什么算盘?”

    “傅大人这就说笑了。”那男人笑意不减,“你拿了左军的部署图,到现在却一点动作的没有,小的还想问,你打的是什么算盘呢。”

    “……!”

    左军的……部署图?!

    此等要事,乃是延国的机密之一,纵然她如今伴在景帝身边,也断没有权力知晓左军的部署。这人一口一个“傅大人”,不像是装腔作势,又或者……是蓄意陷害?

    “开什么玩笑,你是谁派来的?”思至此,她重又将匕首举起,目光一瞬不瞬地锁在那人身上。

    对方被这样的举动惊了一下,但随即恢复笑容,甚是亲昵地凑了过来:“当然是姚将军。这里人多,傅大人想装傻小的也理解;要不,我们就约在明晚子时,北巷的树林见?”

    不等傅茗渊答话,那人一溜烟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显然是对抓着她的“把柄”而胸有成竹,知晓她不会推辞。

    姚将军的失踪是在她上任之前就发生的事,在这之前她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可能是蓄意陷害;既然如此,这人的自信……又是从哪里来的?

    怀揣着这个疑问,她在次日带着殷哲去了那人交代的地点,但没有说明缘由。殷哲老实跟着她前往树林,问:“傅大人,我们为何要来这里?”

    “自然是跟失踪的姚将军有关。”她只简短答了一句。

    子时将至,林中静得有些慎人,二人站在隐蔽处等待了良久也未见人来,不由让傅茗渊猜测这是否是什么恶作剧。

    便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一时辨不出究竟是什么。殷哲耳朵尖,当即警惕追去,却被傅茗渊拽住:“这或许是调虎离山,我们留在这里。”

    少年笑容满满,与她摇头道:“傅大人,别担心。”言罢,什么也没有解释,快步追向了声源处。

    傅茗渊一人站在黑暗之中,只得借着月光看到斑驳的树影,心里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向着深处走了两步,只觉脚下湿湿黏黏,比起雨水来,更像是……血。

    她霍然一惊,有些不敢再往下走,而黑暗之中不知从何处探来一只修长的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整个身子往旁边一拽。

    傅茗渊撞进了一个怀抱里,惊然想要挣扎,却不知为何觉得此人如此熟悉,只听对方在她耳边道:“严吉,把这里包围起来。”

    23「死者」

    “夏……”她的嘴巴被人捂着,只能吐出只字片语,猛地一把将他推开,再一转身,果然看见了夏笙寒。

    “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阿哲告诉我的。”

    “不可能,我出门时才跟他说了这件事。”傅茗渊不可置信地摇头,“他怎么告诉你的?”

    夏笙寒耸了耸肩,似笑非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头,瞧见十几名将士正在迅速调查此地,遂问:“这些人是谁?你为什么到这里来?”

    除了严吉之外,夏笙寒的府上不曾出现过其余部下,这点她可以确信。

    “这些是乔将军的部下。”他波澜不惊地看向她,“你来这里作甚?”

    “原来乔将军和你是一伙的!”她指着他脱口而出,却对他的问题感到疑惑,忙问:“你不是跟着我来的?”

    夏笙寒摇了摇头;站在一旁的严吉走过来小声道:“傅大人,自作多情也是病。”

    “……哼!”她懒得再搭理这主仆二人,一回头看见殷哲跑了回来,立即明白为何他方才如此放心地把她留在这里,没好气道,“阿哲,现在付你工钱的可是我。”

    殷哲明白她的意思,只腼腆笑着抓了抓脑袋,随后与夏笙寒道:“王爷,人跑了,没抓到。”

    傅茗渊一怔:“抓什么人?”

    夏笙寒不答,举着火把缓缓垂下手,摇曳的火光照亮了黑暗的树林,而泥地之上赫然现出了一滩血迹,顺着小道延伸向远处。

    “……!”傅茗渊捂住嘴巴,一阵恶寒,却还是壮着胆子跟着夏笙寒向前走,没走几步便瞧见一个个头矮小的男人倒在地上,腹部一刀,脖间一刀,当场毙命。

    尽管当时在巷子里她没有认出对方,但她清楚地知晓眼前的尸体正是那个与她搭话的男人,甚至连衣着都没有变。

    “这个人……”毕竟没怎么见过尸体,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不自觉地攀上了离她最近的一棵树,待紧紧抱着的时候才发觉——怎么这么软?!

    她茫然转头,正巧迎上夏笙寒的笑脸,严吉和殷哲瞧见她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抱着夏笙寒的手臂,同时咳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

    傅茗渊这下反应了过来,忙不迭将他松开,脸红得像个柿子,脱口解释道:“我以为你是树,是树!”

    夏笙寒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有句话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顿了顿,面色忽地转为肃穆,指着那具尸体问:“你认识这个人?”

    “……也不算认识。”

    她摇了摇头,心知骗不过去,遂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却省去了左军部署图一事。神奇的是,夏笙寒倒是没有惊讶,只道:“以后若再发生类似的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他虽然说的严肃,但傅茗渊的脸却更红,断断续续道:“凭、凭什么?!”

    “不然我就吊死在你家门口。”

    “……”算你狠!

    傅茗渊用力搓揉了两下脸,看也不看他,而乔钰的部下也开始处理那具尸体。她心里总念着殷哲方才去追的人,遂问:“这个人和姚将军……有什么关系?”

    严吉答道:“此人是姚将军之前的部下之一,在姚将军失踪后也离开了左军。”

    “那……你们为何会来这里?”

    严吉并未即刻回答,望了夏笙寒一眼,目光捉摸不定:“这个嘛,其实是老奴同王爷散步到这里,恰好遇上了乔府的一干将士,就来这里赏赏月,喝喝酒,又恰好遇到了傅大人,真是有缘分呐……”

    傅茗渊凝视着他面不改色撒谎的样子,也算是明白了:这件事关系到失踪的姚将军,再加上那男人先前与她提过的“部署图”,只怕绝对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她怀着心思回到博书斋,与阿尘交代了两句话,随后便倒头睡了过去。

    她虽看着镇定,但到底心中惴惴不安,想着那个昨天还同她说话的男人如今就这么死了,还死的如此之惨,一夜翻来覆去都没有睡好觉。

    次日清晨,天亮得早,阿尘一大早就把傅茗渊给拎了起来,与她道:“礼部的何大人来了,问你对于殿试一事有何想法,说是汤丞相的意思。”

    迷迷糊糊的傅茗渊打了个哈欠,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到了这个日子了。

    殿试是在六月中举办的,但对这一届来说却是非比寻常。眼看着五省试点已经进展了快一年,官员们个个都盯着这五个省,想看看首辅大人上任后的第一次改革会有什么成效。

    何昙与她是打过照面的,此时端坐在偏厅候着,一见她来,笑容满面道:“傅大人决策素来英明,所以汤丞相拜托下官来问问,你对殿试有何想法。”

    傅茗渊与左相汤淳英交往不深,此刻无端端的拍马屁定没有什么好事,遂问:“不知丞相大人为何忽然要你来问我?”

    “自然是因为傅大人前日关照了他的外甥,他老人家来表达感谢罢了。”

    外甥?

    傅茗渊一愣,“本官……没有关照过汤老的外甥啊。”

    何昙眼睛一弯,笑意更甚:“当然就是现任吏部的员外郎6子期了。”

    “……!”

    她险些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拿茶杯的动作也定住了。何昙瞧她如此惶恐,眸中闪过一丝得意,清了清嗓子道:“傅大人莫要误会,汤丞相没有刁难你的意思,这个外甥不肯听话,他也从未对外说起过。”

    没有刁难的意思……

    诚然,纵使是在被她调去吏部封个闲职之时,6子期也没有搬出老丞相的身份;而汤丞相对此只字未提,朝中只怕没几个人知道这两人的关系。既然不是来施压的,又为何在此刻提起?

    再联想起上一回右相纪真跑来提亲,傅茗渊便即刻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二老现在……又开始争她了呢!

    “殿试事关重大,想必何大人已早有对策。本官的建议便是希望大人能不论考生的出身,公平决断。”她略一顿道,“不知何大人可有考虑过上回潭王殿下的提案?历年的考生良莠不齐,但均是男子,若是准许女子参加,或许能吸纳更多的人才。”

    “傅大人这可就是说笑了。”何昙的脸色略略不好,但又无法当面反驳,“女子入朝不止是制度问题,更多的是观念。古往今来没有哪个朝代准许女子为仕,傅大人想开这个先例,也不是这么容易。”

    傅茗渊若有所悟地点头,命安珞送人离开。

    一晃便到了六月中,许是受办学的影响,今年应试的考生比以往要多许多,当日礼部一个监考官身体出了毛病,傅茗渊再去通知有些来不及,遂前往考场,哪知刚一进去便瞧见6子期坐在里边,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跑来了,礼部没人了?”

    6子期瞥她一眼,撇撇嘴道:“这里坐着的不少都是我原来的学生,我代为监考有何不妥?”

    他虽然还是一副所有人都欠他八百两银子的表情,但显然比先前缓和了不少,看来在吏部的历练还是有些用处的。傅茗渊没再数落他,不禁又想起这青年实则是当朝丞相的外甥,对外却只字未提,心里倒也有些佩服。

    “其实……我可以让陛下把你调离吏部的。”

    6子期眼睛一亮,却显然不太相信她:“调去哪里?”

    她咳了咳,“御膳房……”

    “你个死佞臣!”

    ***

    殿试的结果很快在月末出来,放榜之后,各地的考生争先恐后地前来看看自己有未登榜。神奇的是,三甲之中有两个都是出自五省之一,状元郎还是来自云州。

    世人皆知云州出壮士不出状元,这是往年不曾有的奇观,景帝这一试点毫无意外是起了效果,百官纷纷表示要在其他省实行同样的制度。

    傅茗渊心里亦是高兴,可在次日便听说景帝要求出行,而目的地竟然是慧王的藩地——秣陵。

    “开什么玩笑,谁要同你去秣陵!”她没好气地将一本册子摔在景帝的桌子上,“慧王回藩地是他的事,陛下跟着凑什么热闹?”

    景帝也不怕她,得意地晃着脑袋,说的声泪俱下:“小皇叔的疯病还没好,朕委实不太放心他。老师既然是为了监督我,自然要同去了。”他眼珠子一转,补充道,“云爱卿也会去哟。”

    “……你什么意思啊你!”

    傅茗渊恨不得上去抽他一巴掌,但终于拗不过景帝,还是答应去了。景帝挑着眉,神色自如地走到御花园,恰见那深紫色的油纸伞亮在花圃之中,笑着迎上去道:“小皇叔,傅爱卿同意和我们一起去啦。果然,一提到云爱卿的名字,他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夏笙寒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而景帝却觉出了其中的不对:“小皇叔,你怎么笑起来……这么可怕啊。”

    ***

    虽是答应了下来,傅茗渊到底气得慌,回到博书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安珞不敢前去询问,只好转向阿尘求救。

    门被轻轻推开,阿尘面不改色地拿着几本卷宗进来,放在桌上道:“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着落了。”

    傅茗渊目光一沉,示意她将门关上,随意翻开了其中几本,闻对方道:“老首辅当年烧毁了很多东西,能找到的只有这些了,他那两个学生的名字应该记录在此。”

    傅茗渊点头应着,却不作答,眼神飞快地扫过其中一本卷宗,念道:“其中一个叫……滕宁。”她摇摇头,“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阿尘亦是无解地摊开手,却见傅茗渊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视线落定在另一个名字上,于是偏头去看,身子霍然一僵。

    ……傅?

    24「出行」

    “我好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傅茗渊扶着额头费力思索,神色有些不快。

    阿尘不解道:“什么意思?”

    “现在想起来,那个人与我说话的时候,真是漏洞百出。”她一边揉着眉心一边回忆,“他一口一个‘傅大人’,还知道我的官职,却不晓得我的底细。思前想后,应该只有一个可能——认错人了。”

    阿尘有些吃惊,又望了望她手里的卷宗,续问:“这朝中就没有别的姓‘傅’的了?”

    “有是有。”傅茗渊抬眸望她,目光复杂,“但是姓‘傅’,还与老师有关系的,除了我,也只有——”她指向卷宗上的其中一个名字,“这个人了。”

    阿尘不动声色地微微握起拳头,面上却无波澜,一时没有答话。傅茗渊想的有些费神,闭眼道:“既然和左军有关,此事非同小可;你去查这人究竟在哪里,一个大活人没理由就这样消失了。”

    ***

    景帝贪玩,这性子估计再过多少年都改不掉,这会儿一听说要上秣陵,竟难得地勤奋了起来,怎么也要给傅茗渊留下个好印象,免得她反悔。

    定襄侯的护送队伍早就整装待发,云沐对此却是看的出的不悦:让他带兵打仗他自然乐意;让他护送景帝和一干人去秣陵玩耍,简( 御前疯子 http://www.xlawen.org/kan/243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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