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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6 部分阅读

    上疤痕斑驳,最长的竟有一尺多长,弦伊看了心疼,拿了长巾细细沾去无瑕身子上的水珠,然后轻手轻脚的帮他把里衣穿上,却并不扣上,只回身去拿了厚貂皮披风过来将他裹起,然后去桌上取了那装着药膏的琉璃瓶过来。

    用银勺挑出药膏,细细涂抹在那肌肤之上,弦伊边涂边道:“这药膏果然有效,公子这伤痕新近形成,用了这个不出一个月,疤痕定便淡不可见了。”

    “疤痕而已,我不在乎。”无瑕站在原地,双手轻轻抓着披风,低头看着自己疤痕密布的身子,淡淡道。

    屋内的水雾带着一股药草的湿气,有些许苦涩,却又隐隐的透出了一抹清香,药膏抹完,无瑕由得弦伊给自己套上衣衫,坐到了桌旁。

    发间尚且滴落着水珠,弦伊拿了长巾细细擦拭着,正待说话,便听门外于程颢极其不耐的声音传来:“公子在沐浴,许总领有何事可以跟霍大哥去说,或者告诉我,我会代为转告公子。”

    “那么……我等!”

    只四个字从许诺口中答出,然后他竟一个回转,到了院中,抬头去看那一树梅花,静默不语。

    “程颢,让他进来。”无瑕微微一示意,弦伊停下了手中动作,返身去拿了一条干的长巾来将他的头发遮盖,然后走去打开了门。

    那人于院中回过了身来,看着屋内端坐的人儿,慢慢上了台阶,跨入了屋内,待弦伊与其擦身而过之时,竟一伸手,将门关上了。

    “你——”于程颢欲砸门的手被弦伊一挡,弦伊冲着他一摇头,道:“公子自己能应付,咱们去找霍大哥。”

    “可是!”

    “走了。”声音突然一柔,弦伊伸手拉住了于程颢向前一动,于程颢本还充满怒意的脸霎那间只剩下欣喜。似乎发觉了自己的动作不妥,弦伊沉默了一下之后将手放开了,然却只缩到半空,便被那人伸手抓住了。

    “让我牵着你的手。”

    身子顿住了,弦伊低着头,不去看那人,手却在那人温暖的掌心之中挣扎。

    “弦伊,让我牵着你的手,让我保护你,让我陪着你,好不好。”

    沉默,难言的沉默!

    洁白的齿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下唇,直到那痛感清晰,弦伊才松开了自己的齿,轻吐了一口气,道:“程颢,我不值得!”

    “值不值得你说了不算。”

    “我现在不想考虑自己的事情。”

    “我可以等!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我有自己喜欢的人!

    在分开了这么久之后,在无数次的别离之后,我才发现,我爱着的,竟是那个叫南宫热河的混小子,那个只知道跟我斗气,跟我吵架,甚至跟我打架的坏人!

    紧扣的指尖慢慢的,慢慢的松开了。于程颢有些失神的抬眼看向了一旁,神色有些茫然,然后脚步一动,向前而去。

    弦伊低着头,眼中渐渐落下了泪来。

    双手举起,捂住了双眼,炙热的泪水从指缝滴下,溅在了冰冷的地面之上。

    公子,我终于能够体会你当初所受的痛苦了,爱不能爱,恨又无法去恨,这种痛,锥心刺骨!

    身子突然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拉入了怀中,弦伊听到了于程颢的轻语,那话语似乎在安慰着她,又似乎,是在安慰着他们两人。

    “没事了,一切都会好的,所有的一切,我们大家,都会好的,会好的……”

    “许总领请坐。”

    “泡了康大夫给你的药草?”屋内洋溢着水雾,许诺微微一吸鼻子,笑道:“看公子精神好了许多,想来,身子的伤也已经无碍了。”

    无瑕抬眼看着他,带着一种不解与疑惑,却又在他回望之时将头一低,避开了眼神交接。

    “无瑕自认阅人无数,可是,却似乎看不透你的心。许总领,你可认识一个……叫许徵棠的人。”

    那人坐在桌旁,下颌微扬,斜斜的瞧着无瑕,在听了他问的话语之后扬眉一笑,道:“不认识!”语气笃定得丝毫不顿。

    “果真不认识吗?”无瑕低垂着双眸,放在桌面的双手无意识的交叠着,不知为何,在这人面前,他竟没由来的想要探究他的心,他的一切,不只是因为好奇,而是,他感到此人在隐瞒什么,不让自己知道。

    “自然!”许诺极其自然的笑着,然后竟起身到了无瑕身后,拿下他头上的长巾,伸手细细擦拭起他的发来。

    “这蓝水阁冬天风极其大,公子身子虚寒,还是小心为妙。”

    无瑕低着头,心突然间砰砰乱跳了起来。

    “徵棠哥哥。”口中突然发出了一声呼唤。

    “嗯。”

    双手一顿,身后那人就此愣住,屋内寂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将手中长巾一扔,许诺拔腿便往外走。

    “为什么!”

    那带着不甘的三个字将许诺离去的脚步拉在了原地,他没有回过身来,只低头又是一笑,道:“什么为什么。”

    “你方才答应了我的叫声。”

    “那又怎样!”

    “你究竟……”喉间突然哽咽,无瑕深吸了一口气,慢慢站起了身来,一字一顿,清晰异常的问道:“你究竟是不是徵棠哥哥,如果是你,请你转过身来,不要背对着我,不要不看我,不要不应我。”

    喉结轻滑,许诺紧了紧牙关,然后回头一瞥,发出了一声嘲笑:“没想到,人称冷酷无情的冷公子,竟也会这般如孩童般哭泣,我再说一次,我叫许诺,不是你的徵棠哥哥,你若想就此攀交情,只怕是用错了方法,我今天过来,只是想告诉你,不出三日,我们庄主便会回到归云庄中,公子若还有什么没准备的,便准备好了,省得说我归云庄欺负了一个半大的孩子!”

    手还未扣上门闩,便听耳旁风声已至,许诺一个闪身到了一旁,见无瑕站在门边,慢慢拉直了手中金丝。

    “是与不是,看过才知。”

    “哦?”许诺眼带挑衅,仰头大笑道:“看什么?莫非还想扒光了我的衣服让你看么。”话虽如此,他的身子却已在慢慢后退,瞬间形成了防御之势。

    眼前一花,那人的动作快如闪电,而他所做的攻击,竟真如许诺所言,是要看他的身子。

    身上结痂的伤疤因剧烈的动作而撕裂般的疼痛,无瑕却紧咬了牙关不肯停下。

    徵棠哥哥的胸口有一块褐色的胎记,就算他拼命否认,就算他的脸成了另外一个人,除非他整个身子的皮肤都换过,否则,便不可能如此耍赖不认账。

    锋利的金丝划破了那人的衣衫,那让人难以捉摸的身形令许诺防不胜防,当看见无瑕那素洁的衣衫隐隐的透出血色时,他的脚步一乱,就此被无瑕揪住了衣襟,狠狠的拉了开。

    双眼在看见那人胸膛的一刹那不由自主的一闭,然后竟颤抖得抓不住,无瑕松开了许诺的衣襟,踉跄着向后一退,大粒大粒的落下了眼泪来。

    许诺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将衣襟一整,然后从无瑕身边走过,拉开门,离去了。

    衣衫被血色染红,无瑕知道自己的伤口崩裂了,可是,那种痛远抵不上心中的疼痛。

    当那人衣襟被自己拉开之时,自己竟连再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的胸口没有胎记,因为那身子上根本就没有一块完整的好的肌肤,疤痕层层叠叠丑陋狰狞,那是烈火灼烧留下的痕迹,那么大的范围,便如同……便如同有人曾将他丢进了熊熊燃烧的火海之中一般。

    脸毁了,缠绵的妙手可以将他变成另外一幅容貌,可是,心毁了,又有谁才能够挽回!

    第五百三十二章 哀 莫大于心死

    更新时间:2013-01-10

    碎裂的冰渣如锐利的尖刀,于那人拖曳爬动的身下带出殷红的鲜血,张扬着艳丽的色彩,在苍茫的大地之间醒目异常。或许是太过疲惫,又或许是因为两日未曾进食而虚弱得支撑不住,在爬行了一段之后,那身影渐渐停下了。

    污秽的血泞令那张带着沧桑的脸十分难看,须发之间结着冰霜,干裂的嘴唇随着他的嚅喏渗出了鲜血,浑浊的双眼在迷惘了半晌之后突然一动,然后若想起了什么一般拼命的向前爬去。

    身子顺着斜坡滚下,跌撞间倒在了一道沟壑处,在喘息中停顿了许久,那人才死命的撑起身子,看了看周围,然后向着斜坡下一道入口十分狭小的洞||穴踉跄而去。

    洞||穴很深,也很黑,那人走一会儿,停一会儿,一条行动不便的腿在身后拖沓着,当看见黑暗中的那道身影在慢慢蠕动时,他的脸上现出了欣喜,然后一瘸一拐的奔了过去,口中大叫道:“将军,将军!”

    双眼慢慢睁开,于黑暗中寻找着声源所来之处,白少卿带着一丝迷茫伸出了手去,然后,他抓到了一双伤痕累累的手。

    “霍大夫……是你吗?”

    “是我,将军,你总算醒了!你总算……总算……”喉间哽咽着,霍华突然间语不成句,他将白少卿扶起靠着||穴壁坐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只冻得僵硬的雏鹰,伸手便去拔毛,却突然间被白少卿一把抓住了手腕,问道:“这是哪?”

    霍华装作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回道:“将军刚醒,还是歇一会儿的好,外面风雪未停,咱们的马儿也倒毙了,我腿脚不好,带着将军走了一天一夜,实在是走不动了……”

    白少卿低下头,沉凝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身上破烂不堪的衣衫,双眉一皱,道:“我受伤了?发生了什么事?”

    霍华双手狠狠一颤,他回过头,细细看着白少卿,然后一伸手搭住了他的脉。

    “霍大夫?”白少卿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醒在这么一个狭小的洞||穴之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浑身如此狼狈,且,似乎还受了伤,他仔细的去回想,却竟想不起分毫来。

    “霍大夫!”语气中有了焦急,白少卿甩开了霍华的手,身子一动,才发觉自己浑身筋骨竟似散了架一般,痛得受不住。

    “我怎么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我们为何会在这里,吴副将在哪?白山的兄弟们在哪?”白少卿说完用尽全力的向前一奔,却登时扑倒在地,他回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双腿。

    “我的腿怎么了?啊?我的腿怎么了——”此刻的他才发觉自己的两条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想要行走,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将军稍安勿躁,你的腿只是受了伤,这两日你都昏迷着,天气又冷,血脉不流通,所以暂时失去了知觉。”

    “昏迷……我为何会昏迷!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白少卿神情激动的对着霍华吼道。他感到自己的头很痛,双手拼命的紧捂,努力的想要想起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没有一丝印象!因为在他带人撤离之时中了对方的埋伏,那火药威力十足,气浪将他掀至半空然后落下,整个身子摔在地面,头部受到震荡,或许是因此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又或许,是因为他看见的那一切让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所以才选择了去遗忘!

    “嘘——将军,安静下来,不要再去想那一切,将军——”

    远处突然传来了犬吠,霍华伸手将白少卿的双手一抓,沉声道:“将军请冷静,有人来了!”

    会是谁?莫非是那方文正发觉了吴副将的调包之计,想要赶尽杀绝,所以带人一路追击来了?霍华将白少卿的肩头按住,自己则返身侧耳倾听,发觉那犬吠声此起彼伏,想来不止一头,不禁心底一乱。

    将军此刻的情况不容乐观,自己又是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大夫,若果真是那方文正带人前来追捕,自己与将军当真是在劫难逃了!

    不行,吴副将拼了命的让自己将将军带走,若此刻被他们发现将军还活着,那么那些为了掩护将军而自愿留下送死的将士们岂不是白白牺牲了性命!

    “霍大夫——”似乎发觉了霍华的意图,白少卿突然一个反手将他扣住了。头微微一摇,很轻,却透着一股坚定。虽然他一时之间记不得什么,但他却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与霍大夫的处境不妙,也知道霍华想做什么。自己就算受了伤,好歹也是习武之人,怎能让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去挡住一切!

    两人相持不下,那犬吠却已经近在咫尺,当发觉那透着低吼的动物已经顺着洞||穴进入之时,白少卿放开了霍华,手在地面摸索着,然后将一块石头握在了手中。

    那犬龇牙咧嘴的露出了尖齿,吼间发出的咆哮在窄壁中回荡,背弓高拱,蓄势待发!

    白少卿轻轻活动了一下双腿,因为醒来,身子恢复知觉,那双腿也不再麻木不能动,他的双眼于黑暗中紧紧盯着那头恶犬,当那黑影一个窜步扑来之时,他推开了挡在身前的霍华,只瞬间,便准确无误的将石头扣在了犬类最为脆弱的鼻子上。

    那哀嚎声刚刚响起,白少卿又是一个力扣,耳听咔嚓一响,那犬的嚎叫戛然而止,再无声息。

    “走!”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但方才那犬吠不止一声,说明远不止这一头,如果一直留在这狭小的洞||穴中,若恶犬一涌而入,结果可想而知。

    白少卿用手将霍华拉起,顺着壁||穴迅速向外撤离,霍华虽然手无缚鸡之力,然却也是从两次从死人堆爬出的人,慌乱之色在奔跑间已经隐去,拖着一条残腿跟随着白少卿向外疾奔,两人刚到了洞外,便被面前几头低吼着的犬堵住了。

    犬却并非是野生的,因为它们的脖颈间拴着绳子,白少卿抬起头,看向了那牵着绳子的几人。

    一顺的青衫,显见是哪户大户人家的侍卫或者护院,见放入洞中的犬没有回来,那几人脸上都现出了杀机,或许在他们看来,面前这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远不及自己的那条犬命值钱。

    “你们将那狗怎样了?”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微眯着双眼看着两人,眼中杀意浓浓!

    见来者不善,白少卿将霍华的身子一挡,慢慢将脊背一挺,道:“狗要伤人,自然是人命重要!”

    “嘿!”那人嗤笑了一声,将头一偏,看向了身旁几人,仰头大笑道:“他说他们的命比狗重要,哈哈哈哈,你们说,是他们的贱命值钱,还是我的狗命值钱。”

    身旁几人皆附和着大笑起来,白少卿却双眼一抬,语气淡淡的道:“如此一说,倒当真是你的狗命值钱。”

    那话一出,那几人脸上笑容登时凝固了,皆尴尬的看着为首那人,左右不是。

    “臭小子,找死!”那人将手中的空绳向着地面一摔,扬声喝道:“给我放狗,看他一人能杀得了多少!”

    双拳狠狠一握,脚步于地面摆开,白少卿微微一侧头,双眼紧盯着那几人手中的恶犬,低声对霍华道:“霍大夫,一会儿你从左侧往西跑!”

    霍华急得后背透出冷汗,他知道白少卿的体力根本不足以应付这么多犬,更何况还有这么几个人,双眼四下一望却看不见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正无措间,却突然愣住了。

    从那几人身侧一处突然出现了两匹马,闯过雪幕直冲而来,马背上坐着的人一时之间看不清容貌,然人未到声先到,那脆生生的声音随着凌空而来的长鞭一同到达,“啪——”的一声鞭响,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郑翔,你可是恶性不改,我让你带狗追寻猎物,你现在是要放狗咬人吗?”

    “小姐,这厮太过恶劣,竟敢打死了我们的狗,不给他点教训,岂不是辱没了我们归云庄的名头。”

    “哼!”冷绯柔冷笑一声,飞身跃下了马背,几步走到那郑翔面前,双眼一觑,透着嘲讽道:“归云庄的名头便是如你这般仗势欺人得来的吗?还不给我退下!”

    那郑翔心有不甘的瞪了白少卿一眼,然后强压下怒意将手一挥,令那几人向后退了几步。冷绯柔这才回头去看白少卿与霍华两人。

    天如此冷,他二人却衣衫单薄,浑身伤痕累累,却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情况,才落到了如斯地步。

    “你们不是这附近之人。”

    “谢姑娘出手相助,在下等人告辞!”归云庄的名头在于这边境之地甚为响亮,白少卿自然知晓,然他们非官非匪,能不搭边,最好还是避而远之为好。话说完,他回身将霍华一扶,道:“咱们走。”

    见他竟转身便走,冷绯柔站在原地,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歹她也是归云庄的大小姐,方才又救了这人,却不料他没有一丝感激的话语,反而转身就走,当真是不识好歹。

    “你们最好不要走那个方向。”见两人所去方向,冷绯柔冷冷的一挑眉,道:“那边是小池镇,镇子里的人前几日突然全部消失,小镇外的龙门峡谷发现了士兵的尸体,无以计数,都堆成了尸山,想来发生了重大变故,我若是你们,当避开此处!”

    霍华的身子狠狠一颤,返身想要去抓住白少卿却已经来不及,白少卿若一阵风般旋到了冷绯柔面前,污秽不堪的双手紧紧抓着她的双臂,眼中的神色骇人之极,他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因为冷绯柔的那几句话将他的神智彻底崩溃了。

    “小姐,小姐——”良辰在旁看见白少卿突然回转抓住了冷绯柔的双臂,吓得大惊失色,扬手便去掰白少卿的手指,然那手握得如此紧,紧得若生了根。

    “你再说一次!”话语自唇齿间艰难的发出,未等她回答,白少卿突然松了手,摇摇晃晃的回头看了霍华一眼,走了几步,却在动脚之后双膝一软,重重跌倒了。

    ——————

    “将军,将军……让霍大夫带你走……记得,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要为我白山三万兄弟报仇……将军保重!”

    ——————

    脸颊贴着冰冷的地面,白少卿失神的双眼怔怔的看着前方,一如他当时被气浪掀起倒下,看见吴鹤晟向着自己爬来,看着他脱下自己的铠甲,看着他拼尽全力的将自己顶上了马背,看着他与剩下的兄弟一起与自己道别,可是,自己竟动不了,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切从眼前消失,那一刻,自己便已经活不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却还要活着……

    为什么还活着!

    第五百三十三章 空城

    更新时间:2013-01-11

    马蹄一步一步踏过青石长街,街道上空空荡荡,雪花铺满了地面,未时刚过便如此萧条,那情形令刚进入小镇之人暗思之余也不禁起了防备之意。

    “这镇子好生奇怪,咱们要注意一点了。”明威打马在前,回头去看那两人一马,奚昊从缠绵怀中探出了头来,四下一望,然后身子向后一靠,紧贴着缠绵的胸口,轻声道:“为何如此阴沉沉的,让人心底不安。”

    缠绵将披风拉起,把奚昊挡了个严实,然后与明威对望了一眼,道:“咱们去客栈投宿,风雪天黑得早,已经过了未时,这一路上也不知还有无小镇,还是明日一早再走。”

    “好。”明威应着往前一奔,见只一家客栈半掩着门,遂跳下马背,扬声向着门内叫道:“店家,我们是来投宿的,可还有房间……”

    那客栈内物品整整齐齐,看不出任何异常之处,除了……

    “好奇怪的小镇,这镇子里的人都去了何处?”

    除了没有一个人影之外!

    “我们去楼上看看,你在这等着。”缠绵拍去肩头雪花,将奚昊拉至桌旁坐下,然后与明威向着楼上而去。

    每一间房间都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或者尸体,却就是找不到一个人影。

    “怎样?”见他二人下楼,奚昊扬声问道。缠绵摇了摇头,示意了一下,去了后堂,明威则出了门,到旁边的铺子查看。

    膳房内肉食蔬菜皆有,因天气寒冷,全都没有质变,柴火在屋角堆放整齐,只抽取了最上面一层,此情此景当真让人捉摸不透,便仿佛突然之间所有人都就地消失了一般。

    缠绵细细看了四周,然后回身去搬了柴火塞入了灶内。无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依现在的情形来看,这小池镇都已经是一座空城。天色将晚,前方路途未知,贸贸然上路不若稳打稳扎来得妥当。待吃过晚饭之后,将奚昊安顿好,自己再与明威去一探究竟也不迟。

    奚昊在外见缠绵许久未出来,又因四周太静而乱了心,竟生生的冒出了冷汗来。

    “缠绵,缠绵……”口中轻唤,奚昊小心翼翼的穿过了大堂,发觉膳房内有青烟,忙抬步走了过去。锅已经上灶,火很大,水正腾腾冒着热气,奚昊进屋不见缠绵,脚步一退刚要转身,便撞入了一个怀中。

    “怎么,一个人在外害怕了?”

    耳听缠绵嘻笑,奚昊不禁脖子一梗,竟死撑道:“谁说我害怕,我医病救人,什么伤口死尸没见过,我会怕?”语气倒是像那么点样,然那颤音却抑制不住,脚下突然拂过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奚昊大叫一声向上蹦起,待缠绵回过神来,不禁杵在原地,哭笑不得。

    奚昊蹦得老高,此刻正毫无形象的半挂在了他的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不算,双腿竟还缠上了他的腰。

    “我在附近看过了,这里……”声音突然中断,明威本已经半入的身子向后一退,竟就此退出了膳房去。

    缠绵没有说话,只伸手搂住了奚昊的身子,将他半举在了自己面前。奚昊觉得自己糗大了,上一刻还大言不惭的自己,竟如此便将那份怕意暴露无遗。

    “天色尚明,怎么,如此投怀送抱,可是要我……”

    “你再说!”声音透着恼意,一张脸霎时通红,奚昊恨恨的看着那人,然后双手一松,从缠绵身上哧溜而下,抬腿便往外走。见他恼怒,缠绵微微一笑,伸手一捞,将他拉回怀中,俯身吻下。

    “我来做吃的,你去前面等着,有我在,不怕。”一个蜻蜓点水,缠绵便放开了奚昊,见奚昊依然站在原地,脸颊愈发绯红,忍不住坏笑道:“怎么,可是嫌吻的不够。”话音刚落,奚昊便逃也似的奔出了门去。

    明威站在门外,抬头望天,他知道奚昊孩子性,也知道他与缠绵虽已经叩拜天地成了亲,却依然羞涩于情事,此刻怕他难堪,是以闪在一旁,给他让道。奚昊匆匆而过,见到明威时本停顿了一下想要说话,却因明威回以的微微一笑而想到了自己方才那让人误会的行为和动作,所以只是胡乱的一点头便跑掉了。

    明威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愣了神。

    那素洁的色彩,纤瘦的身影,像极了那人,那个让自己牵挂,却又只能深埋心底之人。

    无瑕,好久不见,你可还好?我便要去白山军营了。边境战乱连年,百姓生活凄苦,身为男儿,理应投身军营,纵战死沙场,也好过碌碌无为过此一生。

    只是无瑕,若有一天,我果真殁了,只希望能亲口对你说一声……

    我……

    唇角漾起了苦涩,明威自嘲的摇了摇头,然后深吸一口气,仰起了头来。

    怎会有这可能,你我从此天涯海角,应无再见之日了。小侯爷待你情深义重,等到你豁然开朗的那一日,你二人必定是这世间最让人羡慕的一对!

    “明威,明威?傻了?想到了什么。”

    耳边响起了缠绵的笑语,明威这才回过了神来。

    “没什么。”明威回以一笑,然后敛了心神,肃然道:“这小镇已经是一座空城,看不出任何慌乱撤离之貌,也找不到任何尸体,这种情形,便仿若有人用整座小镇设了一个局,引了某人进入圈套一般,想来这镇子几天前定还是人声熙攘,只是,早已不再是镇子上的百姓了。”

    缠绵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明威的猜测,然后道:“天色将晚,咱们先安顿下来,也不知设局的是哪一路人马,但能以如此大的规模来行动的,定不是泛泛之辈,这里已经是大晋与赫博多的交界,怒江那头便是赫博多的伊云,现在这般情形,实在让人不得不防。”

    “好,咱们小心一点,明日一早立刻走。"

    天黑得很快,风雪夹杂着冰雹敲打着屋檐,冷风穿堂,发出了呜咽,如泣如诉,仿佛想要告诉踏入这小镇的三人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又仿佛是因冤死而不甘的哭泣的鬼魂在游荡四处,那声音让奚昊脊背冒着冷汗,躲在被子中不敢动弹。

    烛火被从窗棂钻入的风儿刮得乱跳,在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倏然而灭。奚昊从被子中露出了双眼,当发觉屋内一片漆黑之时,他终再也忍不住掀开被子抓起衣衫便往外奔去。

    “缠绵,缠绵——”

    透着哭声的呼唤在夜色中回荡,刚踏出了门外,奚昊便看见了黑暗中纠缠打斗着的几道身影,然后两道熟悉的声音同时响起:“奚昊,跑——”

    屋外何时起了打斗奚昊根本不知道,来人武功不弱,显见是练家子,奚昊知道缠绵和明威能够应付,但若多了一个自己,情况就会大有不同,心无旁骛才能至于不败,自己绝不能成为负累。

    手中的衣衫掉落在了地面,奚昊返身便跑,灵活的身形于夜色中一闪而逝,他知道缠绵和明威定会为自己争取躲藏的时间,是以不去回头,只管寻找地方。身后的追击时缓时急,奚昊奔到最里面的房间,伸手一推发觉门开了,遂奔入屋内,然后轻声将门关上了。

    屋内很暗,雪光穿透了纸窗,给了他一丝丝视线,他伸出双手摸索着到了壁旁,发觉双手触及了一道门锁,想来是柜子之类的,于是伸手一拉,缩着身子往柜子内一钻,却发现那柜内竟十分拥挤,而那种触感突然间让他毛发俱立,寒战不已。

    脚步声到了门外,奚昊紧咬了双唇,拼命的忍着眼泪,将柜门一扣,然后捂住嘴,缩成了一团。

    不想哭,但是泪水却忍不住,因为此时此刻与他一同蜷缩在柜子内的,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仿佛过去了好久,久得他便要窒息了,房间里终于传出了声响,然后缠绵的声音传了来,他再也忍不住,扑开柜门,径直奔向缠绵,扑入他的怀里,然后紧紧的将他抓住。

    单薄的衣衫御不住风寒,那身子抖得若风中树叶。

    发觉奚昊的不对劲,缠绵将他的双臂一握,低头问道:“你怎么了?”

    奚昊拼命的摇着头,片刻之后,终于将手指一指那柜门,哭泣道:“有……死人……”

    明威掌了烛火进了屋,这屋白天也看过,却因与前面所有的房间一般无二,是以柜子并未搜过,现在进来一看,才发觉柜子未免有些过多。

    缠绵看了他一眼,然后俯身将奚昊一抱,道:“去换衣裳,明威自会查看。”

    话说完,他抱着奚昊出了门,临了之时,奚昊于他的肩头抬起了头来。那柜门因为他出来而大开着,此刻在烛火的照射下,两具尸体清晰可见,身子狠狠一颤,奚昊将头伏进了缠绵的颈间,再不抬头。

    小池镇几百人家,数千具尸体,老幼皆有,便如这般被藏在各自家中,成为了阴谋权斗的牺牲品。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男子披甲上阵,只是想要家中妻儿老小过之安稳,如今他们却这般死在自己的家中,这伤的,又岂是那遥相思念的别离之情!稚子无辜,那些双眼尚未闭上的孩子们,他们的魂魄又如何才能得到安息!

    第五百三十四章 淡墨难入画

    更新时间:2013-01-12

    烈火在夜色中燃烧,冰冷的空中回荡着悲鸣之声,整个小池镇若涅槃之火焚尽一切!那三人两马静静站立,默不作声的看着蔓延而去的火焰席卷吞噬,覆灭所有。

    “这么多人……他们的魂魄会得到安息吗?”奚昊坐在缠绵身后,脸颊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喃喃低语道。

    越接近边境,这种战乱带来的痛苦便愈发鲜明。掌权者贪得无厌,根本无视于百姓的生死,所有人都可以是棋盘上的棋子,取舍皆只在持棋者一念之间。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哪,他们的生命果真没有一丝特殊的意义了吗?

    不,于他们的妻,她们的夫,他们白发皑皑的双亲高堂和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儿女来说,他们也是无可替代的,他们同样有着缱绻情深的情感,快乐的回忆和想要保护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将他们的性命视之蝼蚁。

    “缠绵,我好难过……看得越多,我便越害怕去看清这个世间,人性如此可怕,为什么大家都要自相残杀,斗个你死我活呢……缠绵,我好想念相思谷,想念若水小岛,我总是禁不住去想,如果当初我没有踏出小岛……不……”话语一顿,双手狠狠将那人的身子一抱,奚昊闭上了双眼,轻声道:“如果我没有踏出小岛,便不会经历这一切,也不会遇见你,缠绵,我最感谢的,便是上苍让我遇到了你,无论他要我受多少苦,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都无所畏惧!”

    低头看了看那紧紧抱住自己胸口的双手,缠绵无声的一笑,然后拉开奚昊的手,一个返身跃到了他的身后,将他拉入了自己怀中:“此地不能逗留了,这火光不知会不会引来麻烦,咱们需连夜赶路,奚昊,若倦了便靠在我怀里,夜晚风雪太大,你的身子需格外小心。”

    “走吧。”奚昊只轻声回了一句,然后再不做声,缠绵与明威对视了一眼,点点头,一前一后向着镇外疾奔而去。

    有件事情他与明威都未曾告知奚昊,方才那些人中,除了明威认出的巨鹿士兵之外,还夹杂有体格身材都异于大晋士兵的不明身份之人,那几人骨骼粗大,颧骨高耸,眼窝微微内陷,在这边境之地有这种容貌特征的,无疑便是赫博多的子民了,然普通的百姓又怎会混迹于军营中,所以,他们只能是赫博多的士兵。

    小池镇的百姓全部被杀,巨鹿士兵竟跟敌营士兵混在一处,这情形已经十分明了。武飞云从巨鹿拨出万余人马直奔长野,又于此地设下迷局,想来他们定已经得手,而这小池镇西南通往白山,东面直奔长野,此刻这两处必定已经危机四伏,所以,他与明威才会决定连夜赶路前往白山,希望一切尚还来得及。

    小镇上的尸体太多,无法一一掩埋,如今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令往生者也能得以安息!尘归尘,土归土,世间的一切在生死面前都是如此渺小,可笑,却就是有人为了满足饕欲而陷万民于水火,坏人死后果真会下到十八地狱,受尽苦楚吗?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因为若果真善恶终有报,这些无辜的百姓又怎会这般惨死!

    人总说,人在做天在看,那么此刻的老天又在看着何处呢!

    “啊——”拖着长长的尾音,宫门守军打开了城门,呵欠尚在喉间,便一个激灵回过了神来,急急一拱手,往旁边一退,对着门边那人道:“小侯爷竟如此早,皇上还未早朝呢。”

    “知道!”白炎应了一声,将马儿的缰绳对着那人一抛,疾步而入,道:“让人带马儿下去,我去轩城殿侯着。”

    “是。”

    宫女太监们皆已经开始忙碌,白炎几步上了台阶,见轩城殿内灯火通明,伸手将一个小太监一抓,问道:“皇上起了吗?”

    “回小侯爷,皇上昨晚上睡得迟,今儿个还没起,小侯爷还是去偏殿侯着吧,如此大雪,外面凉着呢。”

    “无妨,你去,我就在这等着皇上起。”白炎说完将手一松,站在了一旁。殿门一声轻响,宗然自殿内探出了头来,看见门外那人,忙扬声道:“皇上今儿个龙体欠安,小侯爷有要紧的事么?”

    “可有请太医瞧瞧?烦公公前去请奏,我有要事要回禀皇上。”

    “那好,小侯爷稍候,奴才去说说看。”

    门又被关上了,白炎站在雪地里,心头有了忐忑。

    不知从何时开始,皇上似乎特意在避开自己了,究竟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九原战事一触即发,形势已经刻不容缓,他却就是不让自己离开东都,这究竟是为什么?

    殿内温暖如春,那人此刻正斜靠在软榻上,半撑额头翻着书卷,见宗然进来,眉头一扬,懒懒道:“他又来了么?”

    “是,在外侯着呢,已经三日了,皇上当真不见他么?”

    “哼。”李宗治发出了一声嗤笑,将书卷一丟,伸手抓过手炉搂在了怀中:“好戏还没开锣,朕是不会让他此刻去搅了棋局的,等风云骤变,便是他不说,朕也会让他出征,急什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 轩城绝恋 http://www.xlawen.org/kan/245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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