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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部分阅读

    人抬过来。管教队长一声令下,哗啦!石磨像一头大象跳入水中,管教队长卷起袖筒说:“狗日的野女人,你再野给我看看。都过来,扩大包围圈,把带来的树桩全用上,再锤一圈,石头沙袋全丢进去,给我堵得密密实实。”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情绪又兴奋起来,密集地又锺打了一圈树桩,快速地往水中疑似管涌点的桩笼里投放石头沙袋。

    堤坝上,人们经过紧张地奋斗,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有一个人倒在堤坝。他浑身雨水**,越来越沉,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咬牙也要坚持到天亮,但剧烈的心绞痛伴随着胸闷、头晕,使他还是没有挺住,一头栽下去,滚倒在堤坝坡上,用微弱的声音呼喊着王大海的名字。王大海隐约听到有人叫他,不知道是谁,借着微弱的晨曦,他发现是朱兆有睡在堤坡上,迅速跑过去,脱下自己的上衣,垫在朱兆有的头下。

    王大海喊叫:“朱总!朱总!”没有反应,他又用手拍朱兆有的嘴巴,一边打一边喊,“朱总!朱总!朱-兆-有!”朱兆有还是没有反应。

    王大海仔细地察看着朱兆有,脸色苍白,嘴唇发紫,额头和颈下是大汗淋漓,双腿水肿,已经不能讲话,整个人佝偻着,右手抵胸,左手在地面潮湿的泥土上抓出深深的沟痕。王大海因为有朱兆有上次发病时的经验,没敢动他,大声叫喊:“管教,管教,快!拿药。”

    管教队长走过来,看着王大海说:“谁呀?犯病也不看时候。”

    “是朱兆有。”王大海报告说。

    “这个老不死的又发作了,总是在关键的时候捅乱子。”管教队长不耐烦地说。

    “快,拿药。”王大海掐着朱兆有的||穴位,焦急地说。

    “这是突然紧急抢险,来不及带药。”管教队长抓抓自己的头说。

    “怎么办?人已经不能讲话了。”王大海突然站起来,对管教队长大声说。

    “怎么办,送医院。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管教队长安排自己和一名武警押送,王大海背朱兆有。另一名武警和监管干部负责带所有犯人回监。他把一副手铐交给王大海说,“自己铐上。”

    “报告警官,人都快死了。”王大海心想,自己与朱兆有两人铐在一起,不方便走路。就壮着胆子报告说。

    “哪有这么多废话。铐子是铐犯人的,不是什么铐死人活人的。”管教队长打断王大海的话,他动手把手铐给王大海和朱兆有一人铐一只手,对王大海严肃地说,“赶快背着走,出了事,你的头可挨不住枪子。”

    交通不便,监狱送病人一般用板车,快一点的偶尔用上拖拉机。此时,江堤上一时找不到无线呼叫机,更是找不到固定电话可以打出去。即使管教队长能与监狱联系上,派出的任何一种交通工具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能通过抢险的人海。管教队长决定,到可乘到交通工具的码头,有五公里的路,找近路小道,以强行军速度步行到达。

    王大海与朱兆有两人的左手铐在一起,在管教队长和武警的押送下,王大海艰难地背着朱兆有,在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上,一路小步快跑。几次王大海差点跪倒,但他摸着朱兆有渐渐冷却的体温,又鼓起勇气,坚强地站起,忘记劳累,也没有感觉到自己手颈上,被越拉越紧的手铐卡肿出血,两只脚靠着意志,分秒必争,在大脑的指挥下,机械地快速前进。

    王大海艰难地背着朱兆有终于到达江边,挨进船舱,行程一个小时船后,到达离监狱中心医院最近的码头。

    第七章 监狱医院

    船到码头,喇叭里就响起洪亮的男普通话声音,通知乘客原地不动,警察在执行任务,等警察撒离后再依次下船,请乘客给予配合。

    船靠岸停稳后,王大海看到舱门外,从船舷边走廊快速冲进两名武警,用黑袋完全套住王大海和朱兆有的头,命令王大海背着朱兆有下船,不准怠慢,要跟上前面一位武警的步伐。王大海所在中队的管教队长和武警紧随其后,大家一同上了停在岸边的监狱医院救护车急速驶向医院。

    在背朱兆有走的时候,王大海心理只有一个愿望,拚命往前赶,快一点,哪怕是争取多一秒的时间,朱兆有就多一分生的希望。现在,朱兆有已经安全地睡在救护车上,王大海握着朱兆有冰凉的手,轻轻地揉搓着,让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的掌心,多么盼望着朱兆有能忽然坐起来,听朱总谈笑风生,纵论天下。

    救护车很快就驶进医院,警察给俩人解开手铐,王大海的手腕被手铐扣破了皮,有鲜红的血痕。大门旁有一个犯人通道,停车接受检查,每名入院犯人,必须脱光衣服,接受警察各种仔细的检查,看看有没有私藏香烟、打火机、现金、刃具等违禁品。

    朱兆有因为昏睡没有苏醒,人不能自己活动,由一名警察在检查。

    王大海则是在警察的命令下,由他自己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抖给警察看,最后,王大海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双手捂在自己敏感部位,看着警察。警察用手中的电棒对他脚前的鞋点了一下,示意他把一双鞋送过去检查。王大海尴尬地蹲下身,拿起球鞋,把鞋里子亮给警察看。警察看了一下,又把电棒往回点一点,示意王大海把鞋放到他的脚边。王大海把鞋放到警察脚边的地面上。警察把电棒的尖头在鞋底探测着什么,后来王大海进到医院里,问住院的犯人得知,是检查鞋底夹层藏没藏现金信件什么的。警察在鞋底平面捣了几下,没有发现什么,收回电棒,挂在自己的腰间,向王大海摆摆手,指示他可以进去了。

    通过检查,电动大铁门缓缓打开,王大海迅速穿好衣服,跟在躺着朱兆有的手术平推车后面,走了进去。王大海想跟着车子,到手术室的外面等候。管教队长说,这哪是在外面的医院,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这么自由,今天,你就暂时羁押在病犯住院部,顺便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

    王大海失望地被警察安排到病犯住院部,焦急地躺在病床上,心里像是在打着波浪鼓一样,咚…咚咚地敲着,呆呆地看着天花板,感到自己好无助好无力呀,只能在自己的心里祈祷朱总平安。

    “起来!起来!想舒服就争取早点滚回家。”一位穿着白大褂的警察男医生走到王大海的床边,紧随其后的是穿着囚服的犯护,他大声叫着王大海。

    警察医生叫王大海敞开自己的上衣,拿着冰凉的听诊器贴在王大海的胸前,听了一下,然后对王大海说:“心脏功能强得很吗?你是不是在自伤自残,逃避劳动改造。”

    “报告警官,犯人王大海没有生病,是在江堤抗洪抢险时,警官安排我背一名病犯到这里来的。”王大海站起来,立正向警察医生报告自己的情况。

    “那好,你受伤的部位在那里?”警察医生检查了一下王大海的左手腕,对身边的犯护说:“不需要缝针,包扎一下,输液消炎。”

    警察医生离开病房,留下来的犯护给王大海包扎好后,在王大海床边上方的墙壁钉子上挂了一瓶输液,穿好输液皮条,拔出针头,注射时,却在王大海的手臂上遇到了难题,找不到理想的筋脉下针。

    “犯护,你止血带还没有扎呢。”隔壁床的病犯急着提醒犯护说。

    这真是久病成医,王大海抬起头,向隔壁床的病犯点点头,示意表示感谢。

    犯护抓抓自己的头,这才想起来,是没有扎止血带,马上从身边的小白色瓷盘里拿出一根橡皮管,急忙把王大海的手臂扎紧,犯护两根粗壮的手指捏着细细的针头,在王大海鼓起的血管上,比划着还是下不了手。

    王大海鼓励犯护说:“我不怕痛,你大胆地戳。”

    犯护听了王大海的鼓励,胆子壮起来,把针头狠狠地戳进皮肤,起身扭开输液皮条的开关,葡萄糖消炎水迅速地顺着细管注入王大海的体内。

    王大海立即感觉戳针的地方胀痛,并且针眼处肿起一个大胞,忍着痛对犯护说:“没打到血管里,赶快拔掉。”。

    犯护慌张地拔出针头,看着肿胞的地方,木讷着脸,不敢直视王大海。

    王大海想这名犯人肯定是个关系户,能到这个岗位肯定不容易,君子应成|人之美。他把手袖又往上挪了一些,再次鼓励犯护说:“我俩真是有缘,万事开头难,来!接着戳,就当是学习试验。”

    犯护接着又戳了四针,还是没有戳进血脉,急得额头上大汗淋漓,越急越不行,越戳胆子越小,把王大海的手臂戳得肿一块青一块的。隔壁床的病犯实在是看不下去,找来了一位老犯护。

    老犯护拉直筋脉,针头轻松往肉里一点,就戳进筋内,输液管中迅速回流鲜红的血液,用胶布固定好针把后,交给新犯护做后续处理。老犯护对新犯护说:“这位病员肯定喜欢运动,血管粗,而且血管壁也厚,自己应该在打针之前,用指尖轻轻地摸一摸,感受一下就知道,血管壁很厚。针对这种血管,不但要用止血带扎紧,同时必须用手指在针眼的下方拉直固定好筋脉,不然在你戳的时候,针尖容易从筋脉的外壁滑入肌肉里。一定要记住打针的要领,那就是要做到两快一慢,即:进针、拔针要快,输液滴速要慢。我想,你真要注意了,已经学习半个月,再不行,管教就要让你下到队里参加生产劳动。”

    新犯护对老犯护点头哈腰,左一个谢谢又一个对不起,并塞给老犯护一包香烟。

    两名犯护出去后,隔壁床的病犯坐起身,探头到窗外看看,没有政府的人,回到自己的床上,神秘地对王大海说:“规定和制度墙上早已贴满,这些都是装饰,是给别人看的,具体怎么实施,就是你今天看到的。外面是大社会,这里是小社会,外面有的这里基本都有,有的地方比外面还黑。”

    在这里服刑,与在外面没有什么大的区别,要说有,那就只有一点,人不能走出这个大院子。王大海想到自己的中队,犯人们披星戴月日晒雨淋,简直是一个天上,另一个就是地下。他对隔壁床的病犯说:“我们中队与你们这不能比,到医院里来服刑的都是一些条件好的,路子广的。”

    “素质差得很,如果不认识,牢头乘检查私藏物品的机会,专挑值钱的东西拿,这些家伙黑得很,名牌衣服不知收多少。”

    “这些衣服劳改队不能穿,要来干吗?”

    “跟快要刑满回家的的犯人换钱、换烟、换吃的,与队里关系搞得硬的牢头还可以寄回自己家。进来坐牢的大老板还有一些贪官,家里人大方得很,大把化钱找关系托人送进来,也不知道自己的亲人穿不上身,他们在外面也只能图个心安。”

    坐牢还能发财,王大海听着隔壁床的病犯讲得头头是道,想起自己刚才打针时,他主动照看,才避免了多受戳针的痛苦。王大海说:“你真是个热心人,我还得感谢你啊!不过我只能空口说白话,没有本事弄到香烟给你。”

    “我是不要你的烟,但是,劳改队不抽烟要吃亏的,即使自己不抽,口袋里也得放几包烟,而且要中档以上的好烟,遇到政府都得打枪,这是规矩。”

    “打枪?”

    “打枪就是敬烟,是这里特有的叫法。”隔壁床的病犯一边说一边从墙缝里掏出烟塞给王大海说,“人要灵活一点,检查了,动作快点,把烟藏好。即使检查到了,也不知道是谁的。”

    王大海推辞说自己不抽香烟,看这位病犯精神头不错,就问他:“你看上去,身体没有什么大病。”

    “有啊!肝上有病,大三阳高。不过,是一个朋友传授的一种方法,吃了一种药就可以做到这样,保外就医已经报上去了,不然,在队里干活还不把人累死。”隔壁床的病犯显得很高兴,为自己的做法感到很自豪,接着对王大海说,“我第一次坐牢不知道这些,像我们这些没权没钱的人,这是取得自由的最好捷径”

    王大海感到吃惊,心想他为了逃避劳改,用这种坑害自己健康身体的方法来换取早一点的自由,不能理解虽然医院里可以开小灶,伙食吃得好一点,犯人少一些,环境比较清静,就是有一百二十四个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呢。王大海问:“你是什么罪进来的?”

    “qing激n罪。”

    “怎么?现在还有qing激n罪,街上哪里找不到干那种事的地方。”

    “我喜欢一个女孩儿,但是她不喜欢我,后来,她找了男朋友结婚,我一看没有希望了,就瞅机会把她干了,她告我qing激n,我进来了,四年。出去后,我打听到她的住址,这次是真把她qing激n了,七年,这辈子跟她是耗上了。”

    “那女孩儿还真够倒霉的。你收手吧!不能越陷越深,这种事损人不利己。”

    王大海没有一点心情与隔壁床的病犯继续闲扯下去,朱兆有的影子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转动,他现在怎么样了,呼吸正常了吗?朱兆有啊朱兆有,你简直就把自己不当回事,知道前面是一个坑,还非要往前走。以他的年龄、身体、条件,不论是那一点,都应该可以干些轻松事情,不是叫你托关系搞后门,而是你自己一点都不实事求是,中队里不是有年纪轻轻,身体好好的犯人留在监内扫地、烧开水,可以不到工地吗?你就是嘴紧,从不向政府说自己的事,只要政府安排,你就服从,努力去做,从不说二话。王大海想想刚才进门时被检查的一幕,又想想病房里看到和听到的一些事情,心里酸溜溜的,朱兆有啊,你不应该成这样的。

    输液完了,犯护过来给王大海拔针,拔完针,取下空瓶子。王大海请他留一下,想从他那里了解一点朱兆有的病情。王大海说:“麻烦你把我打听一下,二个小时前,进手术室的一位老人,他的病情现在怎么样了。”

    犯护本想马上离开,他知道,打听了解其他病犯的情况是不允许的,他刚来不久,不愿踩这条红线,不想给自己惹下是非,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他想到,刚才给王大海打针时很配合,内心实在过意不去,输液一瓶,让王大海受了不少苦。他低下头,对着王大海的耳边轻声说:“人已死亡,手臂都硬了。”

    王大海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紧紧抓住犯护的肩膀说:“你是不是搞错了。”

    犯护说:“手术室只有一位病犯。我们已经把他送到太平间。”

    王大海顿时泪流满面,急切地跳下床,冲出病房,被犯护一把拦腰抱住,犯护极力劝阻王大海不要冲动,门外就是警戒线,不得逾越。

    这是王大海无法接受的噩耗,最不愿发生的事情,真的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事实是无法改变的。谁也无力阻止死神将朱兆有带走,王大海坐在警戒线上,他所能做的只有祈求朱总一路走好,愿在天堂的你一切都好。

    王大海所在中队的管教队长闻迅赶来,对坐在警戒线上的王大海大声喝斥:“妈拉个巴子,你不想好了。”他见王大海沉默无语,继续喝斥,“犯人死了,立即火化,并通知家属来取骨灰。现在政策好了,前些年犯人死了,家属来取骨灰,如果犯人刑期未满,是不允许家属取走骨灰的。”

    朱兆有的骨灰寄存在殡仪馆。王大海铐着双手,捧着朱兆有的死亡证明书,在管教队长和武警的押送下回到监区中队。

    第八章 铁窗月色

    王大海回到中队,整个人好似散了架,浑身酸痛,疲劳无力,心里是空荡荡的,没有胃口,不想吃饭,不知道饿。看着监室里,平时在一起生活、一起劳作、一起休息、一起娱乐、一起学习的人群,感觉好像很陌生。

    不就是朱兆有走了吗?怎么一切都变得很遥远,他走了,似乎把王大海身边的一切都带走了,对周围的人和事失去了激|情,树木、花草、天空在王大海的眼里没有了颜色。

    风景是虚中有实的美丽,至于它具体带给人什么感受,也许和每个人那时刻感受美的心灵有关,其实,它一直在我们的心里生长,心里疲惫时一片空白,无心欣赏,心旷神怡时,刚美不胜收。

    管教催促王大海马上腾出朱兆有原来住的床铺,急着要住进新犯人。王大海还没有整理干净,新犯人抱着一袋生活用品,编织袋上印有尿素化肥四个红色大字,毕恭毕敬地候在监舍门外。

    王大海叫来边疆省籍犯人阿不力孜帮忙,加快清理速度,阿不力孜带来叫小陶的犯人,是阿不力孜的马仔,平时除了出工以外,基本上跟着阿不力孜,包揽所有生活事务。小陶个子不高,皮肤白净,做事手脚麻利。

    小陶蹭在地上,对朱兆有的遗物,一件一件地整理,王大海只要了两堆书和朱兆有的日记本,小陶一本不少地理顺捆好,存放在王大海的包裹柜里,被褥和衬衣,王大海给了小陶。剩下的塑料碗盆调羹,小陶不要,留给了新来的犯人。新犯激动得连声道谢。

    清理工作结束后,王大海心情平静一点,背靠在自己的床铺上,看着小铁窗,月光下,根根钢栅栏,泛出沉思的蓝光。王大海在想,它们曾经饱受炎凉,是从一次次淬火中锻造出的脊梁。月光不会怜照往事的尘埃,又像用光的纤纤细指在钢栅栏的琴键上演奏一支如梦如幻的时光交响曲。

    王大海站起来,走进月光中,用双手掬一束月光,来照亮自己的眼睛,铁窗外看到的不仅是泥土,还有泥土之上的月亮和星星依然闪亮。

    虽然,朱兆有的梦想,经不住现实的打磨,变成昨夜星辰。但他是一位睿智的老者,有意把他的股权交给王大海。王大海在想:这是朱总在照亮我的人生,他在我的脚下铺就一块基石,让我树立起信心,去攀登高山。一切终将黯淡,他付出在我身上的时间和心血,象温暖的灯火,在我人生岁月的深谷里永远闪着光芒。

    监狱里的夜晚是铁门紧锁,庭院森森,宽阔的操场上空无一人,只有当班的警察一个小时巡查一次监舍。

    犯人们劳累了一天,晚上便容易入睡,监舍里的人几乎都睡了,鼾声四起。

    阿不力孜叫:“报告政府,我要上厕所大便。”

    值夜班的警察大腹便便,摇着小步走过来,站在监舍外,拿出一大挂钥匙,对着电筒的光线,一把一把地翻找着阿不力孜所在监舍号码的钥匙,翻找到最后一把钥匙的时候,可能是所有翻过去的钥匙,集中在一起,有一定的重量,警察捏住的最后一把钥匙,从他两指中滑落下来,随着哗啦一声响掉在水泥地面上。

    在警察准备弯腰拣钥匙的时候,嘴唇夹着的香烟头,粘到嘴角,警察立即跳起来,扑哧着手舞足蹈,香烟头溅出的火星四处飞散,飘到地面渐渐息灭。

    阿不力孜站在监舍铁门的小窗口旁,借着月光,看到刚才的一幕,对警察说:“对不起,刚才的损失我赔。”阿不力孜看了一会,警察只顾在拍打自己警服上的烟灰,没有理会。阿不力孜接着说,“报告政府,我来帮您找钥匙。”

    警察的眼睛有点老光,想看清钥匙上的小码字很吃力,看久了,小字会长毛发胖。他把一大挂钥匙在手中摇晃了几下,从小窗口塞给阿不力孜,张开口故意大声说:“自己不注意提前解决,下次不准出来大便。”

    阿不力孜披了一件花被单,从颈部一直拖到脚跟,如果阿不力孜留有一撮长胡须,歪戴一顶花的四角帽,真以为是阿凡提到此一游。他走出监舍门,警察马上警惕地问:“你披一床被单干什么?”

    “报告政府,厕所里蚊子太多,简直可以抓得起来。把身子裹一下,少输出点血。”阿不力孜跟警察解释说。

    王大海在门上的小窗口对警察说:“劳改队的蚊子,那是出了名的胆大,神气活现地绕着你飞,最恼人的,打都打不跑。”

    阿不力孜把两包香烟塞进警察的口袋里,报告警察说:“隔壁监舍的王大海也要上厕所。”

    “怎么一下子都要上厕所。”警察有点生气地说。

    “他的肚子比我痛得还要厉害,是在拉稀。”阿不力孜在警察问他话的过程中,就已经迅速地打开了王大海监舍的门。

    警察用电筒照一下,看是外劳一组的组长王大海,没有再阻止阿不力孜开门,放王大海出来。等王大海走出门,阿不力孜锁好两间监舍的门,用双手捧着钥匙,高高地举起,呈在警察的眼前。

    “快去快回。”警察抓起钥匙,看他们还站在那里,没有走动的意思,接着说:“要拉稀,还不快点去啊。”

    阿不力孜本来想,等警察走了以后,再走。听着警察的催促声,只好小碎步向前走着,王大海跟在后面。

    夜色越来越浓,大地已经沉睡,皎洁的月光,给监舍、高墙、电网、岗哨亭镀上了一层银光,除了偶然远处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下来的监舍大院寂静无声。

    监舍大院唯一的厕所,座落在西北角的围墙根,一层瓦房,人字形木制框架屋顶,分为两大开间,外面的一间为洗澡间,里面的一间是大便池。

    阿不力孜小碎步走进洗澡间,他的花被单突然掀起,像是被狂风吹翻卷起来,从里面现出一个黑影,把王大海吓了一跳,借着昏黄的白炽灯,定睛一看,是下午给朱兆有整理遗物的小陶。

    王大海没有想到,阿不力孜还真有办法,竟然想出这好妙招,捞出一个人来。王大海这才抬头注意观察,阿不力孜带着明显的边疆省人特征,高挑精干的身材,尖翘的鼻翼,紧凑深凹进去的双眼,浓眉下藏着淡蓝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那双眼睛能把人窒息在里面。也许你从来没有想过,亡命之徒的脸上,有时也会出现一丝安详的阳光,即使他是罪犯,但有些东西还是从未被污染。

    阿不力孜解开披在肩上的被单,放在地上,当作地铺。他腰带周围绑着不少货,一个一个取下来,有一瓶矿泉水瓶子装的白酒,几根火腿肠,二包花生米,还有三根像手榴弹似的烤羊腿,小陶双手抱着一碗羊肉串。都摊开放在铺上。

    王大海把自己带来的蚊香,准备点着,散放在周围。小陶眼明手快,从王大海的手上拿过蚊香,遂个点好。

    王大海与阿不力孜席地而坐,小陶对着窗口,负责放哨。

    阿不力孜把矿泉水瓶子打开,递给王大海,说:“老大,你先来一口。”

    王大海推开瓶子,对阿不力孜说:“你还没有说主题呢,怎么好开始。”

    阿不力孜拿着瓶子,放在王大海的胸前,激动地说:“今天,你是老大,明天也是,在我阿不的生命里,你永远都是老大。”

    事前,阿不力孜跟王大海打点过,想搞一餐,聚在一起,当面答谢王大海的救命之恩,就在王大海从医院里回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搞,同时,也可以让王大海调节一下心情。阿不力孜认为,王大海对阿不力孜的救命之恩,不能用吃一餐饭,喝一顿酒,就能报达恩情的。但连一餐酒都不喝,阿不力孜感到实在过意不去。

    王大海知道阿不力孜的底细,是贩卖毒品进来的。出道比较早,性格豪爽,谈吐幽默,看上去举止潇洒,器宇轩昂,十几岁时,就跟着边疆人的老乡偷渡到越南,到过泰国、印度和香港。经过多年的摸打滚爬,有一套娴熟的处世经验。

    接过阿不力孜的瓶子,王大海说:“这口酒,我还是不能先喝。你的年龄比我大六岁,我怎么做你的老大呢?”

    “对,我的年龄比你大,是你的老兄。但是,我的命是你给的,可以说,你是我的再生父母。你该不该做我的老大。”

    “还是叫我大海,听着感觉亲切。”

    “不行,老大就是老大,你得先喝一口,再推辞就是不给我阿不的面子了。”

    王大海看阿不力孜态度坚决,不好再把瓶子,在两人中间推来推去的,王大海看中了装羊肉串的碗,对阿不力孜说:“既然叫我老大,得听我的,这样,把碗里的羊肉串倒在塑料袋里,我用瓶子,你拿碗,两人把平分秋色。”

    正在俩人争着怎么喝酒的时候,在门外猫着,注视情况的小陶,慌张地跑进来说:“阿不哥,检查的来了。”

    阿不力孜平静地回答:“你跑什么呀?听到咳嗽没有。”

    “没有。”小陶走到门边,准备继续放哨。

    “没有咳嗽,说明上边没有来人检查,是中队自查就没有多大关系。但你得躲起来。”阿不力孜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没有恰当的地方可躲,抬头指着屋梁说,“上屋梁。”

    阿不力孜一弯腰,小陶熟练地爬上阿不力孜的背部,然后,踩在肩头,猴子似的,窜上梁去。

    王大海与阿不力孜继续在喝,不过,酒得放在墙角的池子底下,喝一口,阿不力孜就爬起来端一次,喝了一口后,再送回池子底藏好。

    俩人喝了一会,一个白晃晃的身子,走了进来,慢慢地穿过洗澡间,往里去。

    阿不力孜看见进来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是南湖省的张胖子,中队南湖帮的头,一丝不挂,从监舍出门,一路溜达,微风吹佛着全身,养足精神,进到里面,要不了多久,就能打飞机。

    看到这种情况,阿不力孜不再藏酒,并接小陶下来,一起吃。

    等了一会,又等了一会,张胖子看阿不力孜他们吃喝更加热火,顿时,那种感觉消退了下去,随即,把自己手中攒着的一卷卫生纸,甩在阿不力孜的身旁,并瞪了一眼,消失在月色里。

    小陶打开卷着的卫生纸,干干净净的卫生纸里,夹着一张一元硬币大小的女人那个部位的彩照。

    阿不力孜说:“坏了他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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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信任危机

    起床的哨子,“嘟,嘟,嘟……”响亮急促,最让人闹心的。劳改队里有一个说法,就是“新犯怕电棒,老犯怕吹哨。”哨音一响,必须立即翻身起床,折被、刷洗、整理内务,个个都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十分钟时间,解决这些事情后,整齐划一,进入排队打饭,最紧张慌乱。

    王大海因为昨夜与阿不力孜喝了一点酒,虽然,丢掉了忧愁烦恼,但是,今晨,刺耳的哨声,搅得头,有点扎着痛,他赖了一下床,准备不打早饭,等到工地后,泡一碗方便面,开开胃口。

    阿不力孜却起得很早,昨夜,王大海给足面子,酒是平分秋色,话也掏心挖肺,终于了却一桩心愿,情绪很兴奋,准时起床,在到洗漱间的路上,打了一个响指,嘴里说,雅克西!

    每一间监舍,有点像学校的教室大小,一间监舍里,一般放置二十五张钢架双层单人床,依次排开,能容纳50名犯人居住。土话说,这样的监舍叫大号子,因为犯人按编号管理。两间监舍相连,成中队院落的一方围墙,另两方类同,还有剩下的一方为大门、洗漱间和宣传、教育、阅览室。中队能容纳300名犯人。

    阅览室隔壁是洗漱间,贴着四面墙壁,是一圈齐腰高的大通道水池,水池上方,人伸手能拿得到的高度,设有上中下三层木质架子,用于摆放个人洗漱用品,每人仅准放一个塑料杯子的位置,每次洗漱完后,把毛巾卷成比杯子稍长点的圆筒,插入杯中,再插入牙刷和牙膏,放入自己固定的位置。

    洗漱间早晚是人满为患,按中队的要求,每个水龙头后面,依次排队洗漱,然而,不是这里水龙头坏了,就是那里水池堵住,还有就是,地面漫水,胆子大一点的犯人,就会到处插队,乱成一锅粥,你推我拽,甚至,拳打脚踢。如果抢不到位子,只好忍耐一上午,等中午回监再洗漱。

    阿不力孜走进洗漱间,每个水龙头后面,大约有十几个人在排队,等待洗漱。阿不力孜没有排队,在中间的位置站着。一会儿,一位排队到头的犯人,从水龙头前离开,跑到阿不力孜面前说:“阿不哥,我再重新排队。”

    阿不力孜拍了一个巴掌,走到水池边,抬手伸到架子上拿杯子,手感很轻,感觉奇怪,马上拿下来,经过察看,杯子里,毛巾还在,不过毛巾插得有点凌乱,牙膏和牙刷不见了。

    阿不力孜第一个想法,是不是自己忘记了,在昨晚刷过牙,没有插进杯中。不对,昨晚因为喝酒,根本就没有刷牙。

    在肯定自己没有动过杯子后,阿不力孜第一个怀疑对像是张胖子所为,昨晚,坏了他的好事,他用仇恨的目光,瞪着走出门的。肯定是他把杯子里的牙膏牙刷甩掉了,真是小人之心,打飞机,你打你的,我喝我的酒,两不相干,还记恨到我的头上。阿不力孜在池子周围和下面,都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自己牙膏牙刷的踪影。

    抬起头,阿不力孜在人群里,寻找可疑的对象。此时,正当人们进行洗漱的高峰时段,个个摇头晃脑,用手抓紧牙把,含在口中,或是左左右右,或是前前后后,紧张地操作着。阿不力孜左瞧瞧,右瞅瞅,在隔壁的一个水龙头下,发现张胖子,他躬在那里,头摇晃几下,向前挂着的将军肚,跟着上面的频率,也随着摇晃几下。阿不力孜挥舞着手臂,大声说:“这是谁干的?”

    洗漱间里排队的人,个个都把头朝向阿不力孜的方位。刷牙的,暂停摆动。洗脸的,握住毛巾。都竖起耳朵,跟随着目光的方向,想看到,或者听到,那围住边疆人的圈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不力孜身边的人,在了解情况后,没有谁承认是自己干的,也没有人说,知道是谁干的。阿不力孜发现,张胖子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那里继续摇晃着。他没反应,证明是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怕暴露蛛丝马迹。或者是,有意这样做给你看,看你把我怎么样。

    此时,小陶闻声跑来,气喘吁吁的还没有站稳,急忙把从监舍里拿来的一套新的牙刷和牙膏,递给阿不力孜,被阿不力孜有力地推开。

    张胖子一点也不理会,小陶又拿新的来,既掉架子又丢面子。阿不力孜一股热血涌上大脑,大步跑过去,把洗漱间的自来水总闸给关了。看着张胖子的方向,愤怒地骂到:“阿囊死给!”

    阿不力孜气极了,在南方城市,骂出边疆人方言,意思是都去死吧!洗漱间里的人,基本上听不懂,但在隐隐约约的感觉中,理解到有一种死的气息。

    怎么办呢?还有不少人没有轮上洗漱,轮上的,嘴边还挂着牙膏的白色泡沫,这部分人最焦急。也有快活的,是那些正在抹脸的人,动作还没有停,继续抹着,抹的动作幅度比平时大得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么的走时了,比捡到一块大金砖还要走时。

    场面稍沉寂片刻,抹脸的人兴致依然深厚,抓紧自己手中的洗漱用具,想等着看一场精彩的演出,不能在冲撞中,丢失自己的物品。

    想洗漱的人,面对这么一个狠人,不是真的不敢去扭开自来水的开关,每一个人都希望另一个人去扭开自来水,就捣鼓身旁的人去扭开自来水,你捣鼓他,他也在捣鼓别人,可都自认自己是一个聪明的人,不能为了这事去闯祸,影响了减刑,对不起自己的前程。

    既然不敢用手去扭开关,可以用嘴去开骂偷窃的人,对今天发生的窝囊事情也表示一个愤慨。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到这个聪明点子,于是,开始骂骂咧咧的,有一个人开头后,骂声就此起彼伏起来,分贝越来越高。

    有一个人憋不住气,就是张胖子,他想,你一个人掉了东西,不能大家都跟着倒霉,一竹篙打了一船上的人。平时也太嚣张了,今天,是最佳的时间。现在不站出来,一帮弟兄怎么看我。把干毛巾往肩上一甩,手握塑料杯,转过身,咳了几声。人群中,倏地,一条走道自然地让开到阿不力孜的脚下。

    阿不力孜藐视着前方,岿然不动,心想,你终于动身了。

    张胖子忽然膨胀得像一只凶猛的北极熊,闻到强烈的血腥味。伸直臂膀,指着阿不力孜,高声大叫:“打开水闸。”

    “交出小偷。”阿不力孜双手环抱在胸,坚定地回答。

    “你想动粗。”张胖子一边往前走,一边告诫阿不力孜。他后面的南湖省籍同犯,密集地紧随其后。

    “那是有人粗俗。”面对步步进逼的( 最沧海 http://www.xlawen.org/kan/274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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