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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部分阅读

    好’,而读成‘美好’的‘好’?”

    钱思玉道:“‘好’字可读上声(上音‘晌’)、去声二音,究竟应读何音?要依据上下文的意思而定。读上声的有两义,一是特指女子容貌美,这是本义,如《史记·西门豹治邺》:‘巫行视小家女好者。’引伸义为好、善,如贾思勰《齐民要术·收种》:‘选好穗绝色者。’二是友好,如诸葛亮《草庐对》:‘外结好孙权。’”

    钱思玉顿了顿,道:“读去声的也有两义,一是爱好,如《史记·郦食其传》:‘沛公不好儒。’二是古代圆形有孔的钱币或玉器,孔外叫‘肉’,孔内叫‘好’,如《汉书·食货志下》:‘肉好皆有周郭’。‘周郭’的意思是边壁四周。‘好逑’的‘好’字,用的是上声第一义的引伸义。”

    冲儿惊道:“一个‘好’字竟有这许多学问!”

    钱思玉续道:“‘逑’字不是追求之义,而是相对、匹配的意思,这里是指配偶。‘窈窕’是美好的样子,‘淑女’是贤德的姑娘,‘君子’是对男子的美称。‘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连起来讲是:‘美好贤德的姑娘,是男子的好配偶。’此处‘好’字若读去声,便成了‘美好贤德的姑娘,是男子的爱好配偶。’文义就不通了。冲儿,懂了么?”

    冲儿道:“懂了,先生。这书文越学越有意思了。”

    钱思玉满意地笑道:“今晚就学到这里,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等冲儿走后,钱思玉轻若飞燕,穿过后花园,临近田老头屋舍,纵上一棵大树,向下观望。须臾,听到掌声三击,见尤氏苗条的身躯闪进屋门之内,钱思玉从树上轻轻飘下,转至后窗。

    但听尤氏道:“小冤家,你早上到哪里去了?”

    戈三郎笑道:“心肝儿,待完事之后告诉你。”

    尤氏道:“我偏要你即刻就说,不说我就不理你了。”

    戈三郎道:“心肝儿,宝贝儿,急杀我也!”

    尤氏娇嗔道:“小冤家,你是不是会你那相好的去了?看你晌午回来那份高兴的德行!”显然是疑心戈三郎所爱不专,另有所遇。

    戈三郎道:“别误会,我说,我说。吃罢早饭,郑七爷的管家来找我,叫我即刻去郑家坪,郑七爷有要事同我说。”

    尤氏道:“是不是给你讲小媳妇来着?”

    戈三郎道:“哪里,哪里。我到了郑七爷的后堂,郑七爷特别客气,命上沏上好茶,说道:‘三郎,戚继光来义乌听说了么?’我道:‘听说了。’郑七爷道:‘若被他查清云山之事,后果你知道不知道?’我道:‘不知道。’郑七爷正色道:‘此事一旦犯案,乡矿几十条人命就着落在你我身上,到那时你非但搂抱不了你那娇美如花的心肝宝贝儿,连你那心肝宝贝儿也要骑木驴游街示众后,再行凌迟之刑!’”

    尤氏吓得浑身战栗,一头倒在戈三郎怀内,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戈三郎抚摸着她那白嫩的脸蛋,道:“心肝宝贝儿,不用着急,不用害怕。我当时也吓了一跳,道:‘请郑七爷救小人则个’郑七爷命管家拿了五百两银子给我,缓缓说道:‘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拿了这五百两银子,加上前次给你的五百两,一共一千两银子,带着尤氏远走高飞吧。’我连忙叩头道:‘谢郑七爷怜悯!’“

    尤氏转忧为喜道:“小冤家,我们什么时候走?“

    戈三郎道:“今晚!趁刘员外还没回来。”接下来便是那话儿。一阵火热后,又起喁喁亲昵之声。

    钱思玉在窗外听得真切,暗忖:云山被窃,原来是这对狗男女作的内线。远走高飞,一逃了之,想得挺美!“捉奸要捉双”,对,此刻不捉,更待何时!掌拍窗扇,一纵而入,骈指如戟,迅捷无俦地点了戈、尤二人的**道。二人寸缕未着地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瞪眼看着这位钱先生,吓得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钱思玉道:“暂时委屈,多有得罪!”连被子将二人裹起,找一根绳子扎好,又将二人的衣服打成一个包袱,肩扛手提,跳出窗外,翻过院墙,直奔县衙而去,正是:

    云山失落起争斗,

    巧妙查勘知案情。

    乡矿民工双释解,

    戚营喜得抗倭兵。

    第十三章 误走倭酋(上)

    秋夜悠长,繁星明灭,下旬的月儿刚刚升起,晴朗的天空飘着淡淡的几朵浮云,户外小虫唧唧鸣叫,更显得深夜的宓静。蜡烛光下,有三五个萤火虫飞来飞去,尾部的发光器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扰得人心烦意乱,思绪不宁。

    虽然时已三更,戚继光在县衙书房内,却苦不能寐,面烛思忖:来义乌已是一个半月,差出去四下查访的人没有查出一点眉目,那个神秘的儒士钱思玉,本对他寄以极大的希望,但也像黄鹤楼的昔人,去而不返。云山啊,云山,你到底在何处呢?

    值此当儿,忽听得“咚咚”敲门声,戚继光心想:是谁,是汪知县么?因为汪道昆夜晚常来看他,遂道:“请进。”可是他错了,进来的却是肩扛长形包袱,手提圆形小包的钱思玉。

    戚继光一愣,道:“钱先生,有头绪了么?”

    钱思玉将那包袱与小包扔在地上,笑道:“戚将军说‘捉奸要捉双’,小生给你捉来了一双。”

    戚继光看着那长形包袱露出的一对年轻男女的头,不解其意,道:“钱先生,怎么回事?请坐下来谈。”

    钱思玉扼要地说了近期所遇,道:“是以云山的下落,须得追问这双奸夫奸妇。”

    戚继光一扫郁色,兴奋之极,赞道:“钱先生真是神鬼莫测!”连忙唤中军去请汪知县。

    盏茶时间,汪道昆带着师爷来了。戚继光引见钱思玉后,道:“云山失落,是刘凯家的小妾尤氏与采办戈三郎做的内线,现由钱先生擒来,请汪大人审问。”

    汪道昆自是高兴,因不知详情,说道:“还是请戚将军审问。”

    钱思玉打开长包袱,解了戈、尤二人的**道,说道:“快穿上衣服,在戚将军、汪太爷面前如实招认!”

    戈、尤二人在烛光下**暴露,又羞又惧,哆哆嗦嗦地穿了衣服,“扑通”跪倒在地,颤抖道:“将军、太爷饶命!”

    戚继光正颜道:“有关云山被窃之事,你二人做了哪些勾当,谁为主使?须从实招来!”

    戈三郎料想与尤氏说话俱被钱思玉听去,不敢隐瞒,忙道:“我招,我招!小人到刘员外家不久,便与尤氏勾搭成奸,幽会的地点是看菜园田老头的屋舍,这个钱先生知道。三个多月前,小人与尤氏在屋舍内,却给窜进院中的郑家坪郑七爷撞见。他问我二人刘员外的云山藏于何处,我们说不知道。他拿了我二人的小衣,道:‘你们须在一个月内打听到云山的秘藏之处,即至郑家坪给我报信,否则我就将这两件小衣交给刘员外,到那时有你们好瞧的!’我们怕事情败露,只有答应。”

    戚继光道:“以后是怎样知道云山秘藏之处的?”戈三郎望了望尤氏。

    尤氏低声道:“一天晚上,老爷在贱妾房中,正准备歇息,突然道:‘我有件事要办,即刻就回来。’贱妾觉得有些古怪,待老爷走出房门,便悄悄地跟了去。老爷走进夫人房内,贱妾躲到窗下,透破窗纸偷看。只见老爷在夫人床头的墙上按了一下,墙上即现出一个暗门,原来这是一方夹墙。老爷从里面拿出一个紫檀木盒,放在桌上。老爷打开木盒盖,盒内有一块假山石,那假山云烟缭绕,像真山一样。之后,老爷将木盒盖好,放于原处,关上暗门,墙壁并无异样。贱妾当时想:藏在这个秘密所在,难怪郑七爷找不到!只听老爷对夫人道:‘将有大雨,场上晒了几万斤麦子,我去安排一下。’转身出来。”

    戚继光道:“其后呢。”

    尤氏道:“趁老爷找管家之际,贱妾悄悄溜回房内,听到老爷吩咐管家道:‘夜间有大雨,快叫堡丁们起来,把场上的麦子收好,并着人通知各庄,注意不要淋湿了场上的粮食。’不久老爷回到房内,贱妾怕老爷见疑,不敢动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第二天,贱妾将此事告诉了戈三郎。”

    戚继光道:“戈三郎!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

    戈三郎道:“小人得知云山秘藏之处,便去郑家坪报信,郑七爷道:‘很好。先赏你十两银子,待我得知你所言不虚时,再重赏你。’十天后,郑七爷的管家送来五百两银子,并道:‘郑七爷关照,不得在外面露出一点儿风声。须知两件小衣还在我们郑七爷手里!’小人道:‘小的不敢。’拿了十两银子给管家,道:‘管家辛苦了。’后来刘员外发现云山丢失,认定是王大刀所为,率领乡民打到矿上,其实王大刀是受了不白之冤。”

    戚继光道:“尔等说的都是实话么?”

    戈三郎、尤氏齐道:“句句实话,不敢隐瞒。”

    戚继光道:“好。在供词上画押!”

    师爷递过所录供词,戈、尤二人画了押,汪道昆道:“暂行收监,待正犯归案后,一并论罪。”着人将戈、尤二人带下去。

    天近拂晓,郑家坪一片寂静。李班头等五名捕快及一百官兵,驰至郑家坪,带来了得得马蹄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郑家坪最先受惊动的是看门之犬,顿时狺狺吠声四起。有少数被惊醒的人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微启柴门,透过门缝儿,向外张望,但见一色高头大马的官兵在街上驰过,其妙莫明,欲究所以,又怕惹出是非,赶紧关上门,心还在怦怦地跳。

    李班头命五十名官兵迅速地包围了郑七爷的宅院,又命一名捕快翻越墙头,开了大门,领另外五十名官兵涌进宅院。在捕快的带领下,官兵们穿过厅堂,直奔郑七爷卧房。

    郑七爷搂着第三小妾小兰儿正在做甜美的梦,忽被嘈杂的人声惊醒,他万万没有想到捕快、官兵涌至,喝道:“什么人在院内大声喧哗?”

    李班头一脚跺开房门,点亮桌上的蜡烛,冷冷道:“郑七爷,戚将军、汪太爷有请!”

    郑七爷定睛一看,见满屋都是官兵,说道:“李班头,这是从哪里说起?”

    李班头道:“不干小人们的事,有一件公案,戚将军、汪太爷请郑七爷至县衙对质,这是捕票,快穿上衣服,随我们走一趟!”

    郑七爷穿好衣服道:“我看诸位是误会了吧。”李班头不由分说,将他铐上。

    小兰儿见状,翘起身子,大哭道:“你们抓走七爷,这可怎么好!”忽然发现自己背、肩裸露,只穿着抹胸,又钻进被里。

    李班头道:“郑七爷,云山藏在哪里?”

    郑七爷道:“什么云山?不要血口喷人!”

    李班头道:“四下里搜!”又补了一句:“把管家也抓来!”另外四名捕快带领着官兵,挨屋搜去。

    约莫半个时辰,四名捕快押着管家走来,道:“李班头,没有搜到。”

    李班头道:“你四人带五十名官兵继续围住郑宅,不要让走脱一人,其余的随我回衙。”

    李班头回至县衙,已是辰牌时分,戚继光、汪道昆尚未安睡,静候音息,于是押上郑七爷与管家,即刻升堂审问。

    汪道昆端坐大堂之上,戚继光侧坐于旁,钱思玉立于其后。汪道昆道:“你是郑七爷么?”

    郑七爷道:“小民郑七。”

    汪道昆道:“速将盗窃云山之事从实招来!”

    郑七爷道:“小民不知太爷所问何事?”

    汪道昆一拍惊堂木,道:“奸滑刁民!刘凯的传家至宝云山你是怎么偷盗去的?”

    郑七爷道:“小民不知此事,委实冤枉。”

    汪道昆喝道:“打二十板子!”

    两名衙役剥开郑七爷下衣,“乒啪”打了二十大板,郑七爷咬牙挺住。

    汪道昆道:“有招无招?”

    郑七爷道:“小民冤枉。”

    汪道昆道:“押下去!带管家!”

    管家跪于堂下。

    汪道昆道:“你是郑七的管家么?”

    管家道:“是。小民侯四。”

    汪道昆道:“侯四,速将郑七偷盗云山之事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侯四道:“禀太爷,小民实不知情。”

    汪道昆道:“昨天你去刘家堡找过戈三郎没有?”

    侯四知无法抵赖,惶恐道:“是郑七爷叫小民去找戈三郎的。”

    汪道昆道:“你以前找过戈三郎么?”

    侯四支吾道:“找……找过。”

    汪道昆道:“找他作甚?”

    侯四道:“郑七爷叫小民送五百两银子给他。”

    汪道昆道:“嗯,不错!他还敬了你十两银子的履资。”

    侯四忙道:“小民有罪。”

    汪道昆道:“这次去找戈三郎做什么?”

    侯四道:“传郑七爷的话,要戈三郎随我去郑家坪。”

    汪道昆道:“郑七找戈三郎有什么事?”

    侯四道:“又给了他五百两银子,吩咐他远走高飞,不要泄漏了风声。”

    汪道昆冷笑道:“嗯,不错!偕尤氏比翼**。郑七说的‘不要泄漏了风声’,不要泄漏了什么风声?”

    侯四见汪太爷知之甚详,暗思:大抵郑七爷抑或戈三郎、尤氏业已招供。遂不敢隐瞒,道:“小民该死!是指不要将偷盗云山的事说出去。”

    汪道昆道:“郑七将云山藏在何处?”

    侯四道:“小民委实不知。郑七爷最宠爱第三小妾小兰儿,或许小兰儿知道。”

    汪道昆道:“好,画供。押下去!”

    侯四画供,押下。

    戚继光笑道:“汪大人问案果然高明。”

    汪道昆道:“不敢。让戚将军见笑了。”

    戚继光回首对钱思玉道:“‘捉贼要捉赃’,搜不到云山,郑七是不会供认的。烦钱先生到郑家坪走一趟,下官叫千户陆方陪你一道去。”钱思玉称“是”,与陆方出了县衙,备马飞奔郑家坪。

    钱、陆二人进了郑宅,来至厅堂,提审小兰儿。钱思玉道:“小兰儿,郑七盗窃刘凯家的云山,已经供了,你快带我们去取赃物!”

    小兰儿颇为狡猾,道:“贱妾实不知情,既然七爷供了,可叫七爷前来自取。”

    钱思玉探手点了她胁下的“酸麻**”,道:“贱人行猾使刁!不叫你吃些苦头,谅你也不会说出来。”

    那娇小玲珑的小兰儿**道被制之后,浑身又酸又麻,有说不出的难受。你想,她是受郑七爷宠爱惯了的,含在嘴里都怕她化了,平素对下人又是颐指气使,动辄打骂,何曾吃过这等苦头,红润的娇脸渐渐变白,由白而青,肌肉抽搐,此刻但觉倒不如死了好。她实在忍受不了了,颤声道:“大爷饶了我!我说,我说。”

    钱思玉解了她的**道,笑道:“这样才乖。”

    小兰儿道:“一天晚上我在房内等七爷,他外出深夜才回。我道:‘怎么这样晚才回来?人家都等急死了。定是偷鸡摸狗去了!’他笑道:‘你说的不错,确是偷鸡摸狗去了。不过你不要吃醋,不是去偷女人,而是去偷宝贝。’我道:‘我才不信呢,又来骗人。’他道:‘你看看就晓得了。’说着从背上解下包裹,打开一看,现出一个紫檀木盒,启了盒盖,内有一块假山石。我道:‘我当是什么稀罕宝贝,原来是一块石头!’他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这是刘凯家的传家至宝云山,能预测天气阴晴,刘凯赖以甲富一方。哈哈!义乌首户将非我莫属,小兰儿,你将跟我受用一生,富贵无穷!’”言谈之际,媚眼斜飘。

    钱思玉见她是**水性之妇,再让她说下去,还不知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遂道:“废话少说,云山藏在哪里?”

    小兰儿续道:“我道:‘这样的宝贝东西可要藏好了。’七爷道:‘是了。我早已准备了一个秘藏之处,就在你的床下,有一个地窖。’我捶了他一拳,道:‘鬼东西,在我床下有个地窖,怎么不让我知道?’他笑道:‘现下不是让你知道了么?’我俩把床抬开,房内是青砖地,他撬起四块大方砖,提起盖板,下面果然有一个地窖。我拿着蜡烛,他捧着云山,走下去,将云山藏在地窖里。”

    钱思玉、陆方带着小兰儿,走至她的卧房。抬开大床,细视床下青砖与别处无异,钱思玉道:“郑七也真想得出,若非小兰儿招供,却是不易找到呢。”当下撬开青砖,揭了盖板,秉烛踏台阶一级级走下地窖,见小条桌上果然放置一个紫檀木盒,于是取了上来。

    打开盒盖儿,但见云山烟雾腾腾,钱思玉道:“不好,快下雨了,赶紧回去!”

    钱思玉盖上盒盖儿,找一块方布系好紫檀木盒,背在肩上,说道:“陆千户,招呼弟兄们速回,我先走一步。”走出郑宅,命小弁牵过马来,将小兰儿置于马背,纵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飞奔县城。

    陆方见日头在天,日光灿烂,疑道:“不会下雨吧。”但见钱思玉已经绝尘而去,于是只得带领官兵、捕快尾随于后,掀起了一阵阵黄尘。

    陆方等人行至半途,风向突变,乌云渐长,俄而叆叇四合,日光全隐,天色灰暗如铅,他们刚驰入县衙,忽然大雨如注,铺天盖地,近不视物。陆方观之感叹道:“奇哉,云山!”

    钱、陆二人向戚继光、汪道昆交上云山,禀告了去郑家坪的经过,在场者赞叹不已。

    未牌时分,汪道昆升堂,戚继光仍坐于侧,衙役们带上一干案犯。汪道昆道:“郑七,赃物、人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郑七抬头看见公案上放着烟雾缭绕的云山,又顾视小兰儿、侯四、戈三郎与尤氏跪于身侧,情知抵赖无益,只得低头认罪。

    郑七因盗窃云山,酿成六十三条人命,问成死罪,赍文刑部核准后就地正法。戈三郎、尤氏行奸在先,助虐于后,俱问徒八年,追回赃银一千两。侯四知情不报,且为之奔走,问徒四年,追回赃银一百十两,系郑七赏给的一百两与戈三郎赠给的十两。小兰儿窝赃不举,问徒二年。刘凯取回云山,物归原主。并以一千一百十两赃银抚恤械斗死亡人之家及慰问受伤者。

    此案一结,义乌的矿工与乡民奔走相告,欢腾若狂,视戚将军、汪太爷为“青天”。

    唯戈三郎、尤氏非但毫无恧颜,而且山盟海誓,两相约定,待出狱后,永结连理,白头偕老。时人有詈其不知廉耻者,也有怜其多情不渝者。

    却说汪道昆退堂后,即招王大刀、刘凯至书房叙话。戚继光道:“乡民、矿工本无甚嫌隙,矿工原也是乡民,或因倭寇侵扰,流离失所,或因土豪盘剥,失地奔走他乡,受雇于人,采矿谋生。现酿成乡矿纠纷之祸首郑七业已伏法,望二位握手言好,且告戒属众,切忽再惹是生非,使地方安定,百姓乐业。”

    汪道昆道:“二位在地方上素有名望,地方治安还仰依二位辅协。这次乡矿械斗事,仗戚将军虎威,钱先生智慧,终于查得水落石出,祸首正法,罪者问徒,宜当风波平伏,不得再起。戚将军受于王命,抗倭浙东,欲救生灵于涂炭,百姓于水火。而今官兵缺员,募兵在急,二位回去传谕,愿从军抗倭者,即日至衙前报名。”

    刘凯道:“唯戚将军、汪太爷教诲是听。小民晦冥,以致中歹人奸计。乡矿械斗,死亡数十,小民之罪恶深重,愧对义乌父老。现戚将军、汪太爷不加责咎,且温言教诲,小民虽赴汤蹈火,不能报也。小民本当投效戚将军麾下,奈何犬子玩劣,放心不下,待与拙妻商量后,再定行止。”

    刘凯又道:“云山失落,实起因于贱妾、恶奴,小弟不问就里,竟疑心王大哥所盗,愚钝之至。王哥豪爽之士,胸襟开阔,当不至记小弟之仇。小弟借太爷宝地,给王大哥负荆请罪了。”跪下叩头。

    王大刀单腿跪地,扶起刘凯,哈哈大笑道:“爽快,爽快!不要折杀小弟了。其实也怪不得刘兄,若非小弟胡言乱语,也不会招至刘兄见疑,刘兄何罪之有?此番多亏戚将军、汪太爷明察秋毫,拨开迷云,逮获元凶,方才化解纠纷,所谓‘不打不相交’,如今结识刘兄,平生之幸也。小弟主意已定,将带领部分矿工从军抗倭,追随戚将军阵前杀敌,余下弟兄还望刘兄多多关照。”

    戚继光笑道:“大敌当前,五尺男儿理当杀敌建功。”

    在云山盗窃案中,钱思玉建功最著,戚继光、汪道昆待以上宾之礼,开口必称“先生”,自是不须说的。

    王大刀因此解除嫌疑,打心眼里感激钱思玉,说道:“若非钱先生侦破此案,在下要受不白之冤了。”

    刘凯见自己的西馆塾师,竟是戚将军的幕宾,既尊敬之极,又惊讶之极。他在王大刀走后,对钱思玉道:“不知先生是戚将军贵宾,在敝宅多有简慢,还望恕罪。”

    钱思玉笑道:“贵东说哪里话来,小生在府上多有打扰,承蒙关照。说来是一个‘缘’字,不造次贵府,不认识贵东,也不会收令郎为徒。令郎天生练武根骨,他日定是一员猛将,小生必将己之所能,倾囊授之。”

    刘凯道:“使不得。戚将军左右一日不可无先生,在下怎敢作非分之想?”

    钱思玉道:“当前倭寇猖獗,蹂躏东南,百姓日苦,戚将军乃抗倭良将,壮志凌云。望贵东能弃农从戎,辅佐戚将军,完成平倭之业,将名垂千古。如是,令郎则可随行军营,受父教于晨昏,修文武于日常,岂非两全齐美?贵东思之。”

    刘凯道:“先生教导,顿开茅塞,在下敢不从之;容回去略作安排,即领犬子投效戚将军辕门。”说罢告辞。

    戚继光排解了矿工与乡民的纠纷后,在汪道昆、钱思玉的协助下,为平倭寇,招募兵勇,王大刀、刘凯由仇敌变为知己,率先从军。矿工、乡民在他们的带动下,踊跃至衙前报名,凡一月,多达八千人。

    戚继光在义乌日久,恐倭寇来犯,即率官兵、新勇,回师台州城北驻地,汪道昆与乡绅、百姓送至东门外十里长亭。

    汪道昆道:“此次义乌宁息纠纷,全仗戚将军虎威及钱先生智谋,卑职并义乌百姓感自肺腑。怎赖军务倥偬,不便挽留,望戚将军、钱先生功成之日再来义乌一游。”

    戚继光道:“日后打扰汪大人之处多矣。当前官兵闇弱,而义乌民丁强悍,下官他日将再至义乌,招募兵勇,还望汪大人输子民于军前,则国家甚幸。”

    汪道昆道:“为平倭寇,理当效力。”其后戚继光又两次至义乌募兵,很得汪道昆之助,这是后话。

    且说钱思玉随戚继光至浙东,参赞军机,操练官兵,催办粮草,无不极尽心力,深受上下爱戴。戚继光屡欲授钱思玉以军职,他总是付之一笑,曾道:“将军尝言:‘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将军一代名将,肩负平倭大任,小生碌碌无为,知遇将军于义乌,承将军错爱,待为上宾,实已荣幸之至!小生非为名利而来,能为将军奔走,效犬马之力,他日殄灭倭寇,息平海波,足矣!更有何求!”

    戚继光赞叹道:“真国士也!吾不能及。”由是愈加礼敬。

    钱思玉公务之余,从未间断教授冲儿;冲儿益发刻苦,文修武练,显见上进。刘凯道:“先生对我父子有大恩,虽为之死,不为过也。”

    王大刀豪爽而口快无心,陆方偏激而固执己见;二人时常争论不绝,都乐意请钱思玉为之断;钱思玉剖断诸事,晓之以理,均能使人心悦诚服,二人尤其敬仰。

    嘉靖四十年台州大捷后,钱思玉自金华督粮归营,随即交割清楚,当夜不辞而别,留下那一纸素笺。

    两年来,戚继光始终不能明白钱思玉离他而去的缘由。烛光下,此刻戚继光又拿起那张素笺,思道:那“将有所图”是何含义?钱先生要“得手”什么?何时“再至”?

    蜡烛已换过两支,呼啸的寒风吹起了帐帘的一角,晨曦透进了军帐,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戚继光吹灭了烛火,立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走出大帐,遥望同安城,叹道:“同安何日可下?钱先生要在也可以为我分忧。”又自语道“文秉才也该回来了。”

    亲兵送来早饭,戚继光正待进帐就餐,中军官来报:“文秉才已回军营,听候传见。”

    须臾,文秉才进中军大帐,向戚继光禀告了追踪乌南国,路遇廖展雄、胡宜秋,大闹徐公公府,千秋关救岳平,双姑岭结亲诸事;只是洞宫山艳遇二胡一节,羞于言及,略去未说。

    戚继光听后,大喜道:“我已有破敌之策了。”又道:“快请岳少侠、何氏姐妹进帐。”

    岳平等进帐参见毕,戚继光邀坐,上下打量片刻,爽然笑道:“当真是天生的两对。”

    听此言,文秉才因年纪稍长,且见过世面,故举止大方,神情自然。岳平却因年纪尚小,生在山里,又是初出远门,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官,虽然戚继光温言说笑,蔼然可亲,但三军主将,不怒而威,是以心神浮躁不安,很是拘束。何氏姐妹曾经占山为王,虽见过场面,但说到儿女私事,自显女孩子家羞态,顿时粉脸飞霞,低下头来。

    戚继光见状,岔开话题,呵呵笑道:“诸位年纪虽轻,则是侠肝义胆,不远千里,来助下官破倭杀敌,令人油然起敬。尤其是二位何姑娘,巾帼红妆,深明大义,难得之极,难得之极!”

    何三姑道:“戚将军言过了,折杀我等了。”

    戚继光对岳平道:“适才听文少侠说令师与胡大侠也要来军营,不知何时能到?”

    岳平道:“小可也不甚知情,只是师父他们临行时,胡大侠说:‘你伤愈后径去福建,若我们尚未至军营,可找我哥哥胡宜春。’胡将军是师父的表哥,胡大侠的胞兄。按说师父他们应当先至,怎么戚将军还没有见到?”

    戚继光道:“原来如此。”吩咐下去:“传胡将军来见。”

    片刻,胡宜春进帐,道:“末将参见戚将军。”戚继光介绍了岳平与何氏姐妹、略叙情况后,胡宜春心道:我那表弟二十年不见,不想竟成了绝代剑侠!且还收个了徒弟,徒弟也有了标致的媳妇,而我胡宜春至今仍是光棍一条!

    戚继光见他呆呆出神,道:“胡将军,怎么啦?”

    胡宜春顿复常态,道:“末将给弄糊涂了,我只有一个妹妹叫胡宜秋,哪来的一个弟弟?”

    岳平拿出胡宜秋的银针,道:“这是胡大侠临行时给的,要小可面交胡将军。”

    胡宜春接过银针,笑道:“这是舍妹使的暗器。”

    听了胡宜春的话,众人俱是惊异。何三姑道:“古有木兰替父从军,女扮男装,在军营十二年,也没人知她是女儿身,所谓‘扑朔迷离’。胡女侠易钗为弁,文大哥、岳兄弟与她会时暂短,哪能分清?”

    众人正说话间,忽然中军官进帐报道:“有云南沐王府刘、白、方、苏四大家将求见戚将军。”文秉才等见有公事,退了出去。

    戚继光道:“有请!”心道:我与沐国公素无来往,四大家将来此作甚?

    刘果安等四人进帐,施礼后分宾主落座。戚继光道:“沐国公安好?不知国公爷委四位将军来敝营有何示谕?”

    刘果安道:“国公爷很好,并向戚将军致意。国公爷遣末将等造次行辕,有书信在此,请戚将军过目。”双手奉上书信。

    戚继光接览后,频频点头道:“沐国公素来贤德,闻名遐迩,虽然远居西南,则念及着我东南将士,下官并东南将士深感国公爷大德。四位将军押解军饷,不辞辛劳风寒,可敬可佩,下官这厢谢过了。”

    刘果安道:“此次发掘建文财宝,实赖廖大侠、胡女侠之力,敝主人只是坐享其成,至于末将等跑腿传话,更不值一提了。”遂把寻宝始末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戚继光道:“国公爷信上说有廖大侠、胡女侠同行,何以不见廖、胡二位侠士?”

    刘果安道:“廖大侠在衡阳遇到九华同门受辱,是以二位须盘桓几天,使我等先行一步,不日便到。”

    戚继光慨然道:“国家有难,官吏军民同心协力,何愁倭寇不平!”即命摆酒款待刘果安等人。

    第二天,刘果安等取了戚继光的回书,启程转回云南。

    第十三章 误走倭酋(下)

    却说大雪初霁,朔风凛冽,茫茫一片银玉世界,给人以衣不胜寒之感;然而娇阳东升,普照大地,仿佛在少女的粉脸上淡抹了一层胭脂,显得分外妖娆。三五成群的麻雀时而立于光秃的树梢,时而飞向碧净的天空,叽叽喳喳,无有休止,点缀着这冷清的世界,给它带来生息活力。

    在同安通往泉州的大道上,走着四个年轻人,看模样是去泉州采办年货的乡下小贩,他们便是文秉才、岳平、何三姑、何五姑易容扮装的。

    两对情侣结伴而行,其精神畅爽自不用说,尤其是岳平与二何,初为平倭功业效力,心情甚是激荡,一路上话儿特多,如那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同安城北戚家军大营去泉州一百来里,不知不觉间泉州城已隐隐可见,但却是夜色降临灯火初上时分了。

    进了城,文秉才熟门老路,带着岳平、何氏姐妹,穿过几条横街,在万隆珠宝店附近寻一家客店住下。

    次日天明,文秉才步至万隆珠宝店,找到了充当坐探的王老汉。这王老汉原是文秉才父亲船上的船工。他见文秉才仍是上次来时的商人打扮,自是认识,将他带至卧室,说道:“少爷一去两三个月,有眉目了么?”

    文秉才道:“乌南国那厮送夜明珠去南京孝敬徐公公,绕道景德镇,订制了五只红瓷花瓶,是给萨摩王做寿用的,不知花瓶运到了没有?”

    王老汉道:“我也听说花瓶的事了,只是还没运到。少爷放心,只要货一到,老汉就去客店禀告少爷。”文秉才于是回客店静候消息。

    闲着无聊,文秉才带岳平、何氏姐妹在城内兜了一圈,又去城外游览名胜。这日至晚方回,见王老汉已在客店等候。

    众人进了上房,文秉才道:“王大叔何时来的?有消息么?”

    王老汉道:“来不多时。今天午后景德镇的花瓶已经运到,乌南国叫一个小头目带几个伙计,明晨护送花瓶到同安去,是以老汉赶来告诉少爷。”

    文秉才道:“好得很!王大叔去万隆重珠宝店告个假,说家里有事,便来客店歇息,明晨我们到大道上恭候他们。”王老汉去而复来。

    天刚黎明,万隆珠宝店的两辆马车出了泉州城,行走在通往同安的大道上。行了三十里,眼前呈现一片松林,那小头目道:“经过松林,弟兄们小心了。”

    一言甫出,林内跳出四个汉子,旋风般地卷至,拦住了马车,不问青红皂白,举剑便斫。来者非他,正是文秉才等人。

    小头目喝道:“何方蝥贼?青天白日,竟敢在此拦路抢劫!”

    文秉才冷冷笑道:“岂止拦路抢劫,还要你们的狗命!”一剑当胸斫去。

    小头目与那些伙计,只是些三四流角色,若对付几个真正拦路抢劫的盗贼,自是不在话下,此刻却遇到武功高出其多多的文秉才等人,便三下五除二,立即了帐。

    文秉才向林中一招手,王老汉跳了出来,赞道:“少爷武功益发精进了!”又道:“三位也十分了得。”

    文秉才道:“王大叔你看着马车,我们来处置尸体。”

    四人将尸体拖进林中,扒下衣服,用雪搓净衣上的血迹,迅速地换在身上,从容走出松林,跳上马车。王老汉与岳平各驾一辆车,继续赶路。

    申牌时分,到了同安城下,王老汉久在万隆珠宝店,会说一口倭语,当下叽哩哇啦,意思是:“我们是万隆珠宝店的,快开城门,东乡大掌柜命我等给大王送寿瓶来了。”

    城楼上有个倭寇小头目,曾去过万隆珠宝店,他伸头一看,见是王老汉,便命倭兵开了城门,放众人进城。

    王老汉驾车在前面引路,不一会儿到了一处高大房屋前。那房屋门前有一对石狮子,看光景是县衙,于是王老汉停了车,跳下去,与守门的倭兵叽哩哇啦地说了一遍。

    那倭兵通报进去,俄顷转来,说大王命即刻进见。文秉才等随王老汉走至厅堂,见萨摩王傲踞于上,齐叩拜请安。

    萨摩王用倭语道:“东乡大掌柜何以没来?”

    王老( 金丝鸳鸯坠 http://www.xlawen.org/kan/276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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