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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阅读

    闻有天兵降世,立马如苍蝇嗅到粪便,嗡嗡而上,希冀能抢先寻得天兵之谜,最不济也能捡拾些天兵遗落的神兵异宝,据为己有待价而沽。

    这些好奇投机之辈数量最多,往往来得也是最快最早。

    但这次快马加鞭一窝蜂涌来之后,却发现情况与之前大大不同。往日虽狼藉凄惨但可对任何人自由开放的天兵降世之地,这次却是被一个方圆数里的栅栏园子围遮得严严实实,别说天兵降世痕迹,连个脚印都瞧不到。

    栅栏园子外面,还有兵丁衙役三步一岗十步一哨,肃杀威严,恍然间如同来到了兵营之外。

    众豪侠洒脱恣意惯了,哪受得了这个,更不会将这些小兵小丁放在眼里,人多势众之下,几句不和就要起哄硬闯,便在这时,号子声起,自栅栏园子的中央地带,缓缓竖起了一杆五六丈高的旗杆,上悬一面巨大的三色旗帜,迎风招展,猎猎作响。

    旗上,先是一排仿书圣孔羲之体的鎏金大字:等你亿万年,相聚天兵园。

    其下,并列缀着八个不大不小,但尤为清晰刺目的红色小字:天封战神,铁血蓝军。

    当今之世,只要不是傻子,没人不知道这八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也没人不清楚对这八个字撒野会有什么下场。因此,很客气礼貌地问清楚天兵园具体开园日期后,这些江湖豪客纷纷规规矩矩地上马,规规矩矩地入城投店,该给钱给钱,该打赏打赏,就连大口嚼肉大碗喝酒的声音也比平日里矜持收敛了不少。

    众豪客虽觉压抑不自在,但却无人肯离去,相反,愈发觉得这趟来的太值,连黄金八大家族的中白家、苏家都一起惊动了,若说其间没有点门道,谁信?!

    于是乎,华阳县城内这些个平日里门可罗雀的客栈旅店,突然间就生意火爆起来。到得傍晚时分,已是一房难求,不仅如此,更有许多豪客一下定金就是十天半月,更有来得迟的,三倍五倍高价求房,喜得几家老板合不拢嘴,一日烧了七八次高香。

    店无空房,但后续的进城豪客依然是争先恐后络绎不绝,就有那胆大心细之人,将自己家宅院落收拾几间外租,居然也赚得锅满瓢满。

    更多的人,还是选择直接留宿在天兵园大门口附近。时至晚饭之后,整个天兵园大门口外竟已夜宿了无数来客,撒眼望去,有自带雨毡帐子的,有夜宿马车之中的,有的干脆直接幕天席地和衣而卧,鳞次栉比,洋洋洒洒,竟似一眼望不到边际……

    捕神漏爷在苏戈引领下,刚刚参观天兵园出来,整个人尚处在对种种奇思妙想大手笔的感慨钦佩之中,抬眼又看到眼前这种情形,内心震撼无以言表,怔忪半响,喟然一叹:“此人智计无双,擅识人心,心思之深沉,手段之高卓,世所罕逢。”

    接着自嘲一笑,欣然道:“七公子,看来我先前还是看轻他了,老实说,他入‘寒门铁衣’委实太过屈才,此人足够资格加入二公子麾下的‘璇玑阁’,成为一名璇玑谋士。回草庐我立马修书,向你父亲和二哥一力举荐。”

    苏戈讶然,二哥麾下的璇玑阁举世闻名,在整个镇南军中地内地位极尊,璇玑谋士皆是万中无一的国士之才,而且璇玑阁取士极难,最近两三年都没有一人能够通过考核入阁,没想到师父居然如此高看丁兄!

    不过尽管如此,一听让丁保加入她家谋差事,苏戈心内不自觉地就有些微窒,脱口道:“师父,这不妥吧……”

    漏爷还以为她是认为丁保不够资格,摇了摇头,洒然一笑,那对灰白色的白衣神耳转了几转,确定周边无人听得到,这才徐声道:“七公子,近些年来朝野上下之暗流涌动,你应当也能觉察得到。先是皇族白家逼迫其他七大家族放弃封姓权利,接着七大家族从开国时就定下的世代免赋政策,衍化成现在各种名目苛捐杂赋一年一年往上加,虽然数目不大,但传递信号却很明显,天封皇都那边,是不放心七大家,一意要削弱七大家。就拿今年来说,先是一个莫名其妙的胡怀之案,连我在内苏家一系二十几名官员被查办免职,后又出现一个更蹊跷的夺月事件,你六哥慕豪公子在皇都天封跟人狎风吃醋被废掉右臂。这些,自然都不是什么意外事件,想是有人要杀鸡儆猴,率先拿苏家开刀!”

    想到七哥惨象,苏戈面上怒意蓬勃,想了想,蹙眉道:“那些人怎么想的,我苏家世代忠良,一心为国为民,绝无二心!”

    “七公子,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些人自然有办法逼到你有二心,亦或,逼到你像是有二心。”漏爷摇头,讥讽道:“别忘了白家的江山是怎么来的,你们一个苏家,一个唐家,分扼南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们能放心才叫奇怪。所以,当次纷乱之秋,用人之际,自当不拘一格人尽其才,再者,我自不会看走眼,此人完全够格加入璇玑阁。”

    苏戈喉间微涩,贝齿绞着红唇,道:“话虽如此,我观丁兄志趣高洁,心怀远大,非是一般人,只怕他未必愿意……”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自古至理,概莫能外。依现今白马皇朝之律法,黄金八大家族之黄金八姓为一等勋贵,事事优渥,罪无死责,担负着朝堂上下一切核心要职的长官长吏;获得皇族白家封赐白姓之人为二等贵胄,税赋减半,刑责从轻,可担军政部分职位的长官长吏,可充京畿宿卫;获黄金八大家族赐黥之人为三等公民,税责从常,可以为官,但不能成为州级以上职务的长官长吏,不能充京畿宿卫;其余人为最末等,税责从常,为官不可担长官长吏,入伍不得领兵为将。”

    漏爷淡淡说完,抬首问道:“若是不受封姓不接刺黥,则永为四等公民,别说他只是个举人,便是高中状元探花也永远只能屈居人下,像百户所白家小子那种随便沾点八姓血统的无能之辈,谈笑间便能将其狠狠踩在脚下,七公子,你觉得以他这般才情抱负,会甘心吗?”

    苏戈浑身巨震,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漏爷悄然离去,身影没入浓浓夜色中,她仍独自矗立,宛若石化。

    丁保自不知在天兵园门口苏戈师徒二人关于他有这样一番深论,也不知今夜过后他的名字就要出现在镇南将军大人及苏二公子的案头,他眼前只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挣够足够多的钱,然后尽快凑齐十四物种的基因原液,异化为当之无愧的超能力者,至于其他什么前程志向,暂时还想不了那么多。

    晚间,召集所有人召开动员部署大会,罗知县、白百户皆为列在席,为他撑腰打气。丁保一直讲了足足一个多时辰,这才充分部署完毕,当与会人员最后听到定价之高之离谱后尽皆瞠目结舌,但见一旁罗知县和白百户二人不动声色,这才没有聒噪起哄,但是心中自是深切怀疑。

    散会后,罗知县和白百户二人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上前重重拍了拍丁保肩膀,寓意明确,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在二人转身离开时,丁保却有注意到他们汗水浸湿的背部,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

    次日一早,“天兵遗迹园”准时开园,没有大肆渲染,没有锣鼓喧天,有的只是让人瞠目结舌应接不暇的“游园三大套餐”。

    第二十五章 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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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保炮制的天兵遗迹园“游园三大套餐”,分别定价为十两、五十两、一百两。

    十两为普通版,含门票一张,限一人入园参观,参观时限为一个时辰,无专人解说,无免费茶水、凉棚提供。

    五十两为华贵版,含门票一张,限一人入园参观,参观时限为一个时辰,配备专人一对一解说导游,提供免费茶水、凉棚。另,赠送天兵伍梅限量版布偶一只。

    华贵版较之普通版,除了提供免费茶水、凉棚这些细枝末节外,最大的吸引点在于专人导游解说和限量版布偶。

    先说专人导游解说,一个身着统一制服,彬彬有礼口齿伶俐的秀气少年随侍在侧,点头哈腰,有问必答,言必称大爷,行必躬身请先,手能提包拎物,口可逗乐解闷,这本身就是一种新奇愉悦的尊贵体验。

    更别说,这些少年还经过丁保的专门特训,对于天兵遗迹园内遍布的各色旗语、标示了然于胸,对于当日天兵激战情形也能绘声绘色娓娓道来,而这一点对于专程来此窥探天兵之谜的众豪客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毫无疑问,有没有配备专人一对一解说导游,入园参观的体验和收获绝对会是天壤之别。

    再就是天兵伍梅限量版布偶,此物的吸引力比之专人导游只高不低。

    前七次天兵降世,屠刀之下无一活口,自然也没有人见识过被天兵附体后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具有什么特殊形态,杀人使得什么功夫动作,眼神如何,气势如何,有无弱点破绽……而这一切,天兵伍梅均可以满足。

    丁保制作布偶时刻意忽略细节上的精巧讲究,除了受条件所限外,就是希望布偶给人呈现的第一感觉更加直观有效,更加简单粗暴,为此,他专门选取了天兵伍梅当日一掌击杀农县尉时的这一套眼神、气势、动作和站立姿势来定型。

    是以,第一眼看到布偶,即便没有亲历当日惨象,也能深刻又直观地感受到其视天下万物如刍狗的冷血、凶残、无谓、霸烈……瞬间明白这布偶不是寻常陋品。更别说像苏戈、白化威这些差点命丧其手之人,苏戈昨晚就做了一夜噩梦,白化威在开园时第一次见到成品,其后脸色一直苍白了一个上午。

    除此之外,丁保还奉送增添了一处有用细节。他在处理布偶双脚站姿时,有意将其粘连僵化,还在双足的足底部位缝贴一小片土黄|色的类似沙地颜色的布匹,如果有细心人留意到这点,自然会明白他所想传递的信息,也必然会另有收获。

    一百两为至尊版,含门票一张,限一人入园参观,参观时限为一个时辰,配备专人一对一解说导游,提供免费茶水、凉棚。除赠送天兵伍梅限量版布偶一只外,另赠送《论战天兵三十六计》一册。

    至尊版相较华贵版贵了足足一倍,却只多了一样东西,但这册东西却是当之无愧的至尊大杀器。以致于罗知县连今日天兵遗迹园开园这等大事都没有过来,捧着一册《论战天兵三十六计》窝在县衙书房里,逐字逐句细心研读去了。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这等见钱眼开落人话柄的事情他作为堂堂一县之尊,也着实不宜高调露面。

    这本《论战天兵三十六计》,实则就脱胎于前世明末清初时期,由无名氏所编撰的《三十六计》。按计名排列,共分六套,即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每套又各包含六计,总共三十六计。

    其中,前三套是处于优势所用之计,后三套是处于劣势所用之计。

    虽是盗用改编,但丁保还是极有良心的,这册书重点在于对原版《三十六计》的认真阐述、释义、举例、论证,中间零星辅以与天兵对敌的应用之道,而不是不讲事实歪曲道理,扯着天兵的虎皮胡乱瞎扯一通。

    比如说,能够与天兵对战相应的计谋,大都出现在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这三套中,因为对战天兵必然是处于劣势,丁保就会针对一些确实用得上的计谋结合天兵特点适当发挥一些,应应景,不至于太过跑题。但像诸如美人计、反间计、空城计这些压根儿不可能对天兵用得上的,他就也就很识趣地一字不加,算是一定程度上保证了《论战天兵三十六计》的逻辑性和合理性。

    此举,实际上就是举着论战天兵的羊头,卖的却是《三十六计》的狗肉,其本质,也正迎合了第二十五计——偷梁换柱。

    不过,这册书对于同天兵作战来说或许仅是狗肉,可食但易上火,但其里边所蕴含的真正道理和计谋,却是无疑于龙肝凤胆,稀世珍宝。

    作为前世汉族军事思想和丰富斗争经验的集大成者,此三十六计,由刚柔、奇正、攻防、彼己、虚实、主客等对立关系相互转化的思想推演而成,含有朴素的辩证法因素,可以广泛应用于军事、商业、政治等任何存在争斗龃龉的领域。从这一点上来说,只卖五十两银子,一点也不贵。

    这也是丁保一直以来做生意的基本原则:价不畏高,物有所值。

    “探花老弟,这来人虽然众多,但……定价如此之昂贵,真能行得通吗?”

    到此刻,白化威算是对丁保的奇思妙想和超卓手段真正心服口服,方才看到天兵布偶后心里扑通扑通一直狂跳到现在,但一码归一码,十两银子一个时辰的入园费虽贵还算可以接受,但这五十两、一百两的定价可就太夸张了。

    五十两,便是在皇都天封的烟花六巷中,也足够找上一个名列春花榜艳名远播的无双妙人儿**一晚了!

    现实也果然如同他所担心的那样,开园之后,任凭大胡子尤刚忽悠得天花乱坠,众人围着“游园三大套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一个人掏钱入园,这两日阖全县之力所忙碌准备的一切,似乎就只是一个笑话。

    丁保却是一点也不担心,笑吟吟的,安慰白化威道:“不着急,百户大人,再看看。”说话当口,朝着园口方向悄悄做了一个手势。

    随着他手势落下,人群之中,立马挤出来几位锦衣华服的“豪客大侠”,五十两华贵版套餐、一百两至尊版套餐一下售出去五份。

    眼见这几位各自领着一名专人导游就要入园,其他观望之人顿时再也耐不住了,纷纷一拥而上,争相掏钱抢购。起始之所以犹豫踟蹰,是因为事涉天封白家和铁血苏家,不得不观望谨慎,此时一见有人抢做出头鸟,心下大定,哪里肯甘心落后,开玩笑,大家跋山涉水不辞辛苦跑到这里来是干嘛来的,可不能随便让人占了先!

    白化威却是呆呆望着那几位面孔熟悉的“豪客大侠”,瞠目,讶然道:“那几人,不就是……?”

    “行话叫托儿,学术一点叫抛砖引玉,专业一点叫利用从众心理。”丁保心情愉悦,也不管白化威听懂听不懂,自顾自地嘀咕了几句,竟是对这边再也不管不顾,洒然转身,扬长而去。

    白化威惊疑唤道:“探花老弟,你不在这边坐镇,这是要去哪里?”

    “回家腾个好地方,五千两银子毕竟占地不小。”

    “……”

    “百户大人放心,这世上永远不缺有钱人,只缺值得他们花钱的东西。你就等着数钱吧。”

    直到丁保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白化威才从内心震骇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恰好看到高空中耸立的那面迎风猎猎的旗帜,以及下缀的天封战神四字,心中又是一番悸动难平。

    实则,以他家在整个皇族白家中那点淡薄血统和旁枝末节地位,根本就不足以借用“天封战神”这个名号,那晚之所以答应丁保,一是酒后失态,二是心存怨怼。

    他之所以被从天封丢到这里,正是因为夺月事件的牵连。

    苏戈六哥苏慕豪在皇都天封与白家弟子争风吃醋,被围殴成重伤,整个右臂废掉,朝野震惊。皇室一脉为了给苏家一个交代,先后严厉惩处了近二十名白家子弟,而他当晚只是恰好路过出现在那处,却也被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充了数,直接削去品秩官身贬谪到华阳这里做了个小小百户。

    最欺负人的是,贬谪便贬谪吧,还直接把他丢在了苏家的地盘上,搞得他成天提心吊胆地担心苏家人会找他出气。

    另据他所知,那晚真正下死手废掉苏慕豪的两位元凶,因是正宗皇室一脉的世子郡王,皆被有意保护了起来,吃喝玩乐依旧,至今未有任何惩罚措施加身。

    所以他不可能不对皇室一脉心存怨怼,但又偏生无计可施,之前便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索性就答应了丁保,但此时此刻,心神震颤之下,心眼儿这么一活泛,立马就萌生出一个绝妙的念头来:

    这位丁保丁探花如此智计百出,卓然不群,堪称当世奇才,沉舟小王爷号称当世孟尝,以他之爱才心切,必然见之心喜,丁保若是得我举荐后能有幸加入“千帆”,必然是奇功一件,到那时,别说消除罪愆重回天封,便是加官进爵也不是问题!

    第二十六章 风乍起时

    当此之时,有与白化威相似念头的,可不只他一人。

    天兵遗迹园门口东侧,紧邻草甸边缘之地,停着一辆在中土极为罕见的双驾四轮马车。

    深褐色镶有金边的方形车舆,双面开窗,柔幔垂苕,整体比寻常车厢要大上一倍。宽绰富丽,低调奢华。

    此双驾四轮马车是在临开园前才风尘仆仆赶到这里的,随后就一直孤零零地停在这边,任周边喧嚣吵闹,就像是个不惹尘俗的冷静旁观者。甚至在开园后气氛最热烈众人最疯狂的半个时辰里,也没有任何动静,一直到第一拨高*潮平息,园口处人流气氛相对舒缓了些,才不声不响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二十出头的褐衣小子。

    褐衣小子径直来到园口,先是对着“游园三大套餐”仔细看了两遍,又认真听尤刚他们讲解了一遍,偶有不明不解处,还认真询问,一直到尤刚几人有些不耐烦时,才矜持得体地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掏出银票,购买了两份一百两银子的至尊套餐。

    至尊套餐是需配备专人导游一对一服务的,但这种专人导游一共只有四十名,丁保亲训二十,每人又各自为师引带了一个。因为开园第一拨销售异常火爆,四十人均已入园,此时付款完毕却被迫无奈在园外排队等候的,远不止褐衣小子一人。

    不同于其他等候之人满脸不耐郁闷,爆粗骂娘,悔声连篇,褐衣小子却表现得极有耐心,优哉游哉地观察着四周,观察着尤刚等一干销售人员的言谈举止、运行模式等,偶尔嘴唇阖动几下,似乎在极力记忆着什么。

    而在入园之后,其表现也与寻常人等不同,似乎他的主兴趣点并不在所谓天兵之上。

    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极力观察记忆着对园内布局规划的所看、所悟、所想,一边饶有兴趣地与身边专职导游攀谈着,甚至其对专职导游的制服、配饰、工作方式等所表现出来的兴趣,也远比所谓天兵踩过的足迹,留下的掌印要浓厚得多。

    只用了不足半个时辰,褐衣小子便出了园,带着天兵伍梅布偶、《论战天兵三十六计》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宽绰的方形车厢中央,坐着一位白发苍苍雍容富态的老者,老者面前搁着一张红檀书桌。桌上,熏炉散香,兽炭徐燃。

    桌面正中间,平铺着一叠上好宣纸,左右各有瑞兽镇石压平。宣纸之侧,墨已研好,笔已置架。

    待褐衣小子一进来,老者耸拉的眼皮子猛地一抬,伸出鸠皮百褶的双手,在兽炭暖炉上习惯性地烤了烤,然后执笔,沾墨,唰唰唰,先在宣纸上留下了一行标题。

    随后事情进行得有些怪异,二人之间没有任何多余交流,褐衣小子不紧不慢地描述着,语调平和,吐字清晰,字字句句切中要点,显是深谙此道的专业人士。老者则是认真倾听,细思沉吟,直到关键之处才会写上一两笔,整个过程里倒是有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听,一直到褐衣小子原原本本全部讲述完毕,老者的一张宣纸也还没有写满。

    但饶是如此,褐衣小子还是大吃了一惊,因为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张纸快写满的,之前连能写一半的都没遇到过。

    得此成果,老人似乎也颇感意外兴奋,搓了搓手,随手拿起了桌边的布偶,突然“咦”了一声,认真看了几眼,面色微变,然后迅速抄起之前被忽略的那本《论战天兵三十六计》,结果越看越是吃惊,越翻越是震撼。到最后,猛地一合书册,抓起桌上已经写好的那纸张,用力揉成了一团。

    “四掌柜,您老这是?”褐衣小子愕然道。

    “重写。”老人沉声说完,重新坐下,动容之下,这次竟连烤手都忘了,直接提笔,一口气洋洋洒洒写满了三大张纸。

    “挂金箭,封王漆。千里快驹,直呈客栈。”

    褐衣小子正呆望着满满三大张纸,惊讶得合不拢嘴,闻听老者此言,更是嘭的一声蹦了起来,头顶到车顶而不自知,大惊失色,难以置信道:“金箭?王漆?四掌柜,这个,会不会太过了些?毕竟,毕竟……”

    “小子!你没学过怎么做事吗?”老人怫然不悦,怒声斥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察观’的小辈来质疑我‘言色’众老的判定!不错,这只是四掌柜我平生判定的第二个配得上金箭王漆之人,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像之前那人一样,带给客栈不尽财富和至高荣誉。”

    老人说着,浊目绽出一道厉芒,挥手道:“去,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尽快给我搞清楚天兵遗迹园的幕后策划者,和这位著书的威震天是不是同一个人。客栈发掘之人,绝不容许有人捷足先登。”

    县城东郊,距离建业寺不远的一座山中草庐内,捕神漏爷与苏戈师徒二人面面相觑,隔桌而坐。

    桌上,正中,搁着一本《论战天兵三十六计》。

    此间草庐是漏爷丢官后的隐身之所,也正是为此,苏戈才远离镇南大将军府,来到华阳担任捕头一职,名为磨练砥砺,实则是来跟随师父修习刀法武艺和刑名绝技。

    实则,漏爷除了是捕神外,本身还是一位用刀的一流高手。

    苏家功夫不同别家,家传必修修习的也就只有一套锤炼内力的“浩然正气”,对于招式上的门派类别没有细作要求,像苏戈兄妹几人所修习的功夫就安全不同,趁手兵器也各不相同。

    今日本是考校刀法之期,结果因为她随手带来的一本《轮战天兵三十六计》,让师父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至今没来得及提考校之事。

    “他说这位威震天,是一位往年之交?不是他自己?”漏爷拿手点了点书册,挑着鹰隼白眉,不确信道。

    “嗯。我今晨问他,他亲口所答。”苏戈低头,娑摩着腰刀,颇有些心思不属,意兴阑珊。

    “这也就说得通了,此般惊天地泣鬼神之盖世神著,其中所蕴含之智慧道理,连我这般年岁之人看了都惊咂不已,哪里会是他一个弱冠之龄足不出户的举子写得出来的?”漏爷感慨道,“不过这位威震天着实名士高人,能寻到其人为我所用才好。七公子,这位丁举人近日可去过什么地方,有跟什么异常人士往来密切?”

    苏戈蹙眉,她对眼前情形极为不喜,好似在做间谍出卖朋友似的,抿唇,沉默了一下,不轻不淡道:“只在黑头山上养伤了几日。”多的,却是不愿再说。

    见此,漏爷自也不好再多问,遂收起桌上书册,开始考校起了刀法武艺。

    心中却是下定决心要亲至三百里黑头山中仔细寻访一遍,毕竟这位著书的威震天,似乎比丁举人更有资格加入“璇玑阁”。

    ……

    “舅,舅,拢共,拢共是白银一万六千三百两……整。”

    尤刚报着数,浑身上下都在打摆子,牙齿咯咯响,腿肚子一抽一抽的,竟似要站不稳。他今日一直值守在天兵遗迹园门口,自然知道收益极好,但万万没有料想到居然能有这么好,一万多两银子啊,老天爷,一想到这个数,脑袋嗡的一下,就想要去尿尿。

    屋里,烛火明燃,亮如白昼。

    但却很安静,除了急促的呼吸声,就是闷闷的心跳声,面对此般数额巨大之横财,即便见多识广如白百户、罗知县,也需要大量时间来消化和平静。

    丁保却是紧紧蹙起了眉头,这个数额比他预期要高上一倍不止,他之前详细看过弓鹤云的相关卷宗,对于寻常探访天兵之人的规模数量和身份构成有所衡量,所以三万两这个总数还是具有一定依据的。但仅仅今日一天时间,在人流高峰未至他尚有大招未放的情况下已经完成了目标一半,究竟是不是好事,恐怕还很难说。

    罗知县却是留意到了丁保的神情,自以为明白其忧愁所在,堆起笑容,拍着胸脯道:“贤侄莫虑,规矩是死人是活,多有多时标准,少有少时标准,之前的五千两今后切莫要再提。你我三人视最终收益,再好好拟定一个恰当数目出来。”

    白百户也面露恍然,拍着桌子,激声附和。

    丁保也不好解释,笑了笑,推说回去还有后续大招需要准备,起身告辞,在罗知县、白百户等人的震惊阿谀声中离开县衙,二人一直送到县衙门口,情义拳拳地目送他离开,一直到他身影消失于夜色,这才转身沿原路返回。

    这种不亚于知州大人来巡的罕见场面,直惊得随侍在侧的尤刚等人目瞪口呆,惊颤不已,心中不由对这位新晋上位的丁县尉,也愈发恭敬钦佩起来。

    时节已至中秋,白日不觉,晚间却是凉风渐起,丁保手中的纸灯笼吹得一晃一晃的。光影恍惚间,一道身影提着食匣,悄然出现在道边,似乎是早已候在这里。

    “方才怎么不在县衙?”

    眼前这位热血正直英姿飒装的清丽少女,带着熟悉的新浴后的紫罗兰郁香,清新洁净,湿热煦暖,让丁保暂时搁下心头那一丝不安,心情一下轻松愉悦起来。

    “不感兴趣。”苏戈脆声说着,将手中食匣递了过来,“师父让我代他谢谢你。如意八宝点我已着人去购,你既喜欢吃,这边还有些就先凑合着,以后再叫他们多捎些过来。”

    像是想起了什么,神思略有复杂,口中却是笑道:“还不知道吧,师父他老人家正殚精竭虑地要拉你入伙呢。”

    “捕神老人家倒是真瞧得起我。”丁保洒然一乐,单手接过食匣,直接揭开盖子,捏了一块花酥塞入口中,边乐呵呵嚼着,边含糊不清地感慨道:“这天,看来是要起风变凉了。”

    第二十七章 妖娆

    翌日,丁保索性就没再过去天兵遗迹园。

    一觉睡到阳光普照,时近中午,爬起来酣畅淋漓地蹲了个茅房,这才慢悠悠地进行洗漱。

    正皱着眉头,极不习惯地拿柳条香盐在嘴里使劲儿鼓捣着,大胡子尤刚鬼魅般地闪了进来。浑身汗透,红光满面,喜滋滋地呲着一嘴大黄板牙,高大魁梧的身躯像是喝醉了,扭扭歪歪浑不成直线,腿脚一癫一癫地打着摆子。

    丁保瞧之不喜,喷着盐沫子,咕哝道:“上午挣了很多?”

    “多!多!县尉大人,何止是多?!”

    尤刚此时再见丁保,简直如见到点石成金的财神爷,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了,局促了半响,这才狠狠吞了口唾沫,瞪圆眼睛,哆哆嗦嗦地伸出两根手指,“仅一个上午,就足足售了这个数……知县大人、百户大人今晚在县衙专程设宴为县尉大人庆功,特命小的前来知会。”

    一上午就售了两万两?虽说第二日是预料中的人流高峰,但这也委实太高了些。

    情况果真是有些不大对劲。

    一念及此,丁保连继续刷牙的心情也没有了,胡乱漱了漱口,皱眉问道:“那几家楼子,上上下下都交待好了?”

    “回县尉大人,依您吩咐都交代好了。上至**窑姐儿,下到龟公奴才丫鬟,现都聚在旧祠内候着。”

    丁保嗯了下,又问:“一共几人?”

    “拢共九十四,男二十七,女六十七。其中,接客的窑姐儿四十,另,还有八个是未出阁的清倌小妹儿。”

    丁保点了点头,尤刚这厮纵有百般不是,办起事来倒是嘎嘣利落脆,毫不含糊。回屋里捻了几块苏戈昨夜赠来的精致糕点,抄起备好的台本子,示意尤刚道:“头前带路,我过去看看。”

    “那个……县尉大人,这,您是财神爷下凡,文曲星转世,这些姐儿妹儿都是穷苦人家出身,瘦不拉几的,没什么姿色身段儿,拢共加起来也配不上您一根小脚趾头。大人,您要是真想,等此间事了,我领您去粤州城,不行咱直接去霜桥,啧啧,那里的小娘皮才真是要脯子有脯子,要屁股有屁股,皮白肉嫩,一掐一汪水儿……”

    尤刚悄悄凑近,低声谄笑着,拼命想要拉近关系。

    丁保就冷笑:“尤捕快这方面,业务很熟练呢。”

    “不敢,不敢。风闻,风闻。”尤刚悚然而惊,这才醒起面前这位小年轻人可不仅是挥挥手日进万金的财神爷,还是自己未来的顶头大上司,主管一县捕盗、治安等刑事、司法事务的县尉大人,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一路上再不敢胡言乱语。

    旧祠虽废,荒草丛生,但地方甚是宽敞,也较僻静,是比较理想的排练场所。

    手中的台本子是丁保连夜改好的,推翻了初定稿的风格写实剑拔弩张,改为低端、弱智、瞎编、胡闹。

    实则这连续两日的异常情况,一度让他心生迟疑,考虑是否取消这个大招节目,不过转而一想,事已至此,只怕避无可避,便索性不按常理出牌,一改之前天兵遗迹园、三大套餐、天兵布偶、《论战天兵三十六计》等的睿智风格,彻底无耻胡来一把,把这池子水搅得越浑越好。

    祠内众人虽未接触过话剧这种东西,但相较于弹琴唱曲迎来送往,这算是简单多了,况且丁保还有意放宽标准,越生疏僵硬越不忍目睹则越是鼓掌叫好。大家也就渐渐松弛下来,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排演得很是起劲。

    陪着丁保搞了一下午排练,傍晚一起过去县衙时,尤刚脸色还是青白青白的,想是吐了不少次。

    席间只有罗知县、白百户和丁保三人,请了苏戈,但人没来。经过这几日的短暂处事,罗、白二位再也无法在丁保面前保持所谓官威和上位者的风范,不过这样一来,这顿酒宴反倒是喝得觥筹交错,氛围甚佳。

    宴席撤下后,丁保品着茶,耐着性子听二人扯了会儿淡,表达了几番誉美之词,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宅中,这才发觉一整日没怎么吃饭,晚上净陪着二人扯东扯西,竟只顾着喝酒了,这会儿肚子倒是有些饿。趁着零星酒意带来的些许亢意,丁保一时兴起,准备做一件来这个世界后一直都想尝试去做的事情——烤肉。

    去灶房取出禄伯临走前采购好的獐子肉,又取来切刀,炭炉,铁栅格子等一干器物,先把炉内的炭火升起,然后将獐子肉切薄片进行腌拌。说是拌料腌制,实则作料也就盐巴、麻油以及自黑头山弓鹤云书房里淘来一点野山椒粉。

    这个世界有没有专业烤肉工具丁保不知道,暂时还没见过,眼前这套工具是他自己胡乱拼凑的。炭炉子是冬日家备,铁栅格子是在库料房里发现的,琢磨着能用,就拎出来洗净晒干,还有就是肉签,直接用的是从白化威那里搞来的废弃猎弩箭矢。

    时间有限,肉只腌了小半个时辰,丁保便开始拿箭矢串肉。串好肉串时,炉火也已把铁栅格子烤炙得黑里透红,滚烫滚烫。

    鲜嫩的肉串甫一放上栅格,便是滋滋作响,瞬间肉香四溢,弥满整个堂屋。

    “何时能开吃,饿了呢。”一声似歌非歌,似哼非哼的低低呢喃,突然自房梁上传来。

    丁保头皮子唰地炸了起来,整个身体僵硬如石,背上瞬间湿透。以他眼下的超强嗅感,居然都没有发现这屋里何时多了一个人,一念及此,一股子冷意自脚底直窜而上,浑身冰凉。

    回过神来,发觉眼前地上,已立了个邪神鬼魅般的妖娆女子。

    女子墨发及腰,肤白胜雪,穿着一袭垂窕及地的黑丝长袍,领口斜斜直抵腹部,莹白的脖颈衬着如墨如诗的长发,酥胸将露不露,一个银玉环子为纽扣,在腰下裁开。腰身盈盈,不堪一握。臀儿隆隆,腿儿修长。

    双眉如画,眼波似水,长长的眼睫毛垂将下来,海浪般一漾一漾的。

    黑丝面纱,无风自拂,隐约可以瞧见妖娆娇媚的笑靥,虽瞧不见真容,但那眼角眉梢的妖冶风情已足让晚霞失色、海浪失声。

    女人双手负后,长身而立,手中一把黑黢黢的古怪伞具,挨着饱满圆翘的臀儿,懒洋洋地斜撑在地面上。

    “糊了,姐姐可是会杀人的哦。”

    第二十八章 书生与狐狸

    女子口说杀人之事,声音却是柔柔糯糯的,似歌非歌,似哼非哼,宛若燕语呢喃。

    就似情*人的柔腻指尖,浅浅挠擦在脊背上,酥麻麻得浑身没有力气。

    丁保胆颤心惊,再( 野兽探花 http://www.xlawen.org/kan/28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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