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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类写照吧。
她们依照充斥在大街小巷丑化/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漫画，将这些漫画中的人物模仿的惟妙惟肖，翻版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和片段，制造出令人发笑的闹剧。当时，我非常惊叹她们的技艺和能耐。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向前（4）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蹒跚向前（4）
父亲几乎每天都向奶奶了解我在家时的情况，当得知我不到学校上课时，到居委会遛达和观望，随“妈妈们”在巷内游荡的情况，遂表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手.打/吧 Shoud8.Com首发｝
某个星期天，几个同学到我家来玩，无意中对父亲说出，我在学校批斗王老师和致那位老太太于伤痛的事。等同学们陆续回家后，我瞥见父亲满脸愠色，心里顿感大势不妙，试图施展巧舌如簧的鬼把戏，通过向父亲解释这些事情的发生原委，达到文过饰非的目的。
父亲对我的陈述置之不理，直眉怒目、怫然作色，联想到我的种种表现，为惩前毖后，他怒不可遏、雷霆震怒地对我说，你根本就不懂得为什么开展这场“文/化/大革命”，王老师是阶级敌人吗？如果那位老太太出事，我们担当得起吗？学校实行开门办学，你还没玩够？在居委会闲逛有什么益处？你学到了什么？你们这些孩子，根本就不考虑后果、尽做出这些荒谬可笑的事。从现在起，凡遇到不到校上课时，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接受***管教，好好看看书、多学习学习，认真地帮奶奶做做事、再糊里糊涂地做错事、浪费时间，我决不轻饶你！
父亲不容置疑的一番话，犹如对我猛击一掌，使我头脑清醒好多，我初步认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父亲和家人对我的期望，给别人带来较大伤害、给奶奶带来精神负担、给自己带来学习退步。
慑于父亲的威严，我当即向奶奶和父亲作出保证，彻底改掉贪玩的坏毛病，只要不到校上课就好好待在家里，再也不干那些明珠弹雀（用现在的认知能力表述）的事。接着，奶奶和父亲又不厌其烦、心平气和地谆谆教诲我，为我重新制定详细的和学习计划作息时间，再次要求我严格遵守，不容得有半点马虎。
从那以后，每逢不到校上课的日子，我必须完成的首要任务是看书学习。对照父亲提出的要求，除了精读课本和做好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就是多读课外书。因我们使用的课本简单、家庭作业的量毕竟有限，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全部学习任务，学习成绩难以得到较快提高。如果想通过读些课外书，取得比较好的学习效果，这些书又从哪儿来呢？家里所藏的书，大多是父亲学习用的专业书籍，我根本就看不懂，也没必要去认真翻阅这些书籍。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当年，曾把古代的书被认定是封建主义，“文/化/大/革命”开始前的书被认定是资本主义，前苏联的书被认定是/修/正/主义，合并被称为“封/资/修”的大毒草。奶奶领着我寻遍南京好几家新华书店，书架上陈列的大多**著作和他的语录本，或是反映开展“文/化/大革命”动态的《活页文选》小册子等书籍，根本就买不到适合我阅读的课外读物。
奶奶急中生智，她提出，让我再到位于新街口附近的那家区级图书馆看书。当我们再度到达这家图书馆时，奶奶哪里知道，随着“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骤起，图书馆早已被勒令停止对外开放，门庭冷落、门可罗雀，昔日车水马龙、鱼贯而入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万般无奈之际，我忽然想起曾被红/卫兵们抄家的张教授，便向奶奶提出，我到张教授家去看书。几天后，奶奶带着我来到张教授家。
当奶奶说明来意后，同样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张教授夫人――赵老师，非常客气，她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再三表示，想看书时，随时都可以来，书架上的书随意看。张教授幸亏是周恩来总理邀请回国的科学家，自从那次被抄家后，红/卫兵们再也奈何不了他，就连南京某工业学院/革/委会的头头们对他也得敬畏三分。找到安静的看书地方后，就好似在狂风暴雨中，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屋檐，奶奶和我都感到欣喜和宽慰。
跨入张教授的书房，首先映入眼帘且醒目的是，悬挂在墙上并由张教授自己书写的“书房是知识的海洋，读书是智慧的启蒙”遒劲有力的对联。环顾书房，使我顿时感到，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芬芳悠长、令人陶醉。张教授的藏书非常丰富。除他们夫妻两人的专业书籍外，还存有大量科普读物和文艺作品。张教授的书房，简直就是我心中美仑美奂的宫殿。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向前（5）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蹒跚向前（5）
初次到张教授家，赵老师拿出《十万个为什么》全套给我看，我发现书里面有好多生字，读起来感到很困难，对书中内容也是一知半解。赵老师知道后，先教我怎样查字典，还耐心地把某个段落的意思讲解给我听，并告诉我只有细心体会其中的含意，读书才会有所收获。
以后多次到张教授家，我都遵循赵老师的指点，有板有眼地细读《十万个为什么》，遇到不认识的字，先查字典，来不及查时就记下来，带回家再查；遇到不懂的地方，有时不好意思多麻烦张教授夫妇，只好用几个字把大意写下来，回家去问奶奶或父亲。我前后花费2个多月时间，居然把这套书全部看完。每次看过书回家，我都凭着记忆，尽量把书中的科学知识完整地复述给奶奶听。我积极克服学习上的困难，写出好几篇简短的读书笔记交给父亲，由此检验我读书学习的成果。尽管这些读书笔记写的很肤浅，但却使我从中感受到鼓舞和力量。
到张教授家看书的次数多了，我和他们就逐渐熟悉、变得随意起来。赵老师出于喜好读书的习惯，根本没考虑到我只有小学二、三年级的文化程度，居然引导我看些文学作品。她先后拿出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梁斌的《红旗谱》、周立波的《暴风骤雨》、袁静的《新英雄儿女传》和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以及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高尔基的《母亲》和《我的大学》、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及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等中外名著给我阅读，我只是装模作样随意翻阅。
就当时情况而言，要我看懂这些书，简直像读天书一般。很显然，我对书中的故事情节难以领会，根本沉浸不了作品营造的氛围中去。但通过匆匆浏览这些书，好似在我心里打开一扇明亮的窗口，让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五彩缤纷的世界，领略到读书的乐趣和快乐。
奶奶和父亲发现我的言行有所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能够静心坐下来看书学习，心里感到欣喜。但他们又不削足适履、掣肘强求，非得要我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而是注重抓住我在学习上的兴奋点，培养多方面的兴趣爱好。值得提及的是，让我跟着奶奶学写毛笔字。因我对写毛笔字比较感兴趣，当奶奶和父亲向我提出这项要求时，我当即拍掌赞同。
奶奶自国家发生“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份前后，就养成每天用毛笔书写，记家庭收支流水帐的习惯。在我没上学之前，虽跟奶奶学写过一段时间毛笔字，但更多是自己出于好奇和好玩，打下一些写毛笔字的基础，但只能算作是照葫芦画瓢、随意涂抹的水平。
在后来的1年多时间里，我只要不到学校上课、不去张教授家看书，便规规矩矩呆在家，以帮助奶奶记帐、临字帖、抄报纸等方式练字。经***悉心指点和自己的勤学苦练，我写毛笔字的兴趣越发浓厚，写出的字真有些像模像样、差强人意，以至于经常被小巷里的“妈妈们”叫去帮忙，抄写充满火药味的大/字/报。
那天，我领着父亲去看我抄写的大/字/报，原以为他会为我的“杰作”兴奋不已。父亲看过这些/大字/报后，我发现在他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掠过一阵淡淡的不快。父亲只是夸奖我会写毛笔字，嘱咐我切记不能骄傲，继续写下去、把字写得更好。事后，奶奶对我说，你爸爸看到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后，为你小小年纪竟也在这个时候盲目地横空出世，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产生一股莫名的哀叹。那时，我根本不懂奶奶说这些的话内在真实含意。
我在向奶奶学写毛笔字过程中，还经常帮助奶奶做些家务事。从帮助奶奶递递拿拿、淘米洗菜，随她到井台拎水、去菜场买菜开始，掌握基本的劳动技能，直至成为她的股肱助手。好几次在奶奶外出时，我便擅自打开煤炉、舞弄锅碗瓢勺，摆开煮米饭、炒些简单的菜阵势。记得有一次，父亲吃到我做的饭菜，禁不住喜形于色，连声说，今天的饭好吃，菜烧得也好。父亲当时的神情，和看过我写的大/字/报时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迥然不同。父亲满心希望我真正懂得如何行事，取得使他欢欣鼓舞的进步。
父亲自青少年时代起的人生经历，已铸就他善于回味和咀嚼过去、反思和分析未来的优良特点。多年来，父亲对往事中该摒弃或该继承的东西，始终做到泾渭分明、是非清楚。在“文/化/大革命”中，父亲以自己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和敏锐眼光，对这场运动中发生的各种现象和行为，抱着多观察、少评论，多思考、少参与的态度，以藏而不露、超脱尘世的沉稳和机智，力求做到对事事洞若观火、明白透彻。
当年，我之所以能做出令家人欣慰的点滴成绩，既得益于奶奶对我的帮助和赏识，也得益于父亲对世事的思考和积淀，更是因为父亲以文人学士的雅气和运筹帷幄的智慧，及时给予我的言行以正确的引导和指点。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1）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1）
每个时代都留下独特的烙印和声音。古往今来，无论是动荡不安还是激|情燃烧，人们所经历的温情和美好、彷徨和矛盾，激励和奋进、隐秘与殊荣，争夺和厮杀、欢欣和鼓舞，都在光阴的逝去中成为历史、格调和记忆。
在充斥荒谬野蛮、狂妄动荡举动的“文/化/大革命”年代，所有尊严和道德、规范和法纪、秩序和是非，理想和信念、情感和爱恋，全都被扫荡得丧失殆尽、撕扯得支离破碎，践踏得斯文扫地，百姓们的正义言行被无情击碎。正直的人们无所适从，邪恶的异己随心所欲，终究酿成无数幕悲伤、悲哀、悲痛、悲壮的闹剧，留下无数段可悲、可恶、可鄙、可憎的诉说。
正当“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之际，1969年4月1日，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这次大会的确立的主题是，所谓“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会议认为，这条至高无上的理论，具有无可比拟的权威性和号召力。既是**同志在社会主义阶段长期存在阶级斗争的观点，发展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总概括，也是开展“文/化/大革/命”总的指导思想，更是今后一个时期，全/党工作的总纲领和全国人民的行动指南，必须认真贯彻执行。
这次会议，精辟地将这条“继/续/革命”理论称作是**思想的最新发展。会议的突出特点是，自始至终被极“左”倾思潮和对**同志个人崇拜的狂热气氛所笼罩。
由于党/的“九大”制定的极端错误的思想路线和指导方针，在全国迅即再度引发“文/化/大革命”狂潮迭起，狂风肆虐，导致生产停顿、物资匮乏、民不聊生的局面进一步加剧，致使国民经济濒临/崩溃和毁灭。绝大多数中国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岗位，大都不同程度地遭受到由这场“文/化/大革命”带来的灾难，全国上下一片唉声叹气。在这场政/治运动的重压面前，心存良知的中国人，纷纷压抑心头怒火，急切期盼面临的灾难尽早结束。
然而，在那个近似腥风血雨的年代，百姓们翘首以待、如盼甘霖的心情，期望国家尽快取得实质性好转的善良愿望，终究没能得到实现。不仅全国的经济没得到任何发展甚至是倒退，而且还使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再次陷入极度混乱和难以自拔的怪圈之中。
在“九大”会议上，按照“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精髓，为强化这条理论的正确性和重要性，**同志再次昂首挺立、气宇轩昂地发表震撼全国人民的讲话：“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反对这样的口号，叫做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短短数言，气势磅礴、横贯河山。
**同志这段话，虽是针对当时剑拔弩张的国际形势、各级领导和各个地方对“文/化/大革命”运动产生的怨怼和牢骚而言，但其含意立刻被和“大寨人”（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大队农民）的创业精神，及“大庆人”（中国大庆油田工人）的艰苦奋战、“拉革/命车不松套”等壮举豪言紧密联系，渗入全国人民心田，促使全社会积郁已久的不良思/想倾向迅速得以扭转和膨胀，随时都可能以改天换地般的能量爆发。
当时，在人们的思维意识和行为指向中，似乎只要认真按照**同志的这段话去做，就能成为“继/续/革命”的先锋，就能谱写一曲曲雄浑有力、充满革/命英雄主义的交响曲，就能实现人人都是钢铁硬汉的宏伟愿望。
1969年10月1日，我随学校组织的群众队伍，参加江苏省暨南京市庆祝建国20周年盛大*活动。放眼望去，整个/游/行/队伍仿佛就是红色的海洋。红旗、“红/宝书”、红/标语、红/卫兵、红小/兵，直至“全国山河一片红”，充分表达人民群众对**同志的无比忠诚，凸显人们硬是要把全社会都染上红色的荒唐愿望。
“红”字在中国近代史上始终象征着革命/和胜利，但却在此时此刻却被肆意扭曲。在红色的革/命口号下，在红/色的种种掩盖中，几乎人人都往“红”字上靠，惟恐沾上“黑”字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忠实执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真正革/命派。我置身于/游/行/队伍中，似乎真切地听到，这股混沌的思想恶浪在狂泻之前山崩地裂般的呼啸声。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2）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2）
时光匆忙运转到1969年12月初。正逢隆冬季节的南京异常冰冷、寒流浸人心肺，气温连续1个多月徘徊在零下10度左右，天空中时常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慵懒的阳光带有几份倦怠，抵挡不住刺骨寒风的劲吹，残存的热量没能给这古老的石城带来丝毫暖意，每次雨雪过后，街头巷尾便即刻结成厚实实的冰冻。
古城南京的百姓们，生活在充满萧瑟和肃杀的悲凉氛围中。比起寒冷的冬天，更令人惶恐不安的是当时的政治气候。/党/的“九大”闭幕后，“/文/化/大/革/命”的狂热场面，横扫寰宇、袭击石城，人们激烈的声讨和浮躁的情绪飙升到极点。
举目望去，南京被令人毛骨悚然的符咒所笼罩。马路两边高大挺拔的梧桐树落尽残叶，生机颓然；冬青树蔫蔫地耷下叶片，黯然褪色。城里没新添几座建筑物，原有的楼房、商店、工厂和民宅等，均因年久失修，或陈旧失色或破败不堪或风雨飘摇；多数工厂开工不足或停产关闭、学校全面停课、商店可以随意打烊、闭门谢客，随处可见的大字报和标语，以及喧闹的口号声，足以提示人们这座城市正处在动荡中。
在市中心最大的百货商店，前来购物的人们寥寥无几。宽阔的马路上，公共汽车载着不多乘客，慢慢移动着。在大街小巷里，所有过往的人们，裹着破旧的冬衣，目不斜视，只顾自己缩着脖子行色匆匆，不停地打着寒颤。在新街口闹市区，处处充满杀气腾腾的气氛。
革/命造/反/派们坐在卡车上或行走在马路中央，挥舞大旗、头戴钢盔、手执长矛大刀，喊着震天响的口号，招摇过市；动辄就挥起铁臂，所见之处都被写上“打倒、砸烂、推翻”等等之类的口号；到处张贴着“/打/倒×××，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等黑黢黢的大幅标语，名字上被重重地打上红叉，看后使人感到血淋淋、阴森森。
每当进入夜晚，在大街小巷昏暗的路灯映照下，人们目光所能触及之处，都不禁令人忐忑不安，产生周身发颤的惊悚感。偶尔见到三五个行人在踽踽独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寒冷的冬夜幕帘里。在朦胧冷寂的夜色下，落叶的树木形单影只，幽灵般地摇晃着，孤零零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特别是墙上那些粘贴不住的/大/字报，或悬挂在墙或撕落在地，每当肆虐的寒风吹来，随即就发出“哗、哗、哗”的声响，有的残屑随风摇曳、有的残屑满地飞舞，更使人增添惊恐万状的惆怅。这番情景，和如今繁华似锦、鳞次栉比的景象相比，简直是恍若隔世。
**同志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就积极号召全国人民都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可“/文/化/大革命”尚未进行到底，众多善于投机、居心叵测的人，都已经精通国家大事，似乎都个个都是/政/治家。他们所搬弄玩耍的这些/政/治权术、政/治/把戏、政/治花样，无非是缠裹着层层伪装，狐假虎威、为虎作伥，无休止的陷害忠良，不厌其烦地搞阴谋诡计，善良的百姓们深受其害。
党/的“九大”闭幕后，全国人民把对**同志的无限崇拜，全都转化为贯彻执行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行动上。在轰轰烈烈的“继/续革/命”行动持续大半年以后，人们所期盼的温饱生活仍是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同志？赫的号召力渐渐减弱，这股高涨的/革/命热情出现渐渐冷却的迹象。
中国百姓们开始对“/文/化大/革/命”中各种背离为人准则的言行感到惋惜和愤慨，对各种无休止的政治运动感到厌倦和疲沓，产生许多疑虑和不解，由最初的盲目和狂热，逐步变成麻木、观望和等待的心绪，就连对待当年南京发生的特大盛事，也是不屑一顾、视如敝屣。
在击退“/苏/联老大哥”的技术封锁，完全依靠中国工人阶级的力量，建成的南京长江大桥胜利通车时，南京并未出现万人空巷的盛况。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大桥，也只为亲眼目睹这座大桥的雄姿而已。通车典礼过后，整座城市很快归于平静，没能给六朝古都的人民带来任何抑制不住、值得称道的欢欣鼓舞。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3）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3）
处在惴惴不安中的百姓，不免产生种种心烦意乱情绪，几乎人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难以驱散心中失望落寞的阴霾。〖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善良的人们开始忧心忡忡，忧国忧民。此时，中国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航行的负重巨轮，究竟驶向何方？巨轮上毕竟载着八亿人口，吃、穿、用从何而来？只凭空喊口号，进行打、砸、抢等破坏活动，不集中力量发展经济，发展科学文化事业，整个国家将如何走向繁荣富强？
正当众多善良的人们纷纷为国担忧、新亭对泣时，又一股“/文/化大/革命”狂潮席卷而来。父亲的命运即刻被卷入这股狂潮，我们家平淡的生活风云突变，遭遇始料未及的不测。
1968年10月5日，《人民日报》刊登黑龙江省庆安县举办名为“五七干校”的农场，专让干部到此进行劳动锻炼、改造思想的经验文章。这家报纸在为这篇文章编发的按语中，郑重传达**同志关于：“广大干部下放劳动，这对干部是一种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除老弱病残者外，都应这样做”的最新指示。
从全国范围看，响应**同志的号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炼一颗红心、干一辈子/革/命，实现自己“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的坚强信念，就广大干部而言，是他们以实际行动忠实执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客观要求和的必然选择；就广大百姓而言，是他们表达紧随时代脚步，以各种形式实践“继续/革/命”行动的具体步骤。
在动员和带领全省/革/命群众认真落实“/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告一段落后，省/革/委/会按照**同志指示精神，部署“广大干部下放劳动”工作。当时，父亲在单位负责财务管理工作。根据省里制定的相关政策，他属于“广大干部”一类的人。父亲所在单位在接到上级通知后，便紧锣密鼓地列出拟下放的干部名单。父亲的名字被无端列入其中。
父亲之所以无辜遭贬黜、被单位列入下放人员名单，主要是因为单位的/革/委会领导，为排除异己、消除对立，把牢自己手中的权力，采取公报私仇、卑鄙龌龊行为。当年，全国上下都处在随意和无序、混乱和纷争，斗争和动荡、狂热和苍白的状态，父亲无法找到把握命运的支点，生命显得异常脆弱，缺乏应有的厚重价值。
单位里姓陈的/革/委/会主任，与父亲同期进入省级这家公司工作。父亲是经基层单位选拔作为优秀人才引进，他是怀揣北京某财经学院的大学毕业文凭，分配到单位先是做财务工作，后来升任财务科科长。长期以来，父亲既是他工作上的领导，又是他业务上的指导老师。父亲对他的帮助和提携较多，工作上相互协作和配合比较顺利，曾引得同事们的好评。
自从和这位陈主任共事后，父亲时时以兄长的姿态主动与他和睦相处、真诚相待，处处以身作则、事事率先垂范。业务上，父亲与他在会计理论知识掌握上，旗鼓相当、桴鼓相应，他虽在知识实际运用中显得逊色，但在父亲的引导和帮助下，双方联手解决单位很多棘手问题，几次为单位挽回不应有的经济损失，受到上级部门的嘉奖。工作上，父亲多次纠正他因马虎草率而造成的失误，有时甚至还李代桃僵，主动承担非自己的责任，努力维护他在单位同事中的良好职业形象。生活上，尽管单位的条件不完全具备，但只要他提出存在的困难，父亲总是想方设法，给予足够的关心和帮助。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4）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4）
按照常理，他们本应就此结下深厚的同志式友谊，但对这位乏善可陈的狐鼠之徒来说，只知道玩弄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手段，父亲付出自己的所有努力，他都以睥睨的眼光来对待，经常抱以不屑一顾的态度，父亲特别厌恶他那种低眉弄眼、奴颜婢膝的神态。产生这些隔阂的根本原因是，父亲和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截然不同，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多少年来，父亲在和诸多同事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不仅表现出对这位陈主任热情似火，而且对其他同事也是关心有加。父亲的性格耿直、刚毅和豪爽，充满百姓情怀，从不恃才自傲，正所谓人生旅途直道而行。父亲始终是令同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人，他的为人品德人人敬仰，他的为事言行人人效法，嘉令懿行、口碑极佳。即使与陈氏因工作中的分歧产生不悦，父亲总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多作自我批评、主动化解误会和矛盾，以求冰释前嫌。
起初，这位陈主任对父亲的真诚批评、帮助和教诲，多少有些诚惶诚恐；后来，他带着几分嫉妒贤能的心态，极不情愿父亲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超过他，直至动摇他在同事中的“学术和领导”地位。更多情况下，他是丧失良心、恩将仇报，狭隘地把父亲当作异己来对待，最终把父亲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当“/文/化/大/革/命”爆发后，陈氏久藏在内心不可告人的**迅速膨胀。这期间，他既不明辨是非、又不甘于寂寞，只知道工于心计、察言观色，始终想在这场运动中，自己怎样才能乘上这股东风，盼望着自己能官运亨通、出人头地，达到他抛弃业务、浑水摸鱼、捞取头衔的目的。为此，他气焰嚣张地玩弄各种诡谲、欺诈和卑劣的手段，上蹿下跳、煽风点火，丝毫不理会大家对他的诚恳帮助和有益讥诮，呈现出趾高气扬、欲壑难填的架势，巧取豪夺、倒戈求荣，最终得以扶摇直上，爬上当权者的宝座。
在那个年代，百姓们对**同志的崇拜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同志的这条最新指示发出后，广大中青年和已经“靠边站”的干部们，只知道不加思考地紧跟形势，奋不顾身地向前走；就连当时根本和“广大干部”沾不上边且没有固定职业的城镇居民，也向**同志表达“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坚强决心。整个南京城，“**挥手我前进，上山下乡干/革/命”的热流奔腾向前。
在这种外界背景下，当单位被下放的干部名单公布后，父亲唯一的权利，只是向这位陈主任表达自己不适宜下放到农村劳动的想法。没等父亲有机会找到他，陈氏就组织大家传达省里文件精神，再三申明，所有下放干部必须执行全家一起到农村的规定。父亲得知这条规定后，考虑到家里实际情况，随即找到这位陈主任，陈述自己下放到农村劳动存在的困难。
风头甚健的陈氏，心不在焉地听完父亲意见后，不容置疑地对父亲说，无论你存在多大的困难，都必须下放到农村。我们考虑过，下放你的理由，主要因为你是/阶/级/异/己分子和反动学术权威，不能再留下“继续/革命”，必须到农村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父亲当即严词拒绝陈氏的无理说法，双方始终争持不下，彼此交谈不欢而散。至此，父亲清醒地意识到，这次难逃“下放劳动”的厄运，面临改变人生轨迹的重要关口。那段时间前后，陈氏还指使单位的/造/反/派们，采取卑劣手段，毫无根据地造谣中伤，不怀好意地闪烁其辞，企图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加给父亲的莫须有罪名，纯属子虚乌有、信口雌黄，信马由缰、脱口而出，诬陷诽谤、血口喷人！在有口难辩的情况下，父亲心里充满委屈和痛楚、愤怒和迷惘，使他感到遭受凌辱后的孤寂，陷入极度困惑和痛苦的境地。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5）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5）
父亲曾对我说过，他之所以在这场运动中保持“中立”状态，主要是因为对停止所有生产和经营活动，各界群众都去闹/革/命、造成“空头/政/治”的反常现象极为不满，不愿意参与到运动中去。工作中，父亲处处受到掣肘，投鼠忌器、瞻前顾后，但他始终为保证单位各项经营活动勉强运转，殚精竭虑、焚膏继晷，每天都是勤勤恳恳地专心工作、醉心事业。
按照父亲的人格和秉性，他这样做，并非是庸人自扰，而是出于愤世嫉俗。否则，父亲也可以抱着“随大流”态度对待，就不会被红极一时的/革/命/造/反/派们，指责为政/治态度不鲜明、政/治立场不坚定，把他定为/阶/级/异/己分子。父亲出身贫寒，具有坚定崇高的人生信念，在当时被称做属于“根红苗正”类的人，怎能就随意诬陷他为/阶/级/异/己分子呢？
这些造反派竭力把父亲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理由，真是可笑之极。父亲被扣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主要是因为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他曾为挽回单位的巨额经济损失，而不顺应正在蓬勃发展的/革/命运动形势；长期以来尤其是在这场/革/命运动开展后，还要求从事财务工作的同事，抓紧时间刻苦钻研业务知识，大力提高自己的实际工作水平。
诬陷父亲为“反/动”的起因是，这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久，单位与东北某炼油厂的经济合同纠纷。当时，父亲正出差在外，财务工作由陈氏负责。可陈氏只想着参与运动，根本就不认真工作，结果因资金逾期兑付而违约，赔偿对方100多万元，他不仅不采取措施挽回损失，还企图多方向单位隐瞒实情。
父亲出差回来后得知详情，惊诧不已，面对众说纷纭，力排众议，随即紧急调度资金又亲赴东北，经过想方设法、据理力争，开展艰苦细致的工作，才把经济损失降到最低程度。父亲返回南京后，对陈氏进行严厉批评，并要求他在财务科作深刻检查。事后，这位后来的陈主任却反戈一击，在单位到处散布父亲“只重业务、不问政治”的荒诞谣言。
父亲的做法，充分体现他敢于负责、果断决策，爱思求变、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依当时情况评判，显然与已被点燃的“/文/化/大/革/命”星星之火，并渐成燎原之势的大好局面格格不入，自然就被定性为“反/动”行为。再加上父亲业务精湛，向他虚心求教的同事较多，一贯倡导自己的同事，要以“高尚品德，真才实学”作为立身之本、工作之魂。这些事例，在造反派看来，给父亲戴上“学术权威”的帽子便顺理成章。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学术权威该享有多高的声誉，就凭父亲手中的一张初中肄业证，就能够得上如此神圣的称号？这些/造/反/派/们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简直是胡言乱语，黑白颠倒，良莠不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那天和陈氏交谈后，父亲铩羽而归，在家里连续几天都是愁眉不展。奶奶和母亲见父亲神情忧郁、心事重重，猜测他肯定遇到难事，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她们不可能想到，我们家将随着国家每况愈下的形势，面临着难以预测前景凶吉的劫难。父亲在家总是漫不经心地翻看报纸，缄口不言，苦苦思考着，黯然神伤的表情，给家里增添许多沉闷和不快的气氛。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6）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6）
当年，我还不满12周岁，处在很不谙世事的年龄。因天气寒冷，我们兄妹三人及早上床睡觉。将近午夜时分，在睡意朦胧中，我隐约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喁喁轻语。
父亲心神不宁地对母亲说，前几天，单位的/造/反/派头头通知我说，已经决定把我列入首批下放干部名单中，并要求我们全家一起到长江以北的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几天来，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今天又当面向陈科长（父亲在家时对陈氏的称呼）谈过自己的想法，但没有效果，非得要我们全家到农村去。他还让我尽快办理工作移交手续，并给我15天准备时间，从明天起，要我留在家里抓紧收拾东西。
母亲说，没有缓和与解释的余地吗？父亲答道，没有，该说的我都和他说过。母亲为父亲鼓劲，不要怕，再把我们家的困难向他说清楚。按照省里政策规定，我不属于下放劳动对象，身体又不好，完全有充足理由不去农村。父亲听后郁郁？傺地说，那要求全家去又怎么办？我们得找出说服他们的理由。否则，他们将会无端制造谎言，讹诈和剥夺我发表意见的权力。
母亲又说，你再向他强调我们家的难处，不适宜全家到农村去。如果非得去，先考虑你自己去；如果实在要求全家去，就再和他说，能否只带一个子女去，算是全家？父亲无可奈何地回答母亲，我考虑过，也只能这样打算。当晚，父亲和母亲在暗淡的灯光下，一直交谈到临近天明。他们一次次喟然长叹，撞击着这个令人窒息的漫长黑夜。父亲犹如涸辙之鲋，又如同被卷入湍急的漩涡而难以自救。
翌日，父亲晚间回家后对母亲说，今天又和陈科长说过，到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已是不可避免的事，现在谁也没能耐去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若是硬性抵抗，还可能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我们承受不起以卵击石的/政/治风险。
父亲百结愁肠地继续对母亲说，现在总算不错，他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考虑我们家难处，同意我只带一个子女去，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做。接着，父亲和母亲商量究竟带我们兄妹中的谁随同去农村最合适。他们斟酌好长时间后认为，我姐姐不适合与父亲共同生活，弟弟尚年幼，只得把我带走。末了，父亲和母亲无可( 感悟旧事的笔记 http://www.xlawen.org/kan/3087/ )
她们依照充斥在大街小巷丑化/党内“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漫画，将这些漫画中的人物模仿的惟妙惟肖，翻版出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情节和片段，制造出令人发笑的闹剧。当时，我非常惊叹她们的技艺和能耐。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向前（4）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蹒跚向前（4）
父亲几乎每天都向奶奶了解我在家时的情况，当得知我不到学校上课时，到居委会遛达和观望，随“妈妈们”在巷内游荡的情况，遂表现出无可奈何的神色。｛手.打/吧 Shoud8.Com首发｝
某个星期天，几个同学到我家来玩，无意中对父亲说出，我在学校批斗王老师和致那位老太太于伤痛的事。等同学们陆续回家后，我瞥见父亲满脸愠色，心里顿感大势不妙，试图施展巧舌如簧的鬼把戏，通过向父亲解释这些事情的发生原委，达到文过饰非的目的。
父亲对我的陈述置之不理，直眉怒目、怫然作色，联想到我的种种表现，为惩前毖后，他怒不可遏、雷霆震怒地对我说，你根本就不懂得为什么开展这场“文/化/大革命”，王老师是阶级敌人吗？如果那位老太太出事，我们担当得起吗？学校实行开门办学，你还没玩够？在居委会闲逛有什么益处？你学到了什么？你们这些孩子，根本就不考虑后果、尽做出这些荒谬可笑的事。从现在起，凡遇到不到校上课时，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接受***管教，好好看看书、多学习学习，认真地帮奶奶做做事、再糊里糊涂地做错事、浪费时间，我决不轻饶你！
父亲不容置疑的一番话，犹如对我猛击一掌，使我头脑清醒好多，我初步认识到，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完全背离父亲和家人对我的期望，给别人带来较大伤害、给奶奶带来精神负担、给自己带来学习退步。
慑于父亲的威严，我当即向奶奶和父亲作出保证，彻底改掉贪玩的坏毛病，只要不到校上课就好好待在家里，再也不干那些明珠弹雀（用现在的认知能力表述）的事。接着，奶奶和父亲又不厌其烦、心平气和地谆谆教诲我，为我重新制定详细的和学习计划作息时间，再次要求我严格遵守，不容得有半点马虎。
从那以后，每逢不到校上课的日子，我必须完成的首要任务是看书学习。对照父亲提出的要求，除了精读课本和做好老师布置的作业外，就是多读课外书。因我们使用的课本简单、家庭作业的量毕竟有限，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完成全部学习任务，学习成绩难以得到较快提高。如果想通过读些课外书，取得比较好的学习效果，这些书又从哪儿来呢？家里所藏的书，大多是父亲学习用的专业书籍，我根本就看不懂，也没必要去认真翻阅这些书籍。
在“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当年，曾把古代的书被认定是封建主义，“文/化/大/革命”开始前的书被认定是资本主义，前苏联的书被认定是/修/正/主义，合并被称为“封/资/修”的大毒草。奶奶领着我寻遍南京好几家新华书店，书架上陈列的大多**著作和他的语录本，或是反映开展“文/化/大革命”动态的《活页文选》小册子等书籍，根本就买不到适合我阅读的课外读物。
奶奶急中生智，她提出，让我再到位于新街口附近的那家区级图书馆看书。当我们再度到达这家图书馆时，奶奶哪里知道，随着“文/化/大/革命”的风暴骤起，图书馆早已被勒令停止对外开放，门庭冷落、门可罗雀，昔日车水马龙、鱼贯而入的景象，已不复存在。
万般无奈之际，我忽然想起曾被红/卫兵们抄家的张教授，便向奶奶提出，我到张教授家去看书。几天后，奶奶带着我来到张教授家。
当奶奶说明来意后，同样是高级知识分子的张教授夫人――赵老师，非常客气，她热情地接待了我们，并再三表示，想看书时，随时都可以来，书架上的书随意看。张教授幸亏是周恩来总理邀请回国的科学家，自从那次被抄家后，红/卫兵们再也奈何不了他，就连南京某工业学院/革/委会的头头们对他也得敬畏三分。找到安静的看书地方后，就好似在狂风暴雨中，找到能遮风避雨的屋檐，奶奶和我都感到欣喜和宽慰。
跨入张教授的书房，首先映入眼帘且醒目的是，悬挂在墙上并由张教授自己书写的“书房是知识的海洋，读书是智慧的启蒙”遒劲有力的对联。环顾书房，使我顿时感到，浓郁的书香扑面而来，芬芳悠长、令人陶醉。张教授的藏书非常丰富。除他们夫妻两人的专业书籍外，还存有大量科普读物和文艺作品。张教授的书房，简直就是我心中美仑美奂的宫殿。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向前（5）
第四节 似懂非懂地蹒跚向前（5）
初次到张教授家，赵老师拿出《十万个为什么》全套给我看，我发现书里面有好多生字，读起来感到很困难，对书中内容也是一知半解。赵老师知道后，先教我怎样查字典，还耐心地把某个段落的意思讲解给我听，并告诉我只有细心体会其中的含意，读书才会有所收获。
以后多次到张教授家，我都遵循赵老师的指点，有板有眼地细读《十万个为什么》，遇到不认识的字，先查字典，来不及查时就记下来，带回家再查；遇到不懂的地方，有时不好意思多麻烦张教授夫妇，只好用几个字把大意写下来，回家去问奶奶或父亲。我前后花费2个多月时间，居然把这套书全部看完。每次看过书回家，我都凭着记忆，尽量把书中的科学知识完整地复述给奶奶听。我积极克服学习上的困难，写出好几篇简短的读书笔记交给父亲，由此检验我读书学习的成果。尽管这些读书笔记写的很肤浅，但却使我从中感受到鼓舞和力量。
到张教授家看书的次数多了，我和他们就逐渐熟悉、变得随意起来。赵老师出于喜好读书的习惯，根本没考虑到我只有小学二、三年级的文化程度，居然引导我看些文学作品。她先后拿出金敬迈的《欧阳海之歌》、梁斌的《红旗谱》、周立波的《暴风骤雨》、袁静的《新英雄儿女传》和丁玲的《太阳照在桑干河上》，以及古典名著《三国演义》、《水浒传》，高尔基的《母亲》和《我的大学》、大仲马的《三个火枪手》及儒勒/凡尔纳的科幻小说《海底两万里》等中外名著给我阅读，我只是装模作样随意翻阅。
就当时情况而言，要我看懂这些书，简直像读天书一般。很显然，我对书中的故事情节难以领会，根本沉浸不了作品营造的氛围中去。但通过匆匆浏览这些书，好似在我心里打开一扇明亮的窗口，让我看到一个不可思议的五彩缤纷的世界，领略到读书的乐趣和快乐。
奶奶和父亲发现我的言行有所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贪玩，能够静心坐下来看书学习，心里感到欣喜。但他们又不削足适履、掣肘强求，非得要我每天除了看书还是看书，而是注重抓住我在学习上的兴奋点，培养多方面的兴趣爱好。值得提及的是，让我跟着奶奶学写毛笔字。因我对写毛笔字比较感兴趣，当奶奶和父亲向我提出这项要求时，我当即拍掌赞同。
奶奶自国家发生“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份前后，就养成每天用毛笔书写，记家庭收支流水帐的习惯。在我没上学之前，虽跟奶奶学写过一段时间毛笔字，但更多是自己出于好奇和好玩，打下一些写毛笔字的基础，但只能算作是照葫芦画瓢、随意涂抹的水平。
在后来的1年多时间里，我只要不到学校上课、不去张教授家看书，便规规矩矩呆在家，以帮助奶奶记帐、临字帖、抄报纸等方式练字。经***悉心指点和自己的勤学苦练，我写毛笔字的兴趣越发浓厚，写出的字真有些像模像样、差强人意，以至于经常被小巷里的“妈妈们”叫去帮忙，抄写充满火药味的大/字/报。
那天，我领着父亲去看我抄写的大/字/报，原以为他会为我的“杰作”兴奋不已。父亲看过这些/大字/报后，我发现在他脸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掠过一阵淡淡的不快。父亲只是夸奖我会写毛笔字，嘱咐我切记不能骄傲，继续写下去、把字写得更好。事后，奶奶对我说，你爸爸看到贴在墙上的大/字/报后，为你小小年纪竟也在这个时候盲目地横空出世，心里感到很不是滋味，产生一股莫名的哀叹。那时，我根本不懂奶奶说这些的话内在真实含意。
我在向奶奶学写毛笔字过程中，还经常帮助奶奶做些家务事。从帮助奶奶递递拿拿、淘米洗菜，随她到井台拎水、去菜场买菜开始，掌握基本的劳动技能，直至成为她的股肱助手。好几次在奶奶外出时，我便擅自打开煤炉、舞弄锅碗瓢勺，摆开煮米饭、炒些简单的菜阵势。记得有一次，父亲吃到我做的饭菜，禁不住喜形于色，连声说，今天的饭好吃，菜烧得也好。父亲当时的神情，和看过我写的大/字/报时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迥然不同。父亲满心希望我真正懂得如何行事，取得使他欢欣鼓舞的进步。
父亲自青少年时代起的人生经历，已铸就他善于回味和咀嚼过去、反思和分析未来的优良特点。多年来，父亲对往事中该摒弃或该继承的东西，始终做到泾渭分明、是非清楚。在“文/化/大革命”中，父亲以自己几十年的生活阅历和敏锐眼光，对这场运动中发生的各种现象和行为，抱着多观察、少评论，多思考、少参与的态度，以藏而不露、超脱尘世的沉稳和机智，力求做到对事事洞若观火、明白透彻。
当年，我之所以能做出令家人欣慰的点滴成绩，既得益于奶奶对我的帮助和赏识，也得益于父亲对世事的思考和积淀，更是因为父亲以文人学士的雅气和运筹帷幄的智慧，及时给予我的言行以正确的引导和指点。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1）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1）
每个时代都留下独特的烙印和声音。古往今来，无论是动荡不安还是激|情燃烧，人们所经历的温情和美好、彷徨和矛盾，激励和奋进、隐秘与殊荣，争夺和厮杀、欢欣和鼓舞，都在光阴的逝去中成为历史、格调和记忆。
在充斥荒谬野蛮、狂妄动荡举动的“文/化/大革命”年代，所有尊严和道德、规范和法纪、秩序和是非，理想和信念、情感和爱恋，全都被扫荡得丧失殆尽、撕扯得支离破碎，践踏得斯文扫地，百姓们的正义言行被无情击碎。正直的人们无所适从，邪恶的异己随心所欲，终究酿成无数幕悲伤、悲哀、悲痛、悲壮的闹剧，留下无数段可悲、可恶、可鄙、可憎的诉说。
正当“文/化/大革命”风起云涌之际，1969年4月1日，党/的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这次大会的确立的主题是，所谓“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会议认为，这条至高无上的理论，具有无可比拟的权威性和号召力。既是**同志在社会主义阶段长期存在阶级斗争的观点，发展到“文/化/大革命”时期的总概括，也是开展“文/化/大革/命”总的指导思想，更是今后一个时期，全/党工作的总纲领和全国人民的行动指南，必须认真贯彻执行。
这次会议，精辟地将这条“继/续/革命”理论称作是**思想的最新发展。会议的突出特点是，自始至终被极“左”倾思潮和对**同志个人崇拜的狂热气氛所笼罩。
由于党/的“九大”制定的极端错误的思想路线和指导方针，在全国迅即再度引发“文/化/大革命”狂潮迭起，狂风肆虐，导致生产停顿、物资匮乏、民不聊生的局面进一步加剧，致使国民经济濒临/崩溃和毁灭。绝大多数中国人，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岗位，大都不同程度地遭受到由这场“文/化/大革命”带来的灾难，全国上下一片唉声叹气。在这场政/治运动的重压面前，心存良知的中国人，纷纷压抑心头怒火，急切期盼面临的灾难尽早结束。
然而，在那个近似腥风血雨的年代，百姓们翘首以待、如盼甘霖的心情，期望国家尽快取得实质性好转的善良愿望，终究没能得到实现。不仅全国的经济没得到任何发展甚至是倒退，而且还使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再次陷入极度混乱和难以自拔的怪圈之中。
在“九大”会议上，按照“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精髓，为强化这条理论的正确性和重要性，**同志再次昂首挺立、气宇轩昂地发表震撼全国人民的讲话：“我赞成这样的口号，叫做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我反对这样的口号，叫做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短短数言，气势磅礴、横贯河山。
**同志这段话，虽是针对当时剑拔弩张的国际形势、各级领导和各个地方对“文/化/大革命”运动产生的怨怼和牢骚而言，但其含意立刻被和“大寨人”（山西省昔阳县大寨大队农民）的创业精神，及“大庆人”（中国大庆油田工人）的艰苦奋战、“拉革/命车不松套”等壮举豪言紧密联系，渗入全国人民心田，促使全社会积郁已久的不良思/想倾向迅速得以扭转和膨胀，随时都可能以改天换地般的能量爆发。
当时，在人们的思维意识和行为指向中，似乎只要认真按照**同志的这段话去做，就能成为“继/续/革命”的先锋，就能谱写一曲曲雄浑有力、充满革/命英雄主义的交响曲，就能实现人人都是钢铁硬汉的宏伟愿望。
1969年10月1日，我随学校组织的群众队伍，参加江苏省暨南京市庆祝建国20周年盛大*活动。放眼望去，整个/游/行/队伍仿佛就是红色的海洋。红旗、“红/宝书”、红/标语、红/卫兵、红小/兵，直至“全国山河一片红”，充分表达人民群众对**同志的无比忠诚，凸显人们硬是要把全社会都染上红色的荒唐愿望。
“红”字在中国近代史上始终象征着革命/和胜利，但却在此时此刻却被肆意扭曲。在红色的革/命口号下，在红/色的种种掩盖中，几乎人人都往“红”字上靠，惟恐沾上“黑”字边，以为只有这样，才能算是忠实执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真正革/命派。我置身于/游/行/队伍中，似乎真切地听到，这股混沌的思想恶浪在狂泻之前山崩地裂般的呼啸声。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2）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2）
时光匆忙运转到1969年12月初。正逢隆冬季节的南京异常冰冷、寒流浸人心肺，气温连续1个多月徘徊在零下10度左右，天空中时常飘起星星点点的雪花。慵懒的阳光带有几份倦怠，抵挡不住刺骨寒风的劲吹，残存的热量没能给这古老的石城带来丝毫暖意，每次雨雪过后，街头巷尾便即刻结成厚实实的冰冻。
古城南京的百姓们，生活在充满萧瑟和肃杀的悲凉氛围中。比起寒冷的冬天，更令人惶恐不安的是当时的政治气候。/党/的“九大”闭幕后，“/文/化/大/革/命”的狂热场面，横扫寰宇、袭击石城，人们激烈的声讨和浮躁的情绪飙升到极点。
举目望去，南京被令人毛骨悚然的符咒所笼罩。马路两边高大挺拔的梧桐树落尽残叶，生机颓然；冬青树蔫蔫地耷下叶片，黯然褪色。城里没新添几座建筑物，原有的楼房、商店、工厂和民宅等，均因年久失修，或陈旧失色或破败不堪或风雨飘摇；多数工厂开工不足或停产关闭、学校全面停课、商店可以随意打烊、闭门谢客，随处可见的大字报和标语，以及喧闹的口号声，足以提示人们这座城市正处在动荡中。
在市中心最大的百货商店，前来购物的人们寥寥无几。宽阔的马路上，公共汽车载着不多乘客，慢慢移动着。在大街小巷里，所有过往的人们，裹着破旧的冬衣，目不斜视，只顾自己缩着脖子行色匆匆，不停地打着寒颤。在新街口闹市区，处处充满杀气腾腾的气氛。
革/命造/反/派们坐在卡车上或行走在马路中央，挥舞大旗、头戴钢盔、手执长矛大刀，喊着震天响的口号，招摇过市；动辄就挥起铁臂，所见之处都被写上“打倒、砸烂、推翻”等等之类的口号；到处张贴着“/打/倒×××，叫他永/世不得翻身”、“×××不投降，就叫他灭/亡”等黑黢黢的大幅标语，名字上被重重地打上红叉，看后使人感到血淋淋、阴森森。
每当进入夜晚，在大街小巷昏暗的路灯映照下，人们目光所能触及之处，都不禁令人忐忑不安，产生周身发颤的惊悚感。偶尔见到三五个行人在踽踽独行，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寒冷的冬夜幕帘里。在朦胧冷寂的夜色下，落叶的树木形单影只，幽灵般地摇晃着，孤零零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特别是墙上那些粘贴不住的/大/字报，或悬挂在墙或撕落在地，每当肆虐的寒风吹来，随即就发出“哗、哗、哗”的声响，有的残屑随风摇曳、有的残屑满地飞舞，更使人增添惊恐万状的惆怅。这番情景，和如今繁华似锦、鳞次栉比的景象相比，简直是恍若隔世。
**同志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就积极号召全国人民都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可“/文/化/大革命”尚未进行到底，众多善于投机、居心叵测的人，都已经精通国家大事，似乎都个个都是/政/治家。他们所搬弄玩耍的这些/政/治权术、政/治/把戏、政/治花样，无非是缠裹着层层伪装，狐假虎威、为虎作伥，无休止的陷害忠良，不厌其烦地搞阴谋诡计，善良的百姓们深受其害。
党/的“九大”闭幕后，全国人民把对**同志的无限崇拜，全都转化为贯彻执行在“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行动上。在轰轰烈烈的“继/续革/命”行动持续大半年以后，人们所期盼的温饱生活仍是个虚无缥缈的梦想，**同志？赫的号召力渐渐减弱，这股高涨的/革/命热情出现渐渐冷却的迹象。
中国百姓们开始对“/文/化大/革/命”中各种背离为人准则的言行感到惋惜和愤慨，对各种无休止的政治运动感到厌倦和疲沓，产生许多疑虑和不解，由最初的盲目和狂热，逐步变成麻木、观望和等待的心绪，就连对待当年南京发生的特大盛事，也是不屑一顾、视如敝屣。
在击退“/苏/联老大哥”的技术封锁，完全依靠中国工人阶级的力量，建成的南京长江大桥胜利通车时，南京并未出现万人空巷的盛况。百姓们争先恐后地挤上大桥，也只为亲眼目睹这座大桥的雄姿而已。通车典礼过后，整座城市很快归于平静，没能给六朝古都的人民带来任何抑制不住、值得称道的欢欣鼓舞。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3）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3）
处在惴惴不安中的百姓，不免产生种种心烦意乱情绪，几乎人人如临深渊、如履薄冰，难以驱散心中失望落寞的阴霾。〖手打吧（www.shoud8。com） 疯子手打〗善良的人们开始忧心忡忡，忧国忧民。此时，中国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艰难航行的负重巨轮，究竟驶向何方？巨轮上毕竟载着八亿人口，吃、穿、用从何而来？只凭空喊口号，进行打、砸、抢等破坏活动，不集中力量发展经济，发展科学文化事业，整个国家将如何走向繁荣富强？
正当众多善良的人们纷纷为国担忧、新亭对泣时，又一股“/文/化大/革命”狂潮席卷而来。父亲的命运即刻被卷入这股狂潮，我们家平淡的生活风云突变，遭遇始料未及的不测。
1968年10月5日，《人民日报》刊登黑龙江省庆安县举办名为“五七干校”的农场，专让干部到此进行劳动锻炼、改造思想的经验文章。这家报纸在为这篇文章编发的按语中，郑重传达**同志关于：“广大干部下放劳动，这对干部是一种重新学习的极好机会，除老弱病残者外，都应这样做”的最新指示。
从全国范围看，响应**同志的号召，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炼一颗红心、干一辈子/革/命，实现自己“小车不倒只管推，一直推到**”的坚强信念，就广大干部而言，是他们以实际行动忠实执行“/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的客观要求和的必然选择；就广大百姓而言，是他们表达紧随时代脚步，以各种形式实践“继续/革/命”行动的具体步骤。
在动员和带领全省/革/命群众认真落实“/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理论”告一段落后，省/革/委/会按照**同志指示精神，部署“广大干部下放劳动”工作。当时，父亲在单位负责财务管理工作。根据省里制定的相关政策，他属于“广大干部”一类的人。父亲所在单位在接到上级通知后，便紧锣密鼓地列出拟下放的干部名单。父亲的名字被无端列入其中。
父亲之所以无辜遭贬黜、被单位列入下放人员名单，主要是因为单位的/革/委会领导，为排除异己、消除对立，把牢自己手中的权力，采取公报私仇、卑鄙龌龊行为。当年，全国上下都处在随意和无序、混乱和纷争，斗争和动荡、狂热和苍白的状态，父亲无法找到把握命运的支点，生命显得异常脆弱，缺乏应有的厚重价值。
单位里姓陈的/革/委/会主任，与父亲同期进入省级这家公司工作。父亲是经基层单位选拔作为优秀人才引进，他是怀揣北京某财经学院的大学毕业文凭，分配到单位先是做财务工作，后来升任财务科科长。长期以来，父亲既是他工作上的领导，又是他业务上的指导老师。父亲对他的帮助和提携较多，工作上相互协作和配合比较顺利，曾引得同事们的好评。
自从和这位陈主任共事后，父亲时时以兄长的姿态主动与他和睦相处、真诚相待，处处以身作则、事事率先垂范。业务上，父亲与他在会计理论知识掌握上，旗鼓相当、桴鼓相应，他虽在知识实际运用中显得逊色，但在父亲的引导和帮助下，双方联手解决单位很多棘手问题，几次为单位挽回不应有的经济损失，受到上级部门的嘉奖。工作上，父亲多次纠正他因马虎草率而造成的失误，有时甚至还李代桃僵，主动承担非自己的责任，努力维护他在单位同事中的良好职业形象。生活上，尽管单位的条件不完全具备，但只要他提出存在的困难，父亲总是想方设法，给予足够的关心和帮助。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4）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4）
按照常理，他们本应就此结下深厚的同志式友谊，但对这位乏善可陈的狐鼠之徒来说，只知道玩弄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手段，父亲付出自己的所有努力，他都以睥睨的眼光来对待，经常抱以不屑一顾的态度，父亲特别厌恶他那种低眉弄眼、奴颜婢膝的神态。产生这些隔阂的根本原因是，父亲和他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截然不同，完全是/冰/火/两重天。
多少年来，父亲在和诸多同事朝夕相处的过程中，不仅表现出对这位陈主任热情似火，而且对其他同事也是关心有加。父亲的性格耿直、刚毅和豪爽，充满百姓情怀，从不恃才自傲，正所谓人生旅途直道而行。父亲始终是令同事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人，他的为人品德人人敬仰，他的为事言行人人效法，嘉令懿行、口碑极佳。即使与陈氏因工作中的分歧产生不悦，父亲总是在坚持原则的基础上，多作自我批评、主动化解误会和矛盾，以求冰释前嫌。
起初，这位陈主任对父亲的真诚批评、帮助和教诲，多少有些诚惶诚恐；后来，他带着几分嫉妒贤能的心态，极不情愿父亲在任何时候、任何方面都超过他，直至动摇他在同事中的“学术和领导”地位。更多情况下，他是丧失良心、恩将仇报，狭隘地把父亲当作异己来对待，最终把父亲放在自己的对立面。
当“/文/化/大/革/命”爆发后，陈氏久藏在内心不可告人的**迅速膨胀。这期间，他既不明辨是非、又不甘于寂寞，只知道工于心计、察言观色，始终想在这场运动中，自己怎样才能乘上这股东风，盼望着自己能官运亨通、出人头地，达到他抛弃业务、浑水摸鱼、捞取头衔的目的。为此，他气焰嚣张地玩弄各种诡谲、欺诈和卑劣的手段，上蹿下跳、煽风点火，丝毫不理会大家对他的诚恳帮助和有益讥诮，呈现出趾高气扬、欲壑难填的架势，巧取豪夺、倒戈求荣，最终得以扶摇直上，爬上当权者的宝座。
在那个年代，百姓们对**同志的崇拜已经到达登峰造极的地步。**同志的这条最新指示发出后，广大中青年和已经“靠边站”的干部们，只知道不加思考地紧跟形势，奋不顾身地向前走；就连当时根本和“广大干部”沾不上边且没有固定职业的城镇居民，也向**同志表达“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坚强决心。整个南京城，“**挥手我前进，上山下乡干/革/命”的热流奔腾向前。
在这种外界背景下，当单位被下放的干部名单公布后，父亲唯一的权利，只是向这位陈主任表达自己不适宜下放到农村劳动的想法。没等父亲有机会找到他，陈氏就组织大家传达省里文件精神，再三申明，所有下放干部必须执行全家一起到农村的规定。父亲得知这条规定后，考虑到家里实际情况，随即找到这位陈主任，陈述自己下放到农村劳动存在的困难。
风头甚健的陈氏，心不在焉地听完父亲意见后，不容置疑地对父亲说，无论你存在多大的困难，都必须下放到农村。我们考虑过，下放你的理由，主要因为你是/阶/级/异/己分子和反动学术权威，不能再留下“继续/革命”，必须到农村劳动锻炼，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父亲当即严词拒绝陈氏的无理说法，双方始终争持不下，彼此交谈不欢而散。至此，父亲清醒地意识到，这次难逃“下放劳动”的厄运，面临改变人生轨迹的重要关口。那段时间前后，陈氏还指使单位的/造/反/派们，采取卑劣手段，毫无根据地造谣中伤，不怀好意地闪烁其辞，企图达到借刀杀人的目的。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加给父亲的莫须有罪名，纯属子虚乌有、信口雌黄，信马由缰、脱口而出，诬陷诽谤、血口喷人！在有口难辩的情况下，父亲心里充满委屈和痛楚、愤怒和迷惘，使他感到遭受凌辱后的孤寂，陷入极度困惑和痛苦的境地。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5）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5）
父亲曾对我说过，他之所以在这场运动中保持“中立”状态，主要是因为对停止所有生产和经营活动，各界群众都去闹/革/命、造成“空头/政/治”的反常现象极为不满，不愿意参与到运动中去。工作中，父亲处处受到掣肘，投鼠忌器、瞻前顾后，但他始终为保证单位各项经营活动勉强运转，殚精竭虑、焚膏继晷，每天都是勤勤恳恳地专心工作、醉心事业。
按照父亲的人格和秉性，他这样做，并非是庸人自扰，而是出于愤世嫉俗。否则，父亲也可以抱着“随大流”态度对待，就不会被红极一时的/革/命/造/反/派们，指责为政/治态度不鲜明、政/治立场不坚定，把他定为/阶/级/异/己分子。父亲出身贫寒，具有坚定崇高的人生信念，在当时被称做属于“根红苗正”类的人，怎能就随意诬陷他为/阶/级/异/己分子呢？
这些造反派竭力把父亲打成//反动/学术权威的理由，真是可笑之极。父亲被扣上/反/动/学/术权威的帽子，主要是因为在“/文/化/大/革/命”刚开始不久，他曾为挽回单位的巨额经济损失，而不顺应正在蓬勃发展的/革/命运动形势；长期以来尤其是在这场/革/命运动开展后，还要求从事财务工作的同事，抓紧时间刻苦钻研业务知识，大力提高自己的实际工作水平。
诬陷父亲为“反/动”的起因是，这场“/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不久，单位与东北某炼油厂的经济合同纠纷。当时，父亲正出差在外，财务工作由陈氏负责。可陈氏只想着参与运动，根本就不认真工作，结果因资金逾期兑付而违约，赔偿对方100多万元，他不仅不采取措施挽回损失，还企图多方向单位隐瞒实情。
父亲出差回来后得知详情，惊诧不已，面对众说纷纭，力排众议，随即紧急调度资金又亲赴东北，经过想方设法、据理力争，开展艰苦细致的工作，才把经济损失降到最低程度。父亲返回南京后，对陈氏进行严厉批评，并要求他在财务科作深刻检查。事后，这位后来的陈主任却反戈一击，在单位到处散布父亲“只重业务、不问政治”的荒诞谣言。
父亲的做法，充分体现他敢于负责、果断决策，爱思求变、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依当时情况评判，显然与已被点燃的“/文/化/大/革/命”星星之火，并渐成燎原之势的大好局面格格不入，自然就被定性为“反/动”行为。再加上父亲业务精湛，向他虚心求教的同事较多，一贯倡导自己的同事，要以“高尚品德，真才实学”作为立身之本、工作之魂。这些事例，在造反派看来，给父亲戴上“学术权威”的帽子便顺理成章。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学术权威该享有多高的声誉，就凭父亲手中的一张初中肄业证，就能够得上如此神圣的称号？这些/造/反/派/们为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简直是胡言乱语，黑白颠倒，良莠不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自那天和陈氏交谈后，父亲铩羽而归，在家里连续几天都是愁眉不展。奶奶和母亲见父亲神情忧郁、心事重重，猜测他肯定遇到难事，也就没有多问什么。她们不可能想到，我们家将随着国家每况愈下的形势，面临着难以预测前景凶吉的劫难。父亲在家总是漫不经心地翻看报纸，缄口不言，苦苦思考着，黯然神伤的表情，给家里增添许多沉闷和不快的气氛。
第五节 人间的是非颠倒（6）
第五节 初识人间的是非颠倒（6）
当年，我还不满12周岁，处在很不谙世事的年龄。因天气寒冷，我们兄妹三人及早上床睡觉。将近午夜时分，在睡意朦胧中，我隐约听见父亲和母亲在喁喁轻语。
父亲心神不宁地对母亲说，前几天，单位的/造/反/派头头通知我说，已经决定把我列入首批下放干部名单中，并要求我们全家一起到长江以北的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几天来，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今天又当面向陈科长（父亲在家时对陈氏的称呼）谈过自己的想法，但没有效果，非得要我们全家到农村去。他还让我尽快办理工作移交手续，并给我15天准备时间，从明天起，要我留在家里抓紧收拾东西。
母亲说，没有缓和与解释的余地吗？父亲答道，没有，该说的我都和他说过。母亲为父亲鼓劲，不要怕，再把我们家的困难向他说清楚。按照省里政策规定，我不属于下放劳动对象，身体又不好，完全有充足理由不去农村。父亲听后郁郁？傺地说，那要求全家去又怎么办？我们得找出说服他们的理由。否则，他们将会无端制造谎言，讹诈和剥夺我发表意见的权力。
母亲又说，你再向他强调我们家的难处，不适宜全家到农村去。如果非得去，先考虑你自己去；如果实在要求全家去，就再和他说，能否只带一个子女去，算是全家？父亲无可奈何地回答母亲，我考虑过，也只能这样打算。当晚，父亲和母亲在暗淡的灯光下，一直交谈到临近天明。他们一次次喟然长叹，撞击着这个令人窒息的漫长黑夜。父亲犹如涸辙之鲋，又如同被卷入湍急的漩涡而难以自救。
翌日，父亲晚间回家后对母亲说，今天又和陈科长说过，到安前县农村安家落户，已是不可避免的事，现在谁也没能耐去抵抗这场突如其来的运动，若是硬性抵抗，还可能被打成现行/反/革/命分子，我们承受不起以卵击石的/政/治风险。
父亲百结愁肠地继续对母亲说，现在总算不错，他动了恻隐之心，答应考虑我们家难处，同意我只带一个子女去，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这样做。接着，父亲和母亲商量究竟带我们兄妹中的谁随同去农村最合适。他们斟酌好长时间后认为，我姐姐不适合与父亲共同生活，弟弟尚年幼，只得把我带走。末了，父亲和母亲无可( 感悟旧事的笔记 http://www.xlawen.org/kan/308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