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半人的咒念(全本) > 半人的咒念(全本) 第 8 部分阅读

第 8 部分阅读

    物和毯子绑在座位上时,我很想为他的细心表达谢意。两条狗因为雪花和雪橇而兴奋不已,出了几声吠叫。他花了大约半小时把这些事做完,其间没有看我一眼或是说一句话。我想他对于夺走我的贞节没什么兴趣。最后,他一拉缰绳,我们再度出,沿着河流朝北前进。为我们指引方向的只有河流的淙淙水声以及似乎自雪花的微弱光芒。

    我跟着他蹒跚而行,他坚持要我穿上鹿皮软鞋,走起来很不习惯。但我决定不再抱怨,不管碰到什么事。

    虽然罕见,但是意外来到西麦旺集的访客也不是闻所未闻,通常是来交易货物和交换消息的印第安人。培尔总是欢迎他们,因为他们是邻居,比邻而居的人总该和平相处。而且他们也是上帝的子民,即使他们像猪一样肮脏地生活着,也像猪一样无知愚昧。有时候他们来这里是因为亲人生病,而他们给他的药没有作用。他们带着一脸愁容和渺茫的希望而来,看着挪威人把他们家乡的传统药物,或是一点点的鸦片酊、催吐剂或是樟脑用在病人身上,却起不了什么作用。培尔希望这次不会这样。

    那个白人伸出冰冷的手。他戴着金属框眼镜,镜框上积了厚厚的雪,这让他看起来很怪,像是一只猫头鹰。

    “冒昧打扰。我们来自哈得孙湾皮货公司,有要事在身。”

    培尔的表更为惊讶,心想到底公司要从我这边找什么:“请进。你一定冻坏了。你的手……”他所握的那只手冻得白,虚软无力,就像一块猪排。

    培尔从门边退开,让他们进到温暖的天堂:“你们带动物了吗?”

    “没有。我们步行。”

    培尔扬了扬眉毛,带着他们来到厨房旁边的小房间,他把希姬和希尔妲叫来,并且为唐纳德他们准备了热腾腾的炖菜、面包和咖啡。希姬看到两个陌生人时眼睛好奇地睁得老大。

    “天啊,培尔,上帝在这个冬天送了各种客人到这里!”

    培尔的反应还算机警,他不要闲闲语到处散播,至少不要在他还没把事搞清楚之前。还好这两个男人似乎不懂挪威语。他们因为饥饿疲劳而露出傻笑,对着食物出感激的热赞叹,并且左右开弓地狼吞虎咽起来。

    当他的手掌开始一点一滴恢复温度,唐纳德感觉到尖锐的刺痛。他在火光下检查自己的双手,现它们看起来苍白而浮肿。一个女人端了一盆雪,坚持要他在盆里用雪摩擦双手,让它们渐渐挣扎着活过来,那个女人照料他的时候面带微笑,没有说话。培尔解释说他们是挪威人,这里不是所有人都会说英语。

    54.2.天堂农场(10)

    “所以两位公司来的人在十一月到此做什么呢?”

    “其实,并不是公司方面的事。***”唐纳德很难不露出微笑,他无法相信他们的好运,不只是找到一个有人居住的地方,更因为这里如此开化、进步,还有一个像培尔·奥尔森这么有教养的人可以说话。

    “你们要前往什么地方吗?”

    培尔的声音显露出自己觉得这不太可能。唐纳德试着不要在嘴巴里塞满杏仁蛋糕时说话。(杏仁!住在这里的人的确受到上帝眷顾。)

    “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是追上某个人。我们从湖湾边的鸽河镇沿着他所留下的足迹,往上穿过流经高原的河流,最后足迹带我们来到这里。”唐纳德看了雅各一眼,希望他能附和一下,但雅各在其他人面前似乎显得羞怯,他只是歪着头没有说话。

    培尔很郑重地聆听,接着离开了房间一会儿。唐纳德认为他是去找别人讨论,因为当他回来时,旁边多了一个人,培尔向唐纳德介绍这个人是詹斯·安德鲁森。

    “詹斯有些事想告诉你。”他说。

    詹斯是个寡而动作缓慢的人,他的舌头在嘴巴里面似乎显得太大。他把当时如何在河岸边现这个垂死少年的经过重述一次。詹斯把他带回西麦旺集,这里的人一直在照料他。他是用挪威语说的,培尔翻译时速度很慢,努力把詹斯说的话正确地表达出来。

    唐纳德感觉得到培尔庇护的心。对培尔来说,弗朗西斯是头迷失的羔羊,上帝引领他到培尔手中。

    “你们怀疑他什么吗?生了什么事?”

    唐纳德不希望一下子把所有事说出来。如果培尔对那少年特别关心的话,他不想在此时就触怒培尔。

    培尔思考时注视着上方,眼白上翻。他把唐纳德的话翻译给詹斯听,两人眼神交会时透露出彼此内心的震惊。

    “当然,现在还不确定弗朗西斯有罪,但我们必须找到他。不管怎样,他母亲已经担心得不得了。”

    培尔皱着眉头:“谁是弗朗西斯?”

    “就是那个少年。他的名字叫做弗朗西斯·罗斯。”

    培尔想了一会儿:“这个少年说他的名字是夏麦。”

    唐纳德和雅各互相交换眼神,唐纳德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透背脊。

    “也许是不同人。”培尔说。

    唐纳德的声音因为兴奋而上扬:“我们跟着足迹来到这里,不太可能弄错。他是一个有着黑的年轻英国人。他看起来不像英国人,比较像……法国人或是西班牙人。”那是玛丽亚对弗朗西斯的描述。

    培尔像个小女孩一样抿着双唇:“这样听起来是像他。”

    “他还说了什么?”

    “只有……只有说他要去新工作的地方,但是他的向导丢下他一人不管。他说他要和一个印第安人向导往西北方去。”培尔的目光朝着雅各那边扫了一下。

    培尔转向詹斯,并且向他解释。詹斯又开口说话,回答培尔提出的一些问题。

    “詹斯说,他觉得这个少年独自一人很奇怪。这个少年不能……没有办法自己到那里,在这种天气里。”

    “为什么?”

    “他这么累,这么……虚弱,没有办法走那么远,除非有人帮忙或是……有人逼他。”

    如果他犯了法,那正是一股强大的驱策力量,唐纳德心想。

    “我的确认为,”培尔继续说,“事很奇怪。他说他需要那份工作糊口,但他身上有一大笔钱,超过四十块钱。他还有这个,而且很小心地把它留在身边。”

    培尔从地上拾起某个东西,唐纳德之前并没有注意到它,那是一个印第安人挂在脖子上用来装烟草和火种的皮革袋子。他打开袋子倒出一卷纸钞和一片骨头,那骨片也可能是象牙材质的东西,大小和手掌相当,上头满是刮出来的图案以及深色的小记号,非常脏。唐纳德盯着它,喉咙一阵紧。他朝培尔伸出手去:“这原来是劳伦·夏麦的。”

    “劳伦·夏麦?”

    “攻击事件的受害者。”

    “你说‘原来是’?”培尔盯着他,“我懂了。”

    55.2.天堂农场(11)

    他们被带到病房,唐纳德立刻明白玛丽亚为什么那样形容弗朗西斯。***房门打开时,一个黝黑、漂亮的年轻女子站起身,疑心地看了他们一眼之后便走出房间。经过唐纳德时,她的裙摆无礼地扫过他穿着长裤的脚。他们坐了下来,少年只是不一语地看着他们,培尔向他们介绍他。和纯白的床单相比较之下,他的肤色看起来泛黄而不健康,外表几乎像是拉丁人种。他的头是黑色的,相当长,眼睛则是深邃的湛蓝色。玛丽亚也说过弗朗西斯很英俊,一个英俊的小子。唐纳德不知道弗朗西斯能不能称得上英俊,但是他身上散的敌意却一点都不像个小子。被一对眨也不眨的蓝色眼睛直直地盯着,唐纳德感觉浑身僵硬。他拿出笔记本,再调整一下椅子,这时笔记本又从大腿滑到地板上。他暗自嘀咕,伸手捡起,试着不去理会自己低头时脖子和脸上因为尴尬而浮起的阵阵热潮。唐纳德提醒自己他的身份以及他该做的事。他再度迎上那个目光,这次弗朗西斯却避了开来,唐纳德清清喉咙。

    “这位是唐纳德先生,在哈得孙湾皮货公司服务。他从鸽河镇过来,说你父母非常担心。”培尔试着让弗朗西斯消除疑虑。

    “你好,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微微点头,就像他几乎没注意到唐纳德的存在。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弗朗西斯瞪着他。

    “你的名字是弗朗西斯·罗斯?”

    弗朗西斯垂头向下看,默认了培尔的问题。唐纳德看着培尔,培尔正一脸受伤地盯着弗朗西斯。

    “嗯……你在鸽河镇认不认识一个名叫劳伦·夏麦的人?”

    少年吞了一口口水,下巴像咬紧了牙关似的绷着,唐纳德记下这一点。接下来,出乎意料地,他点了点头。

    “你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少年停顿了很久,唐纳德不禁开始怀疑他到底肯不肯说话。

    “我看到他时,他已经死了。我也看到那个杀死他的男人,所以我跟踪那个人往北走了四天,但是我跟丢了。”

    他的声音平淡而冷静。唐纳德注视着他,心里既兴奋又难以置信。他必须提醒自己在询问时要小心,一切按部就班,要等踏出的一步站稳了才踏下一步,就像走在那片地狱般的沼泽里一样。他把笔记本牢牢放在大腿上。

    “什么……嗯,告诉我你实际上看到什么……还有,是什么时候生的?”

    弗朗西斯叹了一口气:“我离开的那天晚上。那是……很多天前了。我不记得是几天。”

    “你已经在这里五天了。”培尔在旁边温柔地提示。唐纳德皱着眉头看了培尔一眼,培尔则以一种坦然的温和表回应。

    “所以……也许在那之前五天吧?我正要去劳伦·夏麦的小屋。那时已经很晚,我以为他不在。然后我看到一个男人离开小屋。我进到小屋,就看到他了。”

    “谁?”

    “夏麦。”

    他又吞了一下口水,看起来并不容易。唐纳德等了很久,他才再度开口。

    “他……死了,身体还是暖的,血还没有干,就是那样我才知道另外那个人是凶手。”

    唐纳德把弗朗西斯的话一字不漏地记下来:“这个……另外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

    “你有没有看到他的长相?”

    “我只知道他是土著,留着长。他的脸我只看到一眼,太暗了,能看到的不多。”

    唐纳德写下他的话,脸上保持平静:“如果你再看到他,认得出来吗?”

    这个回答花了很久的时间:“也许。”

    “他身上的衣服呢?他穿了些什么?”

    弗朗西斯摇摇头:“天色很暗。是深色的衣服。”

    “他穿得像我这样?还是像个猎人?你一定有点印象,”

    “像个猎人。”

    “为什么你要去夏麦的小屋?”

    “我们是朋友。”

    “那时候是几点?”

    “我不知道。十一点吧。也许是午夜。”

    唐纳德抬起头,试着一面看着他一面记录:“那不是很晚吗?”

    56.2.天堂农场(12)

    弗朗西斯耸耸肩。***

    “你常常在这个时间去找他吗?”

    “他很晚睡,他不是农夫。”

    “所以……你看到了尸体。然后你做了什么?”

    “我跟踪那个男人。”

    “你有回家……打包行李吗?”

    “没有。我拿了一些夏麦的东西。”

    “你没有想到要告诉你的父母?或是找别人帮忙,找个比较合适的人去处理?”

    “没有时间。我不想让这个人跑掉。”

    “不想让这个人跑掉。那么你拿了些什么?”

    “只拿了我需要的。一件外套……食物。”

    “还有别的吗?”

    “为什么问这个?那有什么关系?”弗朗西斯的视线上移,再次看着唐纳德,“你认为是我杀了他吗?”

    唐纳德没有闪躲:“你吗?”

    “我刚刚说了,我看到凶手。夏麦是我的朋友,为什么我要杀他?”

    “我只是在试着了解生了什么事。”

    培尔警觉地上前一步。唐纳德心想到底要不要继续逼问这个年轻人,或者直接指控他是凶手。

    “他很累了,”培尔说,“这孩子看起来真的很虚弱,瘦得只剩皮包骨了。”

    “只要再一会儿就好,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所以你说你在午夜去了这个人——也就是夏麦的小屋,现他已经死了,并且跟踪那个你认为是凶手的人,但是你没有跟上他。”

    “是。”少年闭着眼睛说。

    “那骨片是什么东西?”

    弗朗西斯睁开眼睛,这一次他眼里有几分惊异。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对不对?”

    “你把它带在身边,一定有什么原因。”

    “因为骨片是他送给我的。”

    “他送你的?那是很值钱的东西。”

    “你看过吗?我不认为那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么你身上那些钱呢?也是他给你的吗?”

    “不是。但是我需要有人帮忙去找到……那个人。我可能会需要……付钱给某个人。”

    培尔干咳了两声,目光炯炯地看着唐纳德。他只好不不愿地“啪”一声合上笔记本。

    到了屋外,培尔拉住唐纳德的手臂:“很抱歉,但是我必须考虑他的身体状况。詹斯带他来到这里时,他只剩一口气了。”

    “没关系的,不必在意。”这不是唐纳德心里真正的想法,但是他在这里毕竟还是客人,“我希望你能了解,在这样的况下,我必须逮捕他,他身上带着这些钱和其他东西。”

    不管在和谁说话,培尔都会身子微微前倾,唐纳德明白这是因为近视的关系。在近距离下看着他突出的灰白眼珠,培尔似乎散着一股淡淡的山羊味道。

    “那是你的决定,当然没问题。”

    “是的,我决定这么做。所以……我希望能在房间外面安排一个守卫。”

    “为什么?他几乎不可能离开西麦旺集,就算他能走路。”

    “你说的没错。这个嘛……”唐纳德觉得自己有点蠢,突然注意到窗外落下的雪花,“只要我们能看住他……”

    “这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培尔一脸认真,望着天花板的眼神却有一丝隐晦。

    安德鲁·诺克斯凝视着窗外飘落的点点白雪,心里五味杂陈。一方面,从姐姐玛丽亚对妹妹苏珊娜的取笑当中,他察觉到苏珊娜和唐纳德·穆迪之间的关系,因此他以身为父亲的心,关切着这个从公司来的年轻人在森林里的安危。另一方面,他想到那个嫌犯的足迹将会被这漫天大雪掩盖,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外头下的是干雪,这种真正的冬雪只要积在地上,就要等到隔年春天才会融化。当然,对于囚犯逃跑这件事,他表面上和麦金利及其他人都扼腕不已,还帮忙把志愿者组织成搜索队,希望至少能找出嫌犯朝哪个方向逃逸。搜索队出之后,诺克斯把亚当叫到书房,对于亚当失职的严重性好好训诫了一番。亚当很激动地抗议说,他清楚记得将门上了铁链、加了锁,诺克斯也同意,嫌犯的脱逃不能全归咎于亚当,因此他不会被革职。亚当的表混合了自认没有做错事的埋怨和苦涩的感激。他们双方都知道亚当并没有失职,但他们也很清楚,和雇主争辩要知道限度。人生就是这样不公平。

    57.2.天堂农场(13)

    如果事还不够复杂,一小时前从鸽河镇那边传来一个不寻常的消息,说罗斯太太失踪了,她被逃犯绑架的谣正传得满天飞。这样的转折让诺克斯惊惧不已,不知道自己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是不是因为他答应让罗斯太太去见帕克,才直接或间接导致这样的后续展?或者这两人在同一时间失踪只是巧合?对于后者,他得承认是不可能的。反之他必须希望罗斯太太是真的被绑架,因为她如果是一个人进入森林,在这种天气存活的机会是微乎其微。

    他将消息透露给妻女时,小心翼翼地遣词用字,强调他确定那名嫌犯不会再靠近他和考菲尔镇。她们一如预期地对于罗斯太太失踪的事感到惧怕。对身在这片不毛之地的白人女性来说,这消息有如梦魇,即使他提醒她们这只是谣传。但在每个人心里,逃亡的举动以及一名当地妇女的失踪已然确立了帕克的罪行。

    麦金利听到消息时很满意地露出冷笑,即使他把亚当找出来痛骂了一顿,并喋喋不休地抱怨考菲尔镇缺少适当的地方囚禁犯人。他现在已经和其中一支搜索队出,沿着湖湾寻找可能的足迹。在和麦金利碰面告诉他犯人已经不在仓库里之后,诺克斯得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杯白兰地,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剧烈颤抖。所幸一会儿他就平复过来了,但他仍提不起勇气到外头去面对这个世界。

    “爹地?”就他记忆所及,玛丽亚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叫他了,“你还好吗?”她从诺克斯的身后走上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这真是太糟了。”

    “说不定会更糟。事总是可能变得更糟。”

    玛丽亚看起来像是刚哭过——“哭”是另外一个他以为她早就抛弃的儿时习惯。他知道她担心的不是她自己,而是他的名声。

    “想到别人会怎么说,我就无法忍受。”

    “别太快下结论。我们自以为知道生了什么事,但一切只是猜测。如果你想知道我的看法……”他停了一下才继续说,“大部分脱逃的囚犯都不会走很远。也许隔一两天就会被抓回来。”

    “想到那个可怜的女人,我也觉得难以承受。”

    “还没有人问过她丈夫,我会去找他谈谈,或许什么事也没有生。”

    “麦金利看起来很生气,我以为他会把亚当打一顿。”

    “他只是失望而已。他以为抓到犯人能让他升迁。”

    玛丽亚喉咙里轻蔑地哼了一声:“我不觉得在这件事过后,我们还能恢复以前正常的生活。”

    “哦……只要几个月,我们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他凝视着窗外,心想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说服她。他再一次感觉到灾难来临前的晕眩。当他回过神来看看四周(过了几秒钟?一分钟?他不确定),玛丽亚已经离开了。他被外头的皑皑白雪迷惑了心神。雪片像羽毛一样缓缓飘落,轻轻地挨着彼此,蓬松地堆积在地上。

    真是一场足以湮灭所有痕迹的完美大雪。

    苏珊娜处理生活压力的方式就是把房间里所有衣服都拿来试穿,再把一些老气过时的束之高阁。这项仪式每几个月就要举行一次,只要这种蛮荒生活的枷锁再次沉重到让她厌倦。玛丽亚站在门边,望着苏珊娜表不屑地扯着一件绿色云纹绸缎晚礼服上的缎带。看着自己的妹妹每次都只担心腰围和袖长这类事,玛丽亚不禁涌起一股怜爱。

    “那件礼服穿起来很好看,苏珊娜。别把它扯坏了。”

    苏珊娜抬头看她:“哦,我肯定不能再穿这些蠢透了的东西,看起来简直荒唐可笑。”她叹了一口气,把手上的衣服丢在地上,一副沮丧的模样。刚刚苏珊娜扯着的缎带是玛丽亚一针一线细细密密缝出来的。

    玛丽亚把衣服捡起来:“我们可以缝上新的袖子,也许再加点蕾丝,把这些拿掉,然后改一下衣服领口的形状,就会变成一件非常时髦的晚礼服了。”

    “我想是吧。那这一件怎么办?”她拿着一件像是宫廷女仆穿的围裙。

    “嗯……做抹布吧。”

    58.2.天堂农场(14)

    苏珊娜笑了,她这种只在家中私下出现的笑容已经算得上开怀大笑,如果和她在公开场合那种矜持拘谨的微笑相比的话——后者也是她母亲所说比较像个淑女的笑。***“真糟,对不对?我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了。”

    “马修·福克斯,应该在想他吧。”

    苏珊娜把手上的礼服丢到玛丽亚身上:“这件也拿去当抹布好了。”

    玛丽亚坐在床上,身旁散着被苏珊娜淘汰的衣服:“你写信给唐纳德·穆迪了吗?”

    苏珊娜回避她的目光:“怎么写?我根本不知道要把信送到哪里。”

    “我以为你答应他了?”

    “嗯,他也答应我了,只是我什么都还没收到,他可知道我在哪里。”

    “这个嘛,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我能想象他们会在某个地方得知嫌犯逃跑的事,然后明白他们去追弗朗西斯一点用都没有,”她躺在床上一堆衣服里面,“我以为你喜欢他。”

    “他还不错啦。”苏珊娜的脸颊窘迫得浮现一抹红晕,玛丽亚笑着看她。

    “别笑了嘛,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哦,我以为你已经写了好几封热洋溢的长信,绑上一条粉红色的丝带,好好地收在胸前口袋里了。”

    玛丽亚喜欢看苏珊娜脸红。她见过许多爱慕苏珊娜的男性,自认打动了苏珊娜,而她顶多一个礼拜就会对他们失去兴趣。玛丽亚的视线停留在墙角一些更有趣的东西上。化妆台的抽屉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礼物,都是苏珊娜没有回应的爱意。玛丽亚自己的化妆台没有那么多负担,但这并不会让她对妹妹心生嫉妒,根本不会。苏珊娜对于自己的引人注目极度厌烦,玛丽亚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其中一个男的还逼着苏珊娜要表现得像个淑女,所有人都只见到苏珊娜的美丽容貌和婀娜体态,却忽略了一个根本的事实:苏珊娜是个非常外向的女孩,和那些正襟危坐的优雅茶会比起来,她其实更喜欢游泳和钓鱼。不着边际的对话只让她感到乏味,表达爱意的鲜花只会使她困窘。玛丽亚清楚这一点,所以她并不羡慕苏珊娜。去年玛丽亚喜欢上一个在学校教书的年轻人,苏珊娜诚心希望他能带给玛丽亚快乐,玛丽亚也很清楚她的心意。但是当罗伯特见到了苏珊娜之后,他开始举棋不定,最后选择了向苏珊娜吞吞吐吐地告白。在见到苏珊娜惊恐莫名的反应之后,他就像个懦夫,偷偷搭了下一班蒸汽渡轮逃回撒尼亚。事演变成这样并不是苏珊娜的错,苏珊娜没有让玛丽亚知道告白的事,但谣自会四处散播,一如考菲尔镇的每件事一样,只是早晚的问题。之后一段时间,玛丽亚只是忍着气愤闷不吭声,做了个罗伯特·费舍尔的蜡人偶,在卧室的火炉上慢慢烘烤。说也奇怪,这让她心里感觉舒畅多了。

    这件事之后,玛丽亚对于感或多或少变得敬而远之,她无法想象自己能遇到一个符合心目中典型的男人,就像她父亲那样。不管怎样,她不确定婚姻和家庭真像大家说得那么美好。在考菲尔镇和鸽河镇,女人胼手胝足辛勤工作,变老的速度也快得可怕。当男人到达所谓的“壮年”,即使有点沧桑却仍然健壮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娶了自己的妈妈。那不是她心目中的人生。

    但唐纳德似乎是个正派而有头脑的男人。长久以来她一直有个习惯,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她总是爱挑毛病,表现得敏感易怒,好赶跑那些太过肤浅、根本看不见她内在的人。她自己相当清楚,这是一种自我防卫,那次不快的经验之后,这种防卫心有增无减。但唐纳德没有退却,即使那是为了苏珊娜,她依然认为相当难得。而且后来唐纳德见过斯特罗克之后,他们在街上相遇,她对于唐纳德所说的话印象深刻,即使连她自己都在想,别人告诉她的有关这位搜索者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那这件怎么样?”苏珊娜拿起一件浅蓝色的羊毛连身裙,那是她之前的最爱,“我想再穿一次,如果我们可以改一下袖子的话。”

    她似乎已经把唐纳德抛诸脑后。就某方面来说,在唐纳德踏出考菲尔镇的当下,他对她来说就没有了意义,仿佛成了一件被暂时没收的物品,必须等他回来之后,苏珊娜才会认真想起他。玛丽亚深知,苏珊娜非但可能不会先动笔,甚至也许完全不会写信给他。她心想,唐纳德对于苏珊娜的痴迷显然是在球场上第一次碰面时种下的。要是没有那一见钟,她会不会容许自己格外关注唐纳德?当然喽,这种事光是想想都很蠢。

    59.2.天堂农场(15)

    诺克斯上了双轮马车,自行驾车前往鸽河镇去找安格斯·罗斯。***他没能找出谣的源头,也斥责自己岂可以如此轻易相信传闻。谣传出之后,他慢慢听到一些夸大不实的消息,像是麦克拉伦一家在睡梦中被残忍地杀害,还有一个小孩也失踪了,甚至连囚犯逃跑时把诺克斯绑住这样的说法都有。所以,他觉得相当有希望现罗斯太太还在家中。

    他在房子不远处的田地里找到正在修补围栏的罗斯。诺克斯走近的时候,罗斯没有停下手边的工作,直到他离罗斯只剩几步距离,罗斯才直起身认出是他。大家都知道这个男人一向沉默寡,就像大家都知道他的妻子一向不太按常理出牌,但今天他却还算友善地向诺克斯报以反应。

    “安德鲁。”罗斯喊了诺克斯的名字。

    “安格斯,希望你一切平安。”诺克斯礼貌地说。

    “我还不错。”罗斯是鸽河镇少数几个能够自在地叫出诺克斯受洗教名的人,“我知道你今天来的目的。”

    罗斯有着浅色的眼睛和头,行举止当中不太会显露出自己的绪。他让诺克斯联想到一块饱受风吹雨打的花岗岩——一个典型的皮克特人。他和他妻子一样顽固倔犟,只是她更优雅一点,而且长相比较像英国人,脸上则如石头般面无表。花岗岩和石头的结合。这样的两个人,很难想象他们在亲热时是什么光景。(诺克斯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抖了一下,并怀着罪恶感地告诫自己不要乱想。)他们两人的外貌和弗朗西斯如此不同,绝对没有人会把弗朗西斯误认成他们亲生的小孩。

    “是的,今天我们听到一些难以置信的谣。每个人都因为嫌犯脱逃忧心忡忡,真不幸。”

    “这个嘛,谣是真的,她离开了,但她的离开是自愿的。”

    诺克斯等了一会儿,想听他透露进一步的消息,只是罗斯并不是个喜欢主动说话的人。

    “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去找弗朗西斯,她说她要去。她没办法这样担心下去。”

    诺克斯震惊于他的冷漠,即使本来也不期望他多热。

    “我想她会碰上公司那些人。”

    “她自己去?”

    罗斯微微地耸耸肩,注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你要问的是那个嫌犯和她去了什么地方,那我说不准。我想不出为什么他要帮她,你呢?”

    “你难道不担心吗,天啊?你的妻子在外头……在这个季节?”

    罗斯拿起斧头和鹤嘴锄,回头朝屋子走:“进来喝杯茶。”

    诺克斯知道他别无选择。

    罗斯带着诺克斯看了一下厨房,从中可以现,他实在无须为罗斯太太眼前的安危担心太多。她显然准备得很充分。诺克斯甚至看了罗斯太太留下来的一封短信,内容简短却表达得相当清楚。那一句“别理会你将听到的事”和嫌犯逃跑也许有关,也许无关,罗斯对此不予置评。诺克斯心想,即使现在况特殊,但罗斯到底会不会吃醋?会不会忧心妻子也许已经和另外一个男人私奔?他一点都感觉不到罗斯有任何反应。

    他啜了一小口茶——出乎意料地好喝——推敲着罗斯夫妇的婚姻状况。也许经过了这些年,他们已经无法容忍对方。也许他很高兴罗斯太太走了,也很高兴他们的儿子走了。

    “在这个节骨眼,或许最好不要对别人提起。我会告诉大家我已经和你谈过,目前没有必要担心太多。我们都不希望……扩大这件事的效应。”

    他想象着越来越多人出往北边走,想着想着却兴起一股哈哈大笑的冲动。也许是衰老的征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他越来越常有一些奇特而不合宜的反应。他把狂笑的冲动一口吞回去,现在谈的可是相当严肃的事。不过也许没有必要再派更多人去找,因为唐纳德·穆迪和雅各可能已经在那里了——不管那里到底是哪里。

    罗斯点点头:“你怎么说就怎么做。”

    “我可以……放心认为你不会自己去追你的妻子吗?”

    两人沉默片刻,对大多数男人来说,他的问题根本就不会是个问题。

    60.2.天堂农场(16)

    “我能去哪里?在这种天气,我没办法确定她去了什么地方。***就像我之前说的,她很可能会碰到公司的人。”

    罗斯正在为自己辩护吗?诺克斯一阵反感。他开始现这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特质让人不安,甚至不悦。

    “好吧……”诺克斯起身,表示他急着要离开,“谢谢你对我知无不。我真心希望你的家人能很快回来与你团聚。”

    罗斯点点头,对诺克斯的来访表示感谢,他看起来一脸平静,不忧心也不热心。

    告别安格斯·罗斯之后,诺克斯心里轻松了些。诺克斯和土著打过几次交道,也体验过类似的感觉。土著不会像白人一样以丰富的脸部变化来表达绪,要和那些脸上挂着孩子般傻笑的人相处实在累人。

    斯特罗克身上穿着借来的御寒大衣,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踏过新雪,一面检查地上是否留有痕迹。他右边的人叫**德华·麦基,也做着一样的动作。他左边是一个年轻人,喉结特别突出,拿长长的棍子戳着地面。斯特罗克心知,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任务。一切从一开始就搞砸了。当囚禁嫌犯的仓库被现已经空空如也,消息就像水银泄地一样传开,基本上,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人们争相冲到仓库附近,七嘴八舌地讨论,仓库外头的所有足迹因而立刻就被抹灭掉了。晚间,天上下起粉末般的雪,逃犯的踪迹大概都被覆盖了起来,加上有这么多人跑来插上一“脚”,要从现场找到任何蛛丝马迹根本不可能。

    等斯特罗克到达仓库,四周已是泥雪交融,一片稀烂,无从着手找起。身体强健的男人分成几队,取道不同方向,每十人并肩搜索。他们用这种方式将考菲尔镇附近搜过一遍,同时摧毁了地上残余的最后一丝信息。斯特罗克温和地提出反对意见,告诉他们这样可能导致的结果,但因为他是外地人,大家也只是礼貌性听听,没有予以理会。回报陆陆续续传来,却都是一场误会,像是有人大叫说现一个脚印或人走过的痕迹,不过结果总是地面上自然形成的起伏或是动物的足迹,又或者两者混杂。

    斯特罗克的思绪回到司各特的家,他在床垫下藏了一些文件(还先检查过有没有害虫,免得纸张被当成早餐吃了)。不论时间长短,他已经做好待在这里的准备,也很自信能够要求诺克斯给他更多钱。他打算等待罗斯太太的儿子还有那块骨片重回考菲尔镇。斯特罗克确定这里没人知道那可能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而能够像他一样想出如此不寻常之事的人并不多。

    斯特罗克和劳伦·夏麦是一年前在多伦多相遇的,那是个风很大的阴沉日子。斯特罗克一如往常地把钱都花在他认为该花的地方,所以没有足够的钱付房租,房东普雷特太太为此数落了他一阵。她看不出斯特罗克一向养尊处优、生活讲究,他愿意住这种破房子,算起来是帮了她的忙。房东太太就是这样的人,可惜的是,这样的人还不少,为了平复和房东太太谈话的不快,也为了思考一下怎么改善况,他进了一家相信能赊点账的咖啡屋。他正小口啜着咖啡,便听到了邻座男人的对话。

    口音听起来是法国人的男人说,他和一个从雷湾来的人做了笔生意,那人给了他一个或许一文不值的古怪东西,先前他没怎么放在心上,最近才注意起来。那是一块象牙板,上头有图案,“像埃及文。”他说。

    “不是埃及文,是图画,像鸟之类的。”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是美国北方人,就是利用美加之间长长的边境来逃避战争的那种没用家伙。他们显然正在桌子上把那东西传来传去。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第三个男人说,“也许是希腊文。”

    “那么,可能很有价值。”法国人说。

    就在此时,斯特罗克起身去对邻座自我介绍。这是他最在行的,不管是矿工或伯爵,他都能轻轻松松和他们打成一片。他是少数几个能够赢得美加两边许多印第安酋长信赖和好感的白人,这也让他成了一个名气响亮的搜索者,他的名气更在此时派上了用场——那个美国佬听过斯特罗克的大名。

    61.2.天堂农场(17)

    斯特罗克说自己研究过考古学,也许能帮上一点忙。***美国人高兴地希望多听点他的经历,他就在检视那个东西的过程中让美国人大饱耳福。他握着它时装出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实际上他连自己拿的是头( 半人的咒念(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314/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