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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部分阅读

    在何处,但是我们也许能找到他。话说回来,如果你想找的是罪犯,你是找不到的。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就在斯图尔特说话时,帕克从口袋拿出烟斗和烟草。一张纸片在帕克拿东西时掉在他和斯图尔特的椅子中间。帕克没注意到,只是从小袋子里抽出烟草,在烟斗里面塞实。斯图尔特看到纸片,弯下腰捡了起来。他的手在地板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把纸片交还给帕克,所有的动作之间都没看帕克的脸。

    “我会安排几个人去找他。他们应该追踪得到他的足迹。”

    帕克把纸片放回口袋,其间几乎没有打断塞烟丝的动作。整个意外的小插曲也许只花了三秒钟就结束了。这两人在整个谈话过程中一直肩并肩地坐着,却几乎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

    在接近长廊尽头的地方,帕克转身面对我:“我要去做准备了。”

    “你要走了吗?”

    我想他的问题已经得到答案了。我真笨,当然他不会相信斯图尔特说的任何一句话。

    “他一直没说自己没派内帕帕尼斯去鸽河镇。”

    他的笃定让我烦躁,所以我没有回话。他凝视着我,表显示出他专心在思考某件事,但让人完全摸不透在想什么,只能从他脸上的线条推测他心里是生气或不满,现在我却知道他既无生气亦无不满,也有可能是我自我催眠,让自己产生了错误的安全感。

    138.3.冬季旅伴(52)

    “你还带着我们在艾尔伯山脊找到的那件衬衫吗?”

    “当然。卷在我的袋子底,就在兽皮内衬的外套下面。”

    “把它拿来。”

    我们正越过仓库后方的空地,太阳在云层中开了个缝。水泥般实在的光束射在围栏外的平原上,照亮了一丛和雪花纠结不清的低矮柳树,垂挂的冰珠被映得闪闪光,又亮又白好不刺眼。犹如绽放笑容一般,太阳让这片阴沉的平原顿时美丽动人起来。在一百码左右的范围内,所有的瑕疵都被隐藏起来。围栏之后是一片完美的景致,有如以盐块刻出来的雕像,剔透而纯净。在此同时,我们踩着泥水艰难前进,泥水混合了融雪与狗的排泄物,搞得我们脏兮兮的。

    那位寡妇在她的小屋里,旁边还有她其中一个儿子,年约八岁,表严肃。她正蹲在火堆前煮肉。依我看,她的模样比我上次看到的更消瘦憔悴,也似乎更像土著,尽管从她细致的五官来看,她是混血儿中最混血儿的了。

    帕克进来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她面无表地抬头看,用另一种语回话。我听着他们的对话,一阵强烈的嫉妒让我呼吸困难。

    “坐吧。”她无精打采地说。

    我们坐在火堆旁的毯子上。男孩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要能穿着冬季御寒外套,又能优雅地坐下来,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我尽量。帕克一开始先询问孩子的况并表达他的哀悼,我只是低声应和,最终他才切入主题。

    “你丈夫有没有提起过挪威人的兽皮?”

    伊莉莎白看看他,又看看我,表似乎在说从来没听过。

    “没有。他不会什么都告诉我。”

    “他最后一次出门,目的是什么?”

    “斯图尔特想去打猎。他通常会带我丈夫一起,因为他是最好的追踪者。”她的声音里隐然有种自豪。

    “博德太太,我很抱歉要问这件事,不过你丈夫生病了吗?”

    “生病?”她猛然抬头,“我丈夫从来不生病,他跟马一样健壮。是谁这么说?是斯图尔特吗?嗯?那就是为什么他会踩上一片他绝不可能踩上去的冰吗?”

    “斯图尔特说他病了,不认得自己的小孩。”帕克低声说,不希望扯上男孩。伊莉莎白的脸激动得扭曲,也许是厌恶,也许是难过,也许是气愤,或者全部都有。她上身前倾,橘色的火光映在她脸上。

    “乱讲!他是最好的父亲。”她模样吓人、态度严厉、绝不让步,我感觉她说的是真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你丈夫是什么时候?”

    “九天前,他和斯图尔特一起离开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最后一次离开这里是什么时候?”

    “夏天。他们在夏天结束时去了趟雪松湖。”

    “十月,十一月初的时候,他在这里?”

    “是,一直都在。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看着帕克,只剩下一件事要做了。

    “博德太太,很抱歉要问你这件事,不过,你是不是还有你丈夫的衬衫?我们希望能看一下。”

    她看着帕克,仿佛他的要求是不可饶恕的无礼举动。不管如何,她一跃起身,往小屋后方走去,到了一个帘子后面。

    她回来的时候捧了一件折好的蓝色衬衫。帕克接过来之后把衬衫摊平铺在地上。我拿出用白棉布包好、卷成一捆的脏衬衫,把它摊开。衬衫又硬又皱,上面的污渍散一股恶臭。男孩严肃地看着我们。伊莉莎白双手在胸前交叉地站着,眼光严峻而愤怒地俯视我们。

    我立刻看出干净的衬衫比肮脏的那件要小一些,说它们不属于同一个人似乎是无可置疑的。

    “谢谢你,博德太太。”帕克不知如何是好。看他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我只觉新奇有趣。

    到此我才第一次开口说话:“谢谢你,博德太太。很抱歉我们必须问你这些事,但你真的帮了很大的忙。你证明了斯图尔特说的是谎话。”

    “那又怎样?我才不管有没有帮上你什么忙!那可以让我的丈夫回来吗?”

    139.3.冬季旅伴(53)

    我站起来,拿起地上那件脏衬衫。帕克还拿着另外一件。

    “我真的很遗憾。”我现在和她面对面,距离只有二尺。我望进她的眼睛,那是一对清澈的灰棕色眼珠,被愤恨和绝望笼罩。我只想避开那个目光。“我真的非常遗憾。我们会……”

    我等着帕克接话,解释接下来我们要如何做。他也站了起来,不过他似乎很乐于让我来说。

    “我们会找出真相,讨回公道。”

    “公道!”她笑了起来,不过更像是咆哮,“那我丈夫呢?斯图尔特杀了我丈夫,那他呢?”

    “我们也会为他讨回公道。”我向着门倒退,紧张得想离开这里,而不是留下来问清楚为什么她如此深信斯图尔特杀了她丈夫。

    伊莉莎白·博德表古怪,龇牙咧嘴地像是在笑,却又明明不是,这让她的脸看起来像个骷髅,虽然会动,却不是活的,只是死白,没有生命,散着恨意。

    走回去的路上,帕克把衬衫给了我,仿佛再也不要那种拿着它的不舒服感。刚刚惹得伊莉莎白生气难过使他心里十分愧疚。

    “我们把这些事告诉唐纳德,”我说,“那样他就会明白的。”

    帕克微微地摇了摇头:“那还不够。衬衫可能在那里好几个月了。”

    “你不相信那是凶手留下的衬衫!而且你相信她,对不对?”

    帕克看了我一眼:“我不知道。”

    “那么你要走了。”

    帕克默认了我的话。我感觉胸口又出现了之前熟悉的沉重压力,呼吸仿佛哽在喉咙里,虽然我们只走了一小段路。

    “如果是他把自己的向导杀了,那么你一个人去就是疯了。我要去借一支步枪,如果你不带我一起走,我会追踪你的脚印,就这样。”

    帕克又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再次看着我,我想他的眼神有点讪笑的味道。

    “你不觉得别人看到我们一起离开会有闲碎语吗?”

    我心中的大石落了地,沉重的压力像长出翅膀飞走了。就连前方的院子看起来都变得很美,篱笆旁肮脏的雪堆被太阳照得白灿灿。那一瞬间,我很清楚不管有多危险,不论是非对错,我们都会同进退。

    那种感觉几乎在我来到卧室门口之前都没有消失。

    劳伦经常因为生意的关系外出。弗朗西斯对于他的神秘离家知道的就那么多,因此也就那么少,和其他人没两样。夏季时,森林一带不会有狼群出没,这就是夏麦做生意的时候。那年夏天他似乎特别忙碌,经常来往于多伦多和索乐之间。也许那是弗朗西斯第一次会在乎他在不在家,所以才有他特别忙碌的感觉。当弗朗西斯问到夏麦外出的形时,他总是随口敷衍或避而不答。他会开玩笑地说着在酒吧里醉倒或者去**的事。也或许不是开玩笑,他第一次提到妓院时,弗朗西斯一阵强烈的心痛,惊骇地呆望着他。夏麦抓着他的肩膀,一面笑一面猛摇他,直到弗朗西斯失去控制,气得吼出一些伤人的话,只是后来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夏麦嘲笑他,然后不期然也起脾气。他们彼此叫喊辱骂,直到突然间停下来瞪视彼此,两人像是被催眠般感到天旋地转。弗朗西斯很难过、很受伤,夏麦残酷地刺伤他、打击他,但接下来却那么认真地道歉,又是甜蜜语,又是苦苦哀求。那是夏麦第一次跪下来,等到弗朗西斯笑着满口原谅他,才肯站起身。那让弗朗西斯觉得自己好像年纪很大,甚至比夏麦还要大。

    那时有人会来拜访夏麦。有时候,当弗朗西斯过来,在小屋外吹着口哨,屋里会没有回应。那就表示夏麦和别人在一起,而且他们在背上行李、带着狗儿出前往往会一起过夜。弗朗西斯现自己内心有个又深又广的地方用来容纳所有嫉妒。不止一次,他会一大清早回来躲在小屋后面的灌木丛里,等待那些男人离开,观察他们的脸有没有透露出什么迹象,只是他什么都没现。大部分来访的男人都是法国人或印第安人,这些远道而来、外表邋遢的男人其实更习惯以天为顶,席地而睡。他们为夏麦带来兽皮、烟草和枪弹,循着原路回去。有时候他们似乎没有带来或留下任何东西。有一次在一场特别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夏麦告诉他,那人来找他,是因为他们正准备成立一家贸易公司,这一定要保密,要是被现,哈得孙湾皮货公司的怒火将会烧到他们身上。弗朗西斯松了口气,简直欣喜若狂。夏麦拿起小提琴开始一面演奏,一面在屋内追逐着弗朗西斯,直到弗朗西斯冲出屋外,笑得太激烈喘息不止。他看到路上有个身影,距离相当远,立刻冲回屋内。他只看了一眼,觉得是他母亲。那之后,他提心吊胆地过了几天,但家里对待他的样子没什么改变。就算她真的看到了,她也联想不到什么。

    140.3.冬季旅伴(54)

    秋天来了,他得上学,然后是冬季。他无法那么常见到夏麦,但偶尔会在父母上床之后溜过来,吹口哨示意他来了。有时他会听到回应的口哨,有时则不会。随着时间过去,他获得回应的次数越来越少。

    春天的某个日子,夏麦刚从某个照旧不知名的地方回来,他暗示有大事即将生,他会因此大赚一笔。弗朗西斯只觉得这些空泛、通常是酒醉之后的胡乱语让他困惑烦躁。夏麦准备要离开鸽河镇吗?那么他,弗朗西斯该怎么办?如果弗朗西斯试着引他(弗朗西斯认为自己是很有技巧的)把计划说清楚,夏麦就会讥讽他,内容可能相当不留面而伤人自尊。夏麦常常会拐弯抹角地提起弗朗西斯未来的妻子和家人,或者说些**的事,不然就是说要搬到南方住。

    有一次,也是后来许多次的第一次,他们两个一起喝酒。那是在夏初,傍晚时分刚好够暖和,可以坐在屋外。在某处躲着过冬的第一群蜜蜂已经出现,绕着苹果花嗡嗡飞着。那时距今不过七个月。

    “当然,到了那个时候,”夏麦正在暗指他那笔不知在何处的未来财富,“你会结婚,住在某个地方的小农场里,养一大堆小孩,然后把关于我的一切忘掉。”

    “我想是吧。”弗朗西斯已经学会如何面对这类让他心沮丧的对话,如果他辩驳,可能会让夏麦说个没完。

    “我猜等你毕业了,你不会待在这里,是吧?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对不对?”

    “才不是那样……我想我会去多伦多。也许我会不时回来探望坐在凉椅上的你。”

    夏麦低哼了声,一口喝干杯里的酒。弗朗西斯突然觉得夏麦喝的比平常多。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我说真的,小朋友。你不该待在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你应该尽早离开。我只是个年老的乡下笨蛋。”

    “你?你会变成有钱人,记得吗?你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你可以搬去多伦多……”

    “哦,住嘴。你不该在这里的!你本来就不该跟我一起在这里的,那样不好,我没什么好的。”

    “你什么意思?”弗朗西斯努力让声音平静,“别胡说。你醉了,只是这样而已。”

    夏麦转过来面对他,非常清楚地吐出每一个字:“我是个大白痴,你也是个大白痴。你应该滚回你爸妈那里去。”他的表严厉,眼睛因为喝了酒而眯着,“走啊!你在等什么?滚!”

    弗朗西斯站起来,心里非常难受。他不想让夏麦看见他哭,也不想就此走掉,不能像这样一走了之。

    “你的意思不是那样,”他尽可能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不是。而且当你说到那些去妓院的事,什么生一大堆小孩,还有……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你的意思不是那样。我从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

    “啊,老天啊!谁不是那样子看着你?你是我看过最漂亮的东西,可是你是个笨得要死的小鬼,我已经厌倦你了,而且,我已经结婚了。”

    弗朗西斯无法置信地呆站着,反应不过来:“你说谎。”他最后只说了这么句。夏麦抬头看他,一脸疲惫,仿佛把这些话告诉弗朗西斯让他轻松了些。

    “不,是真的,我的朋友。”

    弗朗西斯感觉胸口被撕裂开来。那阵疼痛是如此难以忍受,他心想自己怎么没有摔倒或晕厥过去。他转身离开小屋,一直往前走,穿过他父亲的一片田地,进入森林。他开始奔跑,呼吸错乱,掩盖了啜泣的声音。他跑了一阵之后停下来,跪倒在一棵大松树前,不断用头去撞树干。他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也许他睡了一下,心里很高兴额头上的疼痛可以压过另外一种更难受、更折磨人的痛苦。

    夏麦在入夜之际找到弗朗西斯。他像追踪那些生了病的狼群一样,顺着丛林间残留的杂乱脚印现了弗朗西斯。他弯下腰将弗朗西斯拥在怀中,手指探到他前额的伤口,眼泪不禁从脸上滑落,他轻声向弗朗西斯说他很抱歉。

    在那短暂的一刻,弗朗西斯以为经过那晚,他已经赢了。就算夏麦结了婚,就算他有儿子,都是过去的事,对他们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但夏麦依然抗拒被弗朗西斯绑住,他不希望弗朗西斯为他改变什么,弗朗西斯只是他偶然邂逅的对象。弗朗西斯声音粗重颤抖地指责夏麦不在乎他,夏麦也狠心地承认这点。

    141.3.冬季旅伴(55)

    就这样反反复复。相同的对话在许多夏夜里以无意义的些微差异不断重复。弗朗西斯很怀疑自己还能忍受这么痛苦的折磨多久,而他又没办法置身事外。在夏麦面前,他努力装出轻松不在意的模样,但他的演技不好。内心深处,他很清楚夏麦迟早会把他赶走。但有如飞蛾扑火一般,他总是压抑不了去小屋的冲动,尽管夏麦不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多。他不懂夏麦怎么能改变那么多,而他内心的感却越来越强烈。

    然后,他父亲不知怎么现了。

    其实并没有爆什么天翻地覆的事件。比较像是他父亲一直在试着拼凑一道谜题,他很有耐心地观察,把线索累积起来,直到答案浮现。有几次他的父母都起床了,弗朗西斯却还没回家,他父亲会低声咕哝什么一大清早散步没有道理之类的。然后有一次,他父亲来到夏麦的小屋,弗朗西斯刚好在那里,他得假装正在向夏麦学雕刻。也许他父亲就是那时知道的,尽管从他的表看不出来。又或者是他编了个愚蠢理由的那次,他对父母说自己在艾达那里过夜。他父亲微微一挑眉毛,没说什么。然后弗朗西斯慌张得冲到普利第家找艾达。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只好谎称自己在考菲尔镇喝醉了,必须躲着他父母。她冷冷的没有表,尽管还是点头答应,但她用一种受伤的眼神看着弗朗西斯,让他觉得很羞愧。

    无论如何,他父亲变得令人无法忍受,即使长久以来他和弗朗西斯就说不上什么话,也一直不很亲密。他不曾直接说破,但变得会回避弗朗西斯的目光,而且只在要叫他去做一些杂务或注意行举止时才会和他说话。他似乎将自己的儿子视为耻辱,冷漠地不予理会,仿佛难以和弗朗西斯共处一室。有时候弗朗西斯坐在桌前,夹在父亲和母亲的冷淡之间,喉咙里会有一阵恶心想吐的感觉不断涌上来,威胁着要脱出他的控制。有一次他和母亲在说话,瞥见父亲正在看他,眼神毫不掩饰地充满无法平息的怒意。

    有一件事让他很惊讶,那就是他母亲始终没有识破。她很清楚地感觉到父子间冰冷的关系,这让她很难过,但她仍然一如往常地对待他,她一样是那个不耐烦、不快乐的女人。

    到了十月底,弗朗西斯已经多次誓不再去夏麦那里,但是却不可能实行。这个特别的傍晚,他来到小屋,才过了一会儿就开始一场漫长而苦涩的争吵,说着他们以前就说过的事,一直不断重复。弗朗西斯痛恨这时的自己,但又没办法停下来。偶尔独自一人时,他会想象自己昂阔步,带着尊严离开的样子,但当他站在夏麦的厨房里,面对那个邋遢、没刮胡子、不留面的男人,他只有强烈的冲动想跪在夏麦面前,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不管是把他杀了,或是任何可以结束这场折磨的事都好,像是……把夏麦杀了。

    “不是我要来纠缠你的,记得吗?”弗朗西斯厉声大叫,就像之前许多次争吵那样。“不是我向你讨来的!是你让我变成这样……是你!”

    “我才希望从来没有看上你过。天啊,你让我觉得恶心!”夏麦接着说,“不管如何都不重要了。我要走了,会离开很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弗朗西斯盯着他,一下子无法相信。

    “好。随你。”

    “我下星期就走。”

    夏麦脸上的怒意已经褪尽,弗朗西斯意识到他说的是真的,感到一阵寒、一阵反胃。夏麦转过身,忙着自己的事。

    “也许到时候你就没事了,嗯?找个好女孩。”

    弗朗西斯感觉泪水即将溃堤。全身都没有力气,仿佛刚完一场高烧。夏麦要走了,一切都结束了。他不明白如何能怀着这样的痛苦活下去。

    “嘿,其实没有那么糟的。你是个好孩子,真的是。”夏麦注意到他的脸色,试着用比较温和的口气说话。这比任何粗鲁或伤人的话语更糟。

    “拜托……”弗朗西斯不知道该说什么,“拜托,现在别说那个。你要走就走吧,随便什么时候都好,只是现在别说那个。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直到……”

    142.3.冬季旅伴(56)

    或许夏麦也厌倦了争吵,所以只是耸肩微笑。弗朗西斯上前抱他,夏麦拍拍他的背,像个父亲在安慰孩子。弗朗西斯紧搂着他,心里希望自己能转身离开,更希望像永远不会回来的去年夏天那样。

    我爱的人啊,这个厌恶我到极点的人。

    当天他留在小屋过夜,彻夜未曾合眼,听着身边夏麦睡觉时的呼吸声。弗朗西斯起身穿衣时尽可能不吵醒他,尽管在离开之前,他还是弯身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夏麦没有醒来,或者他选择装睡。

    过了两星期之后,他站在漆黑的小屋里,看着那副躺在床上体温尚存的空荡躯壳。

    弗朗西斯敢誓当时没有第二个想法,否则愿遭天打雷劈。他满脑子都是:我爱的人,你不能现在离我而去。

    143.4.思乡本性(1)

    很多年前,当还在寻找赛顿姐妹时,斯特罗克坐在一间和这里非常相似的酒吧里,跟一个刚刚认识的年轻人一起喝着威士忌水果调酒。他听过卡洪威斯这个名字,而且很高兴这名年轻人急欲和他碰面。见面之后才知道卡洪威斯是个高大而引人注目的莫霍克人,努力想要进入新闻业。虽然他的口才很好,头脑也很聪明,但他被夹在两个世界之间,似乎不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从他的服装可以很明显看出来,他偶尔会穿得完全像个时尚的年轻人,长礼服外套、大礼帽、系着扣子的靴子等,甚至穿得有点像花花公子。但是之后的碰面,他又会一身鹿皮,或是混合两种穿着风格。他的语也在两者之间摇摆不定,就像第一次见面时,他所用的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流利英语,但他也能以一种比较夸张、感觉更“印第安”的方式来说话,这得看他和谁在一起。斯特罗克很乐意谈论新闻写作的事,但也希望这名年轻人能在赛顿姐妹的搜寻上帮点忙。由于总是四处旅行又喜欢与人交谈,卡洪威斯认识许多人,他被多伦多总督称为麻烦人物。斯特罗克自己也是个麻烦人物,两人相谈甚欢。

    斯特罗克告诉卡洪威斯,自己正在找赛顿姐妹。这一年大多数的时间他都花在搜寻上,当时并没有什么进展。卡洪威斯一如上加拿大多数的人,早就耳闻这个案子。

    “啊,被邪恶印第安人抓走的两个女孩。”

    “也可能被狼吃了,我自己慢慢相信是如此。不过,那个父亲会把整个北美洲都找遍才肯放弃。”

    他告诉卡洪威斯,他已经拜访过边界两边的部落,找过几个朋友和以前帮助过他的一些有力人士,但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线索。

    卡洪威斯停顿一下才说会问问他认识的人。斯特罗克必定也非常清楚,问题能否得到解答,也要看坐在桌子对面的人是谁,就好像他说话和穿着的风格,往往也会看约见对象是谁而定。卡洪威斯无从立刻给出承诺。好几个月过去了,斯特罗克收到这位记者捎来的信。当时,斯特罗克正在穿越森林湖,而卡洪威斯说他就在几英里外的地方。这一次碰面,卡洪威斯穿的是印第安服装,说话方式也跟着变了。他对于自己想在白人报纸上表文章却屡屡碰壁相当气馁。斯特罗克深知,一个性格急躁多变的人要是没有得到正确的指引可能会迷失方向。他提议卡洪威斯拿一些文章给他读,看他能否提供适当建议,只是卡洪威斯似乎对于他的好意不感兴趣。

    这一次碰面,两个男人谈到古印第安文明,那比后来的印第安文明更庞大、更复杂。卡洪威斯慷慨激昂地描述,斯特罗克一开始并不相信,后来也不禁沉醉在卡洪威斯所构建出来的美景中。之后,他只见过卡洪威斯一面,那是几个月后在金士顿镇外,他们并没有说太多话,斯特罗克感觉他喝酒喝得很凶。不过,在那次见面,他的确带了消息要给斯特罗克。他和一个住在勃克瀑布的齐佩瓦酋长说过话,这位酋长说有一个白人女子和他们住在一起。消息只有这样,但和斯特罗克什么都找不到相比,总是一条线索。

    几星期之后,查尔斯·赛顿和他来到一个小村落。这是经过多次协商决定的地点,在这里他们被带去见那个女孩。当时距离两个女孩失踪已逾六年,赛顿太太因为不明疾病去世也已经三年,大家都说她是心碎而死。斯特罗克总觉查尔斯·赛顿很可怜,他的忧伤就像一道无可救药的伤口,经过那么久也只结了薄薄的一层痂。如果还能有什么更惨的处境,那就是他对这一趟拜访的殷切期待。从他们离开那个小村落,赛顿几乎不一语,脸色苍白得像张纸,一副病人模样。在他们出之前,他感到最为不安的似乎是这一趟不知会见到哪一个女儿,依芙此时应该十七岁,艾米也十九岁了,但没人知道这次要见的女孩几岁,也没人清楚她的名字,或者应该说,她现在已经有了印第安名字。

    斯特罗克试着让赛顿说话,并提醒他这女孩如果真是他女儿,势必也变了很多。赛顿坚持他一定认得,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

    144.4.思乡本性(2)

    “我到死都不会忘记她们脸上最微小的细节。***”他说话时木然盯着前方。

    斯特罗克继续说,口气温和:“不过她们的改变会非常大。我见过父母认不出自己孩子的形,即使只是和印第安人住了短短一段时间。那不单单是容貌上的变化……是一切都会不同,她们说话的方式,走路的样子,还有她们的内在。”

    “对我都一样,我会认得她们。”赛顿说。

    他们在锥形帐篷外下了马,让马去吃草。他们的向导上前朝最大的帐篷说话,然后一个白老人走出来以齐佩瓦语说了什么。向导听完把老人的回话翻译给他们。

    “他说那女孩是自愿和他们走的。她现在是他们的一分子。他想知道你是不是要来把她带走?”

    斯特罗克抢在赛顿前头开口:“我们不会逼迫她做任何她不愿意的事,但如果她是这个男人的女儿,他希望能和她说话。他已经找她好多年了。”

    老人点点头,领着他们来到另一顶帐篷。过了一会儿,他摇手示意斯特罗克和赛顿随他进去。

    他们坐下来,过了很久都无法看清里面的样子。帐篷内很窄、很黑、烟雾弥漫,他们慢慢才觉有两个身影坐在对面,是一对齐佩瓦男女。查尔斯·赛顿微微倒吸了一口气,几乎呀一声叫出来。他凝视着那个女人,她看起来几乎还只是个小女孩。

    她脸部肤色和眼睛颜色都是深色的,又长又黑的头泛着油光,身穿兽皮缝制的衣服,天气很暖和但仍裹着一条条纹毯子,眼睛看着地面。乍看之下,斯特罗克觉得她十足是个齐佩瓦女孩。他猜她身旁的男人是她丈夫,即使没有人为他们作介绍。赛顿倒吸一口气之后就没了声音,仿佛被话给哽住,他的嘴巴张开,喉咙却是关上的。

    “谢谢你愿意和我们见面。”斯特罗克先开口。当时查尔斯·赛顿脸上的痛苦是他平生见过最悲伤的表。“能不能请你把头抬起来,这样赛顿先生看得比较清楚?”

    他朝对面的年轻夫妻露出鼓励的笑容。男人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接着拍了女孩的手一下。她抬起头,只是眼睛并没有随着抬起来。查尔斯·赛顿的呼吸声在局促的空间里听起来很响。斯特罗克看着他俩,等着其中一方认出另一方。也许这次还是徒劳无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让人焦急。终于,查尔斯·赛顿吸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她是哪一个。她是我的女儿……如果可以看到她的眼睛……”斯特罗克吃了一惊。他看着那个依旧灰暗不清的身形,用她的印第安名字叫她。

    “瓦塔纳绮,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终于她抬起眼睛,看着查尔斯·赛顿,后者也望着她。在这么昏暗的光线下,依斯特罗克看来,她的眼睛是棕色的。

    查尔斯·赛顿再度痛苦地倒吸一口气:“依芙。”他的声音哽咽,泪珠无声地滚落。这意味着经过了六年的寻觅,他终于找到其中一个失踪的女儿。

    女孩凝视查尔斯·赛顿一会儿,再度垂下了眼睛——也可能是个点头的动作。

    “依芙……”

    斯特罗克感觉得到,查尔斯·赛顿想上前去把她抱在怀中,但女孩表现得如此僵硬、冷漠,赛顿因此没有真的采取行动,只是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一声或两声,然后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那个……我不知道怎么……你好吗?”

    她机械化地点点头。老人说话了,跟在他们后面挤进帐篷的向导帮忙翻译。

    “这个男人是她的丈夫,老人是他的叔叔。他们现她之后,他就把她留在家里照顾。”

    “找到她?在哪里?什么时候的事?跟艾米一起吗?艾米在哪里?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里?”

    老人说了些什么,斯特罗克听得出来是咒骂。接着依芙开始说话,眼睛一直看地面,没有望着他们。

    “五六年前,我不太记得了,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像是上辈子的事。我们去散步之后迷了路,另一个女孩先走了,离开我们走掉了。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我们好累,所以躺下来睡觉。我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其他人又在哪里。我很害怕,我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然后叔叔来了,把我带回家,给我食物和住的地方。”

    145.4.思乡本性(3)

    “那艾米呢?她怎么了?”

    依芙没有看他:“我不知道生了什么事,我以为她丢下我了,我以为她很生气,丢下我回家了。***”

    查尔斯·赛顿摇摇头:“不,不。我们不知道你们出了什么事。凯西·史隆回来了,但是没有你的踪影,或是艾米的。我们一直找,不断地找。那天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从来没停过,你一定要相信我。”

    “是真的。”斯特罗克在两边都没说话的时候打破沉默,“你父亲用他醒着的每一分钟,倾尽所有去找你和你姐姐。”

    赛顿吞了一口口水,在这顶小帐篷里显得格外的响:“我得告诉你一件事,很遗憾的,你妈妈在三年前的四月过世了。她一直没办法从你们失踪的事中恢复过来。她承受不住。”

    女孩抬起头,斯特罗克觉得她脸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流露一丝感。“妈妈死了。”她细细咀嚼这句话,和她的丈夫交换了一个眼神,只是斯特罗克猜不到那代表什么意思。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冷酷,但是真的很可惜,赛顿太太如果还活着,即使身在远方,可能会让接下来生的事有不同的结果。

    赛顿先生抹去脸上的泪水。斯特罗克想了一会儿,他该开始让双方聊些轻松的话题,放松一下紧绷了很久的神经,接下来就应该能找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他还在想,在这场会面结束之前,在有人飙之前,他该让目前的紧张气氛持续多久,然而却为时已晚。

    查尔斯·赛顿的声音听起来很严厉,在这顶狭窄的帐篷中也显得太洪亮了些。

    “我不介意生了什么事,但我一定要知道艾米怎么了。我一定得知道!拜托你告诉我。”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我没有再见过活着的她。”

    这句话的措辞听起来很奇怪,连斯特罗克都这么觉得。

    “你是说……你看到她死了?”查尔斯·赛顿的声音很紧张,但他将绪控制住了。

    “不是!我再也没有见过她,那就是我的意思。”现在依芙绷着脸,防卫心被激起。斯特罗克希望查尔斯·赛顿别再提艾米的事,拿艾米的问题去烦另一个女儿是不会有用的。

    “你要跟我一起回家,你一定要,我们要继续找下去。”查尔斯·赛顿的眼睛像是凝望着远方。斯特罗克靠过去,抓住他的手臂,希望让他冷静下来。只是,斯特罗克觉得,查尔斯·赛顿恐怕根本都没注意到他在抓他。

    “请听我说,我想我们应该……很抱歉……”斯特罗克对着所有人说,“他的负担很沉重。你们没有办法想象这些年来他过得有多辛苦。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老天啊,斯特罗克,我当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查尔斯·赛顿把他的手狠狠甩开。“她一定要回去。她是我的女儿。没有别的处理方法……”

    接着他向火堆那头的女孩伸出手,她猛一下往后闪,露出了她一直用长毯盖住的身体,原来她怀孕了,挺着一个大肚子。她身边的年轻男子站起来,拦在赛顿和依芙中间。

    “你现在该离开了。”他一口标准的英语,接着改以自己的语对向导说了些话。

    查尔斯·赛顿突然气喘吁吁放声大喊,声音刺耳但很坚决:“依芙!没有关系的。我原谅你!只要你跟我一起走就好。跟我一起回去!亲爱的女儿!你一定……”

    斯特罗克和向导架着查尔斯·赛顿离开帐篷,到马匹旁边去。他们辛苦地把他抬上马鞍。斯特罗克的记忆有点模糊,不记得他们用了什么方法劝查尔斯·赛顿离开。查尔斯·赛顿一直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一年之后,五十二岁的查尔斯·赛顿心脏病去世。他没有再见过依芙,而且尽管他们继续寻找,也没有现艾米的下落。斯特罗克偶尔会怀疑她到底存不存在。他对于自己在搜寻艾米的过程中抱的态度感到愧疚,因为他不想再找下去了,查尔斯·赛顿的执著是得不到回应的,和依芙的会面让他体会到这一点。但他却没办法让自己对这件事置之不理,那个男人受了太多苦。所以尽管不愿意,就算没有帮上什么忙,或是带来什么令人欣慰的消息,他仍( 半人的咒念(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3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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