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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部分阅读

    发一兵一卒,任由奚人自由来去。怀仁,国家已到危急关头,也实在由不得我们再坐视不理了……”

    在杨宇和谢希治这对表兄弟终于可以坐下来谈一谈时事的时刻,城外谢宅里,谢岷刚见完了自家管家。

    这个周家果然不对劲。谢岷手里举着剪刀,亲自修剪他自己种的秋菊,心里还琢磨,这花儿到中秋的时候一定就开得很好了,果然再好养的花,也都得有人好好收拾修剪才能开得好呢。

    以前还是太放任三郎这个孩子了。原先只想着有大郎稳重听话、二郎惊才绝艳,谢家已经够了,加上三郎又自小身体病弱,也就没有在他身上太花心思。谁料这孩子长大了竟不逊于两个兄长,只可惜被他母亲纵的性子歪了,实在太不听话。

    眼下倒是个好机会。他既看上了周家那个小娘子,那就有法子拿捏他,少年人么,最是容易被这些□□所迷,等年纪大些,知道功名利禄的好处了,自然就看开了。

    周家绝不会是什么没落世家,吴王还太年轻,也不懂得世家那些弯弯绕绕,难免看走眼。当然,这也不能怪他,如今还有谁会把《氏族志》当回事?更不会有人再背宗族谱系,所以随随便便出来个人,就敢冒充世家了。

    谢岷当日特意给洛阳的老友去了信,让他们帮忙打听一下临汾周家。周家既是当地大族,那么总是有人会记得宗族谱系的 ...

    (,寻些还在世的老人打听并不难。

    而且谢岷与欧阳明不一样,他要查的不是有没有周家这一房人,而是周家是如何发迹的,鼎盛时期有过什么人物,家里有什么出众事迹,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传家之物。额外要查问的一点,就是当地有没有人吃过周家做的这种点心。

    他吃过周家的点心,那不是寻常人家就能做得出的。果然老友回信说,从没人吃过信里提到的点心,周家也不过是县城寻常大族,并无特别出众事迹,家里出众的人物最有名也不过是庆州别驾。

    什么样的窝养什么样的鸟,那样的人家也许偶尔能养出个才学出众或绝顶聪明的,可绝不会养出一个精于饮食,连谢希治这样的饕餮之客都能吸引住的孩子来。

    谢岷早年在京师生活过,也常出入宫廷,领过官家的赏赐,因此总觉得那点心跟宫中做法有些相似,只是比当年他吃过的宫中之物还要精细,因此他心里不由多了些猜疑。

    等到听管家回报了周松的行事特点以后,他又安排了以前在京师就跟着他的长随去与周松接近,果然,那长随回报说,周松此人有些地方颇像宫中内官。

    后来长随几次三番拉周松去教坊,前有身边众人挽留,后有青楼女子热情相邀,周松竟然还能不为所动的离去,更让长随的猜测坚定了一些。可惜,前日终究还是功亏一篑,没能脱了周松的裤子验看。

    谢岷也不急,来日方长,三郎愿意与那小娘子来往就先来往着,男儿少年时风流一些也没什么,有他们谢家的门楣在,三郎人品又远超侪辈,亲事上头有什么好急的?

    先用周家小娘子吊着三郎,让他乖乖听话出仕,然后再把周家人的根底摸清楚告诉他。依谢岷看,这周家四人多半是宫里逃出来的内侍宫女,到时三郎知道真相,若是幡然醒悟,自然会听话回头,好好娶一个有助力的贤妻。就算是他一时不能忘情,放不下那小娘子也不要紧,纳进来做妾就是了,不是什么难事。

    谢岷越想越放心,回头又叫了管家来,说既然周松称病不出门,就先别把他们逼的太紧,免得狗急跳墙,出了什么事倒坏了他的盘算,最后又让管家给欧阳明下帖子,说他要寻欧阳明来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嗯,要不怎么说老奸巨猾呢,哦嚯嚯

    谢老头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大小儿童们,节日快乐哦~

    第51章 相约

    (    谢希治还没出了吴王府的门,就遇见了来寻他的大哥谢希修。ww

    “父亲来信,说他公务繁忙,中秋恐怕抽不出身回来,让你我二人先去接母亲和阿平回来。”谢希修抽出一封信递给谢希治。

    谢希治展开信一目十行看完,问:“何日启程?”

    谢希修看了一眼杨宇,杨宇摆摆手:“我这里好说,你安排一下就可以走了。”

    “那就后日吧。”谢希修转头跟谢希治说,“你回去准备一下,后日我们先回家里跟祖父辞别,然后启程去徐州。”

    谢希治答应了,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杨宇点头,亲自送他出去,还不忘嘱咐:“我今日跟你说的事,你好好想想。”

    谢希治回到家先让人收拾随身衣物,自己在家里转了几圈,正想去周家看看,长寿忽然奔进来回报:“净贤师父托人送了帖子来,请公子明日去大明寺试试新菜。”

    “试新菜?是他手痒痒又想下棋了吧?”谢希治低声嘀咕了一句,接过那用粗纸写就的帖子翻了翻,随手扔在桌案上,想了一想,又捡起来塞进袖中,起身出去找周媛。

    周媛跟春杏此时正跟张大婶在说话,“……这次实在躲不过,也只能让大贵去了。”张大婶一脸愁容,“听说北面正在打仗,不会叫咱们扬州府军也去吧?”

    眼下府军正在征兵,说是缺员严重,要多补一些进去,待秋收后就要开始操练,张大婶家两个儿子都到了年纪,千求万求,最后还是得让大儿子领了名额。

    周媛安慰她:“不会的。府军多是为了戍卫,就算朝廷要打仗,也不会征调咱们这里的府军,您别担心。其实入了府军也没什么不好,不是还有饷粮么?”

    “那能有多少啊?上面多少长官呢?”张大婶深深叹气,“刚娶了媳妇,眼看着再有两年就能出徒了,倒出了这码子事。”

    春杏和周媛忙一起安慰她,只让她往好的地方看,张大婶感激她们的好意,又说:“多亏娘子心善,留了二喜在这里学徒,不然我们一家真是……”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抬袖擦了擦眼睛,忽然伸手拉住春杏的手说,“娘子,若是哪一日你们寻到亲了,要离开扬州,就把二喜也带着吧!”

    周媛和春杏都是一惊,狐疑的对视一眼,又一起看向张大婶。

    “我们家的情形您也知道,他爹身子刚好些,给大贵娶了媳妇已是勉强,二喜也不小了,我们夫妇却是一时无力再给他打算,要不是能跟着小郎君学徒,日子哪还有盼头?”张大婶目光盛满希冀的看着春杏,“我们自然盼着您一家长长远远留在扬州,可万一有一日,您寻到了亲要走……”

    周媛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大婶这是说什么呢?我们何曾想要走了?就算是寻到了亲,如今我们已在扬州站住了脚,如何就能轻易再挪动?您放心吧!”

    张大婶看了看周媛,又看向春杏,直到看见她点头才放心,“那就好那就好。ww想来是我想错了,前日有人托李娘子来寻我打听人,说的人事都与您家相仿,我听那人说是寻亲的,就以为是您家要寻的亲,还让李娘子回去多问几句那人是哪来的……”

    “大婶见到了那人?他们都问了什么?”周媛的心一沉,接着又剧烈的开始跳动,她等不及张大婶说完就快速的问了出来。

    张大婶摇摇头:“是问李娘子打听的。李娘子说是个北面口音的人,家里有亲戚南下,断了消息,那家亲戚也是一家四口,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儿。好像是问了李娘子一些娘子的事。”

    春杏有些慌张,她抽出了被张大婶握着的手,问:“都问了什么?李娘子怎么答的?”

    “问了年纪样貌,说话什么口音,李娘子嫌那人打听女眷不像话,并没跟他说。他就又问郎君和小郎君,李娘子说不知,他就托李娘子帮着打听,李娘子见了我说起这事,我就想起您说要寻亲的事,寻思着莫不是您家亲戚寻来了?正想问问您,要不要见见?”张大婶看着母女两个都很紧张的样子,还以为真是亲戚寻来了呢。

    周媛和春杏略略放心,她寻思了一下,跟张大婶说:“不瞒您说,我们家南下既是寻亲,也是躲人。大家子里那些争产的事,想来您也听说过,我有些叔叔伯伯很是强横,我们一家不得已背井离乡,实在不愿再跟他们扯上纠葛。可若有万一,是外祖家或未来嫂嫂家的人寻了来,错过岂不可惜?您能不能先替我们去见见?”

    张大婶当下就拍胸脯答应:“有什么话小娘子只管吩咐。”

    周媛就教了张大婶几句应对的话,又谢过她:“多谢大婶了。”

    张大婶忙说:“当不起当不起,不过是些许小事,你们放心。”

    春杏也嘱咐了她几句,然后又去厨房取了些剩下的点心让她拿回去,亲自送她出门。她眼看着张大婶出了门,正要关门回去,一转头却又看见了远处走来的谢希治。春杏轻轻掩了门,回身进去跟周媛说了。

    周媛本来正在沉思,听见谢希治来了,心中又添了烦恼,她叹了口气,对春杏说:“你上去吧,我打发他。”是不是跟他断了来往,就能换取往日的安宁呢?

    可是一开门看见他含笑的俊朗眉眼,心就不由自主又软了下来,周媛有点无力,请谢希治进来,问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唔,临时接到一封信,后日要启程去徐州接我母亲和六弟,所以早早回来收拾。”谢希治一边扫视了一圈院子,一边答。

    周媛很惊讶:“怎么突然去徐州?”又看见他的目光,解释道,“我阿娘阿爹在楼上,阿爹有些不舒坦。哥哥出门了。”练划船去了。

    谢希治先问周松:“周郎君没事吧?”

    周媛摇头:“没什么大事,喝多了酒,有些不适。”让谢希治进了堂屋坐,又给他倒了茶。

    谢希治这才答先头的话:“我父亲公务繁忙,可能得八月底才能回来,就让我们兄弟先去接母亲回来过节。”正好他也想把自己的想法先告诉父母,因此倒很愿意走这一趟。

    “唔。”周媛略微松了口气,他离开一下也好,自己可以冷静想一想后面该怎么办,也省得谢家总盯着自己家。

    谢希治对她这样平淡无奇的反应有些失落,于是就又加了一句:“路上来回须得十一二天,到了可能还得耽搁两三天,这一去总得半月。”

    周媛眨眨眼:“哦。”

    “……”谢希治觉得胸口有一股气憋着上不去下不来,十分难受,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回来就得回家去过节了。”

    他不知周媛算计着时间,过完中秋就快到谢岷的寿辰,到时谢家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应是没那么多空闲来理会自己家,心里顿时蠢蠢欲动,哪还有空闲理会他的情绪,只又短短应了一声:“好。”

    谢希治很想吐血,他坐在那里无言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说起来意:“大明寺的 ...

    (净贤和尚给我下了帖子,说请我明日去试新菜,我们一道去吧。”

    周媛听了先蹙眉,觉得当此非常时刻,实在不适合跟他出去招摇,于是抬头就想拒绝,可是一对上他那双闪着光芒的眼睛,再想到他马上要离开扬州,下次再见不知何时,周媛的心就又软了下来。

    “那我明日一早来接你!”谢希治看出周媛的犹豫,也不给她拒绝的空间,直接就定下了约。

    把明天的约定下后,谢希治又问了两句周松的情况,顺便宽慰周媛:“长辈的事我们不好开口,他们自会妥善处置,你不要担心了。”

    周媛接受了他的好意,“我知道,多谢你。”她不得不把满腹心事放下,拿出往日无忧无虑的模样和谢希治说笑了几句,然后催他回去,“明日要去大明寺,你今日还不回去看着好好收拾东西?”

    谢希治见她脸上有了笑容,又想到明日还有约,也就没有再赖着不走,起身笑道:“我怎么瞧着你巴不得我走呢?”

    周媛故意板起脸:“是啊,就是看你整日来看得烦了,快走吧!”

    “将来只怕还有更让你烦的时候呢。”谢希治自己嘀咕了一句,然后耳朵一红,悄悄笑起来。

    周媛没听清,侧头问他:“你说什么?”

    谢希治清咳一声:“我说,明日等我来接你。”然后就红着耳根快步出了周家,回家去了。

    晚间二喜又跑来传了一次话,说那个探听周家的人又来了,还让李娘子引着去了他们家,那人还拉着二喜问了许多关于周禄的事,二喜早有戒备,说的滴水不漏。

    周媛听二喜学的那人的问题,多大年纪、长得多高、样貌如何、有没有胡子,对二喜好不好,有没有留二喜住过,甚至还问二喜给没给周禄倒过恭桶,就差问二喜有没有看过周禄光着身子的模样了。

    “那人虽带着些北面口音,可我瞧着并不像北面的人。”二喜总结道。

    周禄看他语气很肯定,就好奇问道:“你如何就这么肯定他不是了?”

    二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松,答道:“他说话跟师父和郎君不一样。”说完想了想,又接道,“有时候还有点像扬州人。”

    “他还问什么了?有没有问娘子和小娘子?”周松插嘴问道。

    二喜答道:“他问了我娘几句,我娘说你一个大男人好不好问人家女眷?也不害臊?他就讪讪的没有再说。”

    周松又问:“他是怎么问的?”

    二喜答道:“他就问娘子和小娘子多大年纪,平日怎样称呼,又问娘子娘家的事,听说还问了李娘子,娘子喜欢绣什么花,做什么样的衣裳。”

    “你来的时候可有人看见了?”周媛忽然开口,“来的时候,看见我们家院子外面有没有什么生人?”

    二喜想了想:“我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我怕那人还在,还特意躲起来四处看了看,并没有人。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外面就有集市,往来的人也多,倒没看出有什么不妥的。”

    周媛眉头紧紧皱着,嘱咐二喜:“这些人不安好心,你下次悄悄来的时候,从后院的门进来,你不是有钥匙么?记得背着些人。”

    周松也点头,又让二喜回去也跟张大婶说说,当心那人再来,然后让周禄送他出去。

    当晚周家的灯早早就灭了,周家四人却并没早睡,而是围坐在二楼桌前悄悄商议了良久,直到夜半时分才各自去睡。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 都猜错了吧 是三公子先走哒

    大家端午节快乐哟,今天都吃了什么粽子?

    我最喜欢鲜肉馅的(?﹃?)

    第52章 旧地

    (    这次去大明寺是乘坐的周家小船,恰好这天是七月二十七,不用给珍味居和常庆楼送点心,周禄闲着没事,就自告奋勇划船送他们。ww

    小船顺着城中河七拐八拐,一直划到了城外运河码头,几人从码头下船,又上了无病准备好的轿子,一路去了大明寺。

    还是如惯例的绕过大殿直奔禅房,先用早餐。吃过饭谢希治就邀周媛出去走走,周禄推说累了,要歇一歇,没有跟着一起去。

    “四郎划船比先前好得多了。”谢希治随意寻了个话题。

    周媛笑了笑:“是啊。”她不想多谈这事,就也找了话题问他,“你们去徐州也是走水路?”

    谢希治点头:“水路方便。”他悄悄侧头看向周媛的侧脸,清晨的日光照在少女脸上,将她粉嫩肌肤上那细细的绒毛都照的一清二楚,让人看了心里软软的,他不由低声说道,“至多半月,我就回来了。”

    周媛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轻轻点了点头:“路上注意饮食,小心身体。”

    这样温柔贴心的叮嘱立时让谢希治脸上的笑容绽放开来,他忽然站住了脚,低低叫了一声:“周媛。”

    周媛被他这一声叫得心里一颤,也跟着停了脚步,一时不敢扭头去看他的脸,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应了一声:“嗯。”

    少女微低着头,细嫩的脖颈弯出了美好的弧度,有一缕散着的头发调皮的探进了颈子里,让看着的谢希治颇有些手痒,很想伸手去把那一缕头发挑出来,可又无论如何不敢伸手。

    周媛一直等他说话,等了半天却不见他言语,就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看他,一看之下才发现那人竟在看着自己发呆,不由颊边一热,瞪了他一眼。

    谢希治被她这样瞪着,反倒觉得心里很欢喜,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他又叫了一声:“周媛。”

    这本是两个平凡普通的字,但他语调缓慢轻柔,声音里好像倾注了无数情感,竟让这两个字凭空多了许多缠绵悱恻,让人不由自主沉醉。周媛一时被他那专注的目光和温柔的轻唤所迷,人好似被什么钉在了原地一样,只呆呆的看着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两人四目相对,眼睛里都只有对方,心里都觉满满的似有什么正要溢出来,谢希治的心脏快速而有序的跳动,那砰砰的声音似乎在催促他去做一件事。

    去吧,伸出手握住她单薄的肩膀,将她轻轻带进怀里,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诉说:“我去求得父母大人的准许,等我回来,迎娶你。”

    “公子!公子?”一个声音忽地自远处传来,将这静止的魔咒打破。

    周媛先回过神,转头看向来路,掩饰自己的失态,“是长寿。ww”

    谢希治还在为自己刚才的蠢蠢欲动惭愧,闻言也看过去,果然见到长寿一路小跑过来,他不自觉的皱眉,扬声问:“什么事?”

    长寿跑到跟前立住,答道:“公子,李夫人来上香,不知怎么知道您在这里,派人来寻您过去一见。”

    谢希治眉头皱得更紧:“你就说找不见我。”

    长寿噎了噎,悄悄往后面比划了一下,低声说:“李夫人身边的妈妈跟着小人来的。”他跑了半天也没甩开。

    谢希治往后一看,果然看见一个扶着腰喘气的仆妇正往这面快走,他很是无奈,转头看向周媛。

    “你去吧,我自己在这转转,反正吃饭还早呢。”周媛不想跟李夫人的人打照面,跟谢希治说完就自己向前走。

    谢希治追了她两步,嘱咐道:“你累了就先回去歇着,我去去就回。”看到周媛点头了,才不情不愿的带着长寿往回走,迎着那个仆妇去见李夫人了。

    周媛没什么目标,就又向着那高塔的方向走,她一路回想着谢希治刚才的言语表情,一路心不在焉的走着,连身后有人叫她,都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大官人?你怎么在这?”周媛回头一看,叫她的不是别人,正是穿了一身簇新袍子的欧阳明。

    欧阳明手里捏着一柄折扇,慢悠悠晃到周媛跟前,笑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呢?”

    周媛想起他上次的劝诫,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来吃斋。”

    欧阳明挑了挑眉,了然说道:“跟三公子一同来的?我刚才恍惚好像是看见他急匆匆走过去,怎么你们没在一处?”

    “李夫人来了,派人寻三公子过去相见。”周媛干干的答了一句,说完忽然反应过来,“大官人来这里,莫不是来相看李家二娘的?”

    欧阳明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样子,眼里还涌上了熟悉的促狭,忍不住伸手拿扇柄敲了周媛的额头一下:“你这个丫头,脑子转的倒快!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周媛笑嘻嘻的,“大官人这还不想让我们知道么?这可是大喜事,为何不能说?你见到李家二娘了么?生得美不美?”

    “八字还没一撇,怎么能胡乱说?”欧阳明哼了哼,往四周看了看,示意周媛往前走,“莫不是三公子告诉你的吧?”

    这次周媛没露出什么异样,还笑话他:“说不得你以后要管他叫姐夫呢,还是客气点好。”

    欧阳明听了一瞪眼,接着忍不住也笑了,又拿扇柄敲了周媛的头一下,“你这嘴是越发厉害了。”说完又叹息了一声,“不过也别光长嘴上功夫,心眼也得多长点。你爹爹近来如何?我怎么听说病了?”

    周媛一边揉着头,一边斟酌着答:“是喝多了酒,伤了身体。上次多亏大官人派人送我阿爹回来,还没当面道谢呢。”

    欧阳明一摆手:“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眼看着走到了一个岔路口,视野开阔,周围应藏不了人偷听他们说话,欧阳明就摆出笑容说道,“我看他是跟刘静在一处,你们家近来有什么事需要帮手么?刘静被我派去帮着谢家管家办事,恐怕没有空闲,若是有事只管来寻我,我再另寻人去办。”

    刘静去帮谢家办事?欧阳明这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刘静的行为与他无关么?周媛心下狐疑,面上只答:“我们能有什么事?我只听阿爹说是刘管家拉他去的。”

    “唔,看来刘静这段日子是闲着了,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刘静今日启程去盐城了,应不会再去寻你爹爹吃酒了。”欧阳明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神色间毫无变化,就像在跟她聊天气好不好、吃得饱不饱一样轻松自如,“对了,上次你阿爹说是去盐城没寻到你外祖家,这次要不要给刘静去个信,让他再帮忙找找?”

    刘静去盐城?周媛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她也挂上跟欧阳明一样轻松愉悦的笑容,答道:“好啊,我回去跟我阿爹说,多谢大官人。”

    欧阳明看她领会了意思,放心的笑了笑,又说:“你胆子倒不小,李夫人就在这,你还敢跟着三公子到大明寺来。”

    “哪及得上大官人,还敢背后这么调侃未来岳母大人?”周媛跟他打哈哈。

    欧阳明斜眼看了她 ...

    (两眼,虽然还是带着笑容,却冷哼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话,可是忠言逆耳。谢家是什么人家?在这江南,只有谢家挑别人的。我自知道十娘你不输任何世家女,可惜世人看人,总免不了要看门楣,齐大非偶的道理也不用我多跟你说。”

    他也不给周媛插嘴的机会,一口气说了下去:“那大宅门里的龌龊,你年纪小没见过也没听过,别看那些夫人娘子一个个面容慈祥的跟菩萨似的,可真要下了狠心,有时连男子都及不上。眼下没人敢动你,那是他们没摸清底细!谢三公子不过有些虚名在外,便是有心也难和家里抗衡,何况世间男子的真心大多不如狗……,你偷笑什么?我说的是实话,我本也没有真心这东西!”

    你别说,欧阳大官人这副混不吝真小人的模样,还挺可爱。周媛忍住笑,听他继续说。

    “你呀,年小不懂事,千万别因为一时情动就害了一家人。你们一家没根没基的,就算谢三公子真是千年不遇的情种,你们最终得偿所愿了,后面的日子也必不好过!谢家那些长辈有的是法子折腾你。更别提此事千难万难,他跟你说了要去徐州没有?”欧阳明嘴里的话犀利无敌,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变,看的周媛一愣一愣的。

    等听他问到谢希治去徐州,就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欧阳明哼了一声:“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我还知道他此去是谢使君之意,谢使君不愿与他那个妹妹结亲,此番将谢三公子叫过去,乃是为了给他相看徐州名士刘启善之女,若是两下合适,这亲事当场就要说定,生米煮成熟饭,李夫人自然也奈何不得。”

    直到欧阳明走了好久,周媛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一直立在原地失神,原来去徐州竟还有这一层意思,那谢希治知道么?欧阳明临走怎么说的来着,啊,对,他说不管谢希治知不知道,这是真正的父母之命,谢希治无论如何也违抗不得。

    “他明日就走,谢太傅过几日也要出门,我还真担忧那李夫人会寻你们麻烦,不如你回去跟你爹爹商量一下,就说出门寻亲,避避风头吧。若是没地方去,我让人给你们安排。”

    想起欧阳明最后一句话,周媛不由苦笑,谁能想到到了这种时候,一直对他们一家心怀善意,想要维护周全他们的竟然是欧阳明呢?

    “请问,姑娘可是周家小娘子?”

    这又是谁啊?周媛的脑子已经因信息量太大成了一团浆糊,偏偏有人不肯放过她,还想将这团浆糊搅得更糊。她扭头看向说话的绿衣小婢:“你是?”

    那小婢福了一福:“奴婢翠儿,我家姑娘请小娘子借一步说话。”说着往她身后右侧比了一比。

    周媛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见那边站了两个少女,其中一个站在前面的身穿绯色襦裙,梳了分肖髻,远远看着亭亭玉立,却并不认得。

    “不好意思,我并不认得你们家姑娘,我还有事,恕不奉陪。”真是郁闷,欧阳明也就罢了,如今不知从哪钻出的人都想来召唤她说话,当她是陪聊啊!周媛本就心乱如麻,根本没心思应酬人,所以扭头就要走。

    翠儿一慌,回头看了一眼主子,见主子蹙眉不悦,深怕完不成主子的命令挨罚,一急之下向前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了周媛的胳膊,“小娘子请留步!”

    周媛给她拉得一个趔趄,当场就怒了,她满面怒容的转头怒斥:“你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想强拉民女不成?放手!”

    翠儿被她这充满气势的怒斥一吓,当即就松了手,喏喏不敢出声了。

    “小娘子请息怒。”就在这时,那个绯衣少女终于走了过来,她袅袅婷婷的行到周媛面前,微微颔首,“是下人无礼,我这里跟你赔礼了。”又命翠儿赔罪。

    周媛看她惺惺作态十分不喜,也不还礼,只冷脸问:“请问你是?”

    绯衣少女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笑着答道:“我是李二娘,”她停顿了一下,又说,“谢三公子是我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周媛腹诽:你表哥?你算哪门子的表妹?哼!

    话说,欧阳大官人好可爱有木有?越写越喜欢他啦,还要不要把李二娘嫁给他呢?

    第53章 告别

    (    谢希治好容易从李夫人那里脱身回来,先回院子看了一眼,发现周媛还没回来,就往早上出去那条路去寻,没走多远就发现她正坐在一个石凳上发呆。ww

    “十娘?”他悄悄走过去,轻声唤她。

    周媛慢慢回神,抬头看见是他,微笑了一下:“你回来了。”

    明明是笑容,却不知为何含了些哀婉的味道,让谢希治心里一颤,他有些担忧的半蹲下来,平视着周媛问道:“怎么了?干嘛一个人坐在这里,现在天凉了,这石凳坐着容易着凉。”

    周媛摇摇头:“没事,我刚坐下。”她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恢复了精神,“我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

    听见她说饿,谢希治终于放心的露出笑容:“我也饿了,走,咱们找净贤要吃的去。”说完跟周媛一同站起身,往后面去寻净贤,让他好好做了一餐斋饭,吃完饭又陪他下了几局棋,两人才会同周禄一起下山回城。

    回程途中,周禄在船尾划船,长寿跟无病坐在外面陪他说话,谢希治与周媛两个坐在靠船头的篷内,都静静看着外面不说话。

    眼看着进了城,谢希治想起一事,看着周媛欲言又止,周媛察觉,转头问他:“有事?”

    谢希治垂眼想了想,还是问道:“光听你们说是从临汾来,倒没听你提过族里的事迹,眼下有暇,不如你给我讲讲你们周家的趣事?”

    “……”周媛定定看了谢希治半晌,很机械性的背了一些早先准备好的说辞,周家有出息的先祖不过那么两个,很快也就说完了,“现在不过都是务农的务农,行商的行商罢了。”

    谢希治微微蹙眉,也不知在出神想什么,好半晌才回道:“其实无论作何营生,只要俯仰无愧于天地就很不坏。”

    周媛没有接话,眼看着西市遥遥在望,只回头要周禄小心别的船只。

    周禄现在划船技术熟练了许多,倒也很快就把船停靠在了珍味居门口的码头。几个人下船往回走,谢希治一直把周媛兄妹送到周家门口,但并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只是停下来叫周媛:“十娘。”

    周媛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周禄,周禄就说:“我先进去了。”

    “我明天不能送你了。”等他进去以后,周媛先开口跟谢希治说道。

    谢希治也觉得不方便,点头:“明日我们还要先去跟祖父辞行,不用送了。”他笑了笑,“等我回来再来看你。”

    周媛心里苦苦的,她很想问问那些事他都知不知情,还想问他为什么问周家的事,可是却又问不出,藏在袖子里的荷包鼓胀烫人,可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再送出去,只这样跟他面对面沉默,直到自己觉得疲累,才说:“回去吧。”

    谢希治应了一声:“嗯。”心里总觉不舍,又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那我回去了。”

    周媛点头,抬头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不动,“怎么不走?”

    “这就走。”谢希治笑弯了眼睛,“再看一眼就走。”

    周媛忍不住笑了一下,眼底却有酸意上涌,她低下头忍了忍,忽然问:“若有一天,你发现你所认识的东西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会如何?”

    谢希治正看着她的笑容发呆,听了她的问题一愣,有些疑惑的说:“什么东西会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比如你捡了一条小狗回来养,养着养着,他长大变成了狼……”这个比喻好像很不恰当。

    谢希治笑了:“那就把它放回它该去的地方呗。”

    是啊,放回它该去的地方。周媛叹了口气,又催他:“回去吧。”他和她,就像是两个种族的生物,注定不能在一起生活。

    谢希治察觉到她的情绪有些低沉,只以为是不愿跟他分离,就又加了一句:“我很快就回来,你若闷了就跟四郎多出来散散心,不要理会欧阳明。”越说越不放心,殷殷嘱咐了良久,才在周媛的不耐烦下停住,然后终于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周媛疲惫的关上大门,拖着脚步进了堂屋,也不看那三个眼巴巴看着她的人,径自把房门关好,示意他们跟她上楼,直到在到楼上坐定以后,才说出第一句话:“收拾东西,我们离开扬州。”

    周松三人都是一惊,齐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周媛自己倒了杯水喝干,将欧阳明的话简略讲了一遍,然后又说起李二娘找她的事,“她说李家和谢家的婚事拖延到现在,一方面是因为谢文广不同意,另一方面是因为吴王曾经让谢希修传过话。吴王对我们的身份有所怀疑,我听李二娘的意思,他们怀疑我们是哪个世家隐姓埋名到扬州的。”

    “谢岷已经就此事广为调查,谢岷曾经在京师数年,不像吴王和欧阳明流于皮毛,他老谋深算,只怕已经查到了一些什么。我怀疑去寻张大婶探问的也是他的人。现在他们又派人去了盐城,虽然当初我们并没说寻到了罗家,但谢家本就有人在盐城经营,要是真想查个水落石出,那查出当年有人曾入宫也不是难事。”

    周媛转着手上的茶杯,面无表情的把话说完:“谢希治也并非对我们没有怀疑,刚才回来途中还问我周家的事。李二娘说李夫人早透了消息给谢希治,她劝我不如早些主动坦白,免得等被人查出来时不好解释。”

    周松终于有机会插嘴:“她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想让我大闹一场,把李家和谢家的婚事搅黄了。”

    周松不明白:“谢家和李家结亲,对她有什么害处?”

    周媛露出一点冷笑:“没害处,可是她不高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一个爹生的,嫡女就能嫁给谢家嫡子,庶女却得给商户做继室,她看着嫡母嫡姐得意,心里自然不舒坦,何况她这个嫡母显然对她不怎么样。”

    “除了走,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周松有些犹豫的问道。

    周媛很疲惫的揉了揉脸,“不走留在这里让人想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么?他们应该没本事查到我的身份,可是你们的身份早晚会查出来,到时只当我们是宫里逃出来的宫人内侍,谢希治难道还能硬撑着要娶我?就算他要娶,我敢嫁么?最怕他们既不同意谢希治娶我,也不放我们走,倒要逼着我进门做妾。”

    呵呵,想起李二娘白日里的话,周媛就觉得恶心,“……我姐姐虽然性情孤傲,但为人贤惠,只要你安分守己,定不会难为你的……”

    安分守己,她什么时候不安分守己了?为什么这些牛鬼蛇神都来招惹她?就因为一个谢希治?

    可是连谢希治都不是她招惹的好么?明明是欧阳明那个混蛋干的!对,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他,要不是他,自己一家怎么会来扬州?怎么会认识谢希治进而招惹上谢家?

    周媛越想越气,决定临走也恶心他一把。“明日你去找欧阳明,跟他问问谢岷离开扬州的时间,然后说说李二娘来寻我的事,恭喜他将要娶个聪慧有心计的妻子。再跟他商量 ...

    (一下,我们节前供应一些月饼到珍味居,然后想歇几天,出去躲一躲,让他给指个方向。”

    周松答应了,又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周媛没力气再拐弯抹角,“我现在脑子乱了,你们想到什么千万跟我说。”

    周松摇摇头:“不是,我是想说谢三公子……”他看周媛皱眉不想听,忙加了一句,“我是想说当初。”说到这里他忽然站起来退后两步,跪在了地上。

    春杏和周禄一见他如此,也都跟着站起来跪下,周媛头痛的放下茶杯,叹道:“你们这是干嘛?”

    “公主,是小人擅作主张,此事都是小人的错。”周松低声说完,就使劲在地上磕了个头。

    春杏跟周禄一齐说道:“公主,此事是我们三人商议的,请公主责罚。”让公主受小人折辱,他们三个比她更难以忍受。

    周媛生气了:“干什么?我说怪你们了么?都起来!”她自己动了心,能怪得谁?

    周松三人看她真生气了,忙都站了起来,周松又解释:“我本是想着,谢三公子不同凡人,跟您也能谈得来,不以世人眼光看人,将来就算知道了真相,应也不会怪您,是难得的良配。他又再三说一定会想法禀明父母明媒正娶,我就一时自作主张,跟他说您年纪还小,婚姻之事可暂不提及,且先如前来往,过两年再说也不急。”

    “周松也是希望公主能早得佳偶,若他真有本事,能在两年内使得家里同意这门亲事,自是皆大欢喜。若不成,也不过是拖两年罢了。本想着谢家乃江左名门,应不会使什么下作手段,谁知……”春杏帮腔解释。

    周媛叹了口气:“所谓名门,我们在京里还见得少了?郑家是不是名门?还不是一样把女儿塞给韩肃做妾?我早说过,做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你们怎么就总是光想着事情顺利如何如何,不想想若是不顺利又当如何?”

    周禄小声替周松分辨:“最坏也不过是现在这样……”话没说完就被周松踢了一脚,立刻闭嘴不敢说了。

    声音虽小,奈何屋子不大,周媛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她不由苦笑:“你说得对,最坏也不过如此。”他们一行隐姓埋名出来,本就不该跟人太过亲近,不然早晚给人看出破绽来。这次算是彻底长了教训了。

    “公主放心,明日我就去寻欧阳明,把这些事安排好。”周松看周媛意志消沉,忙出口宽慰她,“趁着谢岷不在,有欧阳明帮着遮掩,咱们悄悄离开扬州,换个地方重新好好过日子去。”

    又让春杏陪着周媛去休息,劝她不要多想,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公主的市井生活 http://www.xlawen.org/kan/335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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