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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部分阅读

    寒洛一皱眉头,叹道:“事情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从此后不会再有人莫名其妙失了魂魄死掉了。只是,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

    “哦?此话怎讲?”华老先生一探身子,面色急切。木芫清听说事有蹊跷,也忙凑近身子支了耳朵细听。

    只听寒洛说道:“我们一路追查下去,才知道之所以有那么多人无缘无故逝去,竟是因为有人在暗地里养了噬魂兽!”

    “噬魂兽?”华老先生惊呼出口,脸上也不禁动容。木芫清虽不知噬魂兽是什么东西,但一听这骇人的名字,再看寒洛和华老先生脸上都隐隐有担忧之色,也就能猜出那噬魂兽必定不是什么善类。

    “不错,确是噬魂兽。”寒洛一点头,继续说道,“要喂养噬魂兽,便要摄取大量人类的魂魄,本是极容易被发现的。然而这养兽之人心机颇深,遍布疑阵,故意将我们引往别处。就连我们那日里所去的山洞,也是他提前设置妥了,只等我们入洞去触动机关。我们三人也是入世颇深的了,没想到此行竟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一路。待我们反应过来时,他早将噬魂兽饲养成熟,并已得到了他所求之物。最后当我们找到他藏身的所在时,却只能宰了负伤的噬魂兽,对他的去向丝毫不知,实在是可恨至极!”寒洛说完,手握成拳,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恨之情悦然于表。他一向冷静,此时竟愤怒致斯,可见心里对此事有多么的在意了。

    “他养这噬魂兽是为了什么?”木芫清满脸的疑惑,看向寒洛问道,“他拿走的东西又是什么?”

    “鳞甲,噬魂兽的鳞甲。”寒洛答道,“这噬魂兽是牛头蛤蟆身的邪兽,以人类的三魂七魄为食,每吞食一千个魂魄才能发身长大,再吞食一千个魂魄才能成熟,遍身生出赤红色的鳞甲。”

    木芫清起先不知噬魂兽是怎样的怪兽,也不怎么在意,此时却越听越惊,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惊呼道:“吃一千个魂魄才能长大,吃一千个魂魄才又成熟,那,那人岂不是已经,已经杀了两千个无辜的人了?可真是歹毒!”

    “不止两千。”一直安安静静默坐在一旁的楚炎插嘴道,此时的他全然没有了往日那肆意张狂的表情,一张斧刻刀削般的俊脸上写满了痛心和义愤,“有些魂魄甚至还未送到噬魂兽嘴里就已经魂飞魄散了,而且那噬魂兽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肯进食的,那些它不吃的魂魄,竟也被养兽之人捏碎毁掉,从此后不能再入六道轮回之中。”

    华老先生听了,也是一脸的焦虑,却迟迟没有作声,良久才叹道:“噬魂兽的这身鳞甲,乃是那数千个冤死的魂魄凝结而成的,可以说是天底下至阴至邪之物。那养兽人处心积虑,只是为了取这鳞甲,手段却是这般骇人惨绝,看来这鳞甲,必是要被他用在邪路上。这天下的乱,才刚刚开始,咱们不可不防哪。

    十五、夜半难眠

    晚上,木芫清想着白天里说过的事情,心里无法平静,久久不能入眠,索性起床出门,想着在外面走走也许能去些躁意。

    打开院门,迎着山风一吹,只觉得神情气爽,所有烦心的事都被这晚间的风儿给带到九霄云外去了。木芫清禁不住伸开了双臂,要肆意拥抱这无忧无虑的轻风。

    “夜里风寒,小心凉着了。”夜色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兀的响起,吓了木芫清一跳。

    “楚炎?你怎么在这里?”木芫清冲黑暗里那个人影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我就怎么在这里喽。”楚炎无声地一笑,全然没有平日里乍乍呼呼的模样。他伸手拍拍身旁的草地,从木芫清邀道:“过来坐。”

    木芫清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地上,扭头凝视着楚炎那灿若星子的双眼,见他一脸忧色,有心逗他一笑,遂打趣道:“怎么你这会儿这么安静?白天里那上蹦下跳的麻雀样跑哪儿去了?难不成你也会有什么烦心的事儿?”

    “不错。”楚炎没有笑,点了点头,凝眉正色答道,“不瞒你说,自打我插手这事一来,再没有睡过一晚上的安稳觉。我一闭上眼睛,满眼都是那骇人的惨况。可能你没有见到过,真的是惨不忍睹。整整一个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百里之内不闻人声,只有觅食的乌鸦,嘎嘎嘎地叫着,黑压压一片在村子上空一直盘旋不散。”

    木芫清听了,心里面也是一片惨然,她虽没有亲眼见过,但只是听楚炎说,便能想象那惨绝人寰的场面。何况楚炎曾经提到过,他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过类似的情况,再联想到他的身份职业,想来他往日里要做的事情,必也是大都诸如此类的事件,当真是危险之极。而他每次在自己面前都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仿佛普天底下就没有什么烦心的事能够绊得住他似的,没想到私底下他也会浓眉紧蹙,忧心忡忡。细回想他平日里的谈吐,猛地发现原来他做事历来是粗中有细,并不是一个只会呵呵傻笑的愣头小子,只是生来性子洒脱,就是遇上了什么不平之事郁结在心,也要想方设法的化解了,尽量让自己乐怀于天地之间。

    想到这里,木芫清觉得自己要重新打量楚炎了。心里一股暖流经过,遂将手拍上楚炎肩膀,柔声安慰道:“你们已经杀了噬魂兽,也算是替死去的人报了仇了。”

    没想到却被楚炎反臂抓住了手,木芫清又急又羞,脸上一红,本能的反应便是把手抽出来,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力气去挣扎,只能任由他握住。

    楚炎又将自己另一只手轻轻覆在上面,微微拍了两下,脸上凄然一笑,略带些伤感无奈地叹道:“清儿你也不必刻意安慰我。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这次我们杀的噬魂兽,只不过是一个工具,一个傀儡。那几千条人命就这样白白的消殒掉了,真正的主谋却还在逍遥法外,不知所踪。我实在是怕,怕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无数个冤魂在梦里向我喊冤诉苦,而我又能对他们说些什么呢?说我无能,让真凶跑了?”

    木芫清手被握在楚炎手里,通过肌肤间的接触,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因为内心激动而产生的微微颤抖,心下慨然,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了想才勉强开口:“你已经尽力了。再说这事情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寒洛,氐土他们也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往后,往后还有我与你们一道,一定会将真凶绳之于法的,让他再也不能为祸世间。俗话说得好,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句老话儿,叫做君子报仇,三百年不晚。这日子还长得很呢,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木芫清本是无话找话想要安慰楚炎,初出口时,只觉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待到后来却越说越顺溜,连自己也不禁受了些鼓舞,认为来日定能让血刃那罪魁祸首,为那几千个屈死的亡魂报仇。

    楚炎见木芫清连珠炮似的越说越激动,不免也有了一丝精神,笑了笑,两眼盯着木芫清那张虽不施粉黛却依然清新秀丽的脸庞,将握着木芫清手的那只手紧了紧,沉声说道:“清儿,你发现了么?你变了许多。”

    木芫清犹自陶醉在自己那番振振有词的讲演中,却不料楚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吓得她一脸的冷汗直冒,还要强自镇静着咧嘴笑笑,假装不明白:“你胡说什么呀,我就是我,哪里会变来变去呢?”

    “不,你是变了。”楚炎盯着木芫清,眼中的倾慕之情愈加的浓重了,“初见你时,总觉得你美则美矣,就象那画儿里的美人儿,虽然好看的紧,却不言不笑,不喜不悲,冷冰冰的绷着一张脸,仿佛不是这世间的人物。后来与你们一路同行,只见你遇敌时奋不顾身地厮杀,却从没见你有过什么喜怒哀乐。我对你的心思,与其说是爱慕,更不如说是敬重。然而此次出门一趟再回来,发现你的脸上竟也有表情了。开心了你会笑个不停,受委屈了你就噘嘴吊脸皱眉头,生起气来一蹦几尺高,像要与人拼命似的。不仅如此,便是一个笑,在你的脸上也能演化出千姿百态的变化,高兴时的微笑,得意时的大笑,诡计得逞时的奸笑,还有诸如刚才那般,虽心下凄凉,还兀自装出来的强笑。清儿,这世间有众多的女子,可是如你这样表情丰富不加掩饰的,我却只曾遇见过你一个。”

    楚炎越说声音越柔,就像是一汪春水流淌在山石之间,而木芫清的心就随着这一汪的清水渐渐荡漾开来,畅游在诗情画意的浪漫之中忘了往返。总算是她内心深处还保有着一丝的清明,耳里听着楚炎的深情阐述,嘴上打着马虎,说道:“嗨,我当是什么呢。这是因为跟你厮混得熟了呗。”心里却暗暗惊道:原来这木芫清本是那样一个不苟言笑之人,跟自己这嘻嘻哈哈的性格可真是大相径庭。既然连楚炎这个跟木芫清相处没有多久的人,都已察觉出了反常,那么以寒洛对木芫清的知之甚深,华老先生为人的精明有加,怕是早就起了疑心。可是他们佯装不知,依然对自己呵护有加,却又是为了什么呢?

    心里正想得烦乱,忽听到楚炎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看来今儿晚上睡不着觉的,不知是你我两个。”

    “你说什么?”木芫清还没回过神,下意识的问道。

    “你的寒大宫主也来了。”楚炎笑着解释道。

    “咦?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木芫清伸长了脖子四下张望一番,还是没有发现寒洛的身影。

    “他若不想此时现身出来,你又怎能看得到他。”楚炎说笑着,将木芫清那不安分的身子强按下摆正了,这才解释道,“适才他故意沉着步子迈了两步,想必是早已看到你我二人并坐在此处,反而不便立时露面,所以故意弄些声响出来,好让我知晓了。你功力尚为恢复,自然无法察觉。想来他是来找你说话的,我也不能太不自觉,这便先回房去了吧。”说完,拍拍屁股从地上起来,向木芫清一笑而别,转身便融入了黑暗之中。

    楚炎果然没有猜错,他刚离开不久,寒洛那一身白衣便出现在夜幕中,渐渐靠近了过来。

    不知怎的,木芫清心里总是对寒洛有着一丝的敬畏,此时见他半夜里过来,又被他撞见自己与楚炎的暧昧之举,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发怵,赶紧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好在寒洛并没难为她的意思,只是走到她跟前,示意她坐下说话,自己也一掠长袍,坐了下去。看他面色神情,既没有生气,也没有忧虑,嘴角竟还挂着一丝微笑。只听他柔声道:“怎么?想着白天说过的事,睡不着?”

    “嗯。”木芫清低眉顺眼地答道。

    “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好不好?”寒洛说完,也不等木芫清答应,随手从地上摘了根草叶,放到嘴边呜呜咽咽地吹了起来,那曲音,好似一股清风,时而在郁郁葱葱的竹林中玩笑追逐,时而在广阔无垠的麦潮间抚弄嬉戏,忽而驻足在清香袭人的花海间徘徊不定,当你以为你只要伸出手就可以挽留住它的时候,它却又猛地一阵疾驰,卷起一地的落英缤纷,直向那天涯海角而去,不再有半点迟疑留恋。

    听着这缥缈悠扬的曲音,木芫清不知不觉沉醉了,口中不自觉地吟唱道:“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寂寥天地暮,心与广川闲。”

    这诗句传到寒洛耳里,引得他一脸的惊异,眼中光芒大炽,急切问道:“你能听懂这曲音了?竟还能和出这般的好诗来了?”

    木芫清被他问得一愣,心想,这是人家田园派掌门人王维的诗好不好,像我这种榆木脑子,还作诗,呵呵,天方夜谈吧。嘴上却说道:“这诗不是我作的,我哪里有这种本事呀。这是我闲来无事,在爷爷书房里随意看到的两句,倒应了眼前的景,一时按奈不住,就念了出来,让你见笑了。”

    寒洛点点头,不再追问,转身负了手,凝望着远方叹道:“你历来争强好胜,不肯服输。我本担心你这种性子迟早是要吃亏的。没想到你在华老先生这里闲居这么一段时间,竟也有了将世事看淡看开的心境。这很好。天地本无周全,日月亦有起落,凡事又哪能求个完美呢。今日你能看透此中道理,往后我也就能放心了。”

    十六、芳心难许

    木芫清听了,感慨地一笑,叹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在华老先生这里呆久了,看的书也多了,也觉得世事总无常,又何必一味的较劲,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寒洛见木芫清已经明白了自己的一片苦心,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过身,嘴边噙了一丝微笑,淡淡地说道:“芫清,你在这山里呆久了,说出的话也都跟这山风一样,轻灵透彻起来了。说也奇怪,华老先生他为人孤傲不逊,行为偏激乖张。他若看谁不入眼,连见都不愿见得。当年魔尊大人仰慕他高明的医术,一心想将他招至麾下,派人请了他好几次,谁知竟将他催得烦了,干脆来个门上挂锁,自个儿跑到这深山里隐居了起来。若不是我无意间闯入这里,只怕这世上就没人知道他究竟身在何处了。没想到他竟对你青眼有加,不但传你一手本事,遇事还要回护上三分。这般待遇,连我都不曾有过。”

    木芫清一笑,不置可否的答道:“这也没什么。爷爷他呀,实在是个老顽童的脾性。你若对他有规有矩,他便也板起脸来跟你客套周旋;你若跟他嬉笑怒骂,他便以笑还笑,也跟你插科打诨地逗趣。这也是天性使然,我不过是碰巧对了他的脾气罢了。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爷爷一个人住在这深山里,也很是寂寞的。没事的时候,他也跟我吹过他年轻时的往事,每次说起,那双老眼都还发光发亮,好像能蹦出火星子来呢。”

    “哦?华老先生还曾跟你讲过他年轻时的事?”寒洛眉毛一挑,颇感兴趣的问道。

    “说得可多了。爷爷还跟我吹过妖狐族那些年轻美貌的狐女们是怎么对他芳心暗许的。对了,他还说过九尾天魔狐寒圣的事儿,说他是不世出的英雄,还有还有,爷爷还提到了你,说你跟年轻时候的寒圣很像,也是大有前途的,还说,还说……”说到这里,木芫清忽然顿住了不好意思说下去,转而又想到,就这样停住了不说完,反而加重了痕迹,没事也弄得好像有了事一样,倒不如说出来的大方,于是又咽咽唾沫,张口欲说,然而她终是觉得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也变得结结巴巴了:“还说,说,让我,让我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本想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图个大家一笑了之,谁知话出了口却变了味道,竟变得好像是她在向寒洛暗示着什么似的,心里更慌,脸上飞了红晕,忙住了口不再说话。

    寒洛脸上闪过一丝笑容,并没有立刻搭话,只是又往前走了几步,待走得更近了,缓缓低下头来,一张薄唇就那样渐渐向木芫清脸颊贴来。

    木芫清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手足无措,大眼紧盯着寒洛那张越来越近的俊脸,一时竟忘了眨眼,心里也开始咚咚咚地敲起了小鼓,暗自感叹道,都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这话虽说得粗俗,却是一点不错,爱亲人的狐狸也不会声张哪。看寒洛这厮平日里一幅冷冰冰不可靠近的样子,哪知道发起骚来竟是这么胆大妄为,也不管人家女孩子同不同意,悄无声息地就强吻下来了。要不要扭过头拒绝了他,假意矜持一下呢?可是,可是,难得寒大帅哥这么主动,就不要不识抬举,刻意做出一副不解风情的样子了吧。干脆,干脆,直接笑纳了好了。主意打定,木芫清牙一咬,心一横,闭上了眼睛等着被吻。

    感觉到寒洛的脸凑近了,嘴巴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耳边,吐气如兰,热乎乎的呼吸直喷到耳孔里,惹得心里一荡,大脑便如短路了一般,再也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寒洛嗓音低沉,如同轻吟施法的咒语一般充满了魅惑,只听他在耳边喃喃道:“华老先生这话,你听听就是,千万莫要当了真。”

    说完,起身退后,冲木芫清淡淡地点了点头,嗓音也不再带有任何温度:“夜深了,你也早些睡吧。”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剩下木芫清一个人怵在原地,一动不动,兀自捉摸着,寒洛这家伙整了这么一出暧昧,把自己吓得不轻,就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么听着没头没脑的?

    “这,这算是怎么一回事?”木芫清呆呆地自语道。

    因为夜里睡得迟,木芫清第二天早上是被一阵嘈杂之声吵醒的。

    不耐烦地推开房门,却看见楚炎和寒洛两人,一黑一白,在院子里斗得正紧,而华老先生则坐在一旁,事不关己地一边闲看,一边捋着胡子点头微笑。

    木芫清脑袋轰地一下炸开了,第一个反应就是,东窗事发了,这两个人一定是因为昨晚上的事打起来。因为心虚,她连忙飞奔到华老先生跟前,故作镇定地试探道:“爷爷,他们这是……”

    “哦,清儿你醒了。早上洛儿跟我说,你夜里睡得迟,就不要叫你了,让你多睡会儿。”华老先生不答木芫清的话,反而扯东扯西地说个不停,还不住地拿眼睛瞄木芫清,眼神中写满了欣慰与戏弄,仿佛是在说,清儿你老实交待,洛儿他怎么会知道你昨晚睡得迟呢?莫不是你们两个昨晚……

    木芫清在他身边待得久了,哪里看不懂他那异样的眼神,联想起昨晚寒洛那反常的举动,脸上一红,却佯作不懂,只是急切的问道:“爷爷你别打岔。他们两个斗成这样,你怎么也不管管?”

    “他们两个要切磋武艺,我一个老头子去掺和什么?”

    “怎么?”木芫清一愣,脱口问道,“他们两个这是在切磋武艺,不是在打架?”

    “清儿为什么会以为他们是在打架呢?莫不是知道些什么我老头子不知道的内幕?”华老先生脸上带笑,一再的追问道。

    这老狐狸,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这么八卦。木芫清暗自冲华老先生翻个白眼,却没心情去搭理他,心里止不住暗喜道,还好还好,只是切磋武艺,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看了一会儿帅哥打架,木芫清只觉好生无聊:这两个家伙,打架就呆在原地你一拳我一脚地好好打呗,却偏生不肯安生,像两只蝴蝶似的,一会儿飞到院子东边,一会儿又飞到了院子西边,甚至还嫌在地上打得不过瘾,干脆一个御剑,一个御气,飞到半空中去缠斗不休,让人看的脖子都酸了。没过一会儿,瞌睡虫又找过来,木芫清边毫无形象的大张着嘴巴打哈欠,边百无聊赖地看看身边的华老先生。老狐狸却正看得聚精会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木芫清不由得气馁起来,怎么只有自己觉得乏味呢?看来自己还真不是习武的这块料。

    左右无事,木芫清干脆趴在石桌上,从怀里掏出一团丝线,又摸出一块木牌,将丝线系在木牌上,手指穿梭不停,打起结子来。

    眼看结子都打好了,那两个家伙居然还没打完。索性也不管他们了,木芫清孤芳自赏地将打好了结子的木牌迎着阳光照了照,只见这块木牌色泽陈旧,式样古朴,纂刻的纹饰更是简洁,只有寥寥几笔,配上红色的盘长结和长长的流苏,倒别有一番古色古韵的趣味。

    木芫清举着这块木牌是越看越喜欢,心想这身体以前的主儿也未免太寒酸了,衣服就那么两三件,一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哪里还有什么做女生的乐趣呢?这块木牌虽说简陋些,不过倒也别致,挂在腰上做个装饰也挺好的。

    心里正美着,不妨那寒洛眼尖,身在半空中就一眼瞅见这块木牌,也顾不上斗得起兴的楚炎了,凌空扑下来,一把从木芫清手里抢过木牌,声色俱厉地问道:“哪儿来的?”

    木芫清被他吓得一愣,缓了一缓才回过神来,略带点炫耀地回答道:“好看吧。我刚编的,手艺不错吧……”

    “我问你哪儿来的!”话没说完,就被寒洛一口打断了。瞧他那气势凌人的样子,像是要把人一口给生吞了似的,连一旁的楚炎和华老先生听见了,也都吓得一愣。

    寒洛平日里冷面归冷面,却很少动怒发火,像这样大声斥责的样子,自从遇见他以来,也还是第一次。吓得木芫清心惊胆战,一张小脸顿时变了颜色,小嘴努了努,怯生生地回道:“狗儿送给我的。”

    “狗儿是谁?”

    “山下的小狸猫精。”

    “小狸猫精?他怎么会有这东西?他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他,他说他捡的。”木芫清吓得要命,委屈地都带了哭音。

    寒洛却不为所动,依然厉声追问道:“捡的?哪里捡的?”

    “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谁知道?”

    “洛儿,你慢些,好好说话。”华老先生最先回过味来,开口劝阻道。

    被华老先生这么一说,寒洛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面色一僵,忙转了语调柔声劝道:“芫清,你莫怕,是我莽撞了。来,你细细告诉我,这狗儿为什么要给你这木牌,他又是从哪里捡来的?”

    木芫清深吸了两口气,这才稳住了心神,仔细想了想,解释道:“昨天你们回来的突然,厨房里备下的东西不多了。所以我特意跑到狗儿家里了一趟,嘱咐他今天多送些东西过来,顺便把前几日答应给他娘缝的枕头也给他带过去了。他见了那枕头,心里高兴,就觉得欠了我人情,过意不去,就在他家里翻来翻去,翻出这么一块不起眼的木牌来,说是他在山上觅食的时候发现的,觉着好看就捡回来了。给了我也算是一番谢意吧。我哪里会知道他从哪儿捡的呀!你想知道?狗儿待会就来,你自己问他去!”说完犹自觉得委屈,怒睁着一双杏眼,气呼呼地瞪向寒洛。

    “清儿你也别生气了,寒兄他必是另有隐情,才会如此失态的。”楚炎也回过神来开口了,却出乎意料地站在了寒洛一边。劝完木芫清,他又转向寒洛,说道,“寒兄,方便的话,给我们解说解说这木牌的来历吧。”

    寒洛冲楚炎微微一笑,算是谢过了,也不忙着解释,先将手上的木牌递给了华老先生,嘴上说道:“华老先生您看,这木牌上的纹饰。”

    “这是……”华老先生接过了木牌,狐疑地扫了两眼,待看清楚了那木牌上篆刻的夔龙踏火云的图饰,纵使他一向处变不惊,也禁不住失口惊呼道:“这,这竟是仲尤先祖之物!”

    十七、人妖之争

    “仲尤先祖?”木芫清重复道,转头看看寒洛,那是一脸的沉重,再转头看看楚炎,那是满脸的郑重,只有她木芫清混事不知,犹自轻松地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唉,清儿这丫头不学无术竟然至此。”华老先生长叹一声,嗓音中透着无限的苍凉与无奈,转而向寒洛吩咐道,“洛儿,我乏了,就先回屋了。由你说给她知道吧。”

    “是。寒洛知道了。”寒洛一躬身,目送华老先生离开了,这才眼盯着木芫清一眨不眨,仿佛那目光是两把利剑,可以穿透了她的身体,直至她的灵魂最深处。

    木芫清被他盯得心里起毛,下意识地退后两步,又往楚炎身边靠了靠,强笑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快,快讲吧。”

    寒洛却不答话,又死盯了一会儿,直到楚炎挺身而出,将木芫清拽到他身后护好了,这才收回了视线,微微叹了口气,嗓音中略显有些疲惫,开口说道:“芫清你问仲尤大神是谁?这事说来可长,牵扯到我们妖界与楚兄他们人界的由来。从哪里说起好呢?”

    蹙着眉略想了想,寒洛继续道:“就从媸莲女神与刑徽大神之间的赌约说起吧。相传天地之初,没有妖也没有人。岁月悠久,天地间的灵气凝聚在一起,便滋生出了媸莲女神与刑徽大神两位神人。这两位神人见茫茫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二人,便认天为父,拜地作母,彼此间互称兄妹,再后来又结为了夫妇。然而两位神人本事虽大,却都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彼此之间互不服气,凡事都爱较个高下。斗得次数多了,胜负持平,觉得好生无趣,于是他们二神约定,暂停两人之间的争斗,分开独造子民,由各自造出来的子民继续他们胜负争执。刑徽大神依着自己的喜好造出了人类,并选中人类中的姣姣者,传授修真之法,作为自己的使者,统领人界。而媸莲女神创造出来的子民便是我们妖族。”

    “两位神人本意是让人类与妖族之间争斗决胜,却不料这些新生儿根本就无心征战,人妖杂居在一起,相处的甚为融洽,甚至人妖通婚,共同繁衍后代,其乐融融。两位神人见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子民竟然但敢违背自己的心意,一怒之下便联起手来,一心要挑起人妖之间的争端。他们四处散播谣言,或者说妖吃人,或者说人害妖,惹得人类与妖族之间相互猜忌纷纷,再无宁日。直到有一天,双方终于禁不住挑拨,公然决裂,从此后便开始了旷日持久的人妖之争。而这仲尤先祖,便是当时带领我妖族征战人类的首领,他独有的标志,便是你手上这块木牌上篆刻的夔龙火云纹了。”

    “那后来呢?人类和妖族又是怎样平静下来的?”木芫清被这传说所吸引,急于知道下文,禁不住从楚炎身后探出头来催促道。

    “后来?”寒洛回忆片刻,又继续说道,“那场战争的毁灭力实在太大,持续的时日又久,人类和妖族损失惨重,全都面临着全族覆没的危险。此时媸莲女神与刑徽大神又都不忍心看着自己亲手造出来的子民们受苦受难了,遂想方设法地要结束那场征战。无奈人类与妖族之间打得实在太久太惨了,任谁都有亲人子女死在了对方手中,这血海的深仇,又岂是三言两语能够化解的了的?”

    “最后,连两位神人也没了办法,只好在人类与妖族之间布下巨大的结界,让人类与妖族分置两地,各自繁衍,再不能象从前那般互通往来。这才使得双方偃旗息鼓,罢兵停战,天地间的生灵也才得以保存延续。”

    “时光悠悠,上万年已经过去,后来的人类与妖族都早已淡忘了那场战争,两界间虽有结界相隔,却也已经有了能到对方的地盘上走上一遭的法子了。流传下来的,只剩下关于那场大战的传说,还有对两位大神,以及当时各自部落首领的崇敬膜拜了。”

    “呸,什么大神?什么膜拜?”木芫清听完,愤愤不平地唾道,“就因为两口子闹别扭吵架,一时的意气之争,便要大动干戈,让生灵涂炭!居然还好意思腆居神位,享受世间烟火!”

    “芫清,不可胡说!”寒洛面色一沉,厉声斥道,阻止木芫清继续说些大逆不道的混话。

    楚炎也是脸色一变,但他却比寒洛脾气好些,拉过木芫清立在自己面前,郑重地劝道:“清儿,再怎么说,那两位神人也算是咱们的先祖,若没有他们,我们又从何而来。就算当初他们做事欠缺些思量,但这上万年来,他们虽再未插手凡间之事,却在暗中一直庇佑着我们,才使得人类和妖族生生不息,才使得这世间繁华俏丽。想必在他们心中,对当年那场大战也是心中有愧,难以释怀的。世间众人,多是两位大神的信徒,你刚那番话,在我们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就怕被有心之人听到,后患无穷。往后,诸如此类的不敬之语,你都不可再提起。切记切记。”

    “说的这么玄乎?不会有这么严重吧?”木芫清心里不以为然,但两眼对上楚炎那满含关心之情的眸子,终究不忍让他为自己担心,还是乖乖地点了点,保证似的答道:“记住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如此甚好。”见她承诺了,寒洛也放缓了脸色,又接着问道:“你说的那个狗儿,他究竟什么时候到?我要仔细问他这木牌的事。”

    要说这鬼地方还真是邪门的很,说曹操曹操到。寒洛刚一问起小狸猫精,三人便断断续续听见从院外传来的小孩子奶声奶气的呼声:“漂亮姐姐,漂亮姐姐你在么?开开门呀,青山给你送东西来了。”

    “漂亮姐姐?”楚炎一听就知道,准是木芫清教这小孩儿这么叫的,心里觉得好笑,外面也噗哧一声笑出了声,“你让这小孩儿叫你漂亮姐姐?”

    再看寒洛,嘴角边噙着一丝笑,俊俏的眉眼弯成了半月样,也是忍俊不禁。只是他素来不肯放纵自己的情绪,所以才没有像楚炎那样放肆地笑出声来,就算如此,只看他那连连抖动的肩膀,便能猜出,他在心里也为木芫清这个大言不惭地自称笑翻了天。

    木芫清乍一被小狸猫精当众喊出了自己私下里教授的称呼,脸上还有些挂不住,讪讪的红着一张脸,待到后来看到身旁两人笑得那么没有风度,心里气急,索性破罐子破摔,两手一叉腰,跳着脚嚷道:“怎么?有什么好笑的?我不配么?”遂又转了身,一边快步向院门走去,一边嘴里低咒道:“笑吧笑吧,笑得你们下巴脱臼,吃不了饭才好!”

    开门将小狸猫精迎了进来,木芫清一边拉了他走路,一边恶意地叮嘱着:“狗儿乖,待会儿呀,会有一个样子凶巴巴的哥哥要问你木牌的事情,你也不用害怕他,只管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知道了么?”

    小狸猫精乖巧地点了点头,低声应了。

    果然,一见小狸猫精过来,寒洛便急不可耐地跨上前去,一把扯过小狸猫精,焦急地问道:“你是狗儿?”

    小狸猫精还在兀自发愣,不明白眼前这个冷着一张俊脸的帅气哥哥怎么也跟他的漂亮姐姐一样捉狭,放着好好的大名不叫,偏爱喊别人绰号?尽管如此,他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

    “告诉我,这木牌,你是在那里捡来的?”寒洛一举手上的木牌,死盯着小狸猫精问道。

    “山,山上的林子里。”小狸猫精怯生生的答道,这也真是难为他,寒洛那如冰刀般凌厉的眼神,木芫清一个大人都经受不住,何况他这么个没经历过什么世面的小孩了。

    “林子里?”寒洛面色更沉,似要将人生生活吞了似的。

    小狸猫精被吓得两只乌黑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滴溜溜地打着转,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他一边低着头躲避着寒洛的目光,一边结结巴巴地说着:“是,是林子里。那日我去林子里觅食,走得太急一时没看路,给石头绊了一跤,起来发现草丛里有这么一块牌子,我觉得好看,就捡起揣怀里了。忽然,忽然我看到林子深处有,有红光冒出,就像,就像匹红色的缎子一样,蹿的好高,还能听到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很多人在吵架一样。我,我以为是我擅自拿了神人的东西,神人发怒了,要来拿我,心里一害怕,掉头就跑,连木牌都忘了扔。以后一连好几天,我都不敢再去那地方了。后来,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我才放下了心。”

    小狸猫精说完,又深吸了口气,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木芫清认真地说道:“不过,不过这木牌可不是什么不吉利的物什,正相反,自得了这木牌以后,我娘的病一天比一天好些了,打得猎物也比以前多了。漂亮姐姐费那么大劲给我娘缝枕头,我家也没什么好东西可以谢她的。我想这块木牌是在老林子里捡来的,那天那道红光也忒反常了,保不齐这木牌竟是件仙人的宝贝。所以,所以我就把它翻出来送给漂亮姐姐了。”

    十八、巧语探路

    木芫清听他讲完,心想狗儿这个傻孩子,真是实心眼,居然把块木牌当作仙人赐的宝贝。你娘的病比着从前好多了,那是因为你娘的病本是从阴冷潮湿中得来的,眼下已是夏天,天气转热,再加上还有老狐狸这个神医给你娘治病送药,想不见好都不行。而你近日打得猎物多了,也不过是赶巧罢了,哪里就是托这块木牌的福气呢?不过他一门心思认定这木牌是宝贝,还执意要将这宝贝送给我,足见这狗儿是诚心待我。别的不说,就单论他对我的这份真心,我便该加倍的回护于他。

    心里一暖,又见小狸猫精被寒洛吓的不清,木芫清忙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柔声劝慰道:“狗儿莫怕,这个哥哥不是有意要为难你的。这块木牌既然是你的宝贝,还能治你娘的病,你就该自个儿收好了才是。”

    “可是,这木牌真的是块宝贝,我要送给漂亮姐姐,做谢礼!”小狸猫精以为木芫清嫌弃木牌是捡来的,连忙分辩道。( 一帘妖梦 http://www.xlawen.org/kan/3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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