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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吧。师傅知道有些突然了些。但是，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欧阳师傅说道。
“我没事。师傅，我只是，太开心了。”陶佩玖一边笑着，一边抹着眼泪说道。
“开心？你是说……”欧阳师傅脸色一喜。徒弟太不容易了，若是有个依靠，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这说明我是有人要的，对不对？他休弃了我，但是还是有人愿意娶我，对吗？”陶佩玖含泪地说道。
“阿玖，他休弃你，是他有眼无珠，与你无关。”欧阳师傅道。
陶佩玖表面看来没有将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可是内心还是耿耿于怀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傅，我很开心。”陶佩玖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米月轩那里，师傅如何回复？”欧阳师傅问出关键问题。
“拒绝了吧。”陶佩玖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欧阳师傅有些意外地说道。
“师傅，您有几分把握让我恢复如初？”陶佩玖认真地问道。
“三成。不过……”欧阳师傅说道。
“这就够了。活着都困难，何谈其他？我很感谢他，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师傅帮我回绝了吧。”陶佩玖说道。
“师傅尊重你的意思。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欧阳师傅问道。
“师傅，药草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不是马上要离开吗？”陶佩玖道。
“是。好吧。师傅知道怎么做了。”欧阳师傅有些落寞地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找茬儿？
药草不管是晾晒还是炮制都已经接近收尾了，陶佩玖和师傅打点简单行装，准备出发了。
要想彻底清除陶佩玖体内的顽疾，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的环境和一片温泉。
欧阳师傅经过多方探寻，终于在墨玉岭深处，发现了一处绝佳的疗伤地。
陶佩玖在院子里认真翻检着需要打包的最后一些药草。关系到自身小命的事，她想不认真都难。
这几日的心决运转地越来越慢了，似乎到了一个瓶颈，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提升的契机。
陶佩玖有些心急，她真切地感受到被心决驱散到四肢百骸的冰冷寒气，正趁着心决运转缓慢之际，向着五脏六腑反攻着。
再不尽早开始医治，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遮挡了她面前的阳光，对于陶佩玖渴求阳光温暖的身体来说，这无疑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还有几样药草需要再晒一个日头。
“好好的。竟要下雨了。贼老天，再等一日不行吗？”陶佩玖不满的嘟囔几句，握拳捶了捶，弯得太久有些僵硬的腰，“师傅，下雨了，收衣裳了。再不……”
陶佩玖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没出来。
面前的阴影不是要下雨的征兆，而是有人来找茬儿的迹象。
米月轩仍旧穿着那身绣工精致，尽显低调的奢华的团花刺绣衣袍，他的眼眸深沉幽邃，让人看不透那漆黑的眼眸后面隐藏的心思。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静默。
米月轩首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拒绝，在他看来问题的关键是他肯不肯娶，而不会陶佩玖会不会嫁。
他几经深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娶她时，竟然被拒绝了。他想知道原因。
本来他是最看不上这种欲擒故纵，借机抬身价的女子，只是长老会那边……他不得不来一趟。
“我要死了。”陶佩玖也不罗嗦，直接跟上他的模式，惜字如金。她倒没想过米月轩还会再来。不过也无所谓了，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
“如果活下来了呢？”米月轩溜了一眼簸箕中的药草，神色不变地问道。
陶佩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够冷静，够直接。可是感觉像是在谈生意，而不是谈感情。
一般情况下，得知女方重病不是该敬而远之，定亲的退亲，结婚的休妻吗？还有这么上赶着的吗？
米月轩在陶佩玖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微有不自在，轻摆了一下衣袖。但是没有开口，似乎非等到回答不可。
“我怀孕了。”陶佩玖道。
“我会视如己出。”米月轩答道。
“……”陶佩玖。
这么看来米月轩的举动似乎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陶佩玖倒犯了难，这样都吓不走他？目的值得探究。
“为什么娶我？”陶佩玖停了一下，决定换一种思路，问道。
“羽辛族从不会亏待我族的神女。”米月轩抬眼望了一下高耸入云的雪神山。
哦，因为神女的身份，他才要娶她的。可是这不是陶佩玖希望得到的。
“还有呢？”陶佩玖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问道。
米月轩收回目光，淡淡看了陶佩玖一眼，说道：“在我族危难时，你挺身而出；在你被休弃时，我族为了三年的免贡而无法为你争取应得的利益。”
“所以你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我，对吗？”陶佩玖自嘲地笑道，“那么你做好了娶我为族长夫人的准备了？”
米月轩毫不犹豫地说道：“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娶你为族长夫人。你的情况……”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陶佩玖明白了，无非是她嫁过人又被休弃，没有资格做尊贵的族长夫人。
米月轩似乎想起自己没有立场如此嫌弃陶佩玖，换了种说法道：“你知道族长夫人的人选由长老会决定，由不得我做主。想必长老们愿意给你二夫人的头衔。”
其实说娶是客气了，陶佩玖充其量只能成为锦上添花的侍妾。
“哈哈……二夫人，真大方。”陶佩玖笑了，笑得那么苦涩，“对不起了。我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我族的神女不能流落乡野。况且你或许不知道神女在我族不单单是个尊贵的身份，而且在处理族内事务上有话语权。”米月轩道。
“既然您都找到这儿来了。那么您应该知道我压根不是什么神女。所谓的神女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陶佩玖明白米月轩此举一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二来也担心陶佩玖利用神女的权利与他作对。
但是她不想再次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
“我们都相信雪神的指引。”米月轩道。
“那好吧。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插手羽辛族的事务。我可以跟你保证曾经的神女已经死了，死在了蓝沁国。我想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不需要再存在于世上了。你说呢？”陶佩玖道，“她本来就不该存在，让她消失吧。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什么神女，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陶佩玖。”
陶佩玖铿锵的话语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米月轩仔细审视着陶佩玖的表情，见她不似作伪，心底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当长老们提出未免权利旁落，要他将陶佩玖留着身边时，他是百般不乐意的。
此时能得陶佩玖的亲口回绝，多少给他解了围，他也可以跟长老会有所交待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底庆幸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敞开的院门还在诉说着刚才有客来访，可是陶佩玖在院中忙碌的身影却显得那么单薄，孤单。
欧阳师傅此时从屋内走出，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喜该忧？
“师傅，您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陶佩玖知道院中的一幕，不可能逃过师傅的双眼，她见师傅露面就用过分轻松的语调，夸张地询问。
欧阳师傅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努力地走下去。”
“是，师傅。”陶佩玖乖巧地应道。
“差不多了。这就启程吧。”欧阳师傅大袖一挥，很有一点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陶佩玖也受到了感染，把一切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星辰泉
欧阳师傅找到的一处温泉在墨玉岭的深处，离陶佩玖采药时，遇上白头蟒的地方不远，但是更隐蔽，需要通过一处狭长幽深的岩缝，一般人不会发现的。
欧阳师傅之所以发现此处，全归功于他养的那只颇具灵性的小青鸟。
这是分布散落，大小形状不等，往上鼓着炙热的气泡的一片温泉群。从高处俯瞰像散落人间的颗颗星辰，镶嵌在大地，点缀着雪神山。由此陶佩玖给这片温泉群起了个名字，叫星辰泉。欧阳师傅对这个名字不做评论，在他看来还不如叫墨玉汤呢。
此处的温泉水温普遍偏高，属于高温温泉和沸腾温泉。
目前来说，陶佩玖无法一下子适应这样的温度，所以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分别开出一溜儿小池，将炙热的温泉水引入不同的小池，泡上各种药材。
在师傅忙碌着配制不同的药材时，陶佩玖就拣来各色的鹅卵石，仔细地将池底用鹅卵石铺成简单古朴的图案，其中花卉的图案占了大部分。
其间欧阳师傅来看过一眼，他本来建议用大木桶，后来见陶佩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作罢，由她摆弄去。
只是每天都会为陶佩玖看诊，陶佩玖现在很容易疲劳。欧阳师傅可不愿看到陶佩玖为摆弄几颗鹅卵石，累倒在池边。
“胎象越来越明显了，只是你的身体容不得拖延了。你早点儿下决心吧。师傅还是建议以你的身体为重，胎儿便顺其自然吧。口服的汤药势必会对胎儿的发育产生影响，可是若是不口服，那么你要受更多的罪。师傅不建议你如此。况且若是到最后一步，你熬不过了，就是一尸两命。这是师傅最不愿看到的。”欧阳师傅诊脉后说道。
“师傅您说过它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不是吗？”陶佩玖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说道。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了，陶佩玖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仿佛能感觉到腹部正有一个小生命在缓慢地酝酿着。
“事无绝对，师傅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欧阳师傅斟酌道。
“但却是最大的一种可能。”陶佩玖轻声说道。
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她甚至无法像平常健康的母亲那样孕育它。
可是它既然选择了她这个母亲，陶佩玖打算冒险试一试。
“目前来说，它还很健康对吧？”陶佩玖期盼地看着师傅。
欧阳师傅很想昧着良心说不，但是他知道有些决定需要陶佩玖自己来下：“它很健康，至少比你强壮。”
“真的？”真是个顽强的小家伙。陶佩玖带着笑意抚摸着小腹，“它都没有放弃。我更没有理由了。师傅，我决定了，留下它吧。它也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哼！这个小家伙真是赖上你了。”欧阳师傅嘟囔道。
“那就叫它小赖吧。”陶佩玖觉得这名字不错。
“……”欧阳师傅。
“到底能不能赖到底，还很难说呢，后面还有很多难关呢。”欧阳师傅道。
“宝宝，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吧。”陶佩玖难得热血沸腾一次，打算将之后的经历当做跟宝宝的一次冒险。
一切准备就绪，陶佩玖将自己泡在汤池中，欧阳师傅将各色药材按比例和先后顺序，扔进里面。之后会逐渐引入更烫的温泉水，如此慢慢将温度调到陶佩玖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如此，无法将她体内的寒气逼出。
原来欧阳师傅可以为陶佩玖煎一些药汤喝下，帮助她抵御炙热的水温。可是在陶佩玖的强烈要求下，取消了这一步。
这意味着她的疗程要更长，忍受的痛苦也会加倍。
陶佩玖只在皮肤上涂了一层防止灼伤的药膏，剩下的就靠她运转心决来护住心肺，外加格外呵护腹部的小生命，如此一来，陶佩玖在半刻钟的时候就虚脱得要晕厥了。
多亏有欧阳师傅再旁边守护着，才避免了陶佩玖滑落池中，呛水而亡。
第二次的经历比第一次要好一些，至少在池中撑了一刻钟，依靠着水温和药效，将一丝寒气逼出体外。这一丝寒气在离开身体的一刻，迅速在池面了结一层薄冰。
而为了逼出这一丝寒气，陶佩玖再次濒临虚脱的境地，欧阳师傅适时将温度更高的温泉水引入，将那丝寒气变成了蒸汽，彻底将它们跟陶佩玖分离。
陶佩玖在补充体力后，再次进入汤池中，重复这缓慢而艰难的过程。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月有余，陶佩玖已经适应了七十度的水温，正向更高的八十度进军。
此时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了胎动，每次进池前，陶佩玖都会安抚下腹中的宝贝，而每次在陶佩玖一心跟寒气作对的时候，胎儿也一直保持着乖巧，这让陶佩玖觉得温暖，并断言如此贴心的宝贝是个女孩。
这次跟往常一样，陶佩玖在温言细语安慰了小宝宝一番后，进到汤池中。
这段时间随着陶佩玖的状况有所好转，欧阳师傅不需时时替陶佩玖保驾护航了，有机会喝盅小酒了。陶佩玖已经能很流利地独自完成各种程序了。
两刻钟后，陶佩玖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再去另个清水池中小泡一下时，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腹痛，胎儿慌乱地动着，让她呼吸困难。
她试图扶着一旁的岩石，却被湿滑的表面滑了一跤，陶佩玖护住腹部，让后背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陶佩玖惊恐地发觉一股寒气失去控制在体内肆意地乱窜，她努力运转心决，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守护腹中的胎儿。
她艰难地爬起来，决定提前进入九十度的汤池中，决不能让这股寒气伤了她的孩子。
当欧阳师傅赶到时，陶佩玖死命地拽住池边的一颗花木，晕死过去了。
当陶佩玖再次醒来时，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发觉孩子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不想它有事，好好休息吧。寒气出现紊乱了。要重新调整方案了。这段时间将心决修炼得再上一个层次，否则你无法度过后面的难关。”欧阳师傅此时还心有余悸呢，若不是为了保住孩子，陶佩玖哪儿用受这种罪。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赖
心决的修炼还一直徘徊在第三层，难以寸进，陶佩玖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每当她凝聚到足够的真气，堪堪要突破时，真气会突然在一瞬间消散。
重新凝聚后，又会发生相同的事。如此反复，陶佩玖也很无奈。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消散的真气，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都汇集到腹部，如此一来可以给胎儿更多的保障。
陶佩玖听了师傅的建议，顺从地专注于心决的修炼，可是心决在她快要临盆时，仍然没有突破瓶颈。
欧阳师傅开始隐隐担心起来，这种情况很危险，陶佩玖万一在临盆时出现寒气反攻，神仙也难救。
而且陶佩玖目前出现了四肢水肿，头痛，腰痛，眩晕等怀孕后期症状，折磨得她难以安睡，整个人憔悴不堪。高高隆起的腹部，让陶佩玖行动愈加笨拙，还时常感到胸闷。更别提心决的修炼迟迟没有进展了。
再欧阳师傅焦急万分时，陶佩玖迎来了最危险的时刻，她的宝宝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
温度适宜的汤池里，陶佩玖大汗淋漓，阵痛让她几欲昏厥，咸涩的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酸涩，她每每强提起一丝精神都会被更浓烈的困倦打败，她心里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睡一会儿吧，再睡一小会儿。
突然而来的尖锐刺痛，让她勉强清醒过来，抬着颤巍巍的头颅，无语问苍天。
“可不可以不要孩子啊！”
陶佩玖想声嘶力竭地大吼。她后悔了，她没有能力生下这个孩子，她受不了这份苦，她快痛死了。她不想生了。
老天，让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活了。陶佩玖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
“孩子，孩子，快醒醒。”一阵轻柔中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呼唤？
是母亲的声音吗？
陶佩玖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讥笑地笑了。
她的母亲当年抛弃她，是不是也是因为生她的时候，太辛苦了。陶佩玖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她也要这么做吗？
不！她不要这么做。
陶佩玖攒足了所有的力气，将她的宝宝推出了体外。
“呜呜……”婴儿在水下发出含混的声音。
陶佩玖将婴儿捞在手掌中，看着皱巴巴跟个红皮猴子似的孩子，笑了，笑得很满足。
“小赖，你终于赖够了，肯出来见娘了。娘——也解脱了。”陶佩玖虚弱地说道。
不由自主地她开始牙齿打颤，随着孩子的脱离，她感到浑身寒意弥漫。
刚才她只想着快点儿把孩子生出来，完全放弃了自我保护，寒气缺少了制约，畅意地浸满陶佩玖的整个身体。
“快！把孩子给我。你把这药喝下，它能暂时恢复你的体力，你立刻运转心决护住心脉。你现在太虚弱了，又要调息一阵子，才能去沸腾温泉闯过最后一关。”欧阳师傅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来，将汤碗放下，接过孩子，探手把脉。
“嗯，瘦了点儿，不过以后可以吃胖的。现在看来还是挺健康的。是个女孩，你多了个贴身小棉袄。”欧阳师傅将孩子擦洗干净，包了起来，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
陶佩玖将苦涩滚烫的药一口气喝干，闭目养了会儿神，感觉体力有所恢复。
“师傅，小赖就交给你了。”陶佩玖瞅了眼包裹中的红皮猴子，说道。
“什么话，真当师傅是老妈子了。好容易把你拉扯大了，还指望师傅给你拉扯闺女。做梦！你要不活着出来，我就把你女儿扔进去陪你。”欧阳师傅收起脸上的笑，眼一瞪，胡子一翘说道。
“……”师傅太敏感了，陶佩玖真心不是这个意思，小赖已经顺利出生了，她也满血复活了。生孩子的苦她都承受得了，还有什么痛苦能打败她呢。她还要好好陪着小赖长大呢。
“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师傅仍然保持横眉冷对的表情，陶佩玖只好解释道。
“最好不是。”师傅放松了表情，低头哄着小赖，“小赖你说对吧。你娘要是敢不要你，你就哭给她看。哦哦，现在不哭，咱回屋里看看师公给你准备的玩具。”
师傅不知何时为小赖准备了摇床，拨浪鼓等物品，更绝的是也不知从哪里牵来了一头哺||乳|的羊，小赖每天有新鲜的羊奶补充了。
陶佩玖看着小赖小鼻子小眼睛的样子，心里满满的暖意，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一个月后，欧阳师傅强行将陶佩玖撵到了沸腾温泉，在这里她要将附着在骨骼上的寒气，利用心决一缕一缕地刮下去，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了。
师傅配制的药内服外敷，避免陶佩玖刚进温泉就被煮熟了。
当一丝丝的寒气从陶佩玖的体内逼出时，炙热的沸腾温泉，慢慢变成了低温泉，早就失去了咕咕往外吐泡的霸气，现在静得像个普通的小水洼。
当第五池沸腾温泉变成平静小水洼时，陶佩玖完成了脱胎换骨，神清气爽，肤色透亮，不再有隐约的青色流淌。
“小赖，想娘了没有。娘好伤心啊。你都不理我，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吗？呜呜，好伤心啊……”
“行了，行了。别嘟囔了。你能不能让小赖安静地睡会儿。捣乱是吧。”欧阳师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孩子都睡了，这当娘的这么能折腾，整个把孩子当玩具了。
“师傅，让我玩一会儿吧。你看这小嘴撅得，都能挂个酒坛子了。”陶佩玖爱不释手地捏着小赖的小脸。
“哼！被这么揉捏着，嘴巴能不撅吗？”欧阳师傅那个心疼啊。这妈当得，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真好玩，师傅，你看她的脚丫都能塞嘴里了。”陶佩玖又有了新发现。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离她远点儿。”欧阳师傅强行将陶佩玖挡在一米开外。得找个可靠的人帮忙带孩子啊。欧阳师傅心里盘算起来。
陶佩玖这架势指不定把孩子看成什么样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毛驴？
欧阳师傅建议陶佩玖重新回到雪神城外木屋，那里有陶佩玖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可以请熟识的大娘帮忙带孩子。
另外她还可以继续去回春堂坐诊，这样生活也有了保障。
但是陶佩玖婉拒了这个建议。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木屋，脑中会出现米月轩那傲慢、施舍的神情。
她既然答应米月轩让羽辛族的神女消失，那她应该做得彻底一点儿。
若她回到木屋，相信米月轩会第一时间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会给他错误的信息，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以为陶佩玖仍然对羽辛族的权利有所热衷和留恋。
所以陶佩玖打算远离，一来为自己，更多的也是为了保障小赖不受打扰，快乐地成长。
欧阳师傅弄明白了陶佩玖的意思，经过仔细斟酌，相出了个好主意。
既然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说做就做，欧阳师傅很快就安排妥当了，催促着陶佩玖立刻启程。
这不在欧阳师傅的唠叨下，陶佩玖已经收拾好家当，抱起孩子，准备跟着师傅离开生活一年多的星辰泉了。
回头看着蒸汽氤氲的温泉，陶佩玖深吸一口气：再见了，美丽的星辰泉，给我新生和希望的地方。
她温柔地看着包裹里吮吸着小拳头的孩子，轻声说道：“我们会记住这里的，对吧，小赖？”
小赖将手指吮吸得“咂咂”有声，作为回应。
“别看了，赶紧赶路吧。刘公、刘婆等着咱们呢。”欧阳师傅简单的话瞬间破坏了陶佩玖一心营造的伤感氛围，打断了陶佩玖和小赖的温情互动。
陶佩玖无奈地摇摇小赖的手，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而欧阳师傅他老人家终于将家什拾掇好了，紧紧地捆在了那头母羊身上，手拿鞭子，吆喝着，就赶了起来。
可怜的羊，完全被当成小毛驴来使唤了。
“咩咩——”母羊极其不满地甩动着小短尾巴，试图将身上的重负抖下来。无奈捆得太紧，重负没甩下，差点儿把自己甩了一个趔趄。
“哼！老实驮着，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儿价值，而且小赖还需要你的份儿上，早就把你变成烤全羊！”欧阳师傅威胁道。
“咩咩——”母羊的叫声微弱了许多，只敢弱弱地发个小牢骚，小抗议什么的，却是不敢甩包裹了。
为了避免变成烤全羊，它打算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刨了刨蹄子，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
师傅的威胁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陶佩玖悄悄地向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师傅很傲娇地将山羊胡子翘得老高。
等等，山羊胡子？话说师傅这模样，怎么跟前头驮重物的那位，很像呢。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欧阳师傅敏锐地觉察到陶佩玖目光中的怪异，眯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没有，没有。师傅，您多心了。刘公，刘婆，不是正等着咱们吗？咱是不是这就走？”陶佩玖迅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谄媚地说道。
“哦。对了，让这惫懒的畜生一搅和，耽误不少工夫呢。走，这就走。”欧阳师傅一拍脑壳，大袖一甩，撵上母羊，在空中甩了个响鞭。
母羊闻声而动，颠颠颠跑了起来。
就这么三人一羊的组合，浩浩荡荡地往那溪村进发。
刘公、刘婆是欧阳师傅的老交情了，每次来附近采药时师傅都会在他们家小住，顺便喝点儿刘公、刘婆的家酿美酒。
话说欧阳师傅还曾在他们家养过伤呢。到现在还总惦念着刘婆做的七色糕呢。
刘公、刘婆年过半百，常年还忙一些农活，身子都还算硬朗，可惜唯一的儿子意外摔下山崖，自此两人相依为命。
欧阳师傅不放心陶佩玖一人独居，让她借住在二老家里，互相有个照应。
远远地就看到村口伫立的身影，刘公、刘婆都手搭凉棚，翘首以盼。
三人一羊在小路上一出现，刘公等就迎了上来。
“欧阳师傅，等你们好久了。酒都备好，走，咱们来两盅。”刘公热情地拉着欧阳师傅的手，说道。
“好，走，不醉不归。”欧阳师傅也不含糊，痛快地答应了。
“这就是玖姑吧。”刘婆上前问道。
玖姑是陶佩玖在那溪村以及以后的称呼了。
欧阳师傅觉得在那溪村这个犄角旮旯里，陶佩玖此举实在是画蛇添足。
陶佩玖掩去真名的目的不是为了躲避谁，她不认为有谁会为她牵肠挂肚。
她更多的是将自己与过去做个了断，虽然不能彻底断干净，因为小赖的存在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是至少陶佩玖做出为之努力的姿态。
“是，刘婆好。”陶佩玖行了福礼。
刘婆忙一把拉起陶佩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刘婆眼底湿润，拿衣角擦了擦眼睛。
“……”陶佩玖有些忐忑了，欧阳师傅到底跟刘婆他们怎么介绍自己的。刚才也忘了跟师傅对对词儿了。
“看我，这是怎么了。来，把孩子，交给我吧。”刘婆或许觉得这么一见面就哭不大好，擦了擦眼角，破涕为笑地上前接过小赖。
小赖虽然长得不重，可是这么抱了一路，也怪累的。听刘婆这么一说，陶佩玖更觉得胳膊酸麻，也不客气，就将小赖交给刘婆。
由此可见，陶佩玖实在算不上一个有爱心的母亲，欧阳师傅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刘婆双手小心地接过小赖：“瞧瞧，这小嘴，小鼻子的，真可爱。”刘婆开心地合不拢嘴。
“老婆子，快跟上，磨蹭什么？赶紧让玖姑回家歇着，在这干站着，做什么？有话回去说。”刘公回头招手说道。
“就是。阿玖，赶紧跟上。”欧阳师傅也不满于陶佩玖她们的磨叽，估摸是思酒心切，急着赶紧喝两盅了。陶佩玖心里腹诽着，笑着跟着刘婆一路走着。
到了刘婆家门口，刘婆疼惜地看着那头被累得要吐白沫子的母羊，伸手抚摸着羊背上被勒出来的血痕子。
陶佩玖这才知道，这母羊本就是刘婆他们养的，被欧阳师傅强行拖走的。
现在物归原主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着被当成小毛驴使唤的母羊，刘婆难掩心疼。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与羊对决
欧阳师傅瞥见刘婆的心疼表情，一拍脑壳，一步跨到母羊旁，三下五除二，迅速解除了母羊身上的重负，然后故作轻松地拍打几下手掌，“哈哈”笑道：“小羊，你还真是羊中的战斗羊啊。哈哈……”
对此，陶佩玖表示鄙视，被欧阳师傅以威胁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
“……”陶佩玖。
母羊此时一瘸一拐地，四股战战地，艰难地迈到刘婆脚边，虚弱地“咩咩”叫着，顺带着用脑袋、耳朵不停地蹭着刘婆的腿。
刘婆抚摸着母羊的脖颈，不停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到家了就好。我这就取肥美的青草给你补补。”说着，一个箭步冲向仓房，抱来一捆青草。
小赖自然早早地回到了陶佩玖的怀抱里，瞪着眼睛煞有介事地左瞅瞅，右看看。
母羊快速摆动着小短尾，抻着脖子，“咩咩”地向着欧阳师傅示威。
欧阳师傅气急，挽起袖子，对着母羊亮出了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掌。
“咩——”欧阳师傅的手掌刚举起来，母羊就向着刘婆离开的方向，凄惨地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乖。”刘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叠声地焦急地问道。这速度，这腿脚，秒杀一众青年。
欧阳师傅忙用另一只手，将高高举在空中的手臂按下，转身装做四处打量的样子。
“欧阳师傅让你久等了。酒来了。”刘公的及时出现，瞬间解除了欧阳师傅的尴尬。
“好香啊。”欧阳师傅立刻顺杆爬，凑上前去，说道，“那还等什么？拿大碗来。”
“老婆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刘公豪爽地摆出‘唤妇出房亲自馔’的淳朴热情的架势，冲着刘婆嚷道。
“好。这就来。”刘婆摆脱掉母羊的纠缠，忙就木盆里的水，洗了手，将饭桌支在院中，摆出几样家常菜肴，并两个大碗来。
欧阳师傅和刘公就在院中吆喝着吃喝开了。
陶佩玖则被刘婆请进里屋，里屋同样摆上了小桌子，桌上有三碟菜和一碗米饭。
刘公、刘婆他们将正屋收拾了，为陶佩玖和小赖布置了舒适温馨的住所，而他们二老则搬去了东厢房。
这样的安排让陶佩玖很是过意不去，但是二老主意已定，陶佩玖也不好过分违拗，只在心底记下了他们的这份情。
“玖姑，我们这乡野地方委屈你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讲，我让老头子去集市上买来。”刘婆拉着陶佩玖的手，坐在炕沿上，说道。
“刘婆，谢谢你们。已经很好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陶佩玖忙说道。
“玖姑，阿公，阿婆都是实诚人，有需要尽管说出，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刘婆道，“欧阳师傅能把你和小赖托付给我们，我们别提有多开心了。你也知道我那苦命的儿……”刘婆提起自己去世的儿子，不由地悲上心头，泣不成声。
陶佩玖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陪着在一旁伤心落泪。
没有儿子照应，两位老人的晚年生活堪忧。
“瞧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这事，倒是惹得玖姑跟着伤心。都是我的错。不哭，玖姑不哭，哭坏了眼睛。”刘婆收了眼泪，替陶佩玖擦起眼泪。
“总之啊，你放心在这住下，住多久都不要紧。我跟老头子把你跟小赖，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只要你不嫌弃，这里就是你的家。”刘婆说得动情起来。
“阿婆——”陶佩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呵护，她私心觉得就是刘婆这般吧。
“来来来，光说话了。菜都凉了。好孩子，瞧你瘦的，多吃点儿，补补身子。”刘婆扶着陶佩玖坐在桌前，说道。
“阿婆也一起吃吧。”陶佩玖见到院中没有准备刘婆的碗筷，知道刘婆是打算等大家吃完了，凑合着吃点儿残羹冷炙，陶佩玖就邀刘婆道。
“好，一起。”刘婆出去给欧阳师傅他们斟了碗酒，然后去厨房盛了碗米饭，进屋跟陶佩玖一起吃。
院中吃吃喝喝的两人的对话，也断断续续地从门缝传进屋内。
“不是我跟你吹，我酿的酒在这十里八村可是出了名的，谁的也比不过我的味道好。”刘公大着舌头说道。
“对。绝对比得上桂花酿。”欧阳师傅往嘴里灌了一碗，砸吧一下嘴，说道。
“哼！桂花酿算什么？我这甩它好几条街。”刘公大声说道。
“那桂花酿可是皇宫里的贡品，你这酒能甩它好几条街。哈哈哈……我不信。”欧阳师傅道。
屋内的刘婆听了，也撇嘴，跟陶佩玖说道：“老头子喝醉了，又开始吹了。”
“老头子，别吹牛了！让欧阳师傅好好喝几碗，是正事。”刘婆忍不住冲着外面嚷道。
“胡说！妇道人家没见识，少插嘴！”刘公不满地回敬道。
刘婆也不恼，回头跟陶佩玖小声解释道：“瞧瞧，还不愿听呢。”
陶佩玖笑而不语。
刘公、刘婆这才像老夫老妻，平时拌拌嘴，琐琐碎碎地生活。
“我这酒酿在有汉以来就是贡品，听说还为了争夺这酒酿而发生了一场空前的战争呢。据说，当年是这么这么回事。”刘公不服输地力证他的酒酿品质上乘，讲起了远古的传说。
那是发生在中原大国汉和西南一个边陲小国夜之间的一场一面倒的，势力悬殊的战争。
战争的起因便是夜拥有这种味甚甘美的酒酿，而汉为了得到它而挥师南下，一举攻陷夜。
但是随着夜的国破家亡，这种神奇的酒酿也随之消失了。
“嗯，惊心动魄。”欧阳师傅饶有兴趣地听着。好故事永远是最受欢迎的。
“既然那酒酿的秘方消失了，你这又是……”欧阳师傅说道。
“我祖上无意得到了残缺的秘方，经过几代人的实践，才有了今天这味道。”刘公回忆道。
“那这酒总该有名字吧。”欧阳师傅道。
“曾经有，叫枸酱酒。可是祖上知道我们的酒酿，是远远达不到真正的枸酱酒的品质，因为其中缺了关键的一步。所以有遗训不可将自己的酒酿称为枸酱酒。”刘公遗憾伤感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酒的名义
“虽说有欠缺，但是总归是味道极好。为何不开个酒坊，即使不用枸酱酒的名号，也可以打出自己的名号来。”欧阳师傅斟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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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师傅，我只是，太开心了。”陶佩玖一边笑着，一边抹着眼泪说道。
“开心？你是说……”欧阳师傅脸色一喜。徒弟太不容易了，若是有个依靠，以后也能衣食无忧。
“这说明我是有人要的，对不对？他休弃了我，但是还是有人愿意娶我，对吗？”陶佩玖含泪地说道。
“阿玖，他休弃你，是他有眼无珠，与你无关。”欧阳师傅道。
陶佩玖表面看来没有将以前的事放在心上，可是内心还是耿耿于怀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师傅，我很开心。”陶佩玖断断续续地说道。
“那米月轩那里，师傅如何回复？”欧阳师傅问出关键问题。
“拒绝了吧。”陶佩玖平静地说道。
“什么？你刚才不是说……”欧阳师傅有些意外地说道。
“师傅，您有几分把握让我恢复如初？”陶佩玖认真地问道。
“三成。不过……”欧阳师傅说道。
“这就够了。活着都困难，何谈其他？我很感谢他，但是我不能接受他。师傅帮我回绝了吧。”陶佩玖说道。
“师傅尊重你的意思。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欧阳师傅问道。
“师傅，药草准备得差不多了。咱们不是马上要离开吗？”陶佩玖道。
“是。好吧。师傅知道怎么做了。”欧阳师傅有些落寞地走了。
第一百六十章 找茬儿？
药草不管是晾晒还是炮制都已经接近收尾了，陶佩玖和师傅打点简单行装，准备出发了。
要想彻底清除陶佩玖体内的顽疾，需要一处绝对安静的环境和一片温泉。
欧阳师傅经过多方探寻，终于在墨玉岭深处，发现了一处绝佳的疗伤地。
陶佩玖在院子里认真翻检着需要打包的最后一些药草。关系到自身小命的事，她想不认真都难。
这几日的心决运转地越来越慢了，似乎到了一个瓶颈，需要一个契机，一个提升的契机。
陶佩玖有些心急，她真切地感受到被心决驱散到四肢百骸的冰冷寒气，正趁着心决运转缓慢之际，向着五脏六腑反攻着。
再不尽早开始医治，她怕是要撑不住了。
一片阴影毫无征兆地遮挡了她面前的阳光，对于陶佩玖渴求阳光温暖的身体来说，这无疑是难以忍受的。更何况还有几样药草需要再晒一个日头。
“好好的。竟要下雨了。贼老天，再等一日不行吗？”陶佩玖不满的嘟囔几句，握拳捶了捶，弯得太久有些僵硬的腰，“师傅，下雨了，收衣裳了。再不……”
陶佩玖后面的话，噎在喉咙里没出来。
面前的阴影不是要下雨的征兆，而是有人来找茬儿的迹象。
米月轩仍旧穿着那身绣工精致，尽显低调的奢华的团花刺绣衣袍，他的眼眸深沉幽邃，让人看不透那漆黑的眼眸后面隐藏的心思。
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静默。
米月轩首先打破了沉默，问道：“为什么？”
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被拒绝，在他看来问题的关键是他肯不肯娶，而不会陶佩玖会不会嫁。
他几经深思之后，终于下定决心娶她时，竟然被拒绝了。他想知道原因。
本来他是最看不上这种欲擒故纵，借机抬身价的女子，只是长老会那边……他不得不来一趟。
“我要死了。”陶佩玖也不罗嗦，直接跟上他的模式，惜字如金。她倒没想过米月轩还会再来。不过也无所谓了，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
“如果活下来了呢？”米月轩溜了一眼簸箕中的药草，神色不变地问道。
陶佩玖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够冷静，够直接。可是感觉像是在谈生意，而不是谈感情。
一般情况下，得知女方重病不是该敬而远之，定亲的退亲，结婚的休妻吗？还有这么上赶着的吗？
米月轩在陶佩玖怪异的目光注视下，微有不自在，轻摆了一下衣袖。但是没有开口，似乎非等到回答不可。
“我怀孕了。”陶佩玖道。
“我会视如己出。”米月轩答道。
“……”陶佩玖。
这么看来米月轩的举动似乎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陶佩玖倒犯了难，这样都吓不走他？目的值得探究。
“为什么娶我？”陶佩玖停了一下，决定换一种思路，问道。
“羽辛族从不会亏待我族的神女。”米月轩抬眼望了一下高耸入云的雪神山。
哦，因为神女的身份，他才要娶她的。可是这不是陶佩玖希望得到的。
“还有呢？”陶佩玖眼神专注地看着他，问道。
米月轩收回目光，淡淡看了陶佩玖一眼，说道：“在我族危难时，你挺身而出；在你被休弃时，我族为了三年的免贡而无法为你争取应得的利益。”
“所以你打算用这样的方式来补偿我，对吗？”陶佩玖自嘲地笑道，“那么你做好了娶我为族长夫人的准备了？”
米月轩毫不犹豫地说道：“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并没有打算娶你为族长夫人。你的情况……”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陶佩玖明白了，无非是她嫁过人又被休弃，没有资格做尊贵的族长夫人。
米月轩似乎想起自己没有立场如此嫌弃陶佩玖，换了种说法道：“你知道族长夫人的人选由长老会决定，由不得我做主。想必长老们愿意给你二夫人的头衔。”
其实说娶是客气了，陶佩玖充其量只能成为锦上添花的侍妾。
“哈哈……二夫人，真大方。”陶佩玖笑了，笑得那么苦涩，“对不起了。我恐怕要辜负您的美意了。”
“我族的神女不能流落乡野。况且你或许不知道神女在我族不单单是个尊贵的身份，而且在处理族内事务上有话语权。”米月轩道。
“既然您都找到这儿来了。那么您应该知道我压根不是什么神女。所谓的神女不过是个美丽的误会。”
陶佩玖明白米月轩此举一是刘备摔孩子收买人心，二来也担心陶佩玖利用神女的权利与他作对。
但是她不想再次成为别人手中的棋子，身不由己。
“我们都相信雪神的指引。”米月轩道。
“那好吧。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插手羽辛族的事务。我可以跟你保证曾经的神女已经死了，死在了蓝沁国。我想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不需要再存在于世上了。你说呢？”陶佩玖道，“她本来就不该存在，让她消失吧。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什么神女，我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陶佩玖。”
陶佩玖铿锵的话语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米月轩仔细审视着陶佩玖的表情，见她不似作伪，心底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当长老们提出未免权利旁落，要他将陶佩玖留着身边时，他是百般不乐意的。
此时能得陶佩玖的亲口回绝，多少给他解了围，他也可以跟长老会有所交待了。
可是不知为何他心底庆幸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失落。
敞开的院门还在诉说着刚才有客来访，可是陶佩玖在院中忙碌的身影却显得那么单薄，孤单。
欧阳师傅此时从屋内走出，看着这一幕不知该喜该忧？
“师傅，您看，还有什么要收拾的？”陶佩玖知道院中的一幕，不可能逃过师傅的双眼，她见师傅露面就用过分轻松的语调，夸张地询问。
欧阳师傅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后悔。努力地走下去。”
“是，师傅。”陶佩玖乖巧地应道。
“差不多了。这就启程吧。”欧阳师傅大袖一挥，很有一点儿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洒脱。
陶佩玖也受到了感染，把一切不愉快抛在了脑后。
第一百六十一章 星辰泉
欧阳师傅找到的一处温泉在墨玉岭的深处，离陶佩玖采药时，遇上白头蟒的地方不远，但是更隐蔽，需要通过一处狭长幽深的岩缝，一般人不会发现的。
欧阳师傅之所以发现此处，全归功于他养的那只颇具灵性的小青鸟。
这是分布散落，大小形状不等，往上鼓着炙热的气泡的一片温泉群。从高处俯瞰像散落人间的颗颗星辰，镶嵌在大地，点缀着雪神山。由此陶佩玖给这片温泉群起了个名字，叫星辰泉。欧阳师傅对这个名字不做评论，在他看来还不如叫墨玉汤呢。
此处的温泉水温普遍偏高，属于高温温泉和沸腾温泉。
目前来说，陶佩玖无法一下子适应这样的温度，所以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分别开出一溜儿小池，将炙热的温泉水引入不同的小池，泡上各种药材。
在师傅忙碌着配制不同的药材时，陶佩玖就拣来各色的鹅卵石，仔细地将池底用鹅卵石铺成简单古朴的图案，其中花卉的图案占了大部分。
其间欧阳师傅来看过一眼，他本来建议用大木桶，后来见陶佩玖兴致勃勃的样子，也就作罢，由她摆弄去。
只是每天都会为陶佩玖看诊，陶佩玖现在很容易疲劳。欧阳师傅可不愿看到陶佩玖为摆弄几颗鹅卵石，累倒在池边。
“胎象越来越明显了，只是你的身体容不得拖延了。你早点儿下决心吧。师傅还是建议以你的身体为重，胎儿便顺其自然吧。口服的汤药势必会对胎儿的发育产生影响，可是若是不口服，那么你要受更多的罪。师傅不建议你如此。况且若是到最后一步，你熬不过了，就是一尸两命。这是师傅最不愿看到的。”欧阳师傅诊脉后说道。
“师傅您说过它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孩子，不是吗？”陶佩玖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说道。
自从得知自己怀孕了，陶佩玖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她仿佛能感觉到腹部正有一个小生命在缓慢地酝酿着。
“事无绝对，师傅只是在说一种可能。”欧阳师傅斟酌道。
“但却是最大的一种可能。”陶佩玖轻声说道。
这个孩子来得很不是时候，她甚至无法像平常健康的母亲那样孕育它。
可是它既然选择了她这个母亲，陶佩玖打算冒险试一试。
“目前来说，它还很健康对吧？”陶佩玖期盼地看着师傅。
欧阳师傅很想昧着良心说不，但是他知道有些决定需要陶佩玖自己来下：“它很健康，至少比你强壮。”
“真的？”真是个顽强的小家伙。陶佩玖带着笑意抚摸着小腹，“它都没有放弃。我更没有理由了。师傅，我决定了，留下它吧。它也是支持我活下去的最大动力。”
“哼！这个小家伙真是赖上你了。”欧阳师傅嘟囔道。
“那就叫它小赖吧。”陶佩玖觉得这名字不错。
“……”欧阳师傅。
“到底能不能赖到底，还很难说呢，后面还有很多难关呢。”欧阳师傅道。
“宝宝，我们一起渡过难关吧。”陶佩玖难得热血沸腾一次，打算将之后的经历当做跟宝宝的一次冒险。
一切准备就绪，陶佩玖将自己泡在汤池中，欧阳师傅将各色药材按比例和先后顺序，扔进里面。之后会逐渐引入更烫的温泉水，如此慢慢将温度调到陶佩玖所能承受的极限，不如此，无法将她体内的寒气逼出。
原来欧阳师傅可以为陶佩玖煎一些药汤喝下，帮助她抵御炙热的水温。可是在陶佩玖的强烈要求下，取消了这一步。
这意味着她的疗程要更长，忍受的痛苦也会加倍。
陶佩玖只在皮肤上涂了一层防止灼伤的药膏，剩下的就靠她运转心决来护住心肺，外加格外呵护腹部的小生命，如此一来，陶佩玖在半刻钟的时候就虚脱得要晕厥了。
多亏有欧阳师傅再旁边守护着，才避免了陶佩玖滑落池中，呛水而亡。
第二次的经历比第一次要好一些，至少在池中撑了一刻钟，依靠着水温和药效，将一丝寒气逼出体外。这一丝寒气在离开身体的一刻，迅速在池面了结一层薄冰。
而为了逼出这一丝寒气，陶佩玖再次濒临虚脱的境地，欧阳师傅适时将温度更高的温泉水引入，将那丝寒气变成了蒸汽，彻底将它们跟陶佩玖分离。
陶佩玖在补充体力后，再次进入汤池中，重复这缓慢而艰难的过程。
这个过程持续了三月有余，陶佩玖已经适应了七十度的水温，正向更高的八十度进军。
此时腹中的胎儿已经有了胎动，每次进池前，陶佩玖都会安抚下腹中的宝贝，而每次在陶佩玖一心跟寒气作对的时候，胎儿也一直保持着乖巧，这让陶佩玖觉得温暖，并断言如此贴心的宝贝是个女孩。
这次跟往常一样，陶佩玖在温言细语安慰了小宝宝一番后，进到汤池中。
这段时间随着陶佩玖的状况有所好转，欧阳师傅不需时时替陶佩玖保驾护航了，有机会喝盅小酒了。陶佩玖已经能很流利地独自完成各种程序了。
两刻钟后，陶佩玖像往常一样，起身准备再去另个清水池中小泡一下时，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腹痛，胎儿慌乱地动着，让她呼吸困难。
她试图扶着一旁的岩石，却被湿滑的表面滑了一跤，陶佩玖护住腹部，让后背重重地跌倒在地上。
陶佩玖惊恐地发觉一股寒气失去控制在体内肆意地乱窜，她努力运转心决，将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守护腹中的胎儿。
她艰难地爬起来，决定提前进入九十度的汤池中，决不能让这股寒气伤了她的孩子。
当欧阳师傅赶到时，陶佩玖死命地拽住池边的一颗花木，晕死过去了。
当陶佩玖再次醒来时，紧张地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发觉孩子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不想它有事，好好休息吧。寒气出现紊乱了。要重新调整方案了。这段时间将心决修炼得再上一个层次，否则你无法度过后面的难关。”欧阳师傅此时还心有余悸呢，若不是为了保住孩子，陶佩玖哪儿用受这种罪。
第一百六十二章 小赖
心决的修炼还一直徘徊在第三层，难以寸进，陶佩玖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每当她凝聚到足够的真气，堪堪要突破时，真气会突然在一瞬间消散。
重新凝聚后，又会发生相同的事。如此反复，陶佩玖也很无奈。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消散的真气，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都汇集到腹部，如此一来可以给胎儿更多的保障。
陶佩玖听了师傅的建议，顺从地专注于心决的修炼，可是心决在她快要临盆时，仍然没有突破瓶颈。
欧阳师傅开始隐隐担心起来，这种情况很危险，陶佩玖万一在临盆时出现寒气反攻，神仙也难救。
而且陶佩玖目前出现了四肢水肿，头痛，腰痛，眩晕等怀孕后期症状，折磨得她难以安睡，整个人憔悴不堪。高高隆起的腹部，让陶佩玖行动愈加笨拙，还时常感到胸闷。更别提心决的修炼迟迟没有进展了。
再欧阳师傅焦急万分时，陶佩玖迎来了最危险的时刻，她的宝宝迫不及待地要出来了。
温度适宜的汤池里，陶佩玖大汗淋漓，阵痛让她几欲昏厥，咸涩的汗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眼皮像灌了铅般沉重，酸涩，她每每强提起一丝精神都会被更浓烈的困倦打败，她心里念叨最多的一句话，就是让我睡一会儿吧，再睡一小会儿。
突然而来的尖锐刺痛，让她勉强清醒过来，抬着颤巍巍的头颅，无语问苍天。
“可不可以不要孩子啊！”
陶佩玖想声嘶力竭地大吼。她后悔了，她没有能力生下这个孩子，她受不了这份苦，她快痛死了。她不想生了。
老天，让我死吧。我活不下去了。我不想活了。陶佩玖的意识又开始变得模糊了。
“孩子，孩子，快醒醒。”一阵轻柔中带着焦急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呼唤？
是母亲的声音吗？
陶佩玖在昏昏沉沉的黑暗中，讥笑地笑了。
她的母亲当年抛弃她，是不是也是因为生她的时候，太辛苦了。陶佩玖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
她也要这么做吗？
不！她不要这么做。
陶佩玖攒足了所有的力气，将她的宝宝推出了体外。
“呜呜……”婴儿在水下发出含混的声音。
陶佩玖将婴儿捞在手掌中，看着皱巴巴跟个红皮猴子似的孩子，笑了，笑得很满足。
“小赖，你终于赖够了，肯出来见娘了。娘——也解脱了。”陶佩玖虚弱地说道。
不由自主地她开始牙齿打颤，随着孩子的脱离，她感到浑身寒意弥漫。
刚才她只想着快点儿把孩子生出来，完全放弃了自我保护，寒气缺少了制约，畅意地浸满陶佩玖的整个身体。
“快！把孩子给我。你把这药喝下，它能暂时恢复你的体力，你立刻运转心决护住心脉。你现在太虚弱了，又要调息一阵子，才能去沸腾温泉闯过最后一关。”欧阳师傅端着热气腾腾的汤药走来，将汤碗放下，接过孩子，探手把脉。
“嗯，瘦了点儿，不过以后可以吃胖的。现在看来还是挺健康的。是个女孩，你多了个贴身小棉袄。”欧阳师傅将孩子擦洗干净，包了起来，在臂弯里，轻轻摇晃着。
陶佩玖将苦涩滚烫的药一口气喝干，闭目养了会儿神，感觉体力有所恢复。
“师傅，小赖就交给你了。”陶佩玖瞅了眼包裹中的红皮猴子，说道。
“什么话，真当师傅是老妈子了。好容易把你拉扯大了，还指望师傅给你拉扯闺女。做梦！你要不活着出来，我就把你女儿扔进去陪你。”欧阳师傅收起脸上的笑，眼一瞪，胡子一翘说道。
“……”师傅太敏感了，陶佩玖真心不是这个意思，小赖已经顺利出生了，她也满血复活了。生孩子的苦她都承受得了，还有什么痛苦能打败她呢。她还要好好陪着小赖长大呢。
“师傅，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到师傅仍然保持横眉冷对的表情，陶佩玖只好解释道。
“最好不是。”师傅放松了表情，低头哄着小赖，“小赖你说对吧。你娘要是敢不要你，你就哭给她看。哦哦，现在不哭，咱回屋里看看师公给你准备的玩具。”
师傅不知何时为小赖准备了摇床，拨浪鼓等物品，更绝的是也不知从哪里牵来了一头哺||乳|的羊，小赖每天有新鲜的羊奶补充了。
陶佩玖看着小赖小鼻子小眼睛的样子，心里满满的暖意，一刻也不想离开她。
一个月后，欧阳师傅强行将陶佩玖撵到了沸腾温泉，在这里她要将附着在骨骼上的寒气，利用心决一缕一缕地刮下去，其中的痛楚可想而知了。
师傅配制的药内服外敷，避免陶佩玖刚进温泉就被煮熟了。
当一丝丝的寒气从陶佩玖的体内逼出时，炙热的沸腾温泉，慢慢变成了低温泉，早就失去了咕咕往外吐泡的霸气，现在静得像个普通的小水洼。
当第五池沸腾温泉变成平静小水洼时，陶佩玖完成了脱胎换骨，神清气爽，肤色透亮，不再有隐约的青色流淌。
“小赖，想娘了没有。娘好伤心啊。你都不理我，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吗？呜呜，好伤心啊……”
“行了，行了。别嘟囔了。你能不能让小赖安静地睡会儿。捣乱是吧。”欧阳师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孩子都睡了，这当娘的这么能折腾，整个把孩子当玩具了。
“师傅，让我玩一会儿吧。你看这小嘴撅得，都能挂个酒坛子了。”陶佩玖爱不释手地捏着小赖的小脸。
“哼！被这么揉捏着，嘴巴能不撅吗？”欧阳师傅那个心疼啊。这妈当得，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真好玩，师傅，你看她的脚丫都能塞嘴里了。”陶佩玖又有了新发现。
“好了，好了。你可以走了。离她远点儿。”欧阳师傅强行将陶佩玖挡在一米开外。得找个可靠的人帮忙带孩子啊。欧阳师傅心里盘算起来。
陶佩玖这架势指不定把孩子看成什么样呢。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小毛驴？
欧阳师傅建议陶佩玖重新回到雪神城外木屋，那里有陶佩玖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可以请熟识的大娘帮忙带孩子。
另外她还可以继续去回春堂坐诊，这样生活也有了保障。
但是陶佩玖婉拒了这个建议。
不知怎么的，她想起木屋，脑中会出现米月轩那傲慢、施舍的神情。
她既然答应米月轩让羽辛族的神女消失，那她应该做得彻底一点儿。
若她回到木屋，相信米月轩会第一时间知道她还活着的消息，会给他错误的信息，让他做出错误的判断，以为陶佩玖仍然对羽辛族的权利有所热衷和留恋。
所以陶佩玖打算远离，一来为自己，更多的也是为了保障小赖不受打扰，快乐地成长。
欧阳师傅弄明白了陶佩玖的意思，经过仔细斟酌，相出了个好主意。
既然有了下一步的计划，说做就做，欧阳师傅很快就安排妥当了，催促着陶佩玖立刻启程。
这不在欧阳师傅的唠叨下，陶佩玖已经收拾好家当，抱起孩子，准备跟着师傅离开生活一年多的星辰泉了。
回头看着蒸汽氤氲的温泉，陶佩玖深吸一口气：再见了，美丽的星辰泉，给我新生和希望的地方。
她温柔地看着包裹里吮吸着小拳头的孩子，轻声说道：“我们会记住这里的，对吧，小赖？”
小赖将手指吮吸得“咂咂”有声，作为回应。
“别看了，赶紧赶路吧。刘公、刘婆等着咱们呢。”欧阳师傅简单的话瞬间破坏了陶佩玖一心营造的伤感氛围，打断了陶佩玖和小赖的温情互动。
陶佩玖无奈地摇摇小赖的手，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而欧阳师傅他老人家终于将家什拾掇好了，紧紧地捆在了那头母羊身上，手拿鞭子，吆喝着，就赶了起来。
可怜的羊，完全被当成小毛驴来使唤了。
“咩咩——”母羊极其不满地甩动着小短尾巴，试图将身上的重负抖下来。无奈捆得太紧，重负没甩下，差点儿把自己甩了一个趔趄。
“哼！老实驮着，要不是看在你还有点儿价值，而且小赖还需要你的份儿上，早就把你变成烤全羊！”欧阳师傅威胁道。
“咩咩——”母羊的叫声微弱了许多，只敢弱弱地发个小牢骚，小抗议什么的，却是不敢甩包裹了。
为了避免变成烤全羊，它打算体现一下自己的价值，刨了刨蹄子，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
师傅的威胁起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陶佩玖悄悄地向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师傅很傲娇地将山羊胡子翘得老高。
等等，山羊胡子？话说师傅这模样，怎么跟前头驮重物的那位，很像呢。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欧阳师傅敏锐地觉察到陶佩玖目光中的怪异，眯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道。
“没有，没有。师傅，您多心了。刘公，刘婆，不是正等着咱们吗？咱是不是这就走？”陶佩玖迅速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谄媚地说道。
“哦。对了，让这惫懒的畜生一搅和，耽误不少工夫呢。走，这就走。”欧阳师傅一拍脑壳，大袖一甩，撵上母羊，在空中甩了个响鞭。
母羊闻声而动，颠颠颠跑了起来。
就这么三人一羊的组合，浩浩荡荡地往那溪村进发。
刘公、刘婆是欧阳师傅的老交情了，每次来附近采药时师傅都会在他们家小住，顺便喝点儿刘公、刘婆的家酿美酒。
话说欧阳师傅还曾在他们家养过伤呢。到现在还总惦念着刘婆做的七色糕呢。
刘公、刘婆年过半百，常年还忙一些农活，身子都还算硬朗，可惜唯一的儿子意外摔下山崖，自此两人相依为命。
欧阳师傅不放心陶佩玖一人独居，让她借住在二老家里，互相有个照应。
远远地就看到村口伫立的身影，刘公、刘婆都手搭凉棚，翘首以盼。
三人一羊在小路上一出现，刘公等就迎了上来。
“欧阳师傅，等你们好久了。酒都备好，走，咱们来两盅。”刘公热情地拉着欧阳师傅的手，说道。
“好，走，不醉不归。”欧阳师傅也不含糊，痛快地答应了。
“这就是玖姑吧。”刘婆上前问道。
玖姑是陶佩玖在那溪村以及以后的称呼了。
欧阳师傅觉得在那溪村这个犄角旮旯里，陶佩玖此举实在是画蛇添足。
陶佩玖掩去真名的目的不是为了躲避谁，她不认为有谁会为她牵肠挂肚。
她更多的是将自己与过去做个了断，虽然不能彻底断干净，因为小赖的存在是无法回避的事实，但是至少陶佩玖做出为之努力的姿态。
“是，刘婆好。”陶佩玖行了福礼。
刘婆忙一把拉起陶佩玖：“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刘婆眼底湿润，拿衣角擦了擦眼睛。
“……”陶佩玖有些忐忑了，欧阳师傅到底跟刘婆他们怎么介绍自己的。刚才也忘了跟师傅对对词儿了。
“看我，这是怎么了。来，把孩子，交给我吧。”刘婆或许觉得这么一见面就哭不大好，擦了擦眼角，破涕为笑地上前接过小赖。
小赖虽然长得不重，可是这么抱了一路，也怪累的。听刘婆这么一说，陶佩玖更觉得胳膊酸麻，也不客气，就将小赖交给刘婆。
由此可见，陶佩玖实在算不上一个有爱心的母亲，欧阳师傅的担心不是多余的。
刘婆双手小心地接过小赖：“瞧瞧，这小嘴，小鼻子的，真可爱。”刘婆开心地合不拢嘴。
“老婆子，快跟上，磨蹭什么？赶紧让玖姑回家歇着，在这干站着，做什么？有话回去说。”刘公回头招手说道。
“就是。阿玖，赶紧跟上。”欧阳师傅也不满于陶佩玖她们的磨叽，估摸是思酒心切，急着赶紧喝两盅了。陶佩玖心里腹诽着，笑着跟着刘婆一路走着。
到了刘婆家门口，刘婆疼惜地看着那头被累得要吐白沫子的母羊，伸手抚摸着羊背上被勒出来的血痕子。
陶佩玖这才知道，这母羊本就是刘婆他们养的，被欧阳师傅强行拖走的。
现在物归原主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着被当成小毛驴使唤的母羊，刘婆难掩心疼。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与羊对决
欧阳师傅瞥见刘婆的心疼表情，一拍脑壳，一步跨到母羊旁，三下五除二，迅速解除了母羊身上的重负，然后故作轻松地拍打几下手掌，“哈哈”笑道：“小羊，你还真是羊中的战斗羊啊。哈哈……”
对此，陶佩玖表示鄙视，被欧阳师傅以威胁的目光狠狠地瞪了回去。
“……”陶佩玖。
母羊此时一瘸一拐地，四股战战地，艰难地迈到刘婆脚边，虚弱地“咩咩”叫着，顺带着用脑袋、耳朵不停地蹭着刘婆的腿。
刘婆抚摸着母羊的脖颈，不停地安慰道：“不怕，不怕，到家了就好。我这就取肥美的青草给你补补。”说着，一个箭步冲向仓房，抱来一捆青草。
小赖自然早早地回到了陶佩玖的怀抱里，瞪着眼睛煞有介事地左瞅瞅，右看看。
母羊快速摆动着小短尾，抻着脖子，“咩咩”地向着欧阳师傅示威。
欧阳师傅气急，挽起袖子，对着母羊亮出了高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掌。
“咩——”欧阳师傅的手掌刚举起来，母羊就向着刘婆离开的方向，凄惨地叫起来。
“怎么了？怎么了？我的乖乖。”刘婆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叠声地焦急地问道。这速度，这腿脚，秒杀一众青年。
欧阳师傅忙用另一只手，将高高举在空中的手臂按下，转身装做四处打量的样子。
“欧阳师傅让你久等了。酒来了。”刘公的及时出现，瞬间解除了欧阳师傅的尴尬。
“好香啊。”欧阳师傅立刻顺杆爬，凑上前去，说道，“那还等什么？拿大碗来。”
“老婆子，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刘公豪爽地摆出‘唤妇出房亲自馔’的淳朴热情的架势，冲着刘婆嚷道。
“好。这就来。”刘婆摆脱掉母羊的纠缠，忙就木盆里的水，洗了手，将饭桌支在院中，摆出几样家常菜肴，并两个大碗来。
欧阳师傅和刘公就在院中吆喝着吃喝开了。
陶佩玖则被刘婆请进里屋，里屋同样摆上了小桌子，桌上有三碟菜和一碗米饭。
刘公、刘婆他们将正屋收拾了，为陶佩玖和小赖布置了舒适温馨的住所，而他们二老则搬去了东厢房。
这样的安排让陶佩玖很是过意不去，但是二老主意已定，陶佩玖也不好过分违拗，只在心底记下了他们的这份情。
“玖姑，我们这乡野地方委屈你了。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讲，我让老头子去集市上买来。”刘婆拉着陶佩玖的手，坐在炕沿上，说道。
“刘婆，谢谢你们。已经很好了。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陶佩玖忙说道。
“玖姑，阿公，阿婆都是实诚人，有需要尽管说出，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刘婆道，“欧阳师傅能把你和小赖托付给我们，我们别提有多开心了。你也知道我那苦命的儿……”刘婆提起自己去世的儿子，不由地悲上心头，泣不成声。
陶佩玖不知如何安慰，只好陪着在一旁伤心落泪。
没有儿子照应，两位老人的晚年生活堪忧。
“瞧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放不下这事，倒是惹得玖姑跟着伤心。都是我的错。不哭，玖姑不哭，哭坏了眼睛。”刘婆收了眼泪，替陶佩玖擦起眼泪。
“总之啊，你放心在这住下，住多久都不要紧。我跟老头子把你跟小赖，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只要你不嫌弃，这里就是你的家。”刘婆说得动情起来。
“阿婆——”陶佩玖从未感受过母亲的呵护，她私心觉得就是刘婆这般吧。
“来来来，光说话了。菜都凉了。好孩子，瞧你瘦的，多吃点儿，补补身子。”刘婆扶着陶佩玖坐在桌前，说道。
“阿婆也一起吃吧。”陶佩玖见到院中没有准备刘婆的碗筷，知道刘婆是打算等大家吃完了，凑合着吃点儿残羹冷炙，陶佩玖就邀刘婆道。
“好，一起。”刘婆出去给欧阳师傅他们斟了碗酒，然后去厨房盛了碗米饭，进屋跟陶佩玖一起吃。
院中吃吃喝喝的两人的对话，也断断续续地从门缝传进屋内。
“不是我跟你吹，我酿的酒在这十里八村可是出了名的，谁的也比不过我的味道好。”刘公大着舌头说道。
“对。绝对比得上桂花酿。”欧阳师傅往嘴里灌了一碗，砸吧一下嘴，说道。
“哼！桂花酿算什么？我这甩它好几条街。”刘公大声说道。
“那桂花酿可是皇宫里的贡品，你这酒能甩它好几条街。哈哈哈……我不信。”欧阳师傅道。
屋内的刘婆听了，也撇嘴，跟陶佩玖说道：“老头子喝醉了，又开始吹了。”
“老头子，别吹牛了！让欧阳师傅好好喝几碗，是正事。”刘婆忍不住冲着外面嚷道。
“胡说！妇道人家没见识，少插嘴！”刘公不满地回敬道。
刘婆也不恼，回头跟陶佩玖小声解释道：“瞧瞧，还不愿听呢。”
陶佩玖笑而不语。
刘公、刘婆这才像老夫老妻，平时拌拌嘴，琐琐碎碎地生活。
“我这酒酿在有汉以来就是贡品，听说还为了争夺这酒酿而发生了一场空前的战争呢。据说，当年是这么这么回事。”刘公不服输地力证他的酒酿品质上乘，讲起了远古的传说。
那是发生在中原大国汉和西南一个边陲小国夜之间的一场一面倒的，势力悬殊的战争。
战争的起因便是夜拥有这种味甚甘美的酒酿，而汉为了得到它而挥师南下，一举攻陷夜。
但是随着夜的国破家亡，这种神奇的酒酿也随之消失了。
“嗯，惊心动魄。”欧阳师傅饶有兴趣地听着。好故事永远是最受欢迎的。
“既然那酒酿的秘方消失了，你这又是……”欧阳师傅说道。
“我祖上无意得到了残缺的秘方，经过几代人的实践，才有了今天这味道。”刘公回忆道。
“那这酒总该有名字吧。”欧阳师傅道。
“曾经有，叫枸酱酒。可是祖上知道我们的酒酿，是远远达不到真正的枸酱酒的品质，因为其中缺了关键的一步。所以有遗训不可将自己的酒酿称为枸酱酒。”刘公遗憾伤感地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酒的名义
“虽说有欠缺，但是总归是味道极好。为何不开个酒坊，即使不用枸酱酒的名号，也可以打出自己的名号来。”欧阳师傅斟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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