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部分阅读
唉！”刘公长叹一声，“我祖上曾有位才华横溢的青年刘秀，违背祖训打着枸酱酒的名号，卖着自己酿造的酒，也曾风靡一时。那是我刘家最繁盛的时候。”刘公仿佛想起曾经家族鼎盛的盛况，嘴角慢慢噙了笑容。
“可是人红是非多，刘秀不久被酿酒世家的陈家家主盯上了，使了不少的伎俩，致使刘秀遇害身亡，随之我族家道零落，四处被追杀。”刘公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仿佛要消化一下这沉重的过去。
“刘秀之后，我族人也曾试图重塑辉煌，但是随着刘秀的离世，族人四散逃难，枸酱酒的核心部分又缺失了一部分。我本是刘秀的嫡支之后，却生性愚钝，只是十坛酒里能酿出一坛这样醇香的酒，剩下的也是寡淡无味。唉——”刘公深深地叹息道。
“我那唯一的孩子也没了，我也老了。也没什么雄心大志，村里村外有来讨教的，我也悉数传授，指望着能有那么一两个聪慧的人，能让枸酱酒这一美味重现于世。”刘公老泪纵横，摇头道，“可惜啊，这样的人至今没有出现啊。不知道祖上会不会怪罪。”
“你尽力了，祖上不会怪罪的。咱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吃菜，吃菜。”欧阳师傅劝慰道。
人上了年纪了会有很多的敬畏，年过半百的刘公，他敬畏祖宗，他的心病就是让无颜见黄泉下的祖上。
“老了，不中用了，喝点儿酒就上头了。”刘公摇摇晃晃地冲着屋内嚷道，“老婆子，弄碗醒酒汤来。”
“来了。这死老头，逞什么能啊。说少喝点儿偏不听。这不……”刘婆嘴里叨叨着，手下麻利，忙蹬了鞋子，挑帘子出了屋门，手脚不停地将刘公搀回屋躺下。
“欧阳师傅让你笑话了。你别管他，你吃好，喝好。我再给你上个菜。”刘婆歉意地说道。
“说哪里话。我该劝着些儿，少喝点儿。瞧这。”欧阳师傅愧疚道。光顾的自己高兴了，忘了刘公的身子不比他这样的练家子。
“这哪儿能怪你呢。他这是高兴。难得说了这么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刘婆忙解释道。
“好好好，你忙你的吧。快照顾刘公吧。我这自便就行。”欧阳师傅道。
“那行。”刘婆匆匆打了水，给刘公擦脸去了。
陶佩玖以手支肘，陷入沉思，刚才刘公提的枸酱酒，陶佩玖倒是有些印象，她曾经在师傅淘换的旧书中，看过有关其酿法的记载，不知跟刘公的有无差别，要是能让刘公得偿夙愿该有多好啊。
不过，在没搞清状况前，不适合说出来，免得让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陶佩玖打定主意，在刘公再次酿酒时借口观摩一下，以作印证。
“阿玖啊。带小赖出来透透气，别老憋在屋里了。”欧阳师傅提高声音道。
该不会是师傅您孤单寂寞了，要我们陪你喝酒吧。陶佩玖心里腹诽着，抱起嗯嗯呀呀的小赖，出去逗师傅高兴了。
“小赖呀，哇哈哈……”欧阳师傅远远地伸手，要抱孩子。
陶佩玖轻巧地避开了，不悦地说道：“师傅，您喝了一坛子酒了。这味道是要熏死小赖啊。”
欧阳师傅慌忙嗅了嗅衣袖，哈哈笑了起来：“那我不抱了，让你娘抱着你也是一样的。”
小赖挥舞着小拳头，嗯嗯呀呀地蹦着单音节。
欧阳师傅听得乐不可支，也叽叽咕咕地跟小赖讲起来了。
两人鸡同鸭讲，讲了半天，陶佩玖坐在一旁很是无语。
“瞧这孩子机灵的。跟师公小时候一个样。”欧阳师傅塞了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陶佩玖。师傅您真的确定？
“来，陪师公喝一口。”欧阳师傅端起浑浊的酒液，冲着小赖一举，泼泼洒洒地喝了下去。
陶佩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还以为师傅真要小赖一起喝呢。
谁知就在陶佩玖一晃神的瞬间，欧阳师傅手法奇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筷子蘸酒，迅速放入小赖口中。
等陶佩玖反应过来时，那滴酒浆刚好落入小赖张着的嘴里，小赖吐出舌头满意地咂出满嘴的泡泡，随后咧着老太太嘴，咯咯笑着，配合着手舞足蹈，有力的小脚差点儿将陶佩玖蹬出内伤来。
这，难道是耍酒疯的节奏？陶佩玖有些傻眼了。
“哈哈哈……这孩子随我，随我。”欧阳师傅乐了，“果然是师公的乖孙。跟你说啊，师公可是遍尝天下美酒，下次回来，给你捎点儿来尝尝，怎么样？”
“师傅——”陶佩玖拉长音调，凶狠地看着师傅。
“呃，你娘不乐意了。这样吧，改日瞅你娘不注意的时候……”欧阳师傅更加小声地说道。
“师傅——”陶佩玖。
“咳咳……”欧阳师傅掩饰地咳了几声，说道，“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不过，这酒不错，你刚才也在屋里听半天故事了，难道没点儿好奇？”
这话倒是说中了。
陶佩玖用手指在酒坛里沾了沾，放在嘴里细细回味，酒液浓稠，初入口时有些涩苦，而后甘甜有果香，是好酒。但与书中描述的味道有差别，想必是酿法中欠缺了什么。
“怎么样？不错吧。”欧阳师傅探头问道，“这样吧，师傅给你个孝敬机会。你呢，多酿几坛枸酱酒，等师傅下次回来了，痛快地喝一场。”
“您可没教我怎么酿酒，我哪儿会？”陶佩玖不上当，说道。
欧阳师傅压低声音道：“师傅我都淘了那些书，我难道不知道？”
“那您怎么不自己酿着喝？”陶佩玖仍然不松口道。
“师傅有很多大事要做，哪儿有这闲工夫啊。”欧阳师傅一拍大腿，遗憾地叹息道。
“该不会是您没酿出来吧？”陶佩玖神秘地说道。
“嘘！”欧阳师傅忙将食指竖在唇前，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其实头一次喝这酒，我就惦记上了。怎奈酿酒这活儿繁琐又无趣，师傅哪儿有这耐性，有这工夫还不如喝几杯花酒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雪中仙子
“酿法我还有点儿印象，可是很多东西都是靠悟性和经验的。而且我从没酿过酒，火候没那么容易把握的。”陶佩玖沉思道。
“你有心就行。师傅更惦记的是当年夜国的纯正枸酱酒。”欧阳师傅满心向往道。
“这我可帮不了你。”陶佩玖赶忙摇头道。
“能，你能。而且此事非你莫属了。”欧阳师傅神神秘秘地说道。
“师傅，您该不会是……”陶佩玖吃了一惊，脑中闪现箜篌的影子。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欧阳师傅道。
“师傅，这样不好吧。您这不是怂恿您的徒儿当贼吗？”陶佩玖为难道。
“茴字还有三种写法呢，师傅只是让你弄点儿酒来喝，怎么说是让你做贼呢。”欧阳师傅强词夺理道。
“狡辩。”陶佩玖不悦地从鼻孔哼哼几声。
“好了，师傅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小赖。有事让青鸟传个话。”欧阳师傅将小赖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第一次流露出了不舍的表情，“师公要走了，小赖会不会想师公啊。”
小赖旁若无人地吐着泡泡玩，小手时不时挥舞着，很是自娱自乐。
陶佩玖知道欧阳师傅生性洒脱，耐不住在一地久居。
为医治陶佩玖，这一年多来师傅在星辰泉着实闷得紧了。
想想师傅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陶佩玖鼻子酸酸的，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欧阳师傅继续逗弄小赖：“小没良心的，师公就要出远门了。你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
小赖继续张着没牙的老太太嘴，笑得更欢实了。
“……”陶佩玖。
“没心没肺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心了。”欧阳师傅将小赖小心地递给陶佩玖说道，“阿玖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陶佩玖轻拍着小赖，低头应了声：“好。”
欧阳师傅捏着山羊胡子，嘬着牙花子，跟牙疼似的，撕拉了半天，才问道：“萧漠尘那小子那，要不要告诉他你的情况？”
萧漠尘？陶佩玖脑中浮现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的笑靥。
他还好吧？
“其实他……”欧阳师傅开口道。
“师傅，我看不必了。我们是不同的人，有各自不同的路要走。我现在就想好好将小赖带大。”陶佩玖出言打断道，“倒是师傅您，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啊。我看，荷叶姑姑就不错啊。您看……”
“哎呀，太阳都偏西了。我要走了。再晚来不及了。”欧阳师傅边手搭凉棚看了看天，边大步往门外走去。
“您不去跟阿公、阿婆辞行啊？”陶佩玖冲着门口喊道。
“我早就说过了。你再帮我说声吧。”欧阳师傅溜得比兔子还快，声音从墙外老远传来。
“这么火急火燎的，有人要吃了你吗？”陶佩玖在后面嘟囔道，“你说是不是啊，小赖。你师公最是胆小了，以后一定是个妻管严。呵呵……你笑了。你也这么认为的是不是？”
陶佩玖将小赖哄睡了，也帮着刘婆收拾残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家常。
别看那溪村偏僻，徭役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好在有大自然的馈赠，雪神山盛产一种罕见的雪莲花，它不仅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更是举世闻名的珍稀药材。
雪莲花形态娇艳，傲立雪山之上，植根于砾石和粗质的土壤里。它根黑，叶绿，苞白，花红，像不畏严寒的仙子，为雪山添上一抹艳丽。
它只生长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雪线边缘的悬崖峭壁上，6－8年才能开花，采摘异常艰难。
刘公家中的几代人都是以采摘雪莲花来代替徭役的。虽说危险性极大，但是比起其他村民每年交完赋税，所剩的粮食紧够糊口来说，刘公家的日子算不错的了。
但是自从几年前刘公他们的独子在一次采雪莲花时，失足跌落山崖，一命呜呼后，刘公家的日子也艰难了起来。
现在刘公只得重操旧业，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陶佩玖听完也是唏嘘不已，也许这就是那句诗中描绘的“纵使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的真实体现了。
转眼陶佩玖已经在刘公、刘婆这里赖了一个月了。
小赖冒出了第一颗牙，时常将陶佩玖咬得生疼。
在陶佩玖龇牙咧嘴的，准备冲着小赖的屁股打下去时，小赖拼命地露出小牙，咿咿呀呀地说着，闹得陶佩玖下不了手。
“好吧，好吧，知道了。不是你的错。都怪牙好吧。”陶佩玖无奈地撇嘴道。
“嗯啊。”小赖欢乐地在炕上翻滚着。
最近貌似长胖了，刘婆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陶佩玖看着镜子里丰腴的脸，感慨道。
“玖姑，小赖吃饭了。”刘婆将饭桌摆在院中阴凉处，冲着屋内喊道。
“嗯，真香啊。”一股饭香钻入陶佩玖的鼻孔。不管了，太诱人了。干嘛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
“来了。”陶佩玖应了一声，拎着小赖就往外走。
小赖正翻得高兴呢，被陶佩玖拎起来，不悦地皱皱鼻子，嘴里啊啊抗议着，小胳膊小腿儿乱蹬着。
“哎哟。”陶佩玖忍不住哼了声，小赖跟个小猴子似的，蹬着陶佩玖的肚子就往上蹿，还爬在陶佩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顺带着还用指甲划了几道子。
陶佩玖这个怒啊。有心发脾气，又被小赖傻乐的样子气笑了。
“你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吗？怎么倒像是专门来讨债的似的？”陶佩玖忍着气道。
“小孩子嘛，都这样。个个都像个小冤家。”刘婆笑着掀了帘子进来。
“真的吗，阿婆？听邻居大婶讲，他们家孩子小时候可乖巧了。”陶佩玖有些不信地问道。
“嗯，那是你没见过她家孩子淘气的时候，上树抓鸟，下河捞鱼，那样少得了他们家的娃儿。”刘婆笑道。
听刘婆这么一讲，陶佩玖心里舒坦多了。
“那好吧。小赖，皮点儿就皮点儿吧，反正你本来就是个小赖皮。”陶佩玖乐颠颠地抱着小赖出来屋门，来到院中。
她们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邻居大婶家的是个男娃。咱小赖可是个正宗的妹子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毛毛虫
“咦？阿公还没回来啊？”没有看到刘公的身影，陶佩玖关心地问道。
“还早着呢。你要喂孩子，早点儿吃，不用等他了。”刘婆一边盛上米饭，一边说道。
最近是雪莲花开花的时节，刘公每日早出晚归，甚是辛苦。
雪莲花的生长环境极其恶劣，海拔又高，还缺氧，这对上了年纪的刘公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相比之下，陶佩玖对于自己的好吃懒做很是羞愧，可是采雪莲花这活儿，她干不了。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到刘公他们了。
日落西山时，刘公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中，背篓里躺着两朵形体比较小的雪莲花。
今年雪莲花的品质不算太好。而且刘公体力有限，更险峻的山崖已是望尘莫及了。品质更好的，都被一些体力好的青年人采走了。
“回来了。吃饭吧。我这就去盛。”刘婆迎上前去，伸手从刘公的背后卸下背篓，拿帕子给刘公拍去身上的土。
“先来点儿水，洗洗脸。”刘公沙哑着嗓子道。
一天的奔波，让刘公不算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佝偻。
接着高悬空中的月亮的照耀，刘公和刘婆在院中吃饭，闲谈。
刘公疲惫地不想说话，所以所谓的闲谈基本上都是刘婆一个人的独角戏，左邻右舍，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的。
小赖已经睡下，陶佩玖也熄了灯躺在旁边，在黑暗的屋内静静地盯着帐顶，一边听着院中的说话声，有些心酸，也很温暖。
“对了。明日你歇一天吧。”刘婆突然道。
“怎么了？”刘公开口问道。比之刚进门时，刘公的声音多了些力量。两碗热粥下了肚，刘公恢复了些体力，也有精力说话了。
“该摘些果子，好酿酒了。玖姑不是一直想学着怎么酿吗？”刘婆道。
“哦，差点儿忘了这事。”刘公一拍大腿说道。
雪莲花的花期短暂，大家一般会在这段时间集中上雪山采摘。
可是刘公是个例外，每年这个时候也是褚桃果成熟的季节，刘公总会抽出那么几天来，摘果子，酿酒。
“叫上崔三，明日一起去吧。”刘公呼啦呼啦喝完碗里的粥，说道。
“行。崔三这两天已经去采了些，还天天来问呢。”刘婆说道。
“这小子倒上心……”刘公说道。
陶佩玖听说明天可以观摩酿酒，嘴角露出了笑容。好期盼啊。
在刘公、刘婆轻轻的话语声中，慢慢进入梦乡，耳边一直听到淅淅沥沥的雨，飘飘洒洒。陶佩玖一时不知身在何方，有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
雪神山主峰海拔6032米，与其它十余座连绵山峰，终年积雪，犹如一条随时会苏醒的巨龙横亘在天际。
直插云霄的陡峻山峰，在湛蓝的天空下，给人空灵的感觉，让浮躁的心灵得到洗涤，让人心生敬畏。
雪神山从山脚到山巅垂直温差大，涵盖了春夏秋四季的变化。
刘公他们今日选择的地点就在山脚下一个绿树环抱的小山上。
这里散落分布着一大片挂满沉甸甸果实的褚桃树。他们要在鸟儿啄食完前，抢下尽可能多的褚桃果。
第二日一大清早，崔三就来到刘公家里汇合。
崔三是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父母都去世了，跟奶奶相依为命，平时给人放放牧，挣上几贯钱糊口。
许是营养一直跟不上的缘故，崔三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上一头，而且黑瘦黑瘦的。
他对酿酒很感兴趣，时常到刘公处请教，刘公也是倾囊传授，着意栽培。
崔三到来时，刘公他们正在喝粥，就邀了崔三一起。刘公、刘婆都没把崔三当外人，崔三推辞一番，也就坐下喝了两碗。
陶佩玖没有听从刘婆的意见留在家里，而是带着小赖一起跟随大家上山了。
一路上鸟叫虫鸣的，小赖在陶佩玖怀里不安分地左右扭动着小胖身子，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陶佩玖时刻警惕着周围树叶上有没有可疑的虫子，因为就在刚刚小赖从树叶上摘了一条毛毛虫扔进了陶佩玖脖领间。
现在回想起来，陶佩玖还觉得后脖颈火辣辣地痒，痒得她都想将那层皮揭下来了。
刚才她差一点儿就要尖叫着扔了手中烫手的孩子了，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啊。陶佩玖看着小赖拍手咯咯笑的样子，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陶佩玖皱眉想了一会儿，眉毛邪恶地挑了挑，三下五除二，卷了个包裹，将小赖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在里面。
小赖跟条小虫子似的，在包裹里拱动，嘴里极其不满地嘟囔着。
陶佩玖迎着小赖抗议的小眼神，很不厚道地笑了。
手都被捆在里面了，看你还能怎么样？
陶佩玖将小赖绑在身前，哼着轻松的小曲儿，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
小赖泪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到刘婆的那一刻，洪水泛滥，嚎啕大哭。把刘婆心疼地，赶接到怀里，温言安慰。
小赖伏在刘婆的肩头，一边大哭，一边对着刘婆身后的陶佩玖挥舞着小拳头。
呃。小家伙记仇了。
陶佩玖假装视而不见，顺手摘了枚野果放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
正痛哭流涕的小赖突然止了哭声，专心看陶佩玖吃果子，小嘴也有节奏的跟着嚼着。看得陶佩玖忍俊不禁。
“到了，这片的果子不错，就它了。”前头的刘公吆喝一声，震得林间的鸟儿纷纷飞起，下了一阵鸟粪雨。
崔三二话不说，像灵活的猴子，背着小背篓几下跃到树上，稳住了身子，左右开工，迅速捡摘红彤彤的果子。
刘公也砍下几条挂满果子的枝条，要整枝搬回家后摘下。
小赖突然安静了，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红红的褚桃果，小嘴将四个手指砸得山响。
陶佩玖捏起一枚褚桃果，小赖眼中是赤果果的渴望。
陶佩玖心中灵机一动，干脆回去给小赖来个鲜榨果汁也不错啊。
陶佩玖精心挑选熟透了，果实饱满的小心放在自己的小背篓里。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脚丫酿
中午大家随意吃了点儿刘婆蒸的乌米饭，因为加了乌饭树叶汁，米饭颜色乌亮，口感清香。这也是欧阳师傅一直垂涎的美味。
刘婆是做乌米饭的高手，有时还会配点儿小腌肉。刘公需要带干粮时，就用树叶裹了随身带着。好吃又营养。而且据说乌米饭可以祛风解毒，还能防蚊叮虫咬呢。
小赖闻着香味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就着陶佩玖手里，美美得吃了口软糯的乌米饭。
刘公和崔三坐在一旁，堆到一起的，砍下的枝条上，咬上一大口乌米饭，喝着竹筒装的甘甜的井水，一边聊着酿酒的心得。
陶佩玖也在一旁细心听着，知道刘公所得乃是自然发酵法的一种。
这种方式听上去简单宜行，但是却对气候温度有很高的要求，有靠天酿酒的意思。能否酿出好酒，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天公是否作美。
所以每次酿酒前刘公都会先祭天，祈求酿出美酒。
而且什么样的温度是适宜的温度，也没有个精准的计量，全靠悟性跟经验。
崔三提到自己酿酒时的种种疑问，刘公也一一解释纠正了。
总结来看崔三酿酒时出现过酒花病、酸败病、发酵终止这些情况。
这都是一些酿酒常见的问题，都是由于某一个步骤没有把握好，或者是温度或者是感染杂菌造成的。
陶佩玖也将刘公的提醒、讲解暗暗记在心上，提醒自己尽量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
用过午饭，刘公和崔三将砍下的枝条捆扎好，运回家中小院。
陶佩玖和刘婆则围坐在院中，趁着新鲜迅速挑拣晶莹饱满的聚花果，将生涩腐烂的都剔除，稍加冲洗后，晾干备用。
早就刷好晾干的大瓮缸，整齐摆在院中，刘公在崔三的协助下，将聚花果揉碎撒入大瓮中。
陶佩玖也要来了小坛，打算一试身手。
正在陶佩玖转身忙着将小坛子刷干净时，不安分的小赖滚落装满聚花果的木盆里，打起滚儿来，染了一身的红果汁。
陶佩玖眼里凝聚着两团火苗，正噌噌地蹿着火花。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欢快地在盆里扑腾的小赖，怒火直撞脑门。
小赖毫无危险临近的恐惧，也没有认错的自觉，胖乎乎的小手攥着两把果子，使劲挤着。
“啪！”从她指缝里迸溅出的果浆，恰好拍在了陶佩玖的眉心，红艳艳的，给陶佩玖阴沉的脸上增加了一抹异彩。
“咯咯……”小赖笑得直打跌。
劫数啊，劫数啊。养了这么一个专跟她作对的孩子，是她今生最大的劫数。陶佩玖仰天长叹：老天爷，求你把这娃收了吧。
刘公和崔三在远处肩膀一耸一耸地笑着。
陶佩玖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
刘公和崔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笑声噎在喉咙里，半天才咳出来。
小赖身下已集聚了不少压烂了的果子，正用手指蘸着甜甜的果汁吮吸着。
陶佩玖偏着头，看着小赖光脚丫下果子的残渣，咂咂嘴，做出了一个让大家意外的举动。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条板凳，安在木盆旁坐下，伸手捞起小赖，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光着脚丫在木盆里，一顿一顿地有节奏地跺着。
看得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连刘婆都从厨房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陶佩玖脑中响起一句话：脚掌的力度可以恰到好处地将果肉压烂，而不至于损坏内里的果核；脚掌摩擦所带来的热量则为发酵提供了最合适的温度。
这么说来，经过小赖脚丫的碾压，做出来的果酒其不是味道奇佳吗？
陶佩玖看着乐在其中的小赖，不厚道地笑了。
围观的众人则惊悚地对望一眼：玖姑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陶佩玖为自己这一举多得的决定，极其得意。而且她发现这样可以帮助小赖消耗其过于旺盛的精力，到了晚上小赖睡得又香又沉。
陶佩玖回望着面朝红果，背朝天的刘公他们，更抑制不住地得意。她盘算着有小赖承包了这一道工序，她省了多少力气呢。
在小赖的奋力踩踏下，陶佩玖完成了第一坛果酒的装坛。加上盖子，用酒泥仔细封号坛口，隔绝杂菌的进入，剩下的是适宜的温度和耐心的等待。
给小赖洗完澡后，陶佩玖拥着小赖双双进入梦乡。经过一天的忙碌，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醒来，刘公已经揣着乌米饭再次攀上雪山，寻找珍贵的雪莲花。
今日主力变成了崔三，小伙子很勤快。陶佩玖倒有点儿不务正业了，时常摘些各色果子，一一品尝，好吃的就多扔些背篓里，小赖的鲜榨果汁种类里又添了新成员。
陶佩玖选了些果子在那溪河中洗净，大竹筒里装满清凉甘冽的河水，把果子湃在里面，可以较长时间地保持清爽的口感，带回去给刘公、刘婆尝一尝。
那溪河在那溪村前流过，河水常年保持着十几度的恒温，河里面的水来自远处雪山融化的雪水，是那溪村夏日里的冰冷饮料。
陶佩玖和小赖愉快地分工合作，又装了两小坛踩烂了的果浆。
刘公他们已是暗暗发誓，绝不会喝陶佩玖她们酿的酒，悄悄在陶佩玖使用的坛子上做了记号。
崔三很好奇陶佩玖这么个生手，酿起酒来却显得很老道，完全不像他当初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陶佩玖无法解释自然发酵法是利用果子里固有的果糖，在酵母菌的作用下，于合适的温度分解出酒精来。
她只好含糊地说道：“我年长你几岁可不是白长的。”
崔三：“……”
在崔三看来，酿酒是奇妙又不可思议的变化，但是对于陶佩玖来说，脑中只有科学的解释和规范的操作流程而已。
陶佩玖用那溪河水湃过的浆果，压榨出冰镇的果汁来，分些给崔三尝尝，崔三赞不绝口，说从未想过哪些野果也有这样的好味道。
陶佩玖得意地笑了：以前没有我呗。
介于小赖肠胃功能比较弱，陶佩玖为小赖准备了常温的鲜榨果汁，喝得小赖手舞足蹈，小眼眯眯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箜篌现
刘公、刘婆也对陶佩玖的压榨果汁赞不绝口。
可惜产量太低，陶佩玖一整天采摘的果子，也就榨出了三杯而已。不然倒是可以考虑卖果汁赚钱了。
哈哈……陶佩玖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些钻钱眼儿里的感觉。
没办法，见识了官吏收缴赋税时，整个村子鬼哭狼嚎的景象。陶佩玖深切地感受到钱的重要性了。
有刘公采摘的雪莲花抵赋税，刘公一家可以暂时的松一口气。
但是刘公还是想趁着花季多备些。因为每年的年景不同，谁也不知道明年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刘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专心地做着七色糕，这需要极大的耐心。
刘婆使用不同颜色的绿豆面、红豆面和糯米粉等调制的面浆糊，薄薄地洒在蒸锅里，蒸熟一层再洒上另一层其它颜色的浆糊，反复七层，蒸熟之后，色彩丰富，勾起食欲，带着软糯可口的香甜。
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做好却没那么容易，这需要对火候的精准把握。
陶佩玖被刘婆很客气地请出厨房，连个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唉。好吧。
陶佩玖非常会自我调适地去了酒窖，她更乐意关注那几坛酒。
有了崔三这个好帮手，褚桃果的获得对于陶佩玖来说，变得容易很多。
在加上小赖的加入，酿酒的过程也多了些许欢乐。
陶佩玖心心念念的第一批酿制的酒，出现了不少的问题，有酸败的气味传出。
陶佩玖有些颓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失败的厨娘，用着相同的食材，遵循着相同的程序，却做不出同样美味的菜肴。
陶佩玖掬一捧沁凉的那溪河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她知道失败的原因在于对酵母菌的把握欠缺火候。这个光靠理论是难以掌握的。
崔三背了一篓褚桃果，低头看着脚尖，嗫嚅道：“你别灰心，我浪费的果子比你多。直接问问刘公吧，他老人家懂得多，说不定有补救的法子。”
陶佩玖被凉水一激，精神一振，突然笑了：怎么忘了它了呢？
“崔小哥，会砍树吗？”陶佩玖笑着问道。
“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崔三好了。欧阳师傅救过我奶奶的命。你有事尽管吩咐好了。”崔三道。
“哦。这样啊。那我真不客气了。帮我砍一棵榆树吧。大概这么粗的样子。”陶佩玖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行。你回去等着。我很快给你送去。”崔三见陶佩玖恢复了常态。也对于自己能帮上忙，打心眼里高兴，欢快地应道。
“那好。”陶佩玖跟崔三挥手作别，她要回去给小赖做果汁了。
刘婆带着小赖去串门了。几天的工夫，小赖这个稚嫩的生命，就逗得那溪村民哈哈笑，她人走到哪儿，就将笑声带到哪儿。
小赖在陶佩玖以外的人面前，都表现的乖巧可爱。
陶佩玖坚持认为小赖只有在她面前时才是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的一刻。
不管怎么说，小赖不知人间疾苦的笑声，给这个时间流淌得特别缓慢的村子。带来了活力。
陶佩玖堪堪榨好了两杯果汁，崔三就气喘吁吁地，按陶佩玖的要求，将榆树拖到了院子里。
陶佩玖检查一下，非常满意。奖励崔三一杯果汁。
崔三却不好意思地询问能否让他带回去给奶奶喝。
陶佩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自己修理一些农具，所以找到一些趁手的工具并不是难事。
原来的箜篌早在蓝沁国时就断裂了。陶佩玖打算再做一把。
崔三在一旁看得呆住了，很惊异于陶佩玖的巧手。
“铮——”陶佩玖拨弄一下音弦，进行最后的调试。
“这是什么？”崔三看着面前形状像半边木梳的乐器，好奇地问道。他见过的乐器只有唢呐和笛子，这个真没见过。
“箜篌。”陶佩玖愉悦地说道，“怎么样，漂亮吧。据说这曾经是仙女弹拨的仙乐，后遗落人间，为能工巧匠获得。我做的这种是样式比较简单的，还有一种凤首箜篌，更加漂亮，弹起来，音域也更广，更富于变化。它是伊洛国目前最受欢迎的乐器之一。”
“伊洛国？”崔三惊奇道，“你懂得好多啊。”
陶佩玖自知失言，好在崔三没有继续追问，她就将一切很自然地推到万能的师傅身上：“哦，我都是听师傅讲的。你要是感兴趣，改日也讲些给你听听。”
“用它弹出来的曲子，一定很美吧。”崔三不确定地说道。
“那当然了。你听好了。”陶佩玖信手弹拨，婉转的曲调，在音弦间静静流淌，吸引了歌声同样美妙的鸟儿的捧场。
崔三听得如痴如醉，比起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村笛来说，如听仙乐耳暂明。
陶佩玖满意于自己的箜篌技艺没有生涩、退化。这样她就可以实行她的大计了。
陶佩玖在平日里闲聊时，从刘公那里套出了他们祖上刘秀鼎盛时期的具体年代。
自从上次箜篌断裂自身将陶佩玖送回雪神山后，配合着辟寒珠，陶佩玖明明中有种感觉，那就是她穿越时空的能力进一步加强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约说得就是她这种情况吧。
现在就让她试一试吧。
她在酿酒的过程中有了很多的感悟，可是从刘公那里获得的东西，远不能满足陶佩玖的要求。
她需要现场观摩刘秀酿酒的每一个细节，更需要亲眼见一见，刘秀是如何处理发酵异常的情况的。
随后的半个月来，陶佩玖白天都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利用箜篌曲的力量回到过去，偷窥刘秀的技艺，晚上便一坛又一坛地实验着看到的步骤。
虽说偷窥有些不地道，但是陶佩玖以将刘秀的酿法发扬光大为由，为自己开脱。
陶佩玖的手长时间浸泡在褚桃果浆中，染上了洗不掉的红色，手指红肿，关节都有些僵硬。
值得欣慰的是总算有一批酒经过二十多天的时间仍然发酵顺利。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
第一百七十章 当垆卖酒
上山采雪莲花的刘公，意外摔伤腿，幸好被及时发现，送了回来。
刘公是大腿骨骨折，好在发现的人知道一些急救措施，进行了简单的固定。
陶佩玖判断没有碎骨，松了口气，采取理气、活血、化瘀，取生地黄熬好，配以泽兰、扁青等外敷内服，又用竹片将伤腿绑缚，固定。
刘公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刘婆含着眼泪给刘公煎药。
“阿婆，你不要太担心。师傅的医术我虽学了点儿皮毛，但是我可以保证阿公只要调养得当，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的。”陶佩玖轻声宽慰道。
刘婆撩起围裙试了一下眼角，笑道：“我信你，玖姑。只是这以后的日子……”
刘公伤好后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但是要再攀高爬低的，尤其是在危险的雪山峭壁上采摘雪莲花，恐怕就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质朴的家庭，又再一次面临，失去一家中唯一的劳动力的困境。
可是他们要承担的赋税却是一点儿都不会减少。
“阿婆，别难过。只要人在就会有活路。”陶佩玖故作轻松地说道。
“嗯嗯，也是。那么冷的地方，万一受伤不被发现，你阿公他……”刘婆不敢往下想。
幸亏是雪莲花的采摘旺季，刘公平时人缘也不错。得雪神庇佑，刘公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刘婆向着雪神山的方向祝祷，口中喃喃道：“请雪神息怒。并非我们贪婪，想采光所有的雪莲花，实在是赋税太重，不得已。”
雪莲花一直都被羽辛族视为雪神山的恩赐，一直都是吉祥的象征。
长久以来，村民都遵循着三朵选一朵，绝不多采，为雪山留下足够繁衍的种子。
而现在由于伊洛国的王公贵族们，在炼丹道士的巧舌鼓噪下。相信服食雪莲花可以延年益寿，每年对雪莲花的需求都呈爆长的趋势。这直接导致了附加在采莲人身上的赋税越来越重。
别说三朵选一朵了，大家都巴不得趁花季将所有的雪莲( 妾本浮萍 http://www.xlawen.org/kan/3451/ )
“可是人红是非多，刘秀不久被酿酒世家的陈家家主盯上了，使了不少的伎俩，致使刘秀遇害身亡，随之我族家道零落，四处被追杀。”刘公喝了一口酒，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仿佛要消化一下这沉重的过去。
“刘秀之后，我族人也曾试图重塑辉煌，但是随着刘秀的离世，族人四散逃难，枸酱酒的核心部分又缺失了一部分。我本是刘秀的嫡支之后，却生性愚钝，只是十坛酒里能酿出一坛这样醇香的酒，剩下的也是寡淡无味。唉——”刘公深深地叹息道。
“我那唯一的孩子也没了，我也老了。也没什么雄心大志，村里村外有来讨教的，我也悉数传授，指望着能有那么一两个聪慧的人，能让枸酱酒这一美味重现于世。”刘公老泪纵横，摇头道，“可惜啊，这样的人至今没有出现啊。不知道祖上会不会怪罪。”
“你尽力了，祖上不会怪罪的。咱不提这不开心的事了。吃菜，吃菜。”欧阳师傅劝慰道。
人上了年纪了会有很多的敬畏，年过半百的刘公，他敬畏祖宗，他的心病就是让无颜见黄泉下的祖上。
“老了，不中用了，喝点儿酒就上头了。”刘公摇摇晃晃地冲着屋内嚷道，“老婆子，弄碗醒酒汤来。”
“来了。这死老头，逞什么能啊。说少喝点儿偏不听。这不……”刘婆嘴里叨叨着，手下麻利，忙蹬了鞋子，挑帘子出了屋门，手脚不停地将刘公搀回屋躺下。
“欧阳师傅让你笑话了。你别管他，你吃好，喝好。我再给你上个菜。”刘婆歉意地说道。
“说哪里话。我该劝着些儿，少喝点儿。瞧这。”欧阳师傅愧疚道。光顾的自己高兴了，忘了刘公的身子不比他这样的练家子。
“这哪儿能怪你呢。他这是高兴。难得说了这么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刘婆忙解释道。
“好好好，你忙你的吧。快照顾刘公吧。我这自便就行。”欧阳师傅道。
“那行。”刘婆匆匆打了水，给刘公擦脸去了。
陶佩玖以手支肘，陷入沉思，刚才刘公提的枸酱酒，陶佩玖倒是有些印象，她曾经在师傅淘换的旧书中，看过有关其酿法的记载，不知跟刘公的有无差别，要是能让刘公得偿夙愿该有多好啊。
不过，在没搞清状况前，不适合说出来，免得让老人家空欢喜一场。
陶佩玖打定主意，在刘公再次酿酒时借口观摩一下，以作印证。
“阿玖啊。带小赖出来透透气，别老憋在屋里了。”欧阳师傅提高声音道。
该不会是师傅您孤单寂寞了，要我们陪你喝酒吧。陶佩玖心里腹诽着，抱起嗯嗯呀呀的小赖，出去逗师傅高兴了。
“小赖呀，哇哈哈……”欧阳师傅远远地伸手，要抱孩子。
陶佩玖轻巧地避开了，不悦地说道：“师傅，您喝了一坛子酒了。这味道是要熏死小赖啊。”
欧阳师傅慌忙嗅了嗅衣袖，哈哈笑了起来：“那我不抱了，让你娘抱着你也是一样的。”
小赖挥舞着小拳头，嗯嗯呀呀地蹦着单音节。
欧阳师傅听得乐不可支，也叽叽咕咕地跟小赖讲起来了。
两人鸡同鸭讲，讲了半天，陶佩玖坐在一旁很是无语。
“瞧这孩子机灵的。跟师公小时候一个样。”欧阳师傅塞了一大口菜，含糊不清地说道。
“……”陶佩玖。师傅您真的确定？
“来，陪师公喝一口。”欧阳师傅端起浑浊的酒液，冲着小赖一举，泼泼洒洒地喝了下去。
陶佩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她还以为师傅真要小赖一起喝呢。
谁知就在陶佩玖一晃神的瞬间，欧阳师傅手法奇快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以筷子蘸酒，迅速放入小赖口中。
等陶佩玖反应过来时，那滴酒浆刚好落入小赖张着的嘴里，小赖吐出舌头满意地咂出满嘴的泡泡，随后咧着老太太嘴，咯咯笑着，配合着手舞足蹈，有力的小脚差点儿将陶佩玖蹬出内伤来。
这，难道是耍酒疯的节奏？陶佩玖有些傻眼了。
“哈哈哈……这孩子随我，随我。”欧阳师傅乐了，“果然是师公的乖孙。跟你说啊，师公可是遍尝天下美酒，下次回来，给你捎点儿来尝尝，怎么样？”
“师傅——”陶佩玖拉长音调，凶狠地看着师傅。
“呃，你娘不乐意了。这样吧，改日瞅你娘不注意的时候……”欧阳师傅更加小声地说道。
“师傅——”陶佩玖。
“咳咳……”欧阳师傅掩饰地咳了几声，说道，“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不过，这酒不错，你刚才也在屋里听半天故事了，难道没点儿好奇？”
这话倒是说中了。
陶佩玖用手指在酒坛里沾了沾，放在嘴里细细回味，酒液浓稠，初入口时有些涩苦，而后甘甜有果香，是好酒。但与书中描述的味道有差别，想必是酿法中欠缺了什么。
“怎么样？不错吧。”欧阳师傅探头问道，“这样吧，师傅给你个孝敬机会。你呢，多酿几坛枸酱酒，等师傅下次回来了，痛快地喝一场。”
“您可没教我怎么酿酒，我哪儿会？”陶佩玖不上当，说道。
欧阳师傅压低声音道：“师傅我都淘了那些书，我难道不知道？”
“那您怎么不自己酿着喝？”陶佩玖仍然不松口道。
“师傅有很多大事要做，哪儿有这闲工夫啊。”欧阳师傅一拍大腿，遗憾地叹息道。
“该不会是您没酿出来吧？”陶佩玖神秘地说道。
“嘘！”欧阳师傅忙将食指竖在唇前，左右看了看，小声道，“其实头一次喝这酒，我就惦记上了。怎奈酿酒这活儿繁琐又无趣，师傅哪儿有这耐性，有这工夫还不如喝几杯花酒呢。”
第一百六十六章 雪中仙子
“酿法我还有点儿印象，可是很多东西都是靠悟性和经验的。而且我从没酿过酒，火候没那么容易把握的。”陶佩玖沉思道。
“你有心就行。师傅更惦记的是当年夜国的纯正枸酱酒。”欧阳师傅满心向往道。
“这我可帮不了你。”陶佩玖赶忙摇头道。
“能，你能。而且此事非你莫属了。”欧阳师傅神神秘秘地说道。
“师傅，您该不会是……”陶佩玖吃了一惊，脑中闪现箜篌的影子。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欧阳师傅道。
“师傅，这样不好吧。您这不是怂恿您的徒儿当贼吗？”陶佩玖为难道。
“茴字还有三种写法呢，师傅只是让你弄点儿酒来喝，怎么说是让你做贼呢。”欧阳师傅强词夺理道。
“狡辩。”陶佩玖不悦地从鼻孔哼哼几声。
“好了，师傅要走了。你好好照顾小赖。有事让青鸟传个话。”欧阳师傅将小赖抱在怀里，逗弄了一会儿，第一次流露出了不舍的表情，“师公要走了，小赖会不会想师公啊。”
小赖旁若无人地吐着泡泡玩，小手时不时挥舞着，很是自娱自乐。
陶佩玖知道欧阳师傅生性洒脱，耐不住在一地久居。
为医治陶佩玖，这一年多来师傅在星辰泉着实闷得紧了。
想想师傅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陶佩玖鼻子酸酸的，却说不出挽留的话。
欧阳师傅继续逗弄小赖：“小没良心的，师公就要出远门了。你还笑得这么没心没肺的。”
小赖继续张着没牙的老太太嘴，笑得更欢实了。
“……”陶佩玖。
“没心没肺也好。这样就不会伤心了。”欧阳师傅将小赖小心地递给陶佩玖说道，“阿玖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好了。”
陶佩玖轻拍着小赖，低头应了声：“好。”
欧阳师傅捏着山羊胡子，嘬着牙花子，跟牙疼似的，撕拉了半天，才问道：“萧漠尘那小子那，要不要告诉他你的情况？”
萧漠尘？陶佩玖脑中浮现一袭白衣，温文尔雅的俊朗公子的笑靥。
他还好吧？
“其实他……”欧阳师傅开口道。
“师傅，我看不必了。我们是不同的人，有各自不同的路要走。我现在就想好好将小赖带大。”陶佩玖出言打断道，“倒是师傅您，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给我找个师娘啊。我看，荷叶姑姑就不错啊。您看……”
“哎呀，太阳都偏西了。我要走了。再晚来不及了。”欧阳师傅边手搭凉棚看了看天，边大步往门外走去。
“您不去跟阿公、阿婆辞行啊？”陶佩玖冲着门口喊道。
“我早就说过了。你再帮我说声吧。”欧阳师傅溜得比兔子还快，声音从墙外老远传来。
“这么火急火燎的，有人要吃了你吗？”陶佩玖在后面嘟囔道，“你说是不是啊，小赖。你师公最是胆小了，以后一定是个妻管严。呵呵……你笑了。你也这么认为的是不是？”
陶佩玖将小赖哄睡了，也帮着刘婆收拾残局，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家常。
别看那溪村偏僻，徭役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好在有大自然的馈赠，雪神山盛产一种罕见的雪莲花，它不仅是一种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更是举世闻名的珍稀药材。
雪莲花形态娇艳，傲立雪山之上，植根于砾石和粗质的土壤里。它根黑，叶绿，苞白，花红，像不畏严寒的仙子，为雪山添上一抹艳丽。
它只生长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雪线边缘的悬崖峭壁上，6－8年才能开花，采摘异常艰难。
刘公家中的几代人都是以采摘雪莲花来代替徭役的。虽说危险性极大，但是比起其他村民每年交完赋税，所剩的粮食紧够糊口来说，刘公家的日子算不错的了。
但是自从几年前刘公他们的独子在一次采雪莲花时，失足跌落山崖，一命呜呼后，刘公家的日子也艰难了起来。
现在刘公只得重操旧业，维持一家人的生计。
陶佩玖听完也是唏嘘不已，也许这就是那句诗中描绘的“纵使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的真实体现了。
转眼陶佩玖已经在刘公、刘婆这里赖了一个月了。
小赖冒出了第一颗牙，时常将陶佩玖咬得生疼。
在陶佩玖龇牙咧嘴的，准备冲着小赖的屁股打下去时，小赖拼命地露出小牙，咿咿呀呀地说着，闹得陶佩玖下不了手。
“好吧，好吧，知道了。不是你的错。都怪牙好吧。”陶佩玖无奈地撇嘴道。
“嗯啊。”小赖欢乐地在炕上翻滚着。
最近貌似长胖了，刘婆的手艺真是太好了。陶佩玖看着镜子里丰腴的脸，感慨道。
“玖姑，小赖吃饭了。”刘婆将饭桌摆在院中阴凉处，冲着屋内喊道。
“嗯，真香啊。”一股饭香钻入陶佩玖的鼻孔。不管了，太诱人了。干嘛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啊。
“来了。”陶佩玖应了一声，拎着小赖就往外走。
小赖正翻得高兴呢，被陶佩玖拎起来，不悦地皱皱鼻子，嘴里啊啊抗议着，小胳膊小腿儿乱蹬着。
“哎哟。”陶佩玖忍不住哼了声，小赖跟个小猴子似的，蹬着陶佩玖的肚子就往上蹿，还爬在陶佩玖脖子上重重咬了一口，顺带着还用指甲划了几道子。
陶佩玖这个怒啊。有心发脾气，又被小赖傻乐的样子气笑了。
“你是娘的贴身小棉袄吗？怎么倒像是专门来讨债的似的？”陶佩玖忍着气道。
“小孩子嘛，都这样。个个都像个小冤家。”刘婆笑着掀了帘子进来。
“真的吗，阿婆？听邻居大婶讲，他们家孩子小时候可乖巧了。”陶佩玖有些不信地问道。
“嗯，那是你没见过她家孩子淘气的时候，上树抓鸟，下河捞鱼，那样少得了他们家的娃儿。”刘婆笑道。
听刘婆这么一讲，陶佩玖心里舒坦多了。
“那好吧。小赖，皮点儿就皮点儿吧，反正你本来就是个小赖皮。”陶佩玖乐颠颠地抱着小赖出来屋门，来到院中。
她们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忽略了邻居大婶家的是个男娃。咱小赖可是个正宗的妹子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毛毛虫
“咦？阿公还没回来啊？”没有看到刘公的身影，陶佩玖关心地问道。
“还早着呢。你要喂孩子，早点儿吃，不用等他了。”刘婆一边盛上米饭，一边说道。
最近是雪莲花开花的时节，刘公每日早出晚归，甚是辛苦。
雪莲花的生长环境极其恶劣，海拔又高，还缺氧，这对上了年纪的刘公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相比之下，陶佩玖对于自己的好吃懒做很是羞愧，可是采雪莲花这活儿，她干不了。再想想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到刘公他们了。
日落西山时，刘公带着满身的疲惫回到家中，背篓里躺着两朵形体比较小的雪莲花。
今年雪莲花的品质不算太好。而且刘公体力有限，更险峻的山崖已是望尘莫及了。品质更好的，都被一些体力好的青年人采走了。
“回来了。吃饭吧。我这就去盛。”刘婆迎上前去，伸手从刘公的背后卸下背篓，拿帕子给刘公拍去身上的土。
“先来点儿水，洗洗脸。”刘公沙哑着嗓子道。
一天的奔波，让刘公不算高大的身躯，显得更加佝偻。
接着高悬空中的月亮的照耀，刘公和刘婆在院中吃饭，闲谈。
刘公疲惫地不想说话，所以所谓的闲谈基本上都是刘婆一个人的独角戏，左邻右舍，家长里短的，絮絮叨叨的。
小赖已经睡下，陶佩玖也熄了灯躺在旁边，在黑暗的屋内静静地盯着帐顶，一边听着院中的说话声，有些心酸，也很温暖。
“对了。明日你歇一天吧。”刘婆突然道。
“怎么了？”刘公开口问道。比之刚进门时，刘公的声音多了些力量。两碗热粥下了肚，刘公恢复了些体力，也有精力说话了。
“该摘些果子，好酿酒了。玖姑不是一直想学着怎么酿吗？”刘婆道。
“哦，差点儿忘了这事。”刘公一拍大腿说道。
雪莲花的花期短暂，大家一般会在这段时间集中上雪山采摘。
可是刘公是个例外，每年这个时候也是褚桃果成熟的季节，刘公总会抽出那么几天来，摘果子，酿酒。
“叫上崔三，明日一起去吧。”刘公呼啦呼啦喝完碗里的粥，说道。
“行。崔三这两天已经去采了些，还天天来问呢。”刘婆说道。
“这小子倒上心……”刘公说道。
陶佩玖听说明天可以观摩酿酒，嘴角露出了笑容。好期盼啊。
在刘公、刘婆轻轻的话语声中，慢慢进入梦乡，耳边一直听到淅淅沥沥的雨，飘飘洒洒。陶佩玖一时不知身在何方，有庄生晓梦迷蝴蝶的错觉。
雪神山主峰海拔6032米，与其它十余座连绵山峰，终年积雪，犹如一条随时会苏醒的巨龙横亘在天际。
直插云霄的陡峻山峰，在湛蓝的天空下，给人空灵的感觉，让浮躁的心灵得到洗涤，让人心生敬畏。
雪神山从山脚到山巅垂直温差大，涵盖了春夏秋四季的变化。
刘公他们今日选择的地点就在山脚下一个绿树环抱的小山上。
这里散落分布着一大片挂满沉甸甸果实的褚桃树。他们要在鸟儿啄食完前，抢下尽可能多的褚桃果。
第二日一大清早，崔三就来到刘公家里汇合。
崔三是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父母都去世了，跟奶奶相依为命，平时给人放放牧，挣上几贯钱糊口。
许是营养一直跟不上的缘故，崔三比同龄的孩子还要矮上一头，而且黑瘦黑瘦的。
他对酿酒很感兴趣，时常到刘公处请教，刘公也是倾囊传授，着意栽培。
崔三到来时，刘公他们正在喝粥，就邀了崔三一起。刘公、刘婆都没把崔三当外人，崔三推辞一番，也就坐下喝了两碗。
陶佩玖没有听从刘婆的意见留在家里，而是带着小赖一起跟随大家上山了。
一路上鸟叫虫鸣的，小赖在陶佩玖怀里不安分地左右扭动着小胖身子，小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陶佩玖时刻警惕着周围树叶上有没有可疑的虫子，因为就在刚刚小赖从树叶上摘了一条毛毛虫扔进了陶佩玖脖领间。
现在回想起来，陶佩玖还觉得后脖颈火辣辣地痒，痒得她都想将那层皮揭下来了。
刚才她差一点儿就要尖叫着扔了手中烫手的孩子了，这到底是不是她的孩子啊。陶佩玖看着小赖拍手咯咯笑的样子，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陶佩玖皱眉想了一会儿，眉毛邪恶地挑了挑，三下五除二，卷了个包裹，将小赖的手脚结结实实地捆在里面。
小赖跟条小虫子似的，在包裹里拱动，嘴里极其不满地嘟囔着。
陶佩玖迎着小赖抗议的小眼神，很不厚道地笑了。
手都被捆在里面了，看你还能怎么样？
陶佩玖将小赖绑在身前，哼着轻松的小曲儿，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
小赖泪汪汪的大眼睛在看到刘婆的那一刻，洪水泛滥，嚎啕大哭。把刘婆心疼地，赶接到怀里，温言安慰。
小赖伏在刘婆的肩头，一边大哭，一边对着刘婆身后的陶佩玖挥舞着小拳头。
呃。小家伙记仇了。
陶佩玖假装视而不见，顺手摘了枚野果放在嘴里，有滋有味的嚼着。
正痛哭流涕的小赖突然止了哭声，专心看陶佩玖吃果子，小嘴也有节奏的跟着嚼着。看得陶佩玖忍俊不禁。
“到了，这片的果子不错，就它了。”前头的刘公吆喝一声，震得林间的鸟儿纷纷飞起，下了一阵鸟粪雨。
崔三二话不说，像灵活的猴子，背着小背篓几下跃到树上，稳住了身子，左右开工，迅速捡摘红彤彤的果子。
刘公也砍下几条挂满果子的枝条，要整枝搬回家后摘下。
小赖突然安静了，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红红的褚桃果，小嘴将四个手指砸得山响。
陶佩玖捏起一枚褚桃果，小赖眼中是赤果果的渴望。
陶佩玖心中灵机一动，干脆回去给小赖来个鲜榨果汁也不错啊。
陶佩玖精心挑选熟透了，果实饱满的小心放在自己的小背篓里。
第一百六十八章 脚丫酿
中午大家随意吃了点儿刘婆蒸的乌米饭，因为加了乌饭树叶汁，米饭颜色乌亮，口感清香。这也是欧阳师傅一直垂涎的美味。
刘婆是做乌米饭的高手，有时还会配点儿小腌肉。刘公需要带干粮时，就用树叶裹了随身带着。好吃又营养。而且据说乌米饭可以祛风解毒，还能防蚊叮虫咬呢。
小赖闻着香味也忍不住食指大动，就着陶佩玖手里，美美得吃了口软糯的乌米饭。
刘公和崔三坐在一旁，堆到一起的，砍下的枝条上，咬上一大口乌米饭，喝着竹筒装的甘甜的井水，一边聊着酿酒的心得。
陶佩玖也在一旁细心听着，知道刘公所得乃是自然发酵法的一种。
这种方式听上去简单宜行，但是却对气候温度有很高的要求，有靠天酿酒的意思。能否酿出好酒，很大一部分取决于天公是否作美。
所以每次酿酒前刘公都会先祭天，祈求酿出美酒。
而且什么样的温度是适宜的温度，也没有个精准的计量，全靠悟性跟经验。
崔三提到自己酿酒时的种种疑问，刘公也一一解释纠正了。
总结来看崔三酿酒时出现过酒花病、酸败病、发酵终止这些情况。
这都是一些酿酒常见的问题，都是由于某一个步骤没有把握好，或者是温度或者是感染杂菌造成的。
陶佩玖也将刘公的提醒、讲解暗暗记在心上，提醒自己尽量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
用过午饭，刘公和崔三将砍下的枝条捆扎好，运回家中小院。
陶佩玖和刘婆则围坐在院中，趁着新鲜迅速挑拣晶莹饱满的聚花果，将生涩腐烂的都剔除，稍加冲洗后，晾干备用。
早就刷好晾干的大瓮缸，整齐摆在院中，刘公在崔三的协助下，将聚花果揉碎撒入大瓮中。
陶佩玖也要来了小坛，打算一试身手。
正在陶佩玖转身忙着将小坛子刷干净时，不安分的小赖滚落装满聚花果的木盆里，打起滚儿来，染了一身的红果汁。
陶佩玖眼里凝聚着两团火苗，正噌噌地蹿着火花。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欢快地在盆里扑腾的小赖，怒火直撞脑门。
小赖毫无危险临近的恐惧，也没有认错的自觉，胖乎乎的小手攥着两把果子，使劲挤着。
“啪！”从她指缝里迸溅出的果浆，恰好拍在了陶佩玖的眉心，红艳艳的，给陶佩玖阴沉的脸上增加了一抹异彩。
“咯咯……”小赖笑得直打跌。
劫数啊，劫数啊。养了这么一个专跟她作对的孩子，是她今生最大的劫数。陶佩玖仰天长叹：老天爷，求你把这娃收了吧。
刘公和崔三在远处肩膀一耸一耸地笑着。
陶佩玖锐利的目光一扫而过。
刘公和崔三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笑声噎在喉咙里，半天才咳出来。
小赖身下已集聚了不少压烂了的果子，正用手指蘸着甜甜的果汁吮吸着。
陶佩玖偏着头，看着小赖光脚丫下果子的残渣，咂咂嘴，做出了一个让大家意外的举动。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抽了条板凳，安在木盆旁坐下，伸手捞起小赖，扶住她的胳膊，让她光着脚丫在木盆里，一顿一顿地有节奏地跺着。
看得众人眼珠子掉了一地，连刘婆都从厨房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陶佩玖脑中响起一句话：脚掌的力度可以恰到好处地将果肉压烂，而不至于损坏内里的果核；脚掌摩擦所带来的热量则为发酵提供了最合适的温度。
这么说来，经过小赖脚丫的碾压，做出来的果酒其不是味道奇佳吗？
陶佩玖看着乐在其中的小赖，不厚道地笑了。
围观的众人则惊悚地对望一眼：玖姑该不会是被气糊涂了吧？
陶佩玖为自己这一举多得的决定，极其得意。而且她发现这样可以帮助小赖消耗其过于旺盛的精力，到了晚上小赖睡得又香又沉。
陶佩玖回望着面朝红果，背朝天的刘公他们，更抑制不住地得意。她盘算着有小赖承包了这一道工序，她省了多少力气呢。
在小赖的奋力踩踏下，陶佩玖完成了第一坛果酒的装坛。加上盖子，用酒泥仔细封号坛口，隔绝杂菌的进入，剩下的是适宜的温度和耐心的等待。
给小赖洗完澡后，陶佩玖拥着小赖双双进入梦乡。经过一天的忙碌，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醒来，刘公已经揣着乌米饭再次攀上雪山，寻找珍贵的雪莲花。
今日主力变成了崔三，小伙子很勤快。陶佩玖倒有点儿不务正业了，时常摘些各色果子，一一品尝，好吃的就多扔些背篓里，小赖的鲜榨果汁种类里又添了新成员。
陶佩玖选了些果子在那溪河中洗净，大竹筒里装满清凉甘冽的河水，把果子湃在里面，可以较长时间地保持清爽的口感，带回去给刘公、刘婆尝一尝。
那溪河在那溪村前流过，河水常年保持着十几度的恒温，河里面的水来自远处雪山融化的雪水，是那溪村夏日里的冰冷饮料。
陶佩玖和小赖愉快地分工合作，又装了两小坛踩烂了的果浆。
刘公他们已是暗暗发誓，绝不会喝陶佩玖她们酿的酒，悄悄在陶佩玖使用的坛子上做了记号。
崔三很好奇陶佩玖这么个生手，酿起酒来却显得很老道，完全不像他当初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陶佩玖无法解释自然发酵法是利用果子里固有的果糖，在酵母菌的作用下，于合适的温度分解出酒精来。
她只好含糊地说道：“我年长你几岁可不是白长的。”
崔三：“……”
在崔三看来，酿酒是奇妙又不可思议的变化，但是对于陶佩玖来说，脑中只有科学的解释和规范的操作流程而已。
陶佩玖用那溪河水湃过的浆果，压榨出冰镇的果汁来，分些给崔三尝尝，崔三赞不绝口，说从未想过哪些野果也有这样的好味道。
陶佩玖得意地笑了：以前没有我呗。
介于小赖肠胃功能比较弱，陶佩玖为小赖准备了常温的鲜榨果汁，喝得小赖手舞足蹈，小眼眯眯笑。
第一百六十九章 箜篌现
刘公、刘婆也对陶佩玖的压榨果汁赞不绝口。
可惜产量太低，陶佩玖一整天采摘的果子，也就榨出了三杯而已。不然倒是可以考虑卖果汁赚钱了。
哈哈……陶佩玖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有些钻钱眼儿里的感觉。
没办法，见识了官吏收缴赋税时，整个村子鬼哭狼嚎的景象。陶佩玖深切地感受到钱的重要性了。
有刘公采摘的雪莲花抵赋税，刘公一家可以暂时的松一口气。
但是刘公还是想趁着花季多备些。因为每年的年景不同，谁也不知道明年有没有这样的好运气。
刘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专心地做着七色糕，这需要极大的耐心。
刘婆使用不同颜色的绿豆面、红豆面和糯米粉等调制的面浆糊，薄薄地洒在蒸锅里，蒸熟一层再洒上另一层其它颜色的浆糊，反复七层，蒸熟之后，色彩丰富，勾起食欲，带着软糯可口的香甜。
说起来简单，真正要做好却没那么容易，这需要对火候的精准把握。
陶佩玖被刘婆很客气地请出厨房，连个打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唉。好吧。
陶佩玖非常会自我调适地去了酒窖，她更乐意关注那几坛酒。
有了崔三这个好帮手，褚桃果的获得对于陶佩玖来说，变得容易很多。
在加上小赖的加入，酿酒的过程也多了些许欢乐。
陶佩玖心心念念的第一批酿制的酒，出现了不少的问题，有酸败的气味传出。
陶佩玖有些颓然，感觉自己像一个失败的厨娘，用着相同的食材，遵循着相同的程序，却做不出同样美味的菜肴。
陶佩玖掬一捧沁凉的那溪河水，泼在脸上，让自己更加清醒些。
她知道失败的原因在于对酵母菌的把握欠缺火候。这个光靠理论是难以掌握的。
崔三背了一篓褚桃果，低头看着脚尖，嗫嚅道：“你别灰心，我浪费的果子比你多。直接问问刘公吧，他老人家懂得多，说不定有补救的法子。”
陶佩玖被凉水一激，精神一振，突然笑了：怎么忘了它了呢？
“崔小哥，会砍树吗？”陶佩玖笑着问道。
“你，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崔三好了。欧阳师傅救过我奶奶的命。你有事尽管吩咐好了。”崔三道。
“哦。这样啊。那我真不客气了。帮我砍一棵榆树吧。大概这么粗的样子。”陶佩玖伸手比划了一下。
“那行。你回去等着。我很快给你送去。”崔三见陶佩玖恢复了常态。也对于自己能帮上忙，打心眼里高兴，欢快地应道。
“那好。”陶佩玖跟崔三挥手作别，她要回去给小赖做果汁了。
刘婆带着小赖去串门了。几天的工夫，小赖这个稚嫩的生命，就逗得那溪村民哈哈笑，她人走到哪儿，就将笑声带到哪儿。
小赖在陶佩玖以外的人面前，都表现的乖巧可爱。
陶佩玖坚持认为小赖只有在她面前时才是卸下伪装，露出真面目的一刻。
不管怎么说，小赖不知人间疾苦的笑声，给这个时间流淌得特别缓慢的村子。带来了活力。
陶佩玖堪堪榨好了两杯果汁，崔三就气喘吁吁地，按陶佩玖的要求，将榆树拖到了院子里。
陶佩玖检查一下，非常满意。奖励崔三一杯果汁。
崔三却不好意思地询问能否让他带回去给奶奶喝。
陶佩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了。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会自己修理一些农具，所以找到一些趁手的工具并不是难事。
原来的箜篌早在蓝沁国时就断裂了。陶佩玖打算再做一把。
崔三在一旁看得呆住了，很惊异于陶佩玖的巧手。
“铮——”陶佩玖拨弄一下音弦，进行最后的调试。
“这是什么？”崔三看着面前形状像半边木梳的乐器，好奇地问道。他见过的乐器只有唢呐和笛子，这个真没见过。
“箜篌。”陶佩玖愉悦地说道，“怎么样，漂亮吧。据说这曾经是仙女弹拨的仙乐，后遗落人间，为能工巧匠获得。我做的这种是样式比较简单的，还有一种凤首箜篌，更加漂亮，弹起来，音域也更广，更富于变化。它是伊洛国目前最受欢迎的乐器之一。”
“伊洛国？”崔三惊奇道，“你懂得好多啊。”
陶佩玖自知失言，好在崔三没有继续追问，她就将一切很自然地推到万能的师傅身上：“哦，我都是听师傅讲的。你要是感兴趣，改日也讲些给你听听。”
“用它弹出来的曲子，一定很美吧。”崔三不确定地说道。
“那当然了。你听好了。”陶佩玖信手弹拨，婉转的曲调，在音弦间静静流淌，吸引了歌声同样美妙的鸟儿的捧场。
崔三听得如痴如醉，比起呕哑嘲哳难为听的村笛来说，如听仙乐耳暂明。
陶佩玖满意于自己的箜篌技艺没有生涩、退化。这样她就可以实行她的大计了。
陶佩玖在平日里闲聊时，从刘公那里套出了他们祖上刘秀鼎盛时期的具体年代。
自从上次箜篌断裂自身将陶佩玖送回雪神山后，配合着辟寒珠，陶佩玖明明中有种感觉，那就是她穿越时空的能力进一步加强了。
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约说得就是她这种情况吧。
现在就让她试一试吧。
她在酿酒的过程中有了很多的感悟，可是从刘公那里获得的东西，远不能满足陶佩玖的要求。
她需要现场观摩刘秀酿酒的每一个细节，更需要亲眼见一见，刘秀是如何处理发酵异常的情况的。
随后的半个月来，陶佩玖白天都将自己反锁在屋内，利用箜篌曲的力量回到过去，偷窥刘秀的技艺，晚上便一坛又一坛地实验着看到的步骤。
虽说偷窥有些不地道，但是陶佩玖以将刘秀的酿法发扬光大为由，为自己开脱。
陶佩玖的手长时间浸泡在褚桃果浆中，染上了洗不掉的红色，手指红肿，关节都有些僵硬。
值得欣慰的是总算有一批酒经过二十多天的时间仍然发酵顺利。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不幸的消息传来。
第一百七十章 当垆卖酒
上山采雪莲花的刘公，意外摔伤腿，幸好被及时发现，送了回来。
刘公是大腿骨骨折，好在发现的人知道一些急救措施，进行了简单的固定。
陶佩玖判断没有碎骨，松了口气，采取理气、活血、化瘀，取生地黄熬好，配以泽兰、扁青等外敷内服，又用竹片将伤腿绑缚，固定。
刘公脸色蜡黄，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休息。
刘婆含着眼泪给刘公煎药。
“阿婆，你不要太担心。师傅的医术我虽学了点儿皮毛，但是我可以保证阿公只要调养得当，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的。”陶佩玖轻声宽慰道。
刘婆撩起围裙试了一下眼角，笑道：“我信你，玖姑。只是这以后的日子……”
刘公伤好后正常行走是没有问题，但是要再攀高爬低的，尤其是在危险的雪山峭壁上采摘雪莲花，恐怕就是不可能的了。
这个质朴的家庭，又再一次面临，失去一家中唯一的劳动力的困境。
可是他们要承担的赋税却是一点儿都不会减少。
“阿婆，别难过。只要人在就会有活路。”陶佩玖故作轻松地说道。
“嗯嗯，也是。那么冷的地方，万一受伤不被发现，你阿公他……”刘婆不敢往下想。
幸亏是雪莲花的采摘旺季，刘公平时人缘也不错。得雪神庇佑，刘公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刘婆向着雪神山的方向祝祷，口中喃喃道：“请雪神息怒。并非我们贪婪，想采光所有的雪莲花，实在是赋税太重，不得已。”
雪莲花一直都被羽辛族视为雪神山的恩赐，一直都是吉祥的象征。
长久以来，村民都遵循着三朵选一朵，绝不多采，为雪山留下足够繁衍的种子。
而现在由于伊洛国的王公贵族们，在炼丹道士的巧舌鼓噪下。相信服食雪莲花可以延年益寿，每年对雪莲花的需求都呈爆长的趋势。这直接导致了附加在采莲人身上的赋税越来越重。
别说三朵选一朵了，大家都巴不得趁花季将所有的雪莲( 妾本浮萍 http://www.xlawen.org/kan/345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