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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头盖脸地把两人骂了一顿。
“你们两个神经病，喝醉了跑来什么疯？姐姐我忙着呢，没工夫理你们！”
说完转身欲走，朱晟匆忙上前拉住了她。
“子梅，这都要毕业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子梅转过头，盯着朱晟，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让我放下，那你放下了吗？”
朱晟一下语塞，酒醒了一半。
少波在旁边看着两人，依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这时候，静妤居然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刚刚加完班，一回到宿舍就看见朱晟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场面怪异。
48.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4）
静妤一来，少波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四个往昔里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此刻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别在这儿愣着了。我还没吃饭，咱一块儿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他们再次来到“惜过”，给他们点菜的依旧是那个丢了魂一般的服务员，她走开后，四人又复归沉默。一会儿，静妤打破了这难受的尴尬。
“子梅，你工作怎样了？”
“工作挺好的，我已经签三方协议了。但是我总请假，马上毕业了，班里事特别多。”
“三方？为啥我们公司不跟我签呢？”朱晟困惑地问。
“一般事业单位才会签这个，而且签这个基本上就是正式名额，解决户口的。静妤也签了的。”
“我们班有多少人签了呀？”静妤问。
“不多，四五个吧，”伍子梅现在跟静妤说话时语调总是淡淡的，“对了，下周是要办的手续最多的一周，我建议先把假请好。”
“都什么事啊？”朱晟问。
“毕业论文要做存档，然后饭卡要上交，要去图书馆、财务处盖章证明自己不欠学校图书和学费，欠书欠学费的话，是拿不到学位证的，还要领学士服，然后还有几个流水章要盖，最后领毕业证和学位证。然后就毕业典礼了。咱们班的散伙饭暂定在毕业典礼那天的晚上。”
“然后就滚蛋了对吧？”朱晟问。
“对啊，就滚蛋了。”少波沉默了半天，终于蹦出几个字来。
“少波，你的网站怎么样了？”这是那天音乐会后伍子梅次跟少波说话。
“还不错，我们租了个更大的服务器。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谈一个影像节的项目，已经定了，作为他们视频展映和投票的平台。”
“你们哪儿来钱呢？这个影像节项目是不是能赚一笔？”
“赚不了，人家能给我们做已经够意思了，主办方负责网络这块的人正好是我朋友，别人本来要找土豆网的，但是那边很贵，正好我这里需要聚聚人气，就免费给他了。”
“也好，说不定这个比赛完了，你们网站就火了。”
“但愿吧。现在服务器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在垫。不过据说小阔他有个亲戚是煤老板，那个老板挺大方的，说要给我们五万块钱创业，如果真给，那我们压力就会小很多。”
“那你毕业了住哪儿呢？”
“我可能就跟刘敏和小阔一块儿去租房子了。可能还在学校这边。”
“你跟静妤不打算住一块儿吗？”朱晟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她单位在宣武门，住学校这边太不方便了。”
“我有单位宿舍可以住。”静妤解释着，伍子梅目光看着其他地方，没有搭腔。
“子梅，你住哪儿呢？”少波问。
“我好像也有宿舍，最近太忙，我还没去具体问。实在不行就租房吧。”
“你要是能等两个月的话，我们可以一块儿合租，我的房子九月份到期。估计就不续租了。我不想天天挤地铁。”朱晟说。
“那子梅你不如直接先去朱晟现在那地方挤挤。”少波明显地没话找话，但大家都识趣地笑了笑，多少缓解了一下此刻奇怪的氛围。
“算啦。还有个管理学院的姑娘也跟我一块儿签了路桥的三方。她想租房，要租的话我就跟她一块儿了。”
“那就好，反正尽快把住的地方安顿好吧。”
“嗯，知道的。少波，你真不打算工作吗？以后收入怎么办？煤老板给的钱撑不了多久啊。你总不能让静妤养你吧。”
“你会养我吗？”少波转头向静妤问。
“那要看你表现。”静妤笑嘻嘻地回答，这一次，伍子梅没有再把头扭开，朋友们的团聚忽然让她觉得释然了一些，她的眼神也正流露出了这样的释然。
“其实，我现在也很困扰这个问题。网站有很多杂事需要我来打理，但没有固定收入确实很不靠谱。我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去一家唱片公司做经纪人之类的工作，我说不定就去那里了，天天宅着我也难受。”
“去啊去啊。”静妤和伍子梅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相视一笑。
49.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5）
少波和朱晟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头的石头差不多就放下了。***
颇为不平静的心绪和散乱庞杂的各种毕业手续，让朱晟无法专心工作，他怕两边耽误，索性去找安小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安小岚爽快地答应，还表扬朱晟最近进步很快，汽车新闻早报的内容选择都非常到位，体现了他对行业逐渐加深的认识。下班后，程歆越请他吃饭，两人聊了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朱晟跟她讲了讲他风起云涌的大学生活，程歆越也告诉了朱晟她的成长故事。她1983年生，因为读书很早，小学又少读了一年，她20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工作。最开始，她是北京晚报的记者，机缘巧合被内部借调到了汽车周刊，又在参加各种汽车公关活动时机缘巧合地遇到了安小岚，在不断的接触与合作中，她与安小岚建立了一种亦师亦友的感，最终改变了她的职业选择——她辞掉了记者的工作，开始跟随安小岚南征北战地从事汽车公关工作，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在这期间，安小岚把她从一个初入公关行业还懵懵懂懂的少女培养成汽车公关界的一颗新星，安小岚自己也在各种公司的轮换间选择了新力安定下来，成为了这里的副总经理。最后，程歆越问了问朱晟是否会继续留在新力公关。朱晟不忍心欺骗她，告诉了她中心台工作的事。程歆越答应替他保密，她对朱晟的支持和理解让朱晟感动不已，此刻他觉得职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无，心里对程歆越也更生一份儿好感。临走时，程歆越笑着对他说了句毕业愉快，朱晟为她的笑容开心了许久，因为平时工作的时候，她其实还挺严肃的。
周末，朱晟陪章小璐去看房。
章小璐已经正式签到了导师介绍她去的那家影视制作公司，手头有一个催得很急的片子在做，再加上学校事也多，为了省事，她只好在网上联系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她想在一天的时间里就把房子定了，最好直接能搬进去。她行李不多，习惯了搬家的她，在打包方面绝对是个一流高手，而且，她最重要的行李就是她的电钢琴、电脑和专业声卡之类的，其他的东西她大多都不在乎。
两人来到团结湖附近的金台西路。这条路北段连接东西向的朝阳北路，形成一个t字形路口，路口的东南角有一块巨石雕刻横亘在一条小河边，石上刻了四个大字——金台夕照。朱晟知道这是燕京八景之一，可是金台夕照的历史渊源他不了解，也没有查过。他们在金台西路上的一个老居民区门口等中介，旁边有个老头一边晒太阳一边在背柳永的《望海潮》，小区斜对面是人民日报社，朱晟和章小璐都觉得这里居住的居民素质应该不差。
一会儿，那个叫中天泰置地的中介公司派了名叫李乾的业务员来带他们看房。李乾人很高，剃了一个滚圆的平头，像刚从号子里放出来。他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话亢奋油滑，让跟他打交道的人感到十分厌恶。李乾在这个小区有三个符合章小璐要求的房源，一居，电器齐全，安静。一圈儿看完之后，章小璐看上了其中一个三楼的房子，租金要2000，在这附近已经算是比较便宜的了。
“你觉得怎样？”章小璐小声询问朱晟。
“我觉得好贵啊，不过可能我对房价不了解吧，你要是负担得起，也没问题啊。这边是挺安静的。”
“那我就定了吧，不想麻烦了。晚点儿帮我搬家好吗？”
“没问题啊。”
章小璐便让李乾联系房东。
“房东？这房子是我们托管，不用联系房东。”李乾咧着嘴得意扬扬地说，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
“那就是说，以后房租也交给你们吗？那有中介费吗？”章小璐弱弱地问。
“当然是交给我们啊，当然也有中介费啊，不然你说我们怎么挣钱呀！你放心，我们托管的房子你住着也安稳，有的房东唠唠叨叨地还总来烦你，你租我们代管的，只要你按时交房租，就什么事也没有！”
章小璐犹豫了。之前她在网上找房的时候，看见网上好多网友都在骂黑中介，控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而大多数出问题的房子，都是中介代管的。
50.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6）
看章小璐迟疑了，李乾便开始一套一套地游说，无非就是些这个房子俏得很啊，你不租今天晚上就没了，说他们公司在这一片业务多么熟啊，这个房子真的是性价比最高的之类的，说了好半天，把章小璐和朱晟都给听烦了。中途，还接了几个要来看房的客户的电话，答应带他们来看现在这个房子。
章小璐两人没有看破中介的这些伎俩，以为房子真的马上就没有了，便决定租下这个房子。李乾把准备好的合同给章小璐大概看了一下，不断催促她签字。然后他们到小区外的银行转账，章小璐支付了一个月房租为中介费，又给了一个月房租为押金，再给了三个月房租，签了一年的租期，总算是把毕业后的住处定了下来。
夜里，章小璐的所有行李被一辆小面包车载到新居，朱晟楼上楼下地帮她搬完东西，才现屋里的灯十分昏暗，远远没有达到正常的照度。房门的隔音似乎不太好，隐约能听见隔壁的电视机声，还好除此之外就都比较安静了。两个人面对放满行李的房间平静了一会儿，心里起伏的波浪正应和着窗外那个城市的呼吸，似乎所有曾经关于踏入社会的想象，全都在这一地的行李面前崩塌溃散。这番凌乱与仓促才是真相，它的显现是这么地直接与迅速，让人难以再对它产生怀疑。
金台西路的南端是小庄路口，还有家和朝阳区文化馆在一栋楼里的麦当劳。借着艺术馆的氛围，店里的装修和陈设颇有感觉，吉他和军鼓挂在墙上，另一侧贴了迈克·杰克逊的海报，连来这里小憩的食客都很有艺术家的感觉。章小璐请朱晟吃完晚饭，执意要送朱晟去快速公交站坐回学校的公车，他们走出麦当劳，扭过头在不远处楼宇的缝隙里看见了中心台的造型诡异的新楼和那栋烧焦的配楼。
“小璐，我以后可能会去那儿工作。”
“中心台吗？很好唉。多久去呢？”
“还不知道，我爸爸在帮我运作这个事。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
“那你的公关工作怎么办？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吗？”
“是很喜欢，可是，父命难违啊。但愿中心台的工作，我也会喜欢吧。”
朱晟告别了章小璐坐上公车，在车启动的那一刻，他又回头望了望那栋没有开灯的黑黝黝的奇怪建筑，更远的地方，是被点亮了的国贸三期，新力公关所在的凯悦大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张爱玲的那句话又浮上他心头，而几乎在同时他心里一抽。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芒娜的生活里消失了吗？一如他的大学时光，那些脑海里涌动的画面和在梦里绽放的花儿，它们曾经是那么的美，现在都和芒娜一样，已经寻不见踪影了。
c大2009届学生的毕业典礼在一个天气极好的日子举行。阳光漫不经心地洒下，熏风拂面，温度适宜，校园里的浇花水四溅，把目光所及处的色调折射得更加明艳。大家都愈地显得青春洋溢，成群结队地在校训石、一号楼的草坪和主楼前合影留念。嬉笑声不绝于耳，更多的人强忍内心不舍，欲又止，以更大声的喧哗倾诉愁肠。正是这些定下了这一季的节奏与基调，用最后的玩笑和调侃来总结大学四年的哀愁和启示。每一天，校园里的核桃林和操场都会由于这些毫无忌惮又难割难舍的奔跑与徘徊而不停微微震颤，鲜亮的面庞飘来飘去，好像是和着哀怨的离歌纷纷落下的凤凰花瓣。没有太多时刻是宁静的，朱晟和他的伙伴们在这里，又怎么能掩饰内心翻腾。
于是他们在拍完毕业照抛起学士帽的瞬间终于得以释然并露出了洒脱的笑容，于是他们带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新鲜之感步入那个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再熟悉不过的大礼堂接受校领导的拨穗，于是他们在最后的班级散伙饭上纵歌纵酒、相拥哭泣，把学生时代最纯粹的梦想和惊奇封存在校园里一盏盏依次熄灭掉的夜灯里。在短暂的黑暗过后，他们睁开惺忪的双眼，伸手向前，迈开步子，去拥抱新一天黎明的曙光里捉摸不透的人生真谛。
那一刻，朱晟不再慌张，当那缕阳光温柔地刺痛他时，他只在心里升起唯一一个念想。
愿你笑着，快乐着，只因为离别是如此匆匆，回处——
却再也瞥不见你的倩影。
51.十七月流火（1）
新力公关最近的人事变动颇为频繁，新面孔不断出现，也常常能见到老员工的桌上突然空空如也，人来人往，朱晟对这样的形也见惯不惊了。对于汽车组来说，变动只在于增加人手，自从他开始实习以来，汽车组又陆续招进了两个客户经理，一个客户执行，一个总监和一个撰稿。由于华远汽车即将在**月份陆续上市好几款新车，每款车都需要有一个相应的客户经理来负责它的传播工作，安小岚是公司副总，直接对接车企大领导，还需要有一个总监级别的人来对接客户的市场部部长，总之，凭之前的人手是绝对不够的。
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后，大多时候动车组中午都会一块儿吃饭，十多个人围坐一桌，结账的时候制，林耀东一直坚持让朱晟少给一点儿。入夏后天气日渐炎热，他们常去的小店迟迟没有开空调，朱晟吃饭速度较快，又是易出汗体质，常会吃得满头大汗。每到这时，那个说话中气十足的新总监就会说：
“吃饭冒汗，一辈子白干。”
第一次这么说朱晟，他赔赔笑就过了，结果没想到，这个叫李传基的新总监仿佛把点评朱晟吃饭冒汗这事当成了人生一大乐趣，见一次说一次。在第四次听见李传基这么评价后，朱晟不禁在心里迸出几个脏字儿，对这个总监的印象也差到了极点。
工作方面，朱晟已经逐渐上手，对公关运作的模式也加深了认识。程歆越开始让朱晟写稿，开始朱晟写的东西基本没法看，修改了几次之后，才逐渐找到感觉。又经过两篇稿子的练笔之后，朱晟贡献给这个商业社会的第一篇可以布的公关稿出现了：
油价上调黄金排量小车后市可观
随着6月1日国内成品油价格的再次大幅上调及环保呼声日益高涨，小型车再度成为汽车市场的宠儿。调查显示，80％以上的消费者因为油价的持续上涨改变了购车计划，转向选择排量更小、油耗更低的小型车，其中黄金排量1。3l尤其受到了市场和消费者的热捧，成为不少准车主的购车选。
……
有数据显示，由于金融危机和油价的双重影响，在未来一年内有买车计划的消费者中，仅有10。7％的潜在消费者表示，不会因为油价上涨改变购车计划，另外有12。3％的人则表示，可能因为油价的问题放弃购车计划；剩下的70。3％则考虑选择较小排量的车型。
……
可以说，国际油价的持续上涨、节能环保的日益迫切等多方面因素，给小型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展机遇。在国产小车中，新上市的华远m1油耗表现也非常不错。据了解，华远m1的百公里平均油耗为5—5。5。按照目前的油价，等于每年节约2000元左右。这可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
等到负责撰稿的仇伟审核通过后，这篇稿子会被程歆越给客户确认，客户市场部的人确认完稿件没有问题之后回，接下来四个媒介会将这篇稿件和所配图片打包给全国各地一百个以上的网络和平面媒体编辑的邮箱里，接下来，十来家大小不一的网站会几乎一字不动地布这篇“新闻”，到这一天结束，又会有大约二三十家网站原封不动地转载这些新闻。这些三十来个网页新闻会被多少人有意无意地看见、点击、阅读，朱晟无法估计，但是没有悬念的是，每周他们都会撰写这样的稿件布到网上和报纸杂志上，在如此持续、大面积、潜移默化的传播影响下，总会有消费者对这款车型留下印象。这微弱的印象在他们想要买车时会自动在脑海里蹦出来，他们便上网百度什么是华远m1，接着他们会看见更多的公关稿件，这些文字和图片会加深他们对这车的了解，兴许他们就会到4s店试车，试车后现车还真不错，跟一些合资品牌车比较之后现，原来自主品牌的车性价比确实很高，再犹豫一番后，最终选择购买了这辆华远m1，这样，公关的影响力大概就落到实处了。
而这只是每周一篇的日常传播稿件。公关公司还会给企业策划各种活动，进一步提升客户和其产品的曝光度，一些真正牛逼的活动策划能够卓有成效地制造话题效应，成为媒体争相主动报道的新闻，当电视媒体、平面媒体、网络媒体、新媒体等各类媒体同时集中报道这个活动时，传播效果是惊人的。朱晟当然不会特别喜欢他写的这篇稿件，因为它既没有文采，又乏味枯燥，并且其中的描述还经过了一些可接受范围内的修饰润色，可是，当他了解到，他的这篇稿件对于一个企业和消费者甚至拉动内需展经济的微小意义时，他还是认同了自己的工作。他考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觉得一旦掌握了核心传播要点和与之相匹配的话术体系，写这样的稿件并不费劲，这当然跟他在中文系的锤炼有关，更重要的是，他正慢慢积累工作中的自信，学习这些职业技巧，并试图自如地去运用它们。
52.十七月流火（2）
七月流火七月的第一天，郑盈盈约了他和王凡、李铁中午聚餐，商量签合同的事。
郑盈盈为了保住在新力公关工作的机会，甚至都没有回兰州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她刚刚收到了同学给她快递过来的学位证书和毕业证，着急想要跟公司签劳务合同，靠实习工资的确没法在北京生活。她想让大家商量一下工资的事，觉得可能一块儿要价的话，工资能够高一点儿。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李铁居然才大三，他可以继续实习，他没有毕业证是没办法转成正式员工的，而且，李铁实习了两个多月之后觉得工作压力太大，濒临崩溃，已经萌生退意，准备回去过他的暑假去了。王凡也准备马上辞职，因为她考上了江苏省公务员，要收拾行李回家报到去了。郑盈盈绝望地把目光投向朱晟。
“盈盈……我可能也暂时先继续实习，之后可能有其他工作……”
“啊！你们这些人啊，都还留有余地啊。像我这样不顾一切来北漂的，是不是太傻了啊。”
大家都不说话，朱晟很想帮助她一块儿去跟人力抬价，可是他现在也不清楚中心台的事办得究竟怎样了。离上次朱父来已经三周过去了，除了许老师有一次让朱晟把身份证复印件和简历给她寄过去之外，其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朱晟心里隐约有些担心。饭后，他在凯悦大厦大堂里的二楼平台给许老师拨去了一个电话。
“许老师，您好，我是朱晟，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朱晟，你好，方便，你说。”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毕业证和学位证书都已经拿到手了，您看一下，办我工作的事需要用这两个东西吗？”
“这个啊，到时候你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应该要用，现在暂时不用，你先收好。”
“那许老师，现在已经办到什么进度了呢？”
“现在王总在催那边给你办手续，你先等信儿吧，需要你去或者要什么东西，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好的，谢谢许老师，那我就等你电话吧。”
放下电话，朱晟觉得这个操办工作的过程完全是隐蔽的、无法监控进度和预料结果的，现在钱已经花了，这如何能叫人放心呢？可是他的焦虑也无人可说，他明白如果告诉爸爸，那无非会让本来就比他还焦虑的爸爸更加焦虑罢了。对于新力公关的工作，他已然是难割难舍，但要怎样面对，他还是无法抉择。
果不其然。下午，人力总监董庆便把他叫到座位上谈入职的事。朱晟硬着头皮告诉她，他想再实习一个月，看看自己是不是完全适合这个工作。可惜他太紧张，被董庆看出他不对劲，当她追问他是否还有其他工作时，朱晟缄默以对，董庆也就不再追问了。
朱晟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看见郑盈盈在msn上叫他。
“朱晟，我签了。”
“哈，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啊，我觉得新力好抠门，工资给得很少。”
“多少？”
“2500，而且我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只能拿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再扣了税，可能真没比实习工资高多少……”
“这么少！还真是会剥削咱们，会不会涨得比较快？”
“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你们组可能涨得会快一点儿吧。我们组的客户基本上都是按项目来计，没有全案代理的……而且感觉最近人事变动也挺大的，我们组又走了两个人了。”
“这些是公司的事，咱就别管了，先好好干吧，2500是少了点儿，转正的时候涨一次吧，加油啦。”
朱晟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这样的工资水平真是远低于他的预期，每月拿到手的钱还不够章小璐住的地方一个月房租。他本以为现在经济形势在转好，新力公关的状况也在转好，应该给他们费尽心思招上来的大学生多一点儿钱，且先不跟那些外企公关公司五六千的工资比，三四千总得有吧，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虽然他没有直接面临谈薪资问题，但是他的期望值已经被迫大打折扣了。
53.十七月流火（3）
突然安小岚也在msn上叫朱晟。***
“小朱，你怎么不签合同啊？不想跟我们混啦！”
“不是这样安总……”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帮人挺没意思的啊！你给我过来！”
朱晟百口莫辩，离开座位，战战兢兢地跑到安小岚的办公室去。
安小岚一见他就笑了。
“瞧把你给吓的。”
朱晟关上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门边上看着安小岚。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脸上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了。
“小朱，不跟你开玩笑了。程歆越已经把你的况都告诉我了。我想跟你说，其实，以后你在哪里工作，对我们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展。大家都很喜欢你，当然都希望你留下，但是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更大的平台，我们是绝对不会阻拦你的。中心台的确很好，不过你以后去了也要多小心，那里可比我们这里水深得多。刚才董庆还问我你怎么办，我已经跟她说没事了，你就先继续实习，中心台那边安排好了，你提前把工作交接好就去吧。如果那边去不了，新力公关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这番话像一颗定心丸一样，令朱晟放下了挣扎不已的心。这是他第二次在这家公司感到强烈的受宠若惊。尽管他心里对这番优待和宽容仍存有一丝怀疑，但在安小岚富有魔力的似乎能混淆视听的笑谈里，那一点点怀疑又何足挂齿呢。
“小朱，你英语怎样？”安小岚问。
“应该还不错。”
接着，他就用英语跟安小岚聊了一会儿。得益于常年的美剧熏陶，朱晟口语水平尚可，安小岚鉴定完毕，感到十分满意。
“我们一直在商量什么时候带你去客户的厂里看看。现在整个团队英语水平很糟糕，以前英语好的都走了，还好我们现在做自主品牌，没有对英语要求那么高。不过你也知道，客户市场部的头儿索总是个德国人，她那个翻译我觉得挺不靠谱儿的，后天我们去客户那提案就把你带着，如果我不在又需要跟她沟通，你就上，给团队其他人当翻译。”
“啊？这个，可是我专业英语方面还差一些……”
“那你就别去了！”安小岚面露愠色。
“哎别！去。去！”
“这才对嘛。你这次去，除了给我们团队当翻译，我对你最主要的要求就一个，多观察。去看看车企是怎么运作的，华生汽车算是大型国企了，你要留心观察的很多，好多东西在这里怎么跟你说都没用，但你去了一看一听就明白了，知道吗？”
“好的，谢谢安总，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应该没什么，把正装带着。你有吧？”
“有的。”
朱晟人生的第一次差旅就这么定了下来。下班后，他非常兴奋地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通报此事。这通电话里，朱父没有提中心台工作的事，他叮嘱朱晟出差时注意安全，把工作做好。朱晟本想问一问王总那边有没有消息，但怕有意外出现影响心，也就作罢了。
华生汽车坐落在长江下游南岸的名城皖河市。
皖河历史悠久，自古被称为“长江巨埠，徽之中坚”，早在南唐时期便“楼台森列，烟火万家”，现在作为徽州省的交通枢纽，是连接内地和华东沿海城市的要道，境内的皖河港是长江溯流而上的最后一个深水良港。华生汽车虽然只有十余年的展史，却已经成为了皖河的支柱产业。站在皖河的街头，朱晟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华生之城，街上大部分的车都是华生制造，几乎所有的公共车辆，比如出租车、公交车、警车、公务车甚至消防车全都是华生汽车的产品，华生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出没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说不清楚谁代表了谁。
撇开这里的工业展不说，这毕竟还是一座长江下游的南方城市，气候潮湿，温度适宜，四季分明，每年春天绵延的梅雨充满意地包裹这座城市长达数月之久，到了夏天，雨不再那么频繁，可每每降临，又比以往直爽畅快许多。朱晟一行人刚刚到皖河经济开区的如家宾馆门口时，暴雨降了下来。天压得很低，风云变幻莫测，朱晟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翻腾的雨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那些闷热的暑假里他和朋友们在一块儿打篮球时的形。常常先是被明艳的阳光晃得看不清球飞来的方向，横飞的汗水被身体撞碎，谁丢了球之后都会遗憾地说句“我的，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了下来，雨没有任何征兆地泼洒下来，没有人在意这些雨点，三分球起跳，旋转的篮球闯过密集的蚕豆大的雨滴阵列，在不知哪来的光照耀下带出了一条新的闪烁曲线。
54.十七月流火（4）
“想什么哪？”
程歆越打断了他的遐思，而这四个字又如此惊人地与某人曾经的询问相似，朱晟转过头来，不自觉地在脸上抹上了一丝惊愕，仿佛在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哦，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程歆越，又迅速地扭过头再一次回望了那时光，接着便转身跟随同事们去各自的房间了。
这次来皖河出差的一共六人，安小岚、李传基、林耀东、程歆越、徐思思和朱晟。按公司的规定，李传基、林耀东这样总监级别的人，出差是可以单独住一个大床房的，但如果那样的话，也得给朱晟单独开一间房，增加了成本，所以林耀东便主动提出让朱晟和他同屋住一个标间。几个月的相处，朱晟与同事们大多熟络，特别是林耀东，他一直像一个大哥一样对朱晟有颇多照顾，所以跟他一块儿朱晟并不觉得不自在。第一次出差，朱晟着实没有经验，他穿着衬衫和一条不透气的休闲长裤，包里除了一套西装以外就只有另外两件长袖衬衫。他看林耀东舒舒服服地换上自己带来的短裤和短袖，顿时觉得屋里炎热加剧，汗珠沿着他的脖子滑进身体，他匆匆按开了空调。
在去华生总部的路上，安小岚再次给大家普及了华生汽车旗下中高端品牌华远汽车的领导况。朱晟细细听着，他好奇这些人是否真如想象和传闻中那样，能够对这个国家的民族工业做出改变，或者，他们仅仅是出现在报纸杂志版头上的被塑造出来的大人物。
韩东，华远汽车的总经理，曾在一汽大众工作了十年之久，从基层销售员工一路升任至市场部部长，后加入华生汽车担任副总经理，协助曲津侠攻城拔寨打江山立了大功，2008年华远汽车事业部成立伊始便被任命为负责人，华远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成立后顺理成章成为了一把手。
索总，华远汽车副总，市场部部长，一个德国女人。曾在上海大众工作了八年的她成功创造了psst和polo两款合资车在中国的销售神话。为了推广定位在中高端的华远品牌，曲津侠不惜花了大价钱挖她过来，希望借她在中高端车型运作上的强势经验为华远汽车打开销路。之前朱晟就总听安小岚和程歆越他们提起这个德国女人。据说她脾气暴躁，十分难缠，对市场宣传工作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鲁部长，华远汽车总经理助理兼市场部副部长，同样是协助曲津侠与韩东为华生汽车开拓版图的元老之一，对中国汽车市场的了解不亚于华远汽车任何一个副总。表面上，安排他在索总手下做副手，是为了把索总的中高端经验和华生汽车多年积累的本土销售经验结合在一起，但据说这样安排实则是为了制约索总的权力。
此外，还有一个台湾来的产品总监任琦，他曾在德国奔驰、美国通用、韩国现代三家国际车企巨头的设计部门担任要职，是提升华远汽车产品设计与理念的重要王牌。
没多久，他们已经赶到华远汽车销售公司的门口。厂门很大，放眼望去，厂区绿化很好，主干道的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数个庞大的车间厂房，更远的地方，有一栋造型简洁的办公小楼。出租车不能进厂，朱晟一行人步行前往那座办公楼，他无法离队去那些厂房里细细参观，只好止不住地东张西望。他远远地看见冲压车间里来回飞舞的机械手臂，耀目的黄|色与金属色混合在一起，精确、有力、迅速地抓取和移动待加工的板材；路过焊接车间时，他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因为里面队列整齐的机器人正秩序井然地进行着自动化焊接，电火花像除夕夜的焰火一样在四处炸开，定型了的车身骨架隐约出没于其中，远处，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抱着一块记录板站在车间的高台上监视着这一切；走到总装车间时，朱晟终于忍不住向安小岚请示让他接近车间门口看一看，在那里面，三条能够实现多款产品共线总装的生产线旁聚满了更多的机器人，它们簇拥着一台台接近完成的新车，骄傲地炫耀着由它们的钢筋铁骨扛起的自豪感和无可阻挡的生产力，车间里经久不衰的轰鸣声，仿佛是它们齐声合唱的劳动赞歌——
55.十七月流火（5）
噢，汽车！噢，工业！
噢，华生！噢，中国！
朱晟看呆了，也听傻了。***直到程歆越走过来把他揪走，他仍旧沉浸在那了不起的造车场面中不能自拔。
办公楼入口旁边停了一辆市面上未曾见过的华远跑车，旁边还停了一辆造型刚毅霸气的大suv，同样也挂着华远的车标。朱晟猜那应该是九月份要上市的华远x5。这栋办公楼不高，没有电梯，几人顺着楼梯走道上楼，一路上朱晟看见许多穿着华生蓝色工装的员工们忙碌地走过。他们先在市场部的大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在那里朱晟见到了和新力这边的对接的市场部员工贺伟、陈莎等人，程歆越介绍朱晟跟他们认识，互留了名片。朱晟现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大，说不定只比他先毕业个一年。不过他们都穿着蓝色的工装，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彰显着整齐划一的精神风貌。新力这群西装革履的人往这里一站，引得正埋头工作的员工们时时抬起头观察他们，朱晟一一回以( 毕业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689/ )
“你们两个神经病，喝醉了跑来什么疯？姐姐我忙着呢，没工夫理你们！”
说完转身欲走，朱晟匆忙上前拉住了她。
“子梅，这都要毕业了，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子梅转过头，盯着朱晟，淡淡地问了一句。
“你让我放下，那你放下了吗？”
朱晟一下语塞，酒醒了一半。
少波在旁边看着两人，依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这时候，静妤居然从后面走了过来，她刚刚加完班，一回到宿舍就看见朱晟他们三人站在那里，场面怪异。
48.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4）
静妤一来，少波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四个往昔里无话不谈的好朋友，此刻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别在这儿愣着了。我还没吃饭，咱一块儿找个地方坐会儿吧。”
他们再次来到“惜过”，给他们点菜的依旧是那个丢了魂一般的服务员，她走开后，四人又复归沉默。一会儿，静妤打破了这难受的尴尬。
“子梅，你工作怎样了？”
“工作挺好的，我已经签三方协议了。但是我总请假，马上毕业了，班里事特别多。”
“三方？为啥我们公司不跟我签呢？”朱晟困惑地问。
“一般事业单位才会签这个，而且签这个基本上就是正式名额，解决户口的。静妤也签了的。”
“我们班有多少人签了呀？”静妤问。
“不多，四五个吧，”伍子梅现在跟静妤说话时语调总是淡淡的，“对了，下周是要办的手续最多的一周，我建议先把假请好。”
“都什么事啊？”朱晟问。
“毕业论文要做存档，然后饭卡要上交，要去图书馆、财务处盖章证明自己不欠学校图书和学费，欠书欠学费的话，是拿不到学位证的，还要领学士服，然后还有几个流水章要盖，最后领毕业证和学位证。然后就毕业典礼了。咱们班的散伙饭暂定在毕业典礼那天的晚上。”
“然后就滚蛋了对吧？”朱晟问。
“对啊，就滚蛋了。”少波沉默了半天，终于蹦出几个字来。
“少波，你的网站怎么样了？”这是那天音乐会后伍子梅次跟少波说话。
“还不错，我们租了个更大的服务器。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谈一个影像节的项目，已经定了，作为他们视频展映和投票的平台。”
“你们哪儿来钱呢？这个影像节项目是不是能赚一笔？”
“赚不了，人家能给我们做已经够意思了，主办方负责网络这块的人正好是我朋友，别人本来要找土豆网的，但是那边很贵，正好我这里需要聚聚人气，就免费给他了。”
“也好，说不定这个比赛完了，你们网站就火了。”
“但愿吧。现在服务器的钱都是我们自己在垫。不过据说小阔他有个亲戚是煤老板，那个老板挺大方的，说要给我们五万块钱创业，如果真给，那我们压力就会小很多。”
“那你毕业了住哪儿呢？”
“我可能就跟刘敏和小阔一块儿去租房子了。可能还在学校这边。”
“你跟静妤不打算住一块儿吗？”朱晟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
“她单位在宣武门，住学校这边太不方便了。”
“我有单位宿舍可以住。”静妤解释着，伍子梅目光看着其他地方，没有搭腔。
“子梅，你住哪儿呢？”少波问。
“我好像也有宿舍，最近太忙，我还没去具体问。实在不行就租房吧。”
“你要是能等两个月的话，我们可以一块儿合租，我的房子九月份到期。估计就不续租了。我不想天天挤地铁。”朱晟说。
“那子梅你不如直接先去朱晟现在那地方挤挤。”少波明显地没话找话，但大家都识趣地笑了笑，多少缓解了一下此刻奇怪的氛围。
“算啦。还有个管理学院的姑娘也跟我一块儿签了路桥的三方。她想租房，要租的话我就跟她一块儿了。”
“那就好，反正尽快把住的地方安顿好吧。”
“嗯，知道的。少波，你真不打算工作吗？以后收入怎么办？煤老板给的钱撑不了多久啊。你总不能让静妤养你吧。”
“你会养我吗？”少波转头向静妤问。
“那要看你表现。”静妤笑嘻嘻地回答，这一次，伍子梅没有再把头扭开，朋友们的团聚忽然让她觉得释然了一些，她的眼神也正流露出了这样的释然。
“其实，我现在也很困扰这个问题。网站有很多杂事需要我来打理，但没有固定收入确实很不靠谱。我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去一家唱片公司做经纪人之类的工作，我说不定就去那里了，天天宅着我也难受。”
“去啊去啊。”静妤和伍子梅异口同声地说道，两人相视一笑。
49.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5）
少波和朱晟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头的石头差不多就放下了。***
颇为不平静的心绪和散乱庞杂的各种毕业手续，让朱晟无法专心工作，他怕两边耽误，索性去找安小岚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安小岚爽快地答应，还表扬朱晟最近进步很快，汽车新闻早报的内容选择都非常到位，体现了他对行业逐渐加深的认识。下班后，程歆越请他吃饭，两人聊了很多工作以外的事。朱晟跟她讲了讲他风起云涌的大学生活，程歆越也告诉了朱晟她的成长故事。她1983年生，因为读书很早，小学又少读了一年，她20岁的时候就参加了工作。最开始，她是北京晚报的记者，机缘巧合被内部借调到了汽车周刊，又在参加各种汽车公关活动时机缘巧合地遇到了安小岚，在不断的接触与合作中，她与安小岚建立了一种亦师亦友的感，最终改变了她的职业选择——她辞掉了记者的工作，开始跟随安小岚南征北战地从事汽车公关工作，一晃已经五年过去了。在这期间，安小岚把她从一个初入公关行业还懵懵懂懂的少女培养成汽车公关界的一颗新星，安小岚自己也在各种公司的轮换间选择了新力安定下来，成为了这里的副总经理。最后，程歆越问了问朱晟是否会继续留在新力公关。朱晟不忍心欺骗她，告诉了她中心台工作的事。程歆越答应替他保密，她对朱晟的支持和理解让朱晟感动不已，此刻他觉得职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无，心里对程歆越也更生一份儿好感。临走时，程歆越笑着对他说了句毕业愉快，朱晟为她的笑容开心了许久，因为平时工作的时候，她其实还挺严肃的。
周末，朱晟陪章小璐去看房。
章小璐已经正式签到了导师介绍她去的那家影视制作公司，手头有一个催得很急的片子在做，再加上学校事也多，为了省事，她只好在网上联系了一家房屋中介公司。她想在一天的时间里就把房子定了，最好直接能搬进去。她行李不多，习惯了搬家的她，在打包方面绝对是个一流高手，而且，她最重要的行李就是她的电钢琴、电脑和专业声卡之类的，其他的东西她大多都不在乎。
两人来到团结湖附近的金台西路。这条路北段连接东西向的朝阳北路，形成一个t字形路口，路口的东南角有一块巨石雕刻横亘在一条小河边，石上刻了四个大字——金台夕照。朱晟知道这是燕京八景之一，可是金台夕照的历史渊源他不了解，也没有查过。他们在金台西路上的一个老居民区门口等中介，旁边有个老头一边晒太阳一边在背柳永的《望海潮》，小区斜对面是人民日报社，朱晟和章小璐都觉得这里居住的居民素质应该不差。
一会儿，那个叫中天泰置地的中介公司派了名叫李乾的业务员来带他们看房。李乾人很高，剃了一个滚圆的平头，像刚从号子里放出来。他操着一口东北口音，说话亢奋油滑，让跟他打交道的人感到十分厌恶。李乾在这个小区有三个符合章小璐要求的房源，一居，电器齐全，安静。一圈儿看完之后，章小璐看上了其中一个三楼的房子，租金要2000，在这附近已经算是比较便宜的了。
“你觉得怎样？”章小璐小声询问朱晟。
“我觉得好贵啊，不过可能我对房价不了解吧，你要是负担得起，也没问题啊。这边是挺安静的。”
“那我就定了吧，不想麻烦了。晚点儿帮我搬家好吗？”
“没问题啊。”
章小璐便让李乾联系房东。
“房东？这房子是我们托管，不用联系房东。”李乾咧着嘴得意扬扬地说，不知道他在得意些什么。
“那就是说，以后房租也交给你们吗？那有中介费吗？”章小璐弱弱地问。
“当然是交给我们啊，当然也有中介费啊，不然你说我们怎么挣钱呀！你放心，我们托管的房子你住着也安稳，有的房东唠唠叨叨地还总来烦你，你租我们代管的，只要你按时交房租，就什么事也没有！”
章小璐犹豫了。之前她在网上找房的时候，看见网上好多网友都在骂黑中介，控诉自己遭受的不公待遇。而大多数出问题的房子，都是中介代管的。
50.九凝固的，融化的，翻滚的，升腾的（6）
看章小璐迟疑了，李乾便开始一套一套地游说，无非就是些这个房子俏得很啊，你不租今天晚上就没了，说他们公司在这一片业务多么熟啊，这个房子真的是性价比最高的之类的，说了好半天，把章小璐和朱晟都给听烦了。中途，还接了几个要来看房的客户的电话，答应带他们来看现在这个房子。
章小璐两人没有看破中介的这些伎俩，以为房子真的马上就没有了，便决定租下这个房子。李乾把准备好的合同给章小璐大概看了一下，不断催促她签字。然后他们到小区外的银行转账，章小璐支付了一个月房租为中介费，又给了一个月房租为押金，再给了三个月房租，签了一年的租期，总算是把毕业后的住处定了下来。
夜里，章小璐的所有行李被一辆小面包车载到新居，朱晟楼上楼下地帮她搬完东西，才现屋里的灯十分昏暗，远远没有达到正常的照度。房门的隔音似乎不太好，隐约能听见隔壁的电视机声，还好除此之外就都比较安静了。两个人面对放满行李的房间平静了一会儿，心里起伏的波浪正应和着窗外那个城市的呼吸，似乎所有曾经关于踏入社会的想象，全都在这一地的行李面前崩塌溃散。这番凌乱与仓促才是真相，它的显现是这么地直接与迅速，让人难以再对它产生怀疑。
金台西路的南端是小庄路口，还有家和朝阳区文化馆在一栋楼里的麦当劳。借着艺术馆的氛围，店里的装修和陈设颇有感觉，吉他和军鼓挂在墙上，另一侧贴了迈克·杰克逊的海报，连来这里小憩的食客都很有艺术家的感觉。章小璐请朱晟吃完晚饭，执意要送朱晟去快速公交站坐回学校的公车，他们走出麦当劳，扭过头在不远处楼宇的缝隙里看见了中心台的造型诡异的新楼和那栋烧焦的配楼。
“小璐，我以后可能会去那儿工作。”
“中心台吗？很好唉。多久去呢？”
“还不知道，我爸爸在帮我运作这个事。现在暂时还没有消息。”
“那你的公关工作怎么办？你不是说，你很喜欢吗？”
“是很喜欢，可是，父命难违啊。但愿中心台的工作，我也会喜欢吧。”
朱晟告别了章小璐坐上公车，在车启动的那一刻，他又回头望了望那栋没有开灯的黑黝黝的奇怪建筑，更远的地方，是被点亮了的国贸三期，新力公关所在的凯悦大厦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张爱玲的那句话又浮上他心头，而几乎在同时他心里一抽。
难道他真的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芒娜的生活里消失了吗？一如他的大学时光，那些脑海里涌动的画面和在梦里绽放的花儿，它们曾经是那么的美，现在都和芒娜一样，已经寻不见踪影了。
c大2009届学生的毕业典礼在一个天气极好的日子举行。阳光漫不经心地洒下，熏风拂面，温度适宜，校园里的浇花水四溅，把目光所及处的色调折射得更加明艳。大家都愈地显得青春洋溢，成群结队地在校训石、一号楼的草坪和主楼前合影留念。嬉笑声不绝于耳，更多的人强忍内心不舍，欲又止，以更大声的喧哗倾诉愁肠。正是这些定下了这一季的节奏与基调，用最后的玩笑和调侃来总结大学四年的哀愁和启示。每一天，校园里的核桃林和操场都会由于这些毫无忌惮又难割难舍的奔跑与徘徊而不停微微震颤，鲜亮的面庞飘来飘去，好像是和着哀怨的离歌纷纷落下的凤凰花瓣。没有太多时刻是宁静的，朱晟和他的伙伴们在这里，又怎么能掩饰内心翻腾。
于是他们在拍完毕业照抛起学士帽的瞬间终于得以释然并露出了洒脱的笑容，于是他们带着此生从未有过的新鲜之感步入那个与他们息息相关的再熟悉不过的大礼堂接受校领导的拨穗，于是他们在最后的班级散伙饭上纵歌纵酒、相拥哭泣，把学生时代最纯粹的梦想和惊奇封存在校园里一盏盏依次熄灭掉的夜灯里。在短暂的黑暗过后，他们睁开惺忪的双眼，伸手向前，迈开步子，去拥抱新一天黎明的曙光里捉摸不透的人生真谛。
那一刻，朱晟不再慌张，当那缕阳光温柔地刺痛他时，他只在心里升起唯一一个念想。
愿你笑着，快乐着，只因为离别是如此匆匆，回处——
却再也瞥不见你的倩影。
51.十七月流火（1）
新力公关最近的人事变动颇为频繁，新面孔不断出现，也常常能见到老员工的桌上突然空空如也，人来人往，朱晟对这样的形也见惯不惊了。对于汽车组来说，变动只在于增加人手，自从他开始实习以来，汽车组又陆续招进了两个客户经理，一个客户执行，一个总监和一个撰稿。由于华远汽车即将在**月份陆续上市好几款新车，每款车都需要有一个相应的客户经理来负责它的传播工作，安小岚是公司副总，直接对接车企大领导，还需要有一个总监级别的人来对接客户的市场部部长，总之，凭之前的人手是绝对不够的。
进入正常的工作状态后，大多时候动车组中午都会一块儿吃饭，十多个人围坐一桌，结账的时候制，林耀东一直坚持让朱晟少给一点儿。入夏后天气日渐炎热，他们常去的小店迟迟没有开空调，朱晟吃饭速度较快，又是易出汗体质，常会吃得满头大汗。每到这时，那个说话中气十足的新总监就会说：
“吃饭冒汗，一辈子白干。”
第一次这么说朱晟，他赔赔笑就过了，结果没想到，这个叫李传基的新总监仿佛把点评朱晟吃饭冒汗这事当成了人生一大乐趣，见一次说一次。在第四次听见李传基这么评价后，朱晟不禁在心里迸出几个脏字儿，对这个总监的印象也差到了极点。
工作方面，朱晟已经逐渐上手，对公关运作的模式也加深了认识。程歆越开始让朱晟写稿，开始朱晟写的东西基本没法看，修改了几次之后，才逐渐找到感觉。又经过两篇稿子的练笔之后，朱晟贡献给这个商业社会的第一篇可以布的公关稿出现了：
油价上调黄金排量小车后市可观
随着6月1日国内成品油价格的再次大幅上调及环保呼声日益高涨，小型车再度成为汽车市场的宠儿。调查显示，80％以上的消费者因为油价的持续上涨改变了购车计划，转向选择排量更小、油耗更低的小型车，其中黄金排量1。3l尤其受到了市场和消费者的热捧，成为不少准车主的购车选。
……
有数据显示，由于金融危机和油价的双重影响，在未来一年内有买车计划的消费者中，仅有10。7％的潜在消费者表示，不会因为油价上涨改变购车计划，另外有12。3％的人则表示，可能因为油价的问题放弃购车计划；剩下的70。3％则考虑选择较小排量的车型。
……
可以说，国际油价的持续上涨、节能环保的日益迫切等多方面因素，给小型车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展机遇。在国产小车中，新上市的华远m1油耗表现也非常不错。据了解，华远m1的百公里平均油耗为5—5。5。按照目前的油价，等于每年节约2000元左右。这可是不小的一笔费用。
……
等到负责撰稿的仇伟审核通过后，这篇稿子会被程歆越给客户确认，客户市场部的人确认完稿件没有问题之后回，接下来四个媒介会将这篇稿件和所配图片打包给全国各地一百个以上的网络和平面媒体编辑的邮箱里，接下来，十来家大小不一的网站会几乎一字不动地布这篇“新闻”，到这一天结束，又会有大约二三十家网站原封不动地转载这些新闻。这些三十来个网页新闻会被多少人有意无意地看见、点击、阅读，朱晟无法估计，但是没有悬念的是，每周他们都会撰写这样的稿件布到网上和报纸杂志上，在如此持续、大面积、潜移默化的传播影响下，总会有消费者对这款车型留下印象。这微弱的印象在他们想要买车时会自动在脑海里蹦出来，他们便上网百度什么是华远m1，接着他们会看见更多的公关稿件，这些文字和图片会加深他们对这车的了解，兴许他们就会到4s店试车，试车后现车还真不错，跟一些合资品牌车比较之后现，原来自主品牌的车性价比确实很高，再犹豫一番后，最终选择购买了这辆华远m1，这样，公关的影响力大概就落到实处了。
而这只是每周一篇的日常传播稿件。公关公司还会给企业策划各种活动，进一步提升客户和其产品的曝光度，一些真正牛逼的活动策划能够卓有成效地制造话题效应，成为媒体争相主动报道的新闻，当电视媒体、平面媒体、网络媒体、新媒体等各类媒体同时集中报道这个活动时，传播效果是惊人的。朱晟当然不会特别喜欢他写的这篇稿件，因为它既没有文采，又乏味枯燥，并且其中的描述还经过了一些可接受范围内的修饰润色，可是，当他了解到，他的这篇稿件对于一个企业和消费者甚至拉动内需展经济的微小意义时，他还是认同了自己的工作。他考量了一下自己的能力，觉得一旦掌握了核心传播要点和与之相匹配的话术体系，写这样的稿件并不费劲，这当然跟他在中文系的锤炼有关，更重要的是，他正慢慢积累工作中的自信，学习这些职业技巧，并试图自如地去运用它们。
52.十七月流火（2）
七月流火七月的第一天，郑盈盈约了他和王凡、李铁中午聚餐，商量签合同的事。
郑盈盈为了保住在新力公关工作的机会，甚至都没有回兰州参加学校的毕业典礼。她刚刚收到了同学给她快递过来的学位证书和毕业证，着急想要跟公司签劳务合同，靠实习工资的确没法在北京生活。她想让大家商量一下工资的事，觉得可能一块儿要价的话，工资能够高一点儿。可是出乎她的意料，李铁居然才大三，他可以继续实习，他没有毕业证是没办法转成正式员工的，而且，李铁实习了两个多月之后觉得工作压力太大，濒临崩溃，已经萌生退意，准备回去过他的暑假去了。王凡也准备马上辞职，因为她考上了江苏省公务员，要收拾行李回家报到去了。郑盈盈绝望地把目光投向朱晟。
“盈盈……我可能也暂时先继续实习，之后可能有其他工作……”
“啊！你们这些人啊，都还留有余地啊。像我这样不顾一切来北漂的，是不是太傻了啊。”
大家都不说话，朱晟很想帮助她一块儿去跟人力抬价，可是他现在也不清楚中心台的事办得究竟怎样了。离上次朱父来已经三周过去了，除了许老师有一次让朱晟把身份证复印件和简历给她寄过去之外，其他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朱晟心里隐约有些担心。饭后，他在凯悦大厦大堂里的二楼平台给许老师拨去了一个电话。
“许老师，您好，我是朱晟，您现在方便说话吗？”
“朱晟，你好，方便，你说。”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毕业证和学位证书都已经拿到手了，您看一下，办我工作的事需要用这两个东西吗？”
“这个啊，到时候你办入职手续的时候应该要用，现在暂时不用，你先收好。”
“那许老师，现在已经办到什么进度了呢？”
“现在王总在催那边给你办手续，你先等信儿吧，需要你去或者要什么东西，我立刻给你打电话。”
“好的，谢谢许老师，那我就等你电话吧。”
放下电话，朱晟觉得这个操办工作的过程完全是隐蔽的、无法监控进度和预料结果的，现在钱已经花了，这如何能叫人放心呢？可是他的焦虑也无人可说，他明白如果告诉爸爸，那无非会让本来就比他还焦虑的爸爸更加焦虑罢了。对于新力公关的工作，他已然是难割难舍，但要怎样面对，他还是无法抉择。
果不其然。下午，人力总监董庆便把他叫到座位上谈入职的事。朱晟硬着头皮告诉她，他想再实习一个月，看看自己是不是完全适合这个工作。可惜他太紧张，被董庆看出他不对劲，当她追问他是否还有其他工作时，朱晟缄默以对，董庆也就不再追问了。
朱晟默默地回到座位上，看见郑盈盈在msn上叫他。
“朱晟，我签了。”
“哈，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啊，我觉得新力好抠门，工资给得很少。”
“多少？”
“2500，而且我还有三个月的试用期，试用期只能拿百分之八十的工资，再扣了税，可能真没比实习工资高多少……”
“这么少！还真是会剥削咱们，会不会涨得比较快？”
“我也不知道啊。我觉得你们组可能涨得会快一点儿吧。我们组的客户基本上都是按项目来计，没有全案代理的……而且感觉最近人事变动也挺大的，我们组又走了两个人了。”
“这些是公司的事，咱就别管了，先好好干吧，2500是少了点儿，转正的时候涨一次吧，加油啦。”
朱晟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这样的工资水平真是远低于他的预期，每月拿到手的钱还不够章小璐住的地方一个月房租。他本以为现在经济形势在转好，新力公关的状况也在转好，应该给他们费尽心思招上来的大学生多一点儿钱，且先不跟那些外企公关公司五六千的工资比，三四千总得有吧，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虽然他没有直接面临谈薪资问题，但是他的期望值已经被迫大打折扣了。
53.十七月流火（3）
突然安小岚也在msn上叫朱晟。***
“小朱，你怎么不签合同啊？不想跟我们混啦！”
“不是这样安总……”
“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帮人挺没意思的啊！你给我过来！”
朱晟百口莫辩，离开座位，战战兢兢地跑到安小岚的办公室去。
安小岚一见他就笑了。
“瞧把你给吓的。”
朱晟关上门，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门边上看着安小岚。他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脸上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了。
“小朱，不跟你开玩笑了。程歆越已经把你的况都告诉我了。我想跟你说，其实，以后你在哪里工作，对我们来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展。大家都很喜欢你，当然都希望你留下，但是如果你有更好的地方，更大的平台，我们是绝对不会阻拦你的。中心台的确很好，不过你以后去了也要多小心，那里可比我们这里水深得多。刚才董庆还问我你怎么办，我已经跟她说没事了，你就先继续实习，中心台那边安排好了，你提前把工作交接好就去吧。如果那边去不了，新力公关的大门随时向你敞开！”
这番话像一颗定心丸一样，令朱晟放下了挣扎不已的心。这是他第二次在这家公司感到强烈的受宠若惊。尽管他心里对这番优待和宽容仍存有一丝怀疑，但在安小岚富有魔力的似乎能混淆视听的笑谈里，那一点点怀疑又何足挂齿呢。
“小朱，你英语怎样？”安小岚问。
“应该还不错。”
接着，他就用英语跟安小岚聊了一会儿。得益于常年的美剧熏陶，朱晟口语水平尚可，安小岚鉴定完毕，感到十分满意。
“我们一直在商量什么时候带你去客户的厂里看看。现在整个团队英语水平很糟糕，以前英语好的都走了，还好我们现在做自主品牌，没有对英语要求那么高。不过你也知道，客户市场部的头儿索总是个德国人，她那个翻译我觉得挺不靠谱儿的，后天我们去客户那提案就把你带着，如果我不在又需要跟她沟通，你就上，给团队其他人当翻译。”
“啊？这个，可是我专业英语方面还差一些……”
“那你就别去了！”安小岚面露愠色。
“哎别！去。去！”
“这才对嘛。你这次去，除了给我们团队当翻译，我对你最主要的要求就一个，多观察。去看看车企是怎么运作的，华生汽车算是大型国企了，你要留心观察的很多，好多东西在这里怎么跟你说都没用，但你去了一看一听就明白了，知道吗？”
“好的，谢谢安总，我需要带什么东西吗？”
“应该没什么，把正装带着。你有吧？”
“有的。”
朱晟人生的第一次差旅就这么定了下来。下班后，他非常兴奋地给他爸爸打了个电话通报此事。这通电话里，朱父没有提中心台工作的事，他叮嘱朱晟出差时注意安全，把工作做好。朱晟本想问一问王总那边有没有消息，但怕有意外出现影响心，也就作罢了。
华生汽车坐落在长江下游南岸的名城皖河市。
皖河历史悠久，自古被称为“长江巨埠，徽之中坚”，早在南唐时期便“楼台森列，烟火万家”，现在作为徽州省的交通枢纽，是连接内地和华东沿海城市的要道，境内的皖河港是长江溯流而上的最后一个深水良港。华生汽车虽然只有十余年的展史，却已经成为了皖河的支柱产业。站在皖河的街头，朱晟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华生之城，街上大部分的车都是华生制造，几乎所有的公共车辆，比如出租车、公交车、警车、公务车甚至消防车全都是华生汽车的产品，华生的身影像幽灵一样出没在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说不清楚谁代表了谁。
撇开这里的工业展不说，这毕竟还是一座长江下游的南方城市，气候潮湿，温度适宜，四季分明，每年春天绵延的梅雨充满意地包裹这座城市长达数月之久，到了夏天，雨不再那么频繁，可每每降临，又比以往直爽畅快许多。朱晟一行人刚刚到皖河经济开区的如家宾馆门口时，暴雨降了下来。天压得很低，风云变幻莫测，朱晟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翻腾的雨点，忽然想起了高中时候那些闷热的暑假里他和朋友们在一块儿打篮球时的形。常常先是被明艳的阳光晃得看不清球飞来的方向，横飞的汗水被身体撞碎，谁丢了球之后都会遗憾地说句“我的，我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就黑了下来，雨没有任何征兆地泼洒下来，没有人在意这些雨点，三分球起跳，旋转的篮球闯过密集的蚕豆大的雨滴阵列，在不知哪来的光照耀下带出了一条新的闪烁曲线。
54.十七月流火（4）
“想什么哪？”
程歆越打断了他的遐思，而这四个字又如此惊人地与某人曾经的询问相似，朱晟转过头来，不自觉地在脸上抹上了一丝惊愕，仿佛在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哦，好久没看到过这么大的雨了。***”他心不在焉地回答了程歆越，又迅速地扭过头再一次回望了那时光，接着便转身跟随同事们去各自的房间了。
这次来皖河出差的一共六人，安小岚、李传基、林耀东、程歆越、徐思思和朱晟。按公司的规定，李传基、林耀东这样总监级别的人，出差是可以单独住一个大床房的，但如果那样的话，也得给朱晟单独开一间房，增加了成本，所以林耀东便主动提出让朱晟和他同屋住一个标间。几个月的相处，朱晟与同事们大多熟络，特别是林耀东，他一直像一个大哥一样对朱晟有颇多照顾，所以跟他一块儿朱晟并不觉得不自在。第一次出差，朱晟着实没有经验，他穿着衬衫和一条不透气的休闲长裤，包里除了一套西装以外就只有另外两件长袖衬衫。他看林耀东舒舒服服地换上自己带来的短裤和短袖，顿时觉得屋里炎热加剧，汗珠沿着他的脖子滑进身体，他匆匆按开了空调。
在去华生总部的路上，安小岚再次给大家普及了华生汽车旗下中高端品牌华远汽车的领导况。朱晟细细听着，他好奇这些人是否真如想象和传闻中那样，能够对这个国家的民族工业做出改变，或者，他们仅仅是出现在报纸杂志版头上的被塑造出来的大人物。
韩东，华远汽车的总经理，曾在一汽大众工作了十年之久，从基层销售员工一路升任至市场部部长，后加入华生汽车担任副总经理，协助曲津侠攻城拔寨打江山立了大功，2008年华远汽车事业部成立伊始便被任命为负责人，华远汽车销售有限公司成立后顺理成章成为了一把手。
索总，华远汽车副总，市场部部长，一个德国女人。曾在上海大众工作了八年的她成功创造了psst和polo两款合资车在中国的销售神话。为了推广定位在中高端的华远品牌，曲津侠不惜花了大价钱挖她过来，希望借她在中高端车型运作上的强势经验为华远汽车打开销路。之前朱晟就总听安小岚和程歆越他们提起这个德国女人。据说她脾气暴躁，十分难缠，对市场宣传工作的要求也极为苛刻。
鲁部长，华远汽车总经理助理兼市场部副部长，同样是协助曲津侠与韩东为华生汽车开拓版图的元老之一，对中国汽车市场的了解不亚于华远汽车任何一个副总。表面上，安排他在索总手下做副手，是为了把索总的中高端经验和华生汽车多年积累的本土销售经验结合在一起，但据说这样安排实则是为了制约索总的权力。
此外，还有一个台湾来的产品总监任琦，他曾在德国奔驰、美国通用、韩国现代三家国际车企巨头的设计部门担任要职，是提升华远汽车产品设计与理念的重要王牌。
没多久，他们已经赶到华远汽车销售公司的门口。厂门很大，放眼望去，厂区绿化很好，主干道的两侧鳞次栉比地排列着数个庞大的车间厂房，更远的地方，有一栋造型简洁的办公小楼。出租车不能进厂，朱晟一行人步行前往那座办公楼，他无法离队去那些厂房里细细参观，只好止不住地东张西望。他远远地看见冲压车间里来回飞舞的机械手臂，耀目的黄|色与金属色混合在一起，精确、有力、迅速地抓取和移动待加工的板材；路过焊接车间时，他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因为里面队列整齐的机器人正秩序井然地进行着自动化焊接，电火花像除夕夜的焰火一样在四处炸开，定型了的车身骨架隐约出没于其中，远处，一个戴着安全帽的工程师抱着一块记录板站在车间的高台上监视着这一切；走到总装车间时，朱晟终于忍不住向安小岚请示让他接近车间门口看一看，在那里面，三条能够实现多款产品共线总装的生产线旁聚满了更多的机器人，它们簇拥着一台台接近完成的新车，骄傲地炫耀着由它们的钢筋铁骨扛起的自豪感和无可阻挡的生产力，车间里经久不衰的轰鸣声，仿佛是它们齐声合唱的劳动赞歌——
55.十七月流火（5）
噢，汽车！噢，工业！
噢，华生！噢，中国！
朱晟看呆了，也听傻了。***直到程歆越走过来把他揪走，他仍旧沉浸在那了不起的造车场面中不能自拔。
办公楼入口旁边停了一辆市面上未曾见过的华远跑车，旁边还停了一辆造型刚毅霸气的大suv，同样也挂着华远的车标。朱晟猜那应该是九月份要上市的华远x5。这栋办公楼不高，没有电梯，几人顺着楼梯走道上楼，一路上朱晟看见许多穿着华生蓝色工装的员工们忙碌地走过。他们先在市场部的大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在那里朱晟见到了和新力这边的对接的市场部员工贺伟、陈莎等人，程歆越介绍朱晟跟他们认识，互留了名片。朱晟现他们其实也没有多大，说不定只比他先毕业个一年。不过他们都穿着蓝色的工装，让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彰显着整齐划一的精神风貌。新力这群西装革履的人往这里一站，引得正埋头工作的员工们时时抬起头观察他们，朱晟一一回以( 毕业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6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