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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男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适可而止吧。中介也明白警察管不了他们，最后就跟我谈条件，还是让我搬走，之前押的一个月房租押金就算违约金。我想就算我还是不同意，继续反抗继续在这儿住下去，那这家中介还会无休止地骚扰我，就同意搬走了。”
“太过分了。太恶劣了。是说北京的房屋中介名声那么差，果然名不虚传。”
“朱晟，我是不是该强硬一点儿，跟他们扛下去呢？”
“我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吧，你哪里扛得过他们呢。唉，得尽快立足啊，不然总会被这些恶人欺负。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不知道呀，可能先住下小旅馆吧。”
“要不，你先去我那里将就一下吧。我可以在外面客厅打地铺。”
“可以吗？”
“可以的。”
“唉。好无助呀。”
“没事的，小璐，至少我可以帮帮你。去我那儿吧。”
“嗯，我尽快找房，找到了马上就搬走。”
9月19日朱晟少波东单
“卖了？”
“卖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把自己的孩子卖了，你高兴啊？”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呢？”
“和视那边的人说，可能想让我进他们公司，也做相关的艺人管理工作。我还在考虑去不去。”
“去吧，总不能闲着吧。”
“再看吧。对了，现在我基本上跟刘敏和小阔掰了。我想搬出来，我记得你房子要到期了吧，合租一个？”
“好啊！那太好了。不过我现在有个况。”
“什么况？”
“章小璐住我家的。”
“我靠！你们俩搞上了？”
“不是不是，她房子被黑中介给收了，无家可归，暂时在我那儿住下。”
“那叫她一块儿我们三个合租吧？”
“我回头问问她。你想住哪儿？”
“我无所谓，看你方便吧。”
“好，住城里吧，我挤地铁要挤疯了。”
“那我就开始找房了。另外，今年考研，你还报名吗？”
“我在想这个问题。”
“别想了，报吧，我支持你。”
“是嘛，为什么？”
“你不能就这么转行了啊，朱导，我还等着看你下一部片子呢。”
“唉，还片子呢。我都不敢想了。上周罗登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电影学院的影展开始收片子收剧本，问我要不要参加，结果我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我现在真的觉得我离那些什么拍片啊，剧组啊，影展啊之类的东西很远了。”
“朱导，你不能这样啊，你当年怎么跟我描述你的电影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啊。”
“……”
“咋了？”
“呵，电影梦。真的很久没想过了。”
“你在逃避。”
“是吗？”
“我现在明白，为啥你工作得这么起劲了。”
“为啥？”
“你只是不愿再面对破灭的旧梦吧。”
“……也许吧。”
9月27日朱晟日志
狂奔
两天前，我在沙上睡了东门小屋的最后一个午觉，醒来时又被朦胧的过往笼罩。忽然想起《钢铁侠》里小罗伯特·唐尼说“在形容我的诸多词语中，怀旧可不是其中之一”。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怀旧似乎成为了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品性了。然而，面对一屋子的狼藉凌乱，那披着偌大影子的“迁徙恐惧”再一次无可阻挡地涌了上来，与那些或强或弱的生活感触耳鬓厮磨，七窍都生出回忆的薄烟。
64.十一奔波间隙（7）
接下来令人崩溃的搬家也不知道怎么过下来的。***在一个城市里，一日却要跑六七十公里的路，途经多少转角处，平坦错落，周折往复，都在变幻着红绿的街口被抛在脑后。夕阳残照里，也许有同样浮生在此的过客，无意间在公车后窗，在出租车的前座，或是在地铁飞驰而过的一刹那，看见我的狼狈和疲倦，也许我也不经意间向路遇的陌生人投去一瞥理解的目光或是苦笑，终了，却感觉到一番别样的感同身受。周遭千奇百怪的表被翻译成同一种意蕴，用之来理解这挣扎，接受这颠簸，宽容这不易，与生活的大敌或者大敌般的生活平静地握手和。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可少波却说，我是在逃避破灭的梦想。我不确定他是否说中。梦想大都奢侈，繁华与甜蜜的背后，也几乎无一例外地令人痛苦。于我而，那不是看不见顶峰的绝望，而是看得见顶峰，却永远也攀登不上去的无力。看看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是与梦想完全背离的工作，一个是爸爸强加给我的伪梦想——我十分确定，进了电视台，同样会离电影梦更加遥远……
什么时候，我能把这两块拦路的顽石通通移走呢？
我想，这很难。同样，这过程一定不美妙。但还好，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加油，继续前行，继续闯！
65.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1）
对芒娜来讲，这一年的夏天好像缺失了一样。
公务员考试在最后关头的失利，本已让她心烦意乱，她不得不开始修改简历，有针对性地求职。她学的是行政管理，可选工作很多，无非就是各种公司里的人事行政部门，她在招聘网站上泡了几天，直到眼花缭乱，彻底模糊了自己对前途的所有设想。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些不安地现，杜卓对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认真而殷切了，不接她电话的况开始出现，甚至有时会直接被挂掉。毕业前，她抽空回了趟家，一方面回去看看父母，另一方面，她想验证自己的不安是否已经无可挽救。她在杜卓公司对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了很久，最后，她看见杜卓大摇大摆地牵着一个美女的手走了出来。那可能是他的秘书，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芒娜没有心气去追究了。实际上在那一刻她反倒放松了许多，她觉得杜卓亲手了结了他们的关系，这毕竟比自己来做这件事稍微轻松一些。她甚至没有跟杜卓打个电话便回了北京。再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很快也到了那流火般的七月。毕业后芒娜搬进自家早早在北京买下的房子，无须去品尝租房的周折与漂泊之感，工作也基本定了下来，去一家投资银行做文秘工作。她开始穿着职业装出入国贸附近的写字楼，她和朱晟都不知道彼此就在附近工作，他们也从来没有在路上遇到过。这是份没有太多创意的工作，安排老板的行程、接接电话订订机票，一晃，夏天剩下的暑气就消散在她心如止水般沉寂的日子里了。
偶尔，芒娜会想起几个月之前那个交织着浪漫与悲伤的晚上，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朱晟在看见她前男友时眼里坍塌的希冀。那晚流光溢彩的乐曲声和华灯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嘲弄，映出了芒娜的苍白和朱晟的惨淡。这的确是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悲故事，而最令芒娜感到疼痛的是，朱晟居然从此之后就一不地离开了。他不愤怒吗？他不困惑吗？他不想回过头来，向杜卓宣战，把自己抢过去吗？还是他认定了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被她当做了玩物而已？
一个太难堪，一个太绝望。
毕竟还是她先欺骗了他。芒娜心底的牵挂与懊悔唤不回朱晟离去的背影，对自己的责怪变成了庞大的特写生生地嵌入她失神的眼睛里，就像没有边际的海里沉下一条溺水的鱼，就像银盾般的天空镶入一只濒死的鹰，就像她的心。可正如那句时常出现的箴不断强调的那样，“爱”里没有对错。芒娜始终无法给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她想等待朱晟原谅的信号，等来的，却始终是沉默。
朱晟和少波的新住处在东三环北端一个名叫太阳宫的地方。
房子靠近三环的拐角处，京承高速在这里与它衔接，环路高架层次分明，车辆川流不息，从高处看，仿佛能够亲眼瞧见平铺在路上的呼啸声响。朱晟他们租了一套两居的房间，21层，阳台朝向东南，放眼望去，可以看见阳光下的西坝河像条耀眼的金链子一样瘫在地上，在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朝这个城市的东北方向延伸而去；转过头向南，是东三环笔直的主路，三元西桥上常常都会排满堵塞的车辆，像一个巨大的缓慢流动的停车场。有一天晚上，朱晟加完班打车回家，突奇想让司机沿着西坝河往上游方向开去——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哪边是上游——一直开到没有路为止，他下了车，又慢慢沿着河岸往回走。夜里的西坝河畔，遛狗散步的人都很多，堤坝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棵柳树，看上去已经生长了很久，枝干粗壮，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与河面模糊不清的月亮的影子轻声应和着。这是难得的闲适时分，朱晟一边走一边回味着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释怀的充盈，让他能够暂时甩开毕业后日渐沉重的步履，步子迈得更大，也更轻了。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河边停下，望着远处一个尚未建成的楼盘颇具侵略性的轮廓陷入沉思。接着，他拿出手机开始给朋友短信，他几乎给予他要好的每一个人都了一句“你在干嘛”。有的很快回应了他，有的没有，回应他的人里有的在休息，有的还在加班，有的心似乎不错，也有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沮丧。朱晟摇了摇头，又觉得生活还是任重道远，自己不能懈怠太久。
66.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2）
这才是北京，原来那个和颜悦色的城市在朱晟毕业起就撕破了脸皮，面露狰狞，它只会对它掌心里出类拔萃的人再次露出笑容，其他的，吓跑或者折磨崩溃才算了事。***朱晟暂时还不知道那一天要多久才能到来，他唯一知道的，是这里还有成千上万和他同处一种状态的年轻的北漂们。北漂，想到这个词，朱晟不觉竟露出笑容。多么轻佻的一个词，多么沉重的一个词！一时他突然激愤不已，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朝河里猛扔过去，像是要砸破那虚妄的玻璃橱窗，里面光鲜亮丽的模特身着华服，空洞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快消失不见的所谓梦想。石头“咚”的一声落进水中，并未激起太多水花，河面的涟漪泛开，水中的月亮倏地就不见了。远处的犬吠声响起，驱散了那些不必要的幻觉，一切重归于平静。河边的一盏路灯突然灭了，朱晟的心静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家走去。路就在脚下，总是要往前走，要向前向后看，可总还是要往前走的。
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不管怎样，朱晟很满意这个新住所。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再不用挤地铁，转为坐公交车去上班了。下楼过一个天桥就是公交站，早高峰虽然拥堵不堪，但是他搭乘的特8路双层车一般都还有余座。久了之后，他愈地觉得东三环是条汹涌的河，那天桥好像河上的浮桥，他每天都要在早上八点左右小跑至此，有时充满激地纵身一跳，更多的时候，揉揉惺忪的双眼便往里一扎。
章小璐找了别的住处，在跟朱晟奇异地同居了一段时间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来和他们合租。朱晟常常在上班时，在特8路二层窗边眼望着北京早晨激越的盛况，思绪又慢慢回到那一段时间暧昧而含混不清的夜晚。他一直睡客厅的地铺。可他记忆中总有模糊的片段，在某一个怀乡症犯的夜里，失眠的他和失眠的章小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聊天。那天夜里有着稀罕的宁静，静到仿佛世界都与他们无关，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注视着窗前倾泻下来的月光，聊起了遥远而清淡的童年以及故乡。对于朱晟来讲，儿时在城市里的记忆并无太多特别，反倒是乡下那些起伏的山峦像水墨的浸渍一样在此刻记忆的宣纸上显现，那些高高架起的水渠，那些池塘，摇着尾巴的水牛和水湾那边若隐若现的孩童的叫喊声。
令朱晟颇感惊奇的是，章小璐对这样的童年回忆并不感到十分陌生，她说那些田头窸窸窣窣的虫鸣丈量出了时间的距离，她说旧的忧伤放在新环境会带着一种廉价感，她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穿着一双名叫故乡的鞋。她的诗意让朱晟感到无地自容。他告诉她在办公室里除了层出不穷的诡谲气息，他没有现其他任何值得骄傲的精神领地。接着他们聊起了文学，聊起了成长中时时为伴的音乐，后来当城市夜光也都蒙上一层羞赧的表，当黑夜离散、白昼翩跹而至时，朱晟和章小璐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朱晟没有再和章小璐说起那晚的卧谈，而自那以后，两人见面时却纷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仿佛是因为那场接近心灵深处的沟通太迅速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让彼此都有些措手不及。有一天，当朱晟下班回家时，她在他家留下的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她找到了新的住处，走得很急，都没有跟他打招呼。朱晟心里空空如也。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他再一次主动选择了回避，拒绝回答内心的诘问。毕竟，他认为自己还没有从上一场无疾而终的感里缓过神来。而章小璐不着痕迹的消失，则变成了另一个隐喻，这隐喻针刺般地提示着朱晟，他是不是也就这样在芒娜的生活里消失了？其实朱晟并不是没有想过主动联系芒娜，但每当他拿起电话，在联系人的搜索栏里输入她的名字时，一种难以启齿的怒意便骤然开始鞭挞——他觉得他被戏弄了感，完全被她欺骗了。
在感问题几乎陷于凝滞、日常生活几乎已经完全与繁忙的工作绑定在一起的时候，朱晟在考研报名的最后一天再次填写了电影学院的报名表。他把这个动作视为一个信号，视为茫茫人海岸边的一座灯塔，尽管他已经将自己的身心都抛进这漫无边际的沧浪之水，在动荡与激流中沉浮，但他毕竟不愿意成为随波逐流的那一个，更不愿就此迷失方向。
67.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3）
国庆放假前，大部分同事就已经很不在状态，身心异处。朱晟没了暑假，七**三个月一直都马不停蹄地高强度工作着，自然对这个假期充满了比以往更多的期望，但没到正式放假，他就始终无法松懈。自从九月中旬做完了华远x5上市活动之后，华远g5的上市预热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了。华远g5是华远品牌的代表车型，它剑指b级车市场，肩负起了为这个新品牌赢得口碑和销量的重任。由于种种原因，华远g5需要年底才能上市，为了保持舆论对这款可能颠覆国人对自主汽车品牌认知的车型的持续关注，客户要求从九月份起，每个月都需要至少两个以该车为主角的事件或活动，密集地为它进行上市预热。面对这个客户钦定的重中之重，新力公关汽车组在人力的布局上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
安小岚炒了李传基，因为他的工作表现实在是毫无建树可，整天夸夸其谈，真正做事做方案的时候却难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果。徐思思从河南回来后提交了辞职报告，据说是被竞争对手高薪挖走，九月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交接工作，今天是最后一天在新力上班了。对于前者的离职，朱晟心里是十分舒坦的，他本来就对李传基没多少好感；可是徐思思的离开，却让他颇感遗憾，以后不知还会不会再看见她那双诱人的眼睛了。不过同事们貌似更多地把此事当成八卦来调剂，他之前有听闻一些风风语，说徐思思辞职还有原因是因为和林耀东搞上了，齐总是最反对办公室恋的，在事变糟糕之前便果断棒打鸳鸯。朱晟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他能看到的是大家依旧老老实实地工作，徐思思依旧和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在职场里没有“舍不得”这种绪。林耀东不停地走到汽车组这边找安小岚，朱晟注意到他几乎没有把目光投向徐思思，看来，应该是有问题。
有人离职，就有人马上入职，新来了一个总监，两个媒介和一个撰稿，现在的汽车组外出吃饭一桌已经坐不下了。安小岚要兼顾全局，但是她深知华远g5的重要性，任命爱将程歆越来负责g5传播的主线工作，朱晟作为程歆越的助理，更是责无旁贷。九月下旬的会议大多都与g5预热有关。动车组的人每每开始讨论g5都很有干劲，因为客户要求每月两个活动，基本上就是准备玩命砸钱了。有大把钱赚，哪能不开心。每次开会，活动部人纷纷畅所欲，林耀东更是手挥目送、挥斥方遒，仿佛华远的领导已经对他听计从了。
实际上，活动策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接连被安小岚打击、否定他的方案之后，林耀东开始有点儿词穷了。国庆前的提案日迫在眉睫，安小岚在策划会时请求公司高层脑力支援，齐总和许久都未曾出现的创意大拿袁总到会参与讨论。其实接下来的大事件大体已经确定。国庆六十周年阅兵仪式后的花车巡游、g5专业媒体试驾、广州车展g5媒体日以及十二月中旬的上市庆典，已经把下半年密密排满。他们只需要在十月和十一月之交制造一个轰动性的事件，这才是难点。这次会议也主要围绕这个议题展开。
中午，朱晟、程歆越、仇伟和新来的总监周一凡一块去公司对面的“小眉州”吃午饭。周一凡请客，让程歆越和仇伟跟他详细疏通一下华远g5现在的传播状况。这个总监给朱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他个子不高，长得很敦实，说不上胖，戴着一副完全没有特色的眼镜，说话谨慎，很有亲和力，随性又大度。朱晟心想，这个人面带猪相，却仿佛心头嘹亮，应该是个狠角色，暗暗叮嘱自己多多观察注意他。周一凡工作背景很复杂，最开始在政府采购部门供职，小有所成后离开事业单位下海经商，自己开始卖汽车，又干了几年经销商后，被他销售的品牌给挖到本厂的市场部，开始负责广告和公关的事宜。按理说，到甲方工作是很多广告公关人士的职业理想，可这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在甲方待了两年后，跑来乙方玩儿了。他基本上是把食物链上层的好位置都溜了一圈后，跑到底层来混饭吃，同事们都对这个总监非常好奇，但是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来了还没两周，他已经跟同事们十分熟络了，他喜欢叫朱晟为“朱仔”，偶尔拿些荤段子跟朱晟开涮，朱晟毫不客气地回敬他，觉得比跟没有任何幽默感的李传基打交道爽快多了。
68.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4）
饭后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安小岚打电话催他们回去开会，才赶紧起身往办公室走去。回到会议室，汽车组、活动部的所有人，再加公司两个老总和另两个组的总监都被请来了，满满地坐了一大屋子人准备开始头脑风暴。
“歆越，你先把华远g5的况给大家brief一下吧。”安小岚指示。
“好，”程歆越摊开自己的本子，停顿了片刻，开始介绍g5是一款怎样的车。
“先，华远g5是华生汽车旗下全新中高端品牌华远品牌的代表车型。它是一辆能表现中国汽车工业制造水平的性能卓越的轿车。它的产品力由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团队打造而成，汇聚了很多世界级的尖端技术，比如，意大利博翰参与了它的外形设计，底盘的调教则由英国的罗塔斯支持，它的动机是华生自主研的一款全新的2。0升涡轮增压动机，这在自主品牌里是一大创举。”
配合程歆越的讲述，朱晟在旁负责帮她给ppt翻页。
“我们把华远g5的传播策略定位为‘入主未来’，因为它代表着影响和推动中国经济向前展的新商务精英的未来。它的目标消费者是70后的社会中坚力量，企业中层或者民营经济的主导者，他们是未来的领袖，他们既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引擎，又是自己事业和生活的驾驭者。”
“这不就是齐总吗？”袁总说，“但齐总开的是沃尔沃s80啊！”
一阵哄笑。
“不是说，沃尔沃就要被吉利收购了吗？以后齐总开的就是吉利的车了。”周一凡补充道。
“那还不得把索奶奶给气死，齐总，你赶紧把车卖了换成华远g5吧！”开起玩笑来，安小岚也不甘示弱。
于是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齐总和他的沃尔沃，程歆越跟朱晟对视了一下，表示很尴尬。
“说正事说正事！”齐总话了，大家才停止了议论。
再说了一会儿正事之后，终于进入今天的主题了，策划一个怎样的新闻事件，能够迅速提高华远g5的知名度。头脑风暴之前，袁总先跟大家约定了一个准则。
“头脑风暴我就一个要求，不准拍砖！甭管你想了个多不靠谱的创意，你只管说出来，任何人不准嘲笑和质疑，直到想出真正惊艳的、可操作的为止，都不准把抛出来的创意打回去。你觉得可笑觉得不合适，你想一个更好的啊。找个人专门记录，小朱，你一会儿就拿着笔，一有想法出来，你就往墙上写。”
朱晟离开会议桌，坐到白板旁边。
“我先提一个啊，这个车，不是号称兼具商务与运动吗？那不如把它拿到个f1赛道上，让它跑一个成绩出来，或者搞一个比赛，20辆华远g5赛跑。”
“那会不会太强调运动了，它受众不是商务精英吗？”林耀东脱口而出了一句质疑。
“喂，我不刚说不能拍砖的吗？说一个点子拍一个，那还风暴个屁呀！”袁总批评道。
“好好好，不拍砖，那我顺着你的思路先散啊”，林耀东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他自信满满的神态，“比如，把舒马赫找来，让他开着g5在上海f1赛道跑一圈，然后一直开出来，开到…比如外滩，比如东方明珠下面，我们在那儿做一个户外的华远g5品鉴会，舒马赫直接开到现场，然后品鉴会开始。”
见大家都不high，林耀东只好换了个思路。
“对了！11月不是有车王争霸赛吗？在鸟巢搞的那个，这肯定能合作一下啊。”
新来的撰稿和客户执行都是车王争霸赛的忠实拥趸，听林耀东提到此后便加入了讨论，设想了一些可能出现的合作模式。场面终于活络了起来，不断地有新点子出现，似乎“风暴”形成了。可是，这会上讨论的大多方案都难有操作性，而且越想越离奇，讨论会的气氛由沉默转为活跃，最后转入了欢乐，大笑声此起彼伏。公司高层们都聊疯了，袁总和林耀东就差没抱在一起跳舞了。安小岚的脸上早已燃起一股愠火，显然，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69.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5）
朱晟自己没有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试图去设计、去谋划一个像样的事件，但想出来的东西往往都太微观，太细节，要么就太虚太空，这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出来。***
安小岚突然提高嗓子问了一句，“朱晟，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
朱晟猝不及防，没办法了，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啊，我刚刚在想，能不能以华远g5为主角，做一个新导演的选秀活动，就像，嗯，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宝马的系列短片，找了世界上很多有名的导演来拍。我们这个呢，不用找名导演，就搞选秀嘛，找个电视台合作，从全国征集短片创意，海选，然后一层层淘汰，然后最后选五个或者八个创意，把人请到北京来，给一些钱、提供一些设备上的支持，然后让他们创作跟g5有关的短片，最后肯定还有个合作网站与电视台一块儿作为播出平台，设置一个奖项，然后搞个颁奖晚会，华远g5当然也是主角，然后让韩总亲自来颁个奖，啊……暂时就想的这个。”
“很不错啊，朱晟！你怎么半天不说呢，让你去记录，你就专门记录呀。”安小岚似乎觉得总算听到一个靠谱儿的方案，大张旗鼓地表扬了朱晟一番。
从这之后，讨论会又多少恢复了一些正常。最后，朱晟的方案和另外两个方案一同作为备选，准备写进提案的ppt里。此时已经快八点了，动车组的基本上都要加班，安小岚便组织大家一块儿叫外卖。讨论会就算到此为止了。
大家都没太注意到袁总还陷在椅子里沉思。
“纽伯格林！”
袁总大吼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正在往会议室外走的同事纷纷驻足，回头望着袁总。
“纽伯格林北环赛道！我想了一下午，终于记起来了。你们听说过‘真理之环’吗？说的就是这条赛道。它本来是一条f1赛道，在德国，但是由于难度太高，某一年的比赛里出了大事故，后来每年的f1大奖赛都取消了这一站的比赛。现在，它成了一个汽车测试地，很多国外的大厂都把自己的新车拿到那里去测试，考验新车的综合性能。小岚，你明白了吗？”
“你是说——让华远g5去纽伯格林做测试？！”
安小岚盯着袁总看了半天，接着转过脸来对着大家，笑逐颜开，如获至宝。
“终于有了，这可是个拿大奖的公关活动呀。”
这天晚上的加班，朱晟没能有机会把他的活动创意写下来，安小岚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彻查纽伯格林赛场相关信息和周边的旅游景点，德国中部旅游攻略，旅行社、德国旅游局以及德国旅游签证办理等相关事宜。接近午夜，方案终于做了出来，朱晟困得快睁不开眼睛，都没有完整地把提案方案看完一遍，就匆匆离开公司回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安小岚、周一凡和林耀东便直飞皖河去提案。这个方案好像也点燃了华远领导的激，从未有过的决定速度出现，安小岚中午就打电话回来说纽伯格林项目可以立项了。并且，这个项目和已经开始筹备的华远x5征战达喀尔拉力赛一样，都是顶级商业机密，任何人不得外泄。
国庆大假，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三天。赶在迷笛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朱晟约了章小璐和少波，再次出现在这个他已经参加了五年的音乐节上，仿佛这每年一次的摇滚盛会是某种朝圣活动，不得缺席。这天的主舞台大牌扎堆，木马，k47，谢天笑，少波跳进pogo的人群里疯玩了半天，朱晟却一直在场边陪章小璐坐在草地上望着跳跃的人们。朱晟觉得他已经蹦不动了，即便是连着休息了三天，前一段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依然让他有大伤元气的感觉。
“小璐，明年你要是能上电子舞台就好了。”
“不太可能，迷笛的电子舞台上都是些老玩家，他们一般不要新人的。”
“这样啊。那你平时就多争取一些演出咯。”
“那我只能指着少社长给我介绍咯，我自己又没有门路。”
“少社长现在是有产阶级，生活安逸怠慢，舒服得很。”
70.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6）
“呵呵，让他把钱拿出来资助你拍片。”
“其实我又在想写一个职场的剧本，这个地方还是挺好玩儿的。好多上班族其实身上很有戏，像我现在的老大，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我经常都觉得如果我把这群人写成一个故事，那最适合演她的肯定是巩俐。”
“哇，好神气。”
“是呀，活动部还有一个很个性的总监，刘德华演就比较合适。”
少波气喘吁吁地走来，大汗淋漓，隐约能看见他身上冒出的热气。
“你们在聊啥呀？”
“他在做他的春秋大梦！”章小璐笑盈盈地回答少波。
“我可能要先走了，去静妤那边的局打一头。”
“谢天笑还没唱呢，你不看吗？”朱晟说。
“我还得先回家换下衣服再去啊，静妤狂催我，再不走晚上要跪搓衣板了。”
“好吧……你们这两朵交际花。”
说罢少波就离开了。
“小璐，你着急走吗？”
“不急不急。”
“那你就陪我看完再走吧。”
“好啊，呵呵。”
最后的压轴歌曲是谢天笑的《约定的地方》，这时，几乎所有参加音乐节的人全都聚集到主舞台前，朱晟和章小璐如果再这么坐着，就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屁股了。朱晟站起来后，礼貌地伸手拉小璐起身，这一拉，手就再没分开了。
现场所有人都抓紧最后时间来绽放夏天未用尽的激，过了今天，那无法停歇的躁动与疯狂就将不复存在，深秋将会到来，继而是阴冷的、看不到头的冬。大合唱从每一个角落响起，现场几万人的声音和在一块，温暖而充满力量，驱走了彼此心头的愤懑与苦楚。朱晟也放开了喉咙：
无论到明天是刮风下雨
还是将来要去哪里
我要一直这样听到天亮
一直听你对我说
不管路有多远时间有多长
我们最终还会走向约定的地方
走出海淀公园，朱晟现章小璐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她扎头的皮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几缕碎浮动在她的侧脸上，她一笑，那头便向后飞扬起来，露出她白皙的脖子。散场后要坐车的人太多，两人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索性沿着北四环辅路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这天夜里恰好无风，温度也出奇地宜人，月亮升起得很低，被远处的楼宇挡住，天上零星散布着几颗遥远的钻石，微弱的光芒走过了难以估量的距离来到这里，却湮没在城市夜光的照射之中。朱晟感到十分轻松，他偶尔扭过头注视一会儿章小璐，更多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说话，只安静地漫步着，没有谁为此而感到尴尬。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竟有意无意地走进了北大，朱晟来过好几次，没有哪一次不是流连忘返，思绪联翩。而这是他第一次在深夜里拜访这里。
很快，他们就被黑漆漆的树林所包围，在林间圆弧状的小径上兜了几个圈之后，眼前忽地一下豁然开朗——博雅塔旁矗立的古树，未名湖上缝着静止的薄雾。朱晟忽然觉得心中那团难以说的混沌变轻变淡，再没有哪张若隐若现的面容在黝黑的角落和脑中虚妄的走廊上浮动，他把那些放不下的东西都通通抛开了。此刻，他只想着身旁这位清爽，坚强，才华横溢的美人，她就像歌里唱到的那样，“她的眼神冰凉就像她的小手一样，她似乎比自己还要敏感更有话要讲，她身上也蕴藏着一股力量却没有使出的地方”，她对一切都那么冷漠，唯一幸运的是，她恰好在自己的身旁。朱晟把章小璐拉近了一些，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细腰，她凝视着朱晟，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眼中流露宁静的无助，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他们越靠越近，直到贴到对方的脸上。
71.十三调皮的月亮（1）
汉华国际酒店位于北二环鼓楼外大街路口的东北角。***本来朱晟以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酒店，到了之后才现，这里档次还挺高。乘电梯时，他对着镜面的电梯门观察了下自己，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他穿了一双深褐色皮鞋，一条被熨得笔直的休闲西裤和一件灰色西装外套。这是国庆的最后一天，他本想在家里休息或者陪陪章小璐，中午的时候，却被王总一个电话叫了过来，说是有工作上的事。
电梯在十六楼停住，朱晟走了出来，现客房楼层比楼下的大堂还要精致很多。电梯外是一个客厅一样的开间，几个沙和一个木制茶几放在那里，天花板上吊着一排几何形状的木座灯箱，地毯很厚很软，朱晟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上一样。开间的两侧各有一个走廊，朱晟朝1609房间的方向径直走过去。站在房间门口，朱晟有那么一小会儿感觉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不过这的确是他的错觉，这样的宾馆隔音不会这么差。
一个司机模样、留着寸头的小伙子给朱晟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朱晟进来后就一直逗留在会客室里，未见到卧室是什么样子。王总坐在沙上，他对面那位就是朱晟今天要来见的人，“总谋”宣传科的胡主任。打过招呼之后，胡主任拿起朱晟的简历一不地看起来，王总也不说话，这种气氛让朱晟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你侄儿多高？”
胡主任突然说话了。声音粗粝低沉，有一种无法掩盖的压迫式的威严之感。
“1米73的样子。”朱晟知道那是在问他，便接过话茬儿回答道。
“能过吗？”王总问。
“1米73的话，差两厘米啊。”
朱晟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下胡主任，他给人最大的印象是他的皮肤，黝黑，厚实，像一副坚硬的铠甲。至于长相，是一张标准的中国人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特点可，是那种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模样。
“1米73是你脱了鞋之后量的吗？”王总问朱晟。
“是，穿上鞋的( 毕业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689/ )
“太过分了。太恶劣了。是说北京的房屋中介名声那么差，果然名不虚传。”
“朱晟，我是不是该强硬一点儿，跟他们扛下去呢？”
“我觉得还是现在这样吧，你哪里扛得过他们呢。唉，得尽快立足啊，不然总会被这些恶人欺负。那你现在住哪儿呢？”
“不知道呀，可能先住下小旅馆吧。”
“要不，你先去我那里将就一下吧。我可以在外面客厅打地铺。”
“可以吗？”
“可以的。”
“唉。好无助呀。”
“没事的，小璐，至少我可以帮帮你。去我那儿吧。”
“嗯，我尽快找房，找到了马上就搬走。”
9月19日朱晟少波东单
“卖了？”
“卖了。”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都不高兴呢？”
“把自己的孩子卖了，你高兴啊？”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呢？”
“和视那边的人说，可能想让我进他们公司，也做相关的艺人管理工作。我还在考虑去不去。”
“去吧，总不能闲着吧。”
“再看吧。对了，现在我基本上跟刘敏和小阔掰了。我想搬出来，我记得你房子要到期了吧，合租一个？”
“好啊！那太好了。不过我现在有个况。”
“什么况？”
“章小璐住我家的。”
“我靠！你们俩搞上了？”
“不是不是，她房子被黑中介给收了，无家可归，暂时在我那儿住下。”
“那叫她一块儿我们三个合租吧？”
“我回头问问她。你想住哪儿？”
“我无所谓，看你方便吧。”
“好，住城里吧，我挤地铁要挤疯了。”
“那我就开始找房了。另外，今年考研，你还报名吗？”
“我在想这个问题。”
“别想了，报吧，我支持你。”
“是嘛，为什么？”
“你不能就这么转行了啊，朱导，我还等着看你下一部片子呢。”
“唉，还片子呢。我都不敢想了。上周罗登良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们电影学院的影展开始收片子收剧本，问我要不要参加，结果我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我现在真的觉得我离那些什么拍片啊，剧组啊，影展啊之类的东西很远了。”
“朱导，你不能这样啊，你当年怎么跟我描述你的电影梦，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啊。”
“……”
“咋了？”
“呵，电影梦。真的很久没想过了。”
“你在逃避。”
“是吗？”
“我现在明白，为啥你工作得这么起劲了。”
“为啥？”
“你只是不愿再面对破灭的旧梦吧。”
“……也许吧。”
9月27日朱晟日志
狂奔
两天前，我在沙上睡了东门小屋的最后一个午觉，醒来时又被朦胧的过往笼罩。忽然想起《钢铁侠》里小罗伯特·唐尼说“在形容我的诸多词语中，怀旧可不是其中之一”。的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怀旧似乎成为了一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品性了。然而，面对一屋子的狼藉凌乱，那披着偌大影子的“迁徙恐惧”再一次无可阻挡地涌了上来，与那些或强或弱的生活感触耳鬓厮磨，七窍都生出回忆的薄烟。
64.十一奔波间隙（7）
接下来令人崩溃的搬家也不知道怎么过下来的。***在一个城市里，一日却要跑六七十公里的路，途经多少转角处，平坦错落，周折往复，都在变幻着红绿的街口被抛在脑后。夕阳残照里，也许有同样浮生在此的过客，无意间在公车后窗，在出租车的前座，或是在地铁飞驰而过的一刹那，看见我的狼狈和疲倦，也许我也不经意间向路遇的陌生人投去一瞥理解的目光或是苦笑，终了，却感觉到一番别样的感同身受。周遭千奇百怪的表被翻译成同一种意蕴，用之来理解这挣扎，接受这颠簸，宽容这不易，与生活的大敌或者大敌般的生活平静地握手和。
我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开始一种新的生活，可少波却说，我是在逃避破灭的梦想。我不确定他是否说中。梦想大都奢侈，繁华与甜蜜的背后，也几乎无一例外地令人痛苦。于我而，那不是看不见顶峰的绝望，而是看得见顶峰，却永远也攀登不上去的无力。看看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是与梦想完全背离的工作，一个是爸爸强加给我的伪梦想——我十分确定，进了电视台，同样会离电影梦更加遥远……
什么时候，我能把这两块拦路的顽石通通移走呢？
我想，这很难。同样，这过程一定不美妙。但还好，一切才刚刚开始而已。
加油，继续前行，继续闯！
65.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1）
对芒娜来讲，这一年的夏天好像缺失了一样。
公务员考试在最后关头的失利，本已让她心烦意乱，她不得不开始修改简历，有针对性地求职。她学的是行政管理，可选工作很多，无非就是各种公司里的人事行政部门，她在招聘网站上泡了几天，直到眼花缭乱，彻底模糊了自己对前途的所有设想。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有些不安地现，杜卓对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认真而殷切了，不接她电话的况开始出现，甚至有时会直接被挂掉。毕业前，她抽空回了趟家，一方面回去看看父母，另一方面，她想验证自己的不安是否已经无可挽救。她在杜卓公司对面咖啡厅靠窗的位置坐了很久，最后，她看见杜卓大摇大摆地牵着一个美女的手走了出来。那可能是他的秘书，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人，芒娜没有心气去追究了。实际上在那一刻她反倒放松了许多，她觉得杜卓亲手了结了他们的关系，这毕竟比自己来做这件事稍微轻松一些。她甚至没有跟杜卓打个电话便回了北京。再没过多久，他们就分手了。
很快也到了那流火般的七月。毕业后芒娜搬进自家早早在北京买下的房子，无须去品尝租房的周折与漂泊之感，工作也基本定了下来，去一家投资银行做文秘工作。她开始穿着职业装出入国贸附近的写字楼，她和朱晟都不知道彼此就在附近工作，他们也从来没有在路上遇到过。这是份没有太多创意的工作，安排老板的行程、接接电话订订机票，一晃，夏天剩下的暑气就消散在她心如止水般沉寂的日子里了。
偶尔，芒娜会想起几个月之前那个交织着浪漫与悲伤的晚上，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朱晟在看见她前男友时眼里坍塌的希冀。那晚流光溢彩的乐曲声和华灯是一次彻头彻尾的嘲弄，映出了芒娜的苍白和朱晟的惨淡。这的确是一个没有任何新意的悲故事，而最令芒娜感到疼痛的是，朱晟居然从此之后就一不地离开了。他不愤怒吗？他不困惑吗？他不想回过头来，向杜卓宣战，把自己抢过去吗？还是他认定了自己是个局外人，只是被她当做了玩物而已？
一个太难堪，一个太绝望。
毕竟还是她先欺骗了他。芒娜心底的牵挂与懊悔唤不回朱晟离去的背影，对自己的责怪变成了庞大的特写生生地嵌入她失神的眼睛里，就像没有边际的海里沉下一条溺水的鱼，就像银盾般的天空镶入一只濒死的鹰，就像她的心。可正如那句时常出现的箴不断强调的那样，“爱”里没有对错。芒娜始终无法给自己找到开脱的理由，她想等待朱晟原谅的信号，等来的，却始终是沉默。
朱晟和少波的新住处在东三环北端一个名叫太阳宫的地方。
房子靠近三环的拐角处，京承高速在这里与它衔接，环路高架层次分明，车辆川流不息，从高处看，仿佛能够亲眼瞧见平铺在路上的呼啸声响。朱晟他们租了一套两居的房间，21层，阳台朝向东南，放眼望去，可以看见阳光下的西坝河像条耀眼的金链子一样瘫在地上，在不远的地方拐了个弯，朝这个城市的东北方向延伸而去；转过头向南，是东三环笔直的主路，三元西桥上常常都会排满堵塞的车辆，像一个巨大的缓慢流动的停车场。有一天晚上，朱晟加完班打车回家，突奇想让司机沿着西坝河往上游方向开去——他其实并不太清楚哪边是上游——一直开到没有路为止，他下了车，又慢慢沿着河岸往回走。夜里的西坝河畔，遛狗散步的人都很多，堤坝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有一棵柳树，看上去已经生长了很久，枝干粗壮，柳条在风中轻轻摇曳，与河面模糊不清的月亮的影子轻声应和着。这是难得的闲适时分，朱晟一边走一边回味着这几个月以来的种种，他忽然感受到了一种令人释怀的充盈，让他能够暂时甩开毕业后日渐沉重的步履，步子迈得更大，也更轻了。过了一会儿，他走到河边停下，望着远处一个尚未建成的楼盘颇具侵略性的轮廓陷入沉思。接着，他拿出手机开始给朋友短信，他几乎给予他要好的每一个人都了一句“你在干嘛”。有的很快回应了他，有的没有，回应他的人里有的在休息，有的还在加班，有的心似乎不错，也有的字里行间透露着沮丧。朱晟摇了摇头，又觉得生活还是任重道远，自己不能懈怠太久。
66.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2）
这才是北京，原来那个和颜悦色的城市在朱晟毕业起就撕破了脸皮，面露狰狞，它只会对它掌心里出类拔萃的人再次露出笑容，其他的，吓跑或者折磨崩溃才算了事。***朱晟暂时还不知道那一天要多久才能到来，他唯一知道的，是这里还有成千上万和他同处一种状态的年轻的北漂们。北漂，想到这个词，朱晟不觉竟露出笑容。多么轻佻的一个词，多么沉重的一个词！一时他突然激愤不已，捡起路边的一块石头朝河里猛扔过去，像是要砸破那虚妄的玻璃橱窗，里面光鲜亮丽的模特身着华服，空洞的眼睛里似乎还藏着快消失不见的所谓梦想。石头“咚”的一声落进水中，并未激起太多水花，河面的涟漪泛开，水中的月亮倏地就不见了。远处的犬吠声响起，驱散了那些不必要的幻觉，一切重归于平静。河边的一盏路灯突然灭了，朱晟的心静了下来，加快脚步往家走去。路就在脚下，总是要往前走，要向前向后看，可总还是要往前走的。
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不管怎样，朱晟很满意这个新住所。最关键的原因，是他再不用挤地铁，转为坐公交车去上班了。下楼过一个天桥就是公交站，早高峰虽然拥堵不堪，但是他搭乘的特8路双层车一般都还有余座。久了之后，他愈地觉得东三环是条汹涌的河，那天桥好像河上的浮桥，他每天都要在早上八点左右小跑至此，有时充满激地纵身一跳，更多的时候，揉揉惺忪的双眼便往里一扎。
章小璐找了别的住处，在跟朱晟奇异地同居了一段时间之后，终究还是没有来和他们合租。朱晟常常在上班时，在特8路二层窗边眼望着北京早晨激越的盛况，思绪又慢慢回到那一段时间暧昧而含混不清的夜晚。他一直睡客厅的地铺。可他记忆中总有模糊的片段，在某一个怀乡症犯的夜里，失眠的他和失眠的章小璐在没开灯的屋子里聊天。那天夜里有着稀罕的宁静，静到仿佛世界都与他们无关，两人并排坐在床上注视着窗前倾泻下来的月光，聊起了遥远而清淡的童年以及故乡。对于朱晟来讲，儿时在城市里的记忆并无太多特别，反倒是乡下那些起伏的山峦像水墨的浸渍一样在此刻记忆的宣纸上显现，那些高高架起的水渠，那些池塘，摇着尾巴的水牛和水湾那边若隐若现的孩童的叫喊声。
令朱晟颇感惊奇的是，章小璐对这样的童年回忆并不感到十分陌生，她说那些田头窸窸窣窣的虫鸣丈量出了时间的距离，她说旧的忧伤放在新环境会带着一种廉价感，她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穿着一双名叫故乡的鞋。她的诗意让朱晟感到无地自容。他告诉她在办公室里除了层出不穷的诡谲气息，他没有现其他任何值得骄傲的精神领地。接着他们聊起了文学，聊起了成长中时时为伴的音乐，后来当城市夜光也都蒙上一层羞赧的表，当黑夜离散、白昼翩跹而至时，朱晟和章小璐便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朱晟没有再和章小璐说起那晚的卧谈，而自那以后，两人见面时却纷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仿佛是因为那场接近心灵深处的沟通太迅速地拉近了他们的距离，让彼此都有些措手不及。有一天，当朱晟下班回家时，她在他家留下的痕迹已经全然消失不见了——她找到了新的住处，走得很急，都没有跟他打招呼。朱晟心里空空如也。
难道自己已经喜欢上她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的心头，他再一次主动选择了回避，拒绝回答内心的诘问。毕竟，他认为自己还没有从上一场无疾而终的感里缓过神来。而章小璐不着痕迹的消失，则变成了另一个隐喻，这隐喻针刺般地提示着朱晟，他是不是也就这样在芒娜的生活里消失了？其实朱晟并不是没有想过主动联系芒娜，但每当他拿起电话，在联系人的搜索栏里输入她的名字时，一种难以启齿的怒意便骤然开始鞭挞——他觉得他被戏弄了感，完全被她欺骗了。
在感问题几乎陷于凝滞、日常生活几乎已经完全与繁忙的工作绑定在一起的时候，朱晟在考研报名的最后一天再次填写了电影学院的报名表。他把这个动作视为一个信号，视为茫茫人海岸边的一座灯塔，尽管他已经将自己的身心都抛进这漫无边际的沧浪之水，在动荡与激流中沉浮，但他毕竟不愿意成为随波逐流的那一个，更不愿就此迷失方向。
67.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3）
国庆放假前，大部分同事就已经很不在状态，身心异处。朱晟没了暑假，七**三个月一直都马不停蹄地高强度工作着，自然对这个假期充满了比以往更多的期望，但没到正式放假，他就始终无法松懈。自从九月中旬做完了华远x5上市活动之后，华远g5的上市预热工作已经全面展开了。华远g5是华远品牌的代表车型，它剑指b级车市场，肩负起了为这个新品牌赢得口碑和销量的重任。由于种种原因，华远g5需要年底才能上市，为了保持舆论对这款可能颠覆国人对自主汽车品牌认知的车型的持续关注，客户要求从九月份起，每个月都需要至少两个以该车为主角的事件或活动，密集地为它进行上市预热。面对这个客户钦定的重中之重，新力公关汽车组在人力的布局上也作出了相应的调整。
安小岚炒了李传基，因为他的工作表现实在是毫无建树可，整天夸夸其谈，真正做事做方案的时候却难出让人眼前一亮的成果。徐思思从河南回来后提交了辞职报告，据说是被竞争对手高薪挖走，九月剩下的时间她一直在交接工作，今天是最后一天在新力上班了。对于前者的离职，朱晟心里是十分舒坦的，他本来就对李传基没多少好感；可是徐思思的离开，却让他颇感遗憾，以后不知还会不会再看见她那双诱人的眼睛了。不过同事们貌似更多地把此事当成八卦来调剂，他之前有听闻一些风风语，说徐思思辞职还有原因是因为和林耀东搞上了，齐总是最反对办公室恋的，在事变糟糕之前便果断棒打鸳鸯。朱晟不知道这些是真是假，他能看到的是大家依旧老老实实地工作，徐思思依旧和大家有说有笑，似乎在职场里没有“舍不得”这种绪。林耀东不停地走到汽车组这边找安小岚，朱晟注意到他几乎没有把目光投向徐思思，看来，应该是有问题。
有人离职，就有人马上入职，新来了一个总监，两个媒介和一个撰稿，现在的汽车组外出吃饭一桌已经坐不下了。安小岚要兼顾全局，但是她深知华远g5的重要性，任命爱将程歆越来负责g5传播的主线工作，朱晟作为程歆越的助理，更是责无旁贷。九月下旬的会议大多都与g5预热有关。动车组的人每每开始讨论g5都很有干劲，因为客户要求每月两个活动，基本上就是准备玩命砸钱了。有大把钱赚，哪能不开心。每次开会，活动部人纷纷畅所欲，林耀东更是手挥目送、挥斥方遒，仿佛华远的领导已经对他听计从了。
实际上，活动策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接连被安小岚打击、否定他的方案之后，林耀东开始有点儿词穷了。国庆前的提案日迫在眉睫，安小岚在策划会时请求公司高层脑力支援，齐总和许久都未曾出现的创意大拿袁总到会参与讨论。其实接下来的大事件大体已经确定。国庆六十周年阅兵仪式后的花车巡游、g5专业媒体试驾、广州车展g5媒体日以及十二月中旬的上市庆典，已经把下半年密密排满。他们只需要在十月和十一月之交制造一个轰动性的事件，这才是难点。这次会议也主要围绕这个议题展开。
中午，朱晟、程歆越、仇伟和新来的总监周一凡一块去公司对面的“小眉州”吃午饭。周一凡请客，让程歆越和仇伟跟他详细疏通一下华远g5现在的传播状况。这个总监给朱晟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他个子不高，长得很敦实，说不上胖，戴着一副完全没有特色的眼镜，说话谨慎，很有亲和力，随性又大度。朱晟心想，这个人面带猪相，却仿佛心头嘹亮，应该是个狠角色，暗暗叮嘱自己多多观察注意他。周一凡工作背景很复杂，最开始在政府采购部门供职，小有所成后离开事业单位下海经商，自己开始卖汽车，又干了几年经销商后，被他销售的品牌给挖到本厂的市场部，开始负责广告和公关的事宜。按理说，到甲方工作是很多广告公关人士的职业理想，可这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在甲方待了两年后，跑来乙方玩儿了。他基本上是把食物链上层的好位置都溜了一圈后，跑到底层来混饭吃，同事们都对这个总监非常好奇，但是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来了还没两周，他已经跟同事们十分熟络了，他喜欢叫朱晟为“朱仔”，偶尔拿些荤段子跟朱晟开涮，朱晟毫不客气地回敬他，觉得比跟没有任何幽默感的李传基打交道爽快多了。
68.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4）
饭后他们聊了快一个小时，直到安小岚打电话催他们回去开会，才赶紧起身往办公室走去。回到会议室，汽车组、活动部的所有人，再加公司两个老总和另两个组的总监都被请来了，满满地坐了一大屋子人准备开始头脑风暴。
“歆越，你先把华远g5的况给大家brief一下吧。”安小岚指示。
“好，”程歆越摊开自己的本子，停顿了片刻，开始介绍g5是一款怎样的车。
“先，华远g5是华生汽车旗下全新中高端品牌华远品牌的代表车型。它是一辆能表现中国汽车工业制造水平的性能卓越的轿车。它的产品力由一个非常国际化的团队打造而成，汇聚了很多世界级的尖端技术，比如，意大利博翰参与了它的外形设计，底盘的调教则由英国的罗塔斯支持，它的动机是华生自主研的一款全新的2。0升涡轮增压动机，这在自主品牌里是一大创举。”
配合程歆越的讲述，朱晟在旁负责帮她给ppt翻页。
“我们把华远g5的传播策略定位为‘入主未来’，因为它代表着影响和推动中国经济向前展的新商务精英的未来。它的目标消费者是70后的社会中坚力量，企业中层或者民营经济的主导者，他们是未来的领袖，他们既是推动社会前进的引擎，又是自己事业和生活的驾驭者。”
“这不就是齐总吗？”袁总说，“但齐总开的是沃尔沃s80啊！”
一阵哄笑。
“不是说，沃尔沃就要被吉利收购了吗？以后齐总开的就是吉利的车了。”周一凡补充道。
“那还不得把索奶奶给气死，齐总，你赶紧把车卖了换成华远g5吧！”开起玩笑来，安小岚也不甘示弱。
于是大家就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齐总和他的沃尔沃，程歆越跟朱晟对视了一下，表示很尴尬。
“说正事说正事！”齐总话了，大家才停止了议论。
再说了一会儿正事之后，终于进入今天的主题了，策划一个怎样的新闻事件，能够迅速提高华远g5的知名度。头脑风暴之前，袁总先跟大家约定了一个准则。
“头脑风暴我就一个要求，不准拍砖！甭管你想了个多不靠谱的创意，你只管说出来，任何人不准嘲笑和质疑，直到想出真正惊艳的、可操作的为止，都不准把抛出来的创意打回去。你觉得可笑觉得不合适，你想一个更好的啊。找个人专门记录，小朱，你一会儿就拿着笔，一有想法出来，你就往墙上写。”
朱晟离开会议桌，坐到白板旁边。
“我先提一个啊，这个车，不是号称兼具商务与运动吗？那不如把它拿到个f1赛道上，让它跑一个成绩出来，或者搞一个比赛，20辆华远g5赛跑。”
“那会不会太强调运动了，它受众不是商务精英吗？”林耀东脱口而出了一句质疑。
“喂，我不刚说不能拍砖的吗？说一个点子拍一个，那还风暴个屁呀！”袁总批评道。
“好好好，不拍砖，那我顺着你的思路先散啊”，林耀东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他自信满满的神态，“比如，把舒马赫找来，让他开着g5在上海f1赛道跑一圈，然后一直开出来，开到…比如外滩，比如东方明珠下面，我们在那儿做一个户外的华远g5品鉴会，舒马赫直接开到现场，然后品鉴会开始。”
见大家都不high，林耀东只好换了个思路。
“对了！11月不是有车王争霸赛吗？在鸟巢搞的那个，这肯定能合作一下啊。”
新来的撰稿和客户执行都是车王争霸赛的忠实拥趸，听林耀东提到此后便加入了讨论，设想了一些可能出现的合作模式。场面终于活络了起来，不断地有新点子出现，似乎“风暴”形成了。可是，这会上讨论的大多方案都难有操作性，而且越想越离奇，讨论会的气氛由沉默转为活跃，最后转入了欢乐，大笑声此起彼伏。公司高层们都聊疯了，袁总和林耀东就差没抱在一起跳舞了。安小岚的脸上早已燃起一股愠火，显然，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69.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5）
朱晟自己没有提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他试图去设计、去谋划一个像样的事件，但想出来的东西往往都太微观，太细节，要么就太虚太空，这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提出来。***
安小岚突然提高嗓子问了一句，“朱晟，你有什么想法，也说说。”
朱晟猝不及防，没办法了，只好想到什么说什么。
“啊，我刚刚在想，能不能以华远g5为主角，做一个新导演的选秀活动，就像，嗯，不知道大家看没看过宝马的系列短片，找了世界上很多有名的导演来拍。我们这个呢，不用找名导演，就搞选秀嘛，找个电视台合作，从全国征集短片创意，海选，然后一层层淘汰，然后最后选五个或者八个创意，把人请到北京来，给一些钱、提供一些设备上的支持，然后让他们创作跟g5有关的短片，最后肯定还有个合作网站与电视台一块儿作为播出平台，设置一个奖项，然后搞个颁奖晚会，华远g5当然也是主角，然后让韩总亲自来颁个奖，啊……暂时就想的这个。”
“很不错啊，朱晟！你怎么半天不说呢，让你去记录，你就专门记录呀。”安小岚似乎觉得总算听到一个靠谱儿的方案，大张旗鼓地表扬了朱晟一番。
从这之后，讨论会又多少恢复了一些正常。最后，朱晟的方案和另外两个方案一同作为备选，准备写进提案的ppt里。此时已经快八点了，动车组的基本上都要加班，安小岚便组织大家一块儿叫外卖。讨论会就算到此为止了。
大家都没太注意到袁总还陷在椅子里沉思。
“纽伯格林！”
袁总大吼了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来。正在往会议室外走的同事纷纷驻足，回头望着袁总。
“纽伯格林北环赛道！我想了一下午，终于记起来了。你们听说过‘真理之环’吗？说的就是这条赛道。它本来是一条f1赛道，在德国，但是由于难度太高，某一年的比赛里出了大事故，后来每年的f1大奖赛都取消了这一站的比赛。现在，它成了一个汽车测试地，很多国外的大厂都把自己的新车拿到那里去测试，考验新车的综合性能。小岚，你明白了吗？”
“你是说——让华远g5去纽伯格林做测试？！”
安小岚盯着袁总看了半天，接着转过脸来对着大家，笑逐颜开，如获至宝。
“终于有了，这可是个拿大奖的公关活动呀。”
这天晚上的加班，朱晟没能有机会把他的活动创意写下来，安小岚给他布置了新的任务——彻查纽伯格林赛场相关信息和周边的旅游景点，德国中部旅游攻略，旅行社、德国旅游局以及德国旅游签证办理等相关事宜。接近午夜，方案终于做了出来，朱晟困得快睁不开眼睛，都没有完整地把提案方案看完一遍，就匆匆离开公司回去睡觉。第二天一早，安小岚、周一凡和林耀东便直飞皖河去提案。这个方案好像也点燃了华远领导的激，从未有过的决定速度出现，安小岚中午就打电话回来说纽伯格林项目可以立项了。并且，这个项目和已经开始筹备的华远x5征战达喀尔拉力赛一样，都是顶级商业机密，任何人不得外泄。
国庆大假，稀里糊涂地就过去了三天。赶在迷笛音乐节的最后一天，朱晟约了章小璐和少波，再次出现在这个他已经参加了五年的音乐节上，仿佛这每年一次的摇滚盛会是某种朝圣活动，不得缺席。这天的主舞台大牌扎堆，木马，k47，谢天笑，少波跳进pogo的人群里疯玩了半天，朱晟却一直在场边陪章小璐坐在草地上望着跳跃的人们。朱晟觉得他已经蹦不动了，即便是连着休息了三天，前一段时间通宵达旦的工作依然让他有大伤元气的感觉。
“小璐，明年你要是能上电子舞台就好了。”
“不太可能，迷笛的电子舞台上都是些老玩家，他们一般不要新人的。”
“这样啊。那你平时就多争取一些演出咯。”
“那我只能指着少社长给我介绍咯，我自己又没有门路。”
“少社长现在是有产阶级，生活安逸怠慢，舒服得很。”
70.十二湖边和园子里的秘密（6）
“呵呵，让他把钱拿出来资助你拍片。”
“其实我又在想写一个职场的剧本，这个地方还是挺好玩儿的。好多上班族其实身上很有戏，像我现在的老大，一个非常强势的女人，我经常都觉得如果我把这群人写成一个故事，那最适合演她的肯定是巩俐。”
“哇，好神气。”
“是呀，活动部还有一个很个性的总监，刘德华演就比较合适。”
少波气喘吁吁地走来，大汗淋漓，隐约能看见他身上冒出的热气。
“你们在聊啥呀？”
“他在做他的春秋大梦！”章小璐笑盈盈地回答少波。
“我可能要先走了，去静妤那边的局打一头。”
“谢天笑还没唱呢，你不看吗？”朱晟说。
“我还得先回家换下衣服再去啊，静妤狂催我，再不走晚上要跪搓衣板了。”
“好吧……你们这两朵交际花。”
说罢少波就离开了。
“小璐，你着急走吗？”
“不急不急。”
“那你就陪我看完再走吧。”
“好啊，呵呵。”
最后的压轴歌曲是谢天笑的《约定的地方》，这时，几乎所有参加音乐节的人全都聚集到主舞台前，朱晟和章小璐如果再这么坐着，就只能看见前面人的屁股了。朱晟站起来后，礼貌地伸手拉小璐起身，这一拉，手就再没分开了。
现场所有人都抓紧最后时间来绽放夏天未用尽的激，过了今天，那无法停歇的躁动与疯狂就将不复存在，深秋将会到来，继而是阴冷的、看不到头的冬。大合唱从每一个角落响起，现场几万人的声音和在一块，温暖而充满力量，驱走了彼此心头的愤懑与苦楚。朱晟也放开了喉咙：
无论到明天是刮风下雨
还是将来要去哪里
我要一直这样听到天亮
一直听你对我说
不管路有多远时间有多长
我们最终还会走向约定的地方
走出海淀公园，朱晟现章小璐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她扎头的皮筋不知什么时候松开了，几缕碎浮动在她的侧脸上，她一笑，那头便向后飞扬起来，露出她白皙的脖子。散场后要坐车的人太多，两人都不想去凑这个热闹，索性沿着北四环辅路漫无目的地溜达起来。这天夜里恰好无风，温度也出奇地宜人，月亮升起得很低，被远处的楼宇挡住，天上零星散布着几颗遥远的钻石，微弱的光芒走过了难以估量的距离来到这里，却湮没在城市夜光的照射之中。朱晟感到十分轻松，他偶尔扭过头注视一会儿章小璐，更多的时候，他们不怎么说话，只安静地漫步着，没有谁为此而感到尴尬。也不知走了多久，两人竟有意无意地走进了北大，朱晟来过好几次，没有哪一次不是流连忘返，思绪联翩。而这是他第一次在深夜里拜访这里。
很快，他们就被黑漆漆的树林所包围，在林间圆弧状的小径上兜了几个圈之后，眼前忽地一下豁然开朗——博雅塔旁矗立的古树，未名湖上缝着静止的薄雾。朱晟忽然觉得心中那团难以说的混沌变轻变淡，再没有哪张若隐若现的面容在黝黑的角落和脑中虚妄的走廊上浮动，他把那些放不下的东西都通通抛开了。此刻，他只想着身旁这位清爽，坚强，才华横溢的美人，她就像歌里唱到的那样，“她的眼神冰凉就像她的小手一样，她似乎比自己还要敏感更有话要讲，她身上也蕴藏着一股力量却没有使出的地方”，她对一切都那么冷漠，唯一幸运的是，她恰好在自己的身旁。朱晟把章小璐拉近了一些，另一只手顺势揽住她的细腰，她凝视着朱晟，双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说什么，眼中流露宁静的无助，最终，她什么也没说。
他们越靠越近，直到贴到对方的脸上。
71.十三调皮的月亮（1）
汉华国际酒店位于北二环鼓楼外大街路口的东北角。***本来朱晟以为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酒店，到了之后才现，这里档次还挺高。乘电梯时，他对着镜面的电梯门观察了下自己，看看自己的穿着打扮有没有不得体的地方。他穿了一双深褐色皮鞋，一条被熨得笔直的休闲西裤和一件灰色西装外套。这是国庆的最后一天，他本想在家里休息或者陪陪章小璐，中午的时候，却被王总一个电话叫了过来，说是有工作上的事。
电梯在十六楼停住，朱晟走了出来，现客房楼层比楼下的大堂还要精致很多。电梯外是一个客厅一样的开间，几个沙和一个木制茶几放在那里，天花板上吊着一排几何形状的木座灯箱，地毯很厚很软，朱晟觉得自己就像踩在云上一样。开间的两侧各有一个走廊，朱晟朝1609房间的方向径直走过去。站在房间门口，朱晟有那么一小会儿感觉里面有女人的声音，不过这的确是他的错觉，这样的宾馆隔音不会这么差。
一个司机模样、留着寸头的小伙子给朱晟开了门。这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朱晟进来后就一直逗留在会客室里，未见到卧室是什么样子。王总坐在沙上，他对面那位就是朱晟今天要来见的人，“总谋”宣传科的胡主任。打过招呼之后，胡主任拿起朱晟的简历一不地看起来，王总也不说话，这种气氛让朱晟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你侄儿多高？”
胡主任突然说话了。声音粗粝低沉，有一种无法掩盖的压迫式的威严之感。
“1米73的样子。”朱晟知道那是在问他，便接过话茬儿回答道。
“能过吗？”王总问。
“1米73的话，差两厘米啊。”
朱晟这才仔细地观察了下胡主任，他给人最大的印象是他的皮肤，黝黑，厚实，像一副坚硬的铠甲。至于长相，是一张标准的中国人的脸，几乎没有任何特点可，是那种放在人群里绝对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模样。
“1米73是你脱了鞋之后量的吗？”王总问朱晟。
“是，穿上鞋的( 毕业生（全本） http://www.xlawen.org/kan/368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