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新辣文小说网 > 玄幻魔法 > 凤舞重楼 > 凤舞重楼 第 4 部分阅读

第 4 部分阅读

    春嬷嬷便将众人遣了下去。婉薇方才看得清楚,哪里还用她说?这春烟和红苓要好,既是连四禧都曾疑心过自己,她那里自是更不必说的!

    果然,待众人散去,春嬷嬷便将这话提了起来,“娘娘不觉得此事有异?”

    婉薇笑笑,双手不自觉的在面皮上揉搓着,“早膳时本宫便觉得那德化白瓷盘子眼生的很,嬷嬷只去查查是谁将那东西弄进储秀宫的,可不就水落石出了?”

    春嬷嬷一愣,转念便明白过来,笑着福了福,遂踩着优雅的小碎步退了下去。婉薇目送着她离开,依旧在脸上轻轻的揉着,只是眼中的寒意却渐渐逼将上来,把那笑意掩了个干净。想那春烟不过一个婢子,那德化窑的白瓷,她如何能有!想到这里,婉薇愈觉得这背后指使之人可恶,心里也暗暗下定了决心,必要以牙还牙方才一解心中之郁!

    不过一刻,春嬷嬷便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一进暖阁,就把其他人都打了下去。婉薇一听,方知事始末原是这般!原来,那日早起颙琰上朝之后,安常在便着人送了这虾蓉包子来,说是为皇上加菜。而做主收下这个的人,正是春烟无疑!

    “娘娘如今想怎么办?”

    婉薇莞尔一笑,手指捋着袖缘上的连叶栀子花,玳瑁制的护指划在衣料上,出了轻微而又刺耳的声音。半晌,方才 道了一句:“去请安常在来!”

    春嬷嬷见她面色无异,心中不免有些慌了,她若是生气也便罢了,如今这般,倒不免叫人害起怕来!心下一横,春嬷嬷便福下了身子,“娘娘大不必为了她毁了自己的前程,不过是个小小的常在罢了!”

    “嬷嬷多虑了!不过是叙旧!你叫茗香多带几个人去请,我今儿个,只要听她说话!”婉薇依旧笑着,心里却已做好了主张。她自知册封在即,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前程去赌气,不过忍字是心上的一把刀,说来容易,做起来却难上加难。今日之事,若不拿她做个筏子,日后如何立威于众!

    将头简单束于头顶,婉薇又取来一方纱巾覆在脸上,便先行去了正殿等那安常在过来。

    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方见茗香等人推推搡搡的拥着一人走了进来。那人进得门来,一见婉薇正坐于殿中,心中不免咯噔一下,所谓做贼心虚,定是这般模样了!

    “赐座!”婉薇突的厉声一喝,那安常在没提防,竟吓的打了个哆嗦。不敢再看凤座上的那人,安常在只草草的谢了个恩,便忙的捡了一个离她最远的位置落座下来。

    婉薇见她如此外厉内荏,断不像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主,心里复又重新计较一番,便又对她笑道:“常在妹妹从来不来储秀宫,可是拿本宫当外人呢!”

    “娘娘说笑了,嫔妾卑贱之身,如何当得了娘娘的内人!便是坐一坐这储秀宫的椅子都怕玷污了,如何敢来亲近娘娘!”

    婉薇见她面色稍霁,便知此事可行,遂向茗香等人使个眼色,众人会意退下殿去,婉薇便走到了安常在身边去,“难怪皇上时刻不忘妹妹,妹妹果然懂事!那日早上的虾蓉包子,不止是皇上,连本宫也是喜欢的紧呢!”

    安常在一听这话,眼睛一亮,脸上笑意更甚,“诚妃娘娘说皇上好这口,让嫔妾常与皇上做来吃,既然娘娘也喜欢,奴婢便日日做来奉与娘娘。”

    安常在说完,不由又红了脸,这也不怪她,做了这许多年的奴婢,一时改口却也难。轻轻的把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摩挲着,婉薇依旧柔声道:“你如今都是正经小主了,这些事只需动动嘴皮便可,万不可动那些尖锐之器!若是伤了,皇上岂不伤心!”

    安常在这时倍觉感动,鼻尖一酸,眼眶竟有些红了。常听诚妃说这人不好,如今看来,竟是好过诚妃百倍有余!自己在诚妃之下被压制了这许多年,如今虽已封了位份,可看那信贵人便知日后有多辛苦!倒不如趁早跟了她,也是一条活路!

    主意打定,安常在的手不由便与婉薇的手交握起来,想着出头之日已近在眼前,安常在霎时便破涕为笑,诚妃娘娘,你往日对奴婢的好,奴婢来日,定当奉还!

    第十九回 暗夜草惊风

    转眼已是黄梅时节,春意已近涂蘼之期。那御花园里,桃李已谢,反被石榴花占却了战场。

    这日一早,婉薇只带了茗香一人往御花园去。连日阴雨,好容易放晴一日,自是不能辜负这暮春一景。静悄悄,所至之处声如秋风卷落叶,却仍是惊起了许多的雀鸟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到达向往之所,却见满目青翠之间簇着团团火焰,着实让人心醉不已。

    “主子可要折一些花回去供瓶?”茗香见婉薇连日来都似这般恹恹的,心里也是十分担忧。人人传说她已失宠于万岁爷,可昨日偏又有旨意下来,说是下个月便行皇后册封之礼。所有谣不攻自破,可尽管如此,她却依然这般提不起精神,究竟所为何事,凭自己这副榆木脑袋却也难得猜出来!能做的,也只能是打起精神,好好的当自己的差了。

    ‘宁可枝头报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说的可是这般景?风雨欺花,顽强的,便娇艳枝头愈艳丽,可屈服的呢,便只能委身淤泥,了此残生。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古人这话,说的也尽了。婉薇看着地上一地残红,心中不免唏嘘,茗香的问话她也不去理会,就只怔怔的看着那一地落红呆。

    “奴才给主子请安,主子吉祥!”身后突然传来一男子的声音,婉薇一惊,暗自调整一下,回过身去一看,这人竟是自己的哥哥和仕泰!心中忧怅之感顿消大半,婉薇连忙上前虚扶一把,柔声道:“哥哥快起来,许久不见,何苦这般多礼!”

    “礼不可废!”和仕泰就着婉薇的手站起身来,不自主的便上下打量了婉薇几眼。“妹妹瘦了许多,宫中岁月难熬,更得需要保重自身!”

    从前兄妹四人之中,他二人感最笃!只可惜进宫后碍于宫规,并不能时常见面。如今见哥哥对自己仍如从前一般关怀备至,婉薇不由得便红了眼眶。“哥哥不必担心,婉薇自会照顾自己!只是家中婉萱年幼、额娘年迈,哥哥又尚未婚娶,里里外外全要依靠哥哥一人,哥哥才更要保重自身为是。”

    和仕泰一听这话,心中也觉得甚是温暖,面上不禁笑意更浓,“大丈夫应当先立业,如今哥哥不过是个头等侍卫,若不是仰仗妹妹的福泽,怕是家中都要无米下锅了,何谈婚娶!”

    “再过几个月便是选秀之期,哥哥不用担心,妹妹自会留心好的,到时候便去求了皇上赐婚,再无不成的!”婉薇本是笑语,可谁知和仕泰一听这话,竟敛了笑意,换了一副正经面孔,“今日冒然与你见面,却是为了两件事,这其一便是婉萱参选之事。”

    婉薇一听,亦是不再嬉笑,将和仕泰引至更深处,方在一处角落的亭子里落座下来。

    “你可否能让婉萱落选?”和仕泰的开门见山,竟把婉薇说的笑了起来,“可是三丫头让哥哥来的?她还是心心念念的要自己选夫君么?”

    和仕泰一听,也掌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她倒真的说过这话!不过我也知道,在旗的女子,参选是难免之事!如今来求你,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你可还记得睿亲王府的禧恩?”

    婉薇如何不记得!这个禧恩是老睿亲王淳颖的次子,为人颇有些梁山好汉风格,行事桀骜不驯,断不是婉萱心仪之类。“哥哥可是糊涂了?禧恩为人鲁莽冲动,腹内空空,这种人,如何能入得了婉萱的眼?”

    “若是赐婚,便由不得她不愿!况且禧恩现在序齿居长,若是睿亲王哪一天… …”和仕泰这话说得明白,如今的睿亲王宝恩是禧恩的大哥,身体素来孱弱,这开春以后,更是一病不起。只是想想禧恩的资质,婉薇却觉得这个爵位,花落谁家并不好说。已经搭进了一个婉枫,如今婉萱的婚事,却是再不能草率。

    “哥哥可有问过婉萱的意思?虽说盲婚哑嫁是女子的宿命所在,只是婉萱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若不肯,怕是即便是赐婚,却也降不住她的!”

    和仕泰如何不知婉萱的牛心古怪,便是太过知道,所以才不想去触这个霉头。原想着只要她落选,便可让婉薇赐婚,却忘记了这个妹子的刚烈,便如婉薇所说,若是她不肯,怕是……“也罢!夫妻缘分,强求却是得不来的!”说罢,和仕泰便起身四处查看了一圈,等确定周围确实无人,方才覆在婉薇耳边说了一句,“他回来了!”

    婉薇只觉心脏一紧,呼吸便变的有些不顺,口中不由喃喃自语道:“他果然回来了?”前尘往事似洪水般决堤而泻,好的坏的,忘了的记着的,都一股脑的塞满了头颅,满满的似乎都要炸掉了。婉薇头痛欲裂,不由双手抱头伏在了石桌上,口中却犹在兀自念着:“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

    和仕泰见她这样,脸色骇得有些变了色,手一扶上她的肩膀,竟觉她的身子像是筛糠般抖的厉害。他本是好心,婉薇的心思,他从来都是知道的。这许多年,她对皇上的不冷不热,全都是为了这个人。当年他不告而别,她负气应选,两人就此一别,便是永恒。本以为她如今已经释怀了,哪知根已深深扎根到她的心脉,若要释怀,想来除了死,却是再无他法的!

    “当年是皇上有意派他去白莲教做暗桩,为保他周全,便为他伪造了新的身份。如今事过境迁,哥哥告诉你,是不想让你始终心存芥蒂!你已是皇上的女人,眼睛里只能看着皇上!不该有的念头,不该看的人,都要清除掉、忘掉,知道么?”

    “有些人即便是不看着,却已然已经长在了这里!”婉薇缓缓抬起头来,手却抚上了胸前,“他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如何能够清除,又如何能忘!”

    和仕泰脸色苍白的后退了两步,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看着她面色凄然的看着自己,他不由有些暗恼自己的多嘴,若是因此祸连家族,如何对得起父亲的在天之灵!心下正是思忖应对之策,忽听身后竟有细碎的脚步声,和仕泰心下大惊,忙得四下查看,果见一人正欲跑开。

    和仕泰暗道一声不好,便将佩刀拔了出来。深提一口气,和仕泰鼓足全身气力将刀向那偷听之人掷去。

    第十六回 朝起嫣然暮零落(上)

    手起之处,一道冷光一闪而过,刀落之地,却见那人一个不稳便已趴到了地上。和仕泰让婉薇留在原地,自己则是飞奔到了那人身边,将那人翻转过来,和仕泰一惊,此人竟是婉薇宫里的四禧。

    这时婉薇也磕磕绊绊的跑了过来,听到异响赶过来的还有茗香,两人一见地上的四禧,皆是一脸惊讶。

    四禧的脸此时已经皱成了一团,痛苦的他强挨了半晌方才睁开了眼睛,只见他的目光在和仕泰和茗香的脸上轻飘飘的滑过,最后竟重重的落在了婉薇脸上。

    婉薇被他这种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到不由打了个冷颤,欲往后退之时,那四禧却猛的出手抓住了她的袍角,嘶哑着嗓子叫道:“是你杀了红苓!是你!”

    四禧用力的拽着那角袍角就是不撒手,茗香见婉薇被扯的有些站不稳,这才缓过神来,有心将四禧的手掰开,可一见他那满手的血就觉得打心底里颤,没办法,便只能在袍角上方与四禧角力起来。

    “本宫说过,不是本宫杀了她!你不要听信奸人谗!”婉薇见他这般不信自己,心里很是难受。多年主仆分,竟不及几句是非流!如此想来,这世间世事,果然凉薄至极。

    “还敢狡辩!”那四禧说着,又从口鼻里涌出一口鲜血来,那血喷到他的脸上又流下去,更为他那张惨白惨白的脸添了几分恐怖之象。“我私下查过,你遇刺那晚,红苓曾去过奉先殿,至此便杳无音信,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两下僵持间,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气愤,四禧竟突然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只听得呲的一声,那绣着海棠的底缘竟被他撕下了一块去。茗香这边一时失了重心不由往后仰倒过去,更连带身后的婉薇也跟着一同倒了过去。

    正是此时,和仕泰见状不妙,便一个箭步跃到两人身后,然后反身使出一招白鹤亮翅,那茗香与婉薇便叠着罗汉,自然而然的靠在了他的背上。

    “本宫再说一遍,红苓之死,与本宫无关!”婉薇待站稳之后,便将头上的饰品整理一番,只见她不往后推,反而又近前了几步。“本宫说过不让你查,可是从未说过会让她枉死,如你这般鲁莽,也只是枉自丢了自己性命罢了!”

    “便如你千百岁活着又如何,得不到的,必然永远也得不到了!”四禧说完竟笑了起来,一口森森的白牙上染着鲜血,再加上他那不阴不阳的嗓音,直叫那茗香看的是冷汗直冒,心里已是怕到了极致。

    婉薇听他如此说,不由也笑了起来,直笑得泪都流了出来。看看自己养的这些好奴才,如今也都这般伶牙俐齿,说出来的话,竟比刀剑更能伤人!渐渐的,婉薇方止了笑,用袖子揩去两颊的泪水,婉薇便回身看向了四禧,只是这时她的眼睛里,却再不见一丝愧疚。“本宫怜你一片痴心,待你死后,定会把你与红苓… …”话未说完,婉薇已笑着回身离去,几步之后,方听得她那轻灵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分葬两地,永不得相见!”

    “你这个毒妇!”四禧的声音就此戛然而止,感觉到茗香的颤栗,婉薇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去抓着她。何止是她,这种场面自己何尝不是头回得见?只可惜没有办法,比起活着,她更怕死!因为死了,她就不能再见他一面!不能亲口问他一句,你的心里,可曾有我?

    迎着朝阳,婉薇扬着头从容不迫的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她的脸上,留下了许多虚幻的斑驳。

    “嫔妾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安常在一听廊子上有交谈的声音,便忙得从殿里迎了出来。哪知一个蹲身,却见婉薇的衣裳少了一角,鞋子上更是沾了许多新泥,心里纳闷,目光便不自主的多停留了一会儿。

    “适才去御花园赏花,被枯枝刮烂了衣裳!”婉薇见她紧盯着自己不放,心里也是一惊。口里说着,便从她身边掠过,进到了殿中去。

    那安常在也知自己方才有些冲撞,既然她没说让自己起身,也便只能那般福在那儿。从前在诚妃身边,这种体罚可没少受,如今这点惩罚,她又如何会看在眼里。

    只是她人虽在那里恭恭敬敬的福着,心里却不免算计起来,想她这般狼狈的回来,定是在御花园里碰到了什么故事!我若有了这个做护身符,还怕来日前途不光明?想到这里,那安常在的脸上得意之色已很难掩饰,仿佛心中所想已是板上钉钉之事,再无回寰之地。

    “安小主,主子请您进去!”正是窃喜之时,却听春嬷嬷那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常在不由敛了笑,起身谢了恩,方扶着侍女的手步进殿去。

    婉薇早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在那儿,见她进来,便挤出了一丝微笑唤她坐到自己身边来,“因着这连日的大雨,这几日的定省都是免了的,也便只有你,还肯想着本宫!”

    “娘娘对嫔妾好,嫔妾自是时刻也不敢忘的!”安常在谄媚的笑着,眼睛却滴溜溜的围着婉薇乱转,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

    婉薇早就看出她的用意,也便由着她看。半晌,见她终是懊恼的低下了头,方才装做一副才想起来的样子向她说道,“对了,前几日听说二贝勒侧福晋的胎出了些岔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常在一听,不由一愣,转念想到这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她知道也不足为奇,便信口道:“听说是吃了福晋送的补品虚不受补才闹起来的,不过还好,终是虚惊一场。”

    “主子,该用药了!”这时,只见春嬷嬷捧了一碗汤药来,虽看起来跟往常并无不同,可那气味竟是比从前多了几分清甜。婉薇将那药碗接过来,用羹匙一勺一勺的搅着碗里的汤汁,半晌,方才向春嬷嬷说了句,“茗香那丫头气色也不好,从今儿个起,这药只要有本宫一碗,也便给她一碗。”

    安常在听了这话竟是有些眼红,心下不由暗忖道,何时自己也能得到这般赏赐!看她对奴才尚且这般,若是我为她做些什么,岂不比这些奴才得赏更甚!想到这里,安常在脑中突的兴起了一个念头,心里计较一番,觉得可行,便忙换上一副悲愁面孔道:“嫔妾之前有事欺瞒了娘娘,还请娘娘饶恕嫔妾!”

    第十七回 朝起嫣然暮零落(中)

    婉薇依旧搅动着碗里的安神汤,眼皮连抬都没抬一下,古书里的‘惟利所在,无所不倾,’想必就是说的眼前之人了!心里虽是不屑至极,可她口上却仍是客套如常:“妹妹如何这般,还是快起来说话吧。***”

    那安常在听婉薇如此说,却仍是不起身,面上比之刚才更多几分愁苦,眼睛里泪光闪闪的,若是不明就里的人,定会被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给唬了过去,“嫔妾有罪,恳请娘娘念及嫔妾初犯,让嫔妾戴罪立功如何?”

    见她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婉薇强强才将呕意忍了下去,面上依旧笑着,人却已经起身过去了安常在身边,“妹妹这么说,倒让本宫好奇了,你究竟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本宫的事呢?”

    一听婉薇口气中并不见半分怒意,安常在不由有些慌了神,从前诚妃那样的爆竹脾气虽不好相与,可毕竟喜怒哀乐全在脸上,也不用过多去揣测。如今这位可好,时常笑容满面的,竟让人看不出半分绪!不管如何,先讨一道护身符总是没错的,心里做定主意,安常在便将头俯的更低了些:“嫔妾也只是一时糊涂,恳请娘娘让嫔妾戴罪立功!”

    婉薇心下明了她是在讨一张避祸符,想来若不给她,她是断不肯说的了。只可惜精明如她,却不知道善恶到头终有报,便是有了自己的口头承诺又如何,对她这种易反易覆的小人,自是不用讲什么君子道义!想到这里,婉薇不由扯了扯嘴角,“妹妹只管说便是,本宫答应你,必不会追究于你!”

    “谢娘娘恩典!”安常在先是叩了头谢了恩,方才就着婉薇的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只见她先是左右张望了一下,方才附在婉薇耳边小声说道:“二福晋对娘娘有不轨之心,还请娘娘多加提防!”

    “这是何意?”婉薇故作不解,心中却早就明镜似的,紫菱真正想要不轨的哪里是自己,应该是敏之才对!“她是本宫宫里出去的,如何会对本宫不轨,许是妹妹多虑了!”

    安常在见她不信,不由急得跺起了脚,“知人知面不知心!娘娘不知,那侧福晋如今有了身孕,便惦记上了福晋的位子。只是福晋与娘娘的关系在那儿,所以,若要登上福晋之位,第一步,便是要把娘娘扳倒!”

    就凭你!这一番话倒让婉薇品出了另一番滋味,本以为那紫菱只是与安常在结盟,现在看来,安常在不过是个幌子,真正与紫菱结盟的,却是另有其人。

    “扳倒本宫?”婉薇将这四个字念了又念,越念便越觉得可笑,先时还能压着,后来竟忍不住的大笑起来。安常在看着她笑的花枝乱颤,自然是丈二的和尚,一点头脑也摸不着。越是摸不着,心里便越没底,到了最后,竟不由怀疑起自己此番的举动来。

    终于,婉薇止了笑,“本宫若是这么容易扳倒,那这储秀宫里住着的,早就是别人而不是本宫了!”回身重新落座,婉薇揉着有些许酸痛的肚子,继续说道:“你倒说说,她想怎么对付本宫?”

    安常在脸上有些不安,不敢再看婉薇,她便将头垂了下去,“这个,这个… …”

    见她结结巴巴的,婉薇心里更加笃定她的喽啰身份。连一丝细节都不知晓,可见那人防她有多甚!放眼整个后宫,天天盼着自己遭逢不测,好企及后位的人,想来除了她,怕是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不过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当真狠毒!若是此举成功,那便是皆大欢喜、各得其利,倘若事败,自然也有安常在出来顶罪。这样狡诈的心思,倒是她的做派!只可惜奸人碰到了小人,纵是你有盖世之才,却也注定徒劳无功。

    “妹妹既然迷途知返,便助本宫把这不肖之人绳之以法如何?”

    “二福晋虽不义,可到底是嫔妾的恩人,如这般对她,嫔妾心里已是跨不过坎去!况且,嫔妾已对娘娘知无不了!”安常在说着,便又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只可惜那帕子在脸上拭来拭去的,却始终一片干爽,不见半滴泪痕。

    “若是这样,本宫倒不能强人所难!”婉薇故作叹息一回,又赞了安常在许多仁义、知恩图报的场面话后,便令其跪安了。

    见婉薇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安常在只得郁郁的谢恩离去。只是未等她走出门去,却听婉薇的声音不高不低的从身后传来:“下个月本宫便要行册封礼了,原本想着这宫里许久不曾大封,想趁着选秀之前好好晋一晋位份的!如今却不知道究竟该怎样个晋法,可还真是件恼人的事呢!”

    第十八回 朝起嫣然暮零落(下)

    见安常在身形微顿,脚步也有些放慢,婉薇不由暗暗的冷笑起来。贪欲无艺,便如那无底洞一般没有穷尽,一旦坠落其中,必然让人永世不得翻身。只是人生在世,**二字如影随形,若不能驾驭它,那便一定会沦为它的掌上玩物,至死方休。

    黯然的叹一口气,婉薇才从思绪中解脱出来,见安常在已然走远,她便对垂立于殿门口的一个小太监招了招手,那小太监会意,立刻便疾步走了过来。

    “去盯着安常在,记得悄悄的,别露了行迹!”

    那小太监领命便去,丝毫不见迟疑,婉薇甚觉满意,便问道身后的春嬷嬷:“这倒是个懂事的,嬷嬷去帮本宫查一下他的底细!”

    春嬷嬷见婉薇似是有意抬举他,心中有些不解,于是试探的问道:“大半日不见四禧,可是娘娘派了他什么差事?”

    只见婉薇端着茶碗的手不由有些微颤,内里碧绿澄澈的茶汤经这一荡,涟漪轻浮。

    “嬷嬷糊涂了!”婉薇将茶碗放下,便双手交叠放在了腿上,只见她看向远处的目光冷若冰霜,可嘴角却仍浮着一丝笑意,“四禧昨日私自出宫,至今未回,本宫不是也在寻他么?”

    春嬷嬷愣了愣神,想笑却是笑不出来,勉强将嘴角扯一扯,只得不由衷的道了句:“是奴婢糊涂了!”略是一顿,春嬷嬷才想起正事未说,少不得硬着头皮复又向面前的人道:“奴婢这里有句话,却不知该不该讲?”

    婉薇心中已有些许的不耐,只是如今她的身边也只剩了这一个心腹,在没有培植新人的况下,是断不能再失了她的!想我乃堂堂一国之母,竟要为生计如此迁就于一个奴才,真真是可悲又可笑!婉薇自嘲的笑笑,冷声道:“但讲无妨!”

    “娘娘体恤众人,这是后宫之福。只是那安常在,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是个极不安分的,娘娘如今与她亲近,岂不是与虎谋皮?”

    “与虎谋皮?”婉薇侧过身去看了春嬷嬷一眼,目光之中的寒意已是消融了几分,“怎么嬷嬷觉得她是老虎么?”

    春嬷嬷只笑不答,反把头垂的更低了。见她如此,婉薇便又转回身来,“后宫之中,百生百象,便要有王,却也不是她!充其量,她不过就是一只狐狸罢了!”

    春嬷嬷见婉薇已然一副手拿把攥的样子,也便不再多说。想自己终是个奴才,连那红苓、四禧都是这般下场,有了前车之鉴,自己更当得善自珍重!如此想着,春嬷嬷也便下定了决心,想来往后的日子里,她是再不肯多说一句的了。

    承乾宫的贞顺斋里,香雾缭绕,热气升腾。

    安常在一头长搭在浴桶之外,人却舒适的半靠在浴桶里。雾气氤氲中,她的面颊红的像是涂了胭脂一般,再加水面之上那些微微浮动的玫瑰花瓣,更是显得她那一副香肩晶莹雪白,让人一见不由就要浮想联翩,那涟涟水波之下又是哪般景象?

    侍女小桃一行拿水瓢不急不缓的往她身上浇着水,一行暗暗的打量着安常在的神色,见其呼吸匀称,始终是一副安逸模样,便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小主?”

    半晌,安常在方缓缓的睁开了眼,却见她慵懒如一只刚刚睡醒的猫,媚眼如丝的模样更为此时的她凭添几丝魅惑之象。“事可办妥了?”

    “奴婢去过御花园,也暗暗的打听了,说是皇后晨起去看石榴花,看完便回了,并没生什么!”小桃依旧继续着手上的功夫,轻声回道。

    安常在一听,面上顿生疑色,口中喃喃道:“难道真是如她所,是枯枝刮烂了衣裳?”说罢叹一口气,却又笑了,“管她是刮烂了,还是撕烂了,只要她与本宫有用,本宫便放她一马!”

    安常在说完,便将右手臂忽的抬了起来,只见莹莹雪臂之上,几许红色尤其醒目。笑着将那黏在臂上的花瓣揭下,安常在笑靥如花,轻启樱唇开口唱道:“素娥独倚十二阑,倩影自涓涓,微醺难掩。人间只空传,前盟尽弃!哪知繁华终须散?**亦苦短,哪经得,似水流年,消磨桃花面?都只为一时欢颜,孰不知,鸿鹄志在蓝天。记当年,人皆叹如花美眷,而如今,芳华永远。笑谈中,尘世已千年。却依然,骂名枉负!真真是肤浅。”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腻在耳边久久难消。

    可那小桃身临其境却仿若未闻,照旧如常的往安常在身上注着水,目光沉静如一潭千年寒冰,一丝波澜也不见。这便是了,在这看似庄严肃穆,实则死气沉沉的内廷宫苑里,人人脸上都得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口是心非的活着。如若不然,那便只能惨淡收场,不得善终了。

    第十九回 忆海浮沉(上)

    阳光明媚,清风徐徐。

    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自神武门出来便直直向西,所行一路静如夜半,竟不闻一声交谈。

    今儿个是五月节,因着午时的龙舟竞技要在太液池举行,所以颙琰便携了阖宫上下,一同前往西苑共度佳节。

    婉薇身着一身正红色八团喜相逢的吉服端坐在轿子里,伴着轿夫的步伐,只见她额上的赤金点翠彩色宝石栅口,宛若一只灵动的蝴蝶一般,在不停的振动着翅膀。

    掐指算来,距离册封之期也不过只剩了二十来日,可一想起昨日的事来,婉薇的心里不免又有些烦躁起来。

    昨儿个傍晚,梁福亲自来储秀宫宣旨,说是皇上翻了婉薇的牌子,要她即刻便去面圣。这是自那次他拂袖而去的头回召见,婉薇只当他怒气已消才愿意见自己,一番梳妆打扮之后,便丝毫不疑的随那梁福去了。

    只是一路行来,婉薇才隐隐觉的气氛有些不对,有心问问梁福,可那老狐狸始终躲着自己,婉薇心里虽是纳闷儿,可终究还是确定了一件事,那便是此次召见,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暗自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婉薇带着些许的忐忑一路尾随,可走着走着,前头提灯的梁福却突然停了下来。婉薇不解,不由抬头往前看去,却见一袭宝蓝团福长袍的颙琰负手立在殿外,乍暖还寒的夜里,他的身影似青松般定定的立在那儿,恰似一柱扶天轴。余光不经意的扫过他的身旁,只见一袭熟悉的石青相伴而立,身影颀长似竹般挺直,婉薇心脏突然猛的一紧,脑袋立时哄的一下变得一片空白。

    竟然是他!婉薇暗暗压制着有些紊乱的呼吸,脚下的步伐不免有些慢了下来。不是没有憧憬过再次遇见会是何等场面,只是今日这种形,着实不在预料之中。婉薇手捋着胸口,深深吐纳几次,只是内里的那团火焰却仍是不安分的躁动着。婉薇只觉那火渐渐从胸膛里烧了出来,惹得她整个人如处烈火之中炙热难耐。有心飞奔过去,可碍着颙琰,也便只能这样一步一步的挨过去了。

    “臣妾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听得身后声音,那人的脊背不由僵直了几分,眼睛里有一丝惊诧飞快的闪过。只是不过一瞬,那人便整理好了绪,很快便又恢复了方才那副入定的模样。可惜这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未逃过颙琰的眼睛,只见他的嘴角始终带着一丝玩味的微笑,眼睛里更是充斥着一股戾气,让人一见便不寒而栗。

    颙琰踱步去到了婉薇身边,看着她恭敬的福神在那儿,他的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只觉得腔子里边闷闷的,忽而像是塞进了什么东西一般让人透不过气,忽而又像是被拿走了什么一般空落落的。探身将婉薇扶起来,颙琰的手不由就犯上了她的下巴,他微凉的手一触上她滚烫的面颊,她竟被激的轻轻一颤。

    “朕的婉薇今晚格外与众不同,让朕爱不释手!”

    婉薇看着他,只觉的面上更加烫了起来。目光扫过那人,却见他仍是那般僵硬的杵在那儿,就似是这殿前的廊柱一般。恼羞参半,婉薇猛的把颙琰的手拂了下去。“臣妾今日偶感风寒,这会子想是有些热,实在不宜侍寝!”婉薇说着便再次福下身去,“请皇上恕罪!”

    颙琰见她这样不由笑了起来,只是他的面上虽是笑着,可心里却渐渐滴下血来。尽管自己早就知道是这样的了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她的选择,可如今她真的如自己所料选了她想要的答案,自己为何却还是这般难受?心下惨然,却忽的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便是人心!得到的不想要,得不到的,却偏偏要费劲了心思去惦记着。

    阔步走进殿去,颙琰再不去看殿外的两人。不过半晌,便听梁福的声音响了起来,“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苏图,此次剿匪有功,即日起革去镶黄旗领侍卫内大臣一职,另赐伯爵衔,下月中旬离京前往乌里雅苏台军中任职,钦此!”

    “谢吾主隆恩!”婉薇只听身后传来一声闷响,紧跟着梁福便走了过去。婉薇心中一滞,忽的脑中精光一闪,身上的躁热不由就降了一半去。或许,他一早就是知道的?

    婉薇不由抬头往殿里瞧去,却见那人背对着自己,身影仍是那般挺直。第一次,婉薇第一次有了想要跟他解释的冲动。不为让他谅解原谅,不为家族荣宠,不为绵恺的将来,什么都不为,就只是单纯的解释。毕竟人非草木,他这些年的真心自己看在眼里,若是他一早知道自己心有所属,却能一再包容,让自己安能不震撼、不感动!

    “臣妾有事启奏皇上,皇上... ...”未等她再说下去,颙琰却已拂袖离去,婉薇目送他的身影淡出自己的视线,心里突然像是被谁捏了一把,不由痛的软倒在了地上。

    “薇薇!”苏图将圣旨一丢便冲上前来,一边将婉薇小心的抱进怀中,一边冲殿外侍立的兵卫和太监大喊着,“快去请太医!”

    婉薇见他着急的模样,多年来的怨恨突然间便释怀了,还用再问么?他的心里,终是有自己的!知道这些足够了,扰了半辈子的怨恨,今日终是能够一笔勾销了。笑着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婉薇复把目光投向了那灯火通明的大殿之内。

    一波强似一波的疼痛袭来,婉薇只觉眼皮上似乎压上了两座大山般沉重不堪,意识渐渐变得模糊。

    “颙琰”!

    听了婉薇的呓语,苏图的心也是一紧。摧心剖肝之际,怀里的人儿却被人抢了过去。婉薇看着那抹宝蓝色的身影挤入眼帘,终是微笑着合起了眼睛。

    第二十回 忆海浮沉(下)

    夜风凛冽,苏图立在大殿之外,萧索的袍角被风吹的飒飒作响。

    他的拳头紧紧的握着,关节处更是因此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脑海中那太医的声音犹在回荡,每响过一次,便会有把利剑划过他的心房,令他痛不欲生。挥拳打向一旁的廊柱,却仍不能将那心痛的感觉压制下去,她这许多年,竟是过的这种日子!

    听得身后的声响,苏图并未回过身去,只是恨恨的道了一句:“你便是这般护她周全?”

    颙琰并不意外,他对自己的谦卑,何时出自过真心?这才是他,骨子里流淌着的狂妄,让他浑身都散着令人不快的气息!

    “难道要像你一般,以护她的名义做出些杀人害命的勾当,才算是护她?”颙琰忍不住反唇相讥,如何护她,早就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早在当年他为了仕途放弃她的时候,他便已然出局,再无回头的机会( 凤舞重楼 http://www.xlawen.org/kan/3954/ )

本站所有小说都是转载而来,所有章节都是网友上传!转载至本站只是为了宣传本书让更多读者欣赏。
备案号:粤ICP备12345678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