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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部分阅读

    极狠极重——“啊啊啊啊!”连续不断的惨叫,男子脚心冒出血珠,四肢不断划拉着挣扎,仰躺在地上活像个大王八。

    男子疼得整张脸扭曲做一团,狰狞得吓人,在旁看着的蓝鸢不由捂着心口倒退两步,不巧踩到绣榻差点被绊倒,好在有人及时挽住了她,回头看,竟是宝钗。蓝鸢又是惊又是愧:“姑娘,我、我……”

    “是我考虑不周,不该让你瞧见这些。”宝钗扶好蓝鸢,唇线婉转,竟然露出一抹笑意,“而且,我还忘了说一句话。”

    蓝鸢愣愣地问:“什么?”

    宝钗刮了刮小丫鬟的鼻尖,笑意中露出一丝调皮来:“感谢上苍,让我有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

    顺便在心里跟自己说一句,感谢芒果台,感谢琼瑶奶奶,感谢前世用来打发苍白人生的那些透明的肥皂泡泡剧集……警惕点儿,这些可不能说出来,别给当成妖魔鬼怪活活烧死。

    蓝鸢更愣,更是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今晚的事儿不是她帮了姑娘,反而是姑娘救了她!若是姑娘出事,她该跟金莺姐姐一般以死全节还是等着太太来叫人拖出去打死?

    蓝鸢正自怨自艾着,宝钗却忽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还问道:“不怕了吧?”

    “啊,哦……没事了。”叫姑娘这么一打岔,紧张的心思倒是褪去了七八分。

    宝钗点了点头,转身看向依然在婆子手里挣扎的男子。略一打岔,略一回顾前世的苍白透明,虽然无趣,却也能平复心境,以免让激愤与恐惧迷了心窍。

    宝钗淡漠发问:“肯不肯说?”

    “我说,我说!”这是个没出息的,挨了一针就叫剃了骨气,嗷嗷着交代,“是巷子里的一个老女人,姓、姓张,不对,是姓李,姓李!”

    “胡说八道,后巷里根本没有姓张姓李的人!”婆子眼睛一瞪拿着针便要再戳,宝钗却蹙着眉道:“妈妈且停下。”

    “是,姑娘。”

    宝钗又走近几步,微微俯身,继续问道:“你弄不清楚姓氏,那可知她是做什么的?你与她如何熟识?今晚可是她给你指的路?”

    婆子面目狰狞、手里银针闪闪甚是可怖,男子吓破了胆,哆嗦着舌头好半天才说清楚,交代说,那婆子是内宅里看门的,主动接近避难的穷苦人家,套近乎给便宜还教他们如何偷怎么闹……尤其是今晚,婆子给他开的门指的路,还说,大户人家重名声,若是大小姐叫人破了身——便是再穷苦,薛家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这个女婿,除非他们想让闺女沉塘!

    “畜生!”婆子勃然大怒,拿起针便是一阵很戳,这次宝钗没有制止,只是拉着蓝鸢避到外头,托着淡色莲灯,对着晕着白光的弯月。蓝鸢侧头看着,只见她家姑娘眉目清浅若画,清清淡淡,仿佛融在这一汪冷寂的夜里,相得益彰……却让人平白生出几分担心来。

    宝钗抬头看月,也觉得夜景孤傲,只是身后嗷嗷的惨叫颇为煞风景。宝钗叹了一口气,还是转了身进去,让她们停手。

    戳针之类,纵是感同身受也没什么可怕的。前世的容葭多病,各种各样的针不知挨了多少,肌肉针骨髓针比这皮肉针痛得多,也都熬过来了,习惯了。

    婆子们依言停手,却愤愤然:“姑娘,他这有一出没一出的,还是没说清楚!”薛家看门子的小厮,倒是有几个老婆子有钥匙,可这混账压根说不清到底是谁!

    宝钗道:“因为他根本不知道那人是谁,傻乎乎就入了套。”

    幕后之人十分狡猾,虚虚实实并未露出马脚,再审估计也审不出什么,得想想其他办法。

    一时又是寂静,院中又想起滴漏的声响,宝钗忽然看向佛堂,正对着观音冷漠的慈眉善目,忽然笑了笑:“特地选了这里,没想到,反而太闭塞了。”

    “姑娘?”

    婆子们问话还没结束,宝钗已然下令:“将这个男人捆到柴房去。”

    婆子们依言办了,再聚回来听姑娘吩咐,没想到宝钗竟对她们说:“将门窗都都打开,院门也打开,给我叫。”

    叫?

    婆子们正傻眼,旁边的蓝鸢已经放声大叫:“啊啊啊啊啊啊——”

    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似的,少女凄厉的叫声划破夜空,顿时惊起好几盏明晃晃的灯笼,一点一点的光源靠近宝钗所住的小院。

    宝钗凝眸静待,笃定:想让她这位薛家大姑娘“失贞”,那必然,今夜会有人躲在哪里等着“抓奸”。

    脚步声急促,最先之人来得很快。可竟有两人同时赶到,对视还都被对方吓一跳。宝钗也皱眉,随即对着其中之一行礼:“六婶娘。”

    正是那位被诟病“不安于室”的寡妇薛明氏。不过二十八岁的少妇,容貌依然清丽动人,手里也托着个精巧的袖球小灯,笼一圈淡色的光晕。薛明氏正倚门站着,似是因为跑急了,气息有些不稳。

    见宝钗向她福礼,薛明氏皱眉,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舒了一口气:“……看样子你没事。”

    还不等宝钗回“谢六婶娘关心”,另一个及时赶到的已然咋呼了起来:“哎呦,大姑娘,您这里是怎么了?那么惨的一声,吓死个人了。大姑娘,您没事吧,让老婆子瞧瞧……”

    说着便热络地上来要笼着宝钗,宝钗笑笑,不着痕迹地避过,指了指早躲到后面的蓝鸢:“没事,是只夜猫窜了墙头,结果吓着了这丫鬟。”

    这位妈妈也是府里的管事之一,二太太薛穆氏的陪房王嬷嬷,手里还拿这个亮堂的大红灯笼,应该是晚上查夜的。

    “你这丫头,哪能这么叫,惊了姑娘可怎么好?”王嬷嬷是个急性子,撂下灯笼便要过来拧蓝鸢的脸,宝钗当然不能让替她办差的丫鬟无辜受这一下,赶紧拦着刚想把话圆过去,却听院中的假山后传来一阵轻响,顿时警惕:“谁在那里!”

    其他人也听见了,婆子举着扫帚便要去逮贼,却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主动走了出来,走一步顿一顿,怯生生的:“大姐姐,是、是我。”

    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还未抽条长个儿,粉粉的一团很是可爱。小脸圆乎乎的,已见些许如笋儿尖尖的小下巴,眼儿又圆又大亮,睫毛翘翘,依稀可见今后的绝色容颜。

    “你……宝琴?”宝钗看着小女孩走进,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薛宝琴,红楼梦里最漂亮的小美人,是薛家三房的小姑娘,还有个哥哥叫薛蝌。父为薛侨,正在外地盘查,母为薛胡氏,是为严母,从不溺爱孩子。

    “夜里黑,我、我害怕。”宝琴小姑娘手里还抱着个胖乎乎的枕头,怯生生地对着宝钗,“娘亲不肯陪我,我想跟大姐姐一起睡……”不明白姐姐的表情怎么这么严肃,小女孩不由缩了缩脖子,小声问着,“刚刚蓝鸢姐姐叫得那么大声,我吓得不敢出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五章

    经过这一晚,宝钗很肯定,最想要她的命的,不是那位总以嘲讽脸对着富户的徐龄府尹大人,而是“家人”,就在这个家里。

    让蓝鸢嚎那一嗓子,本想钓出幕后黑手,没想到竟引来三个……果然,没那么好运气。

    有些遗憾,宝钗在心里叹口气,先把宝琴小姑娘拉过来,裹好衣服。

    半夜三更的,薛明氏无意多留,撂下一句“你们俩赶紧休息”便要离开。却听宝钗对她笑道:“劳王妈妈将婶娘送回去吧。”

    薛明氏和王嬷嬷都愣了愣,宝钗又福了福:“拜托王妈妈了。”

    大房的姑娘劳动二房的陪房嬷嬷干活儿,总有些不合适。宝钗胜在有个管着家务、且娘家给力的母亲,薛家上下无论哪个奴婢都不敢轻易驳了大姑娘的面子。王嬷嬷自然也不例外,回过神来立马陪着笑脸应下了,还连连道:“六夫人这边请。”

    宝钗又向自己这边看看:“蓝鸢,你也去送六婶娘。”

    蓝鸢也带了两个婆子跟上,薛明氏临走时,忽然回了头,对着宝钗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宝钗神色不变,拉着宝琴恭敬地目送六婶娘离开,才带着小姑娘回房休息。

    爬过男人的床自是不能再睡,宝钗去了另一间。吹熄烛灯的时候,宝琴忽然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扯了扯宝钗的袖子,小声道:“大姐姐,我看到了。”

    宝钗一顿,对上小女孩如一汪清泉的眼睛:“你看到什么了?”

    “我走到假山后面的时候,看到有个影子闯了大姐姐的院子。我本想叫人,但是蓝鸢姐姐比我快,带了好多妈妈进去……我就一直躲着,都看见了。”

    宝钗抚着小女孩软软的黑发,听她用糯糯的声音跟自己咬耳朵:“蓝鸢姐姐叫了之后,六婶娘是急急忙忙赶过去的,但是王妈妈跟我一样,是从假山里出来的。”

    宝钗紧紧皱眉,如果宝琴所说是真的,那就是……

    “大姐姐,是娘亲让我今晚来找你的。”宝琴贴着宝钗的耳朵小小声:“娘亲说,你一定要小心。”

    “……我知道。”宝钗揉着小姑娘的头发,忽然在宝琴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谢谢你。”

    宝琴揉揉脸颊,心里小怨念:姐姐耍流氓!

    要知道,作为一个太过漂亮的小姑娘,最烦恼的就是长辈们时不时伸出咸猪手对她的小脸蛋戳戳揉揉捏捏,结果姐姐还来亲亲!

    蓝鸢轻轻悄悄回来的气候,就见宝琴小姑娘偎在宝钗怀里,睡得小脸红红,活像只小猪;自家姑娘则倚在帐幔边,还睁着眼睛,并未休息。宝钗的长发全散着,还被小猪蹭乱了些,顺滑的流苏一般丝丝缕缕,很是好看。

    蓝鸢觉得自家姑娘真是越来越好看,心里更是后怕,若是今晚叫那畜生给糟践了……简直不敢想。

    宝钗见她回来,两手宝琴的耳朵,以免把睡得呼呼的小猪吵醒,轻声问道:“怎么样?”

    蓝鸢定定神:“回姑娘,我们将六夫人送了回去,没一会六夫人就歇下了。王嬷嬷怎么都不肯再让我送她,撵我回来伺候姑娘。”

    宝钗想了一会儿,沉吟道:“我知道了。”说罢轻轻巧巧地下床,雪白的袜子踩在地板上,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你过来陪宝琴,我尚有事处理。”

    “姑娘?”蓝鸢怔愣间已叫宝钗塞进了被子,宝钗还微笑着提醒,“这小猪可沉,搂紧些,别让她压着你,要不然非得喘不过气来。”

    撵了一个丫鬟去给妹子当枕头,宝钗又转回去叫醒了另一个睡在侧间的丫鬟。

    白鹭,个性温婉软和,又有个在外院当二管事的爹,叫白祥。她在四个丫鬟中人缘最好,阖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她。

    睡得迷糊糊的,忽然被姑娘叫起来,白鹭并无不满,反而紧张极了:“姑娘,可是出什么事了?”

    宝钗将她带到书房,才道:“我记得去年过年时候,我抄录过一份咱们家下人的名册,是给你收着的,赶紧去拿来。”原先的薛宝钗也是个不简单的,默不作声地早将阖家的情况摸过几次底儿。

    薛家大姑娘的书房也与卧房一样,清淡素雅,除却那扇苏绣的白牡丹屏风略显出少女的浪漫,其他全无供瓶什玩。但仔细看,用的皆是好物。尤其是书桌角上那方端砚,细雕琢踏雪寻梅之景,细腻凉化,墨心湛蓝透亮,久久不干。

    白鹭帮宝钗去寻册子,她走路比蓝鸢还轻,悄悄地跟猫儿一样,数过三排高高的檀木书架,从第四格取了册子,又拢了盏轻纱灯笼过来,照得更亮。与宝钗道:“这是去年的,有几个人已经被换了,我给姑娘指着。”

    有个做二管事的爹,白鹭对家里上下的情况不能说了然于心,却也摸得八|九不离十。

    宝钗问她:“你识字?”

    白鹭轻轻点头,有几分羞涩:“我是伺候姑娘写字的,爹爹说睁眼瞎做不好这活儿,特意教了一些。”

    宝钗颔首,给惴惴不安的丫鬟一个鼓励的眼神。识字最好,蓝鸢也识字——要不怎么看账本?

    宝钗接过名册慢慢翻看,有变动的,白鹭皆指了出来,宝钗点头,眸中含了一丝深意:仅仅半年,薛家内外人事上的变动有十来件,革了好些二三门的婆子小厮,又换了些铺子里的掌事……这些职位看着不太显眼,可都是干实事、有实用的。

    新替上去的人,宝钗听白鹭说,愈加蹙眉——鲜有熟识之人。

    也就是说,新上任的这批人,与她们大房来说……有些陌生。

    管家的是薛王氏,半年来的变动却没有提拔上大房的心腹,究其原因,宝钗也记得清楚:年初时候,薛蟠与留都礼部尚书的儿子在花楼里喝醉了酒,打做一团。好在两家及时将人拎了回来,没闹到嫉恶如仇的徐龄跟前去。薛蟠得罪了上官的儿子,薛彬又行商在外,薛王氏忙着打点一时顾不上家里,便请几位妯娌为自己分担家务,一分担便分到了现在,好容易压下了薛蟠打人的事儿,又来水灾,薛王氏是心力交瘁,无暇顾忌太多。

    帮着薛王氏分担家务的,除了二房的薛穆氏,三房的薛胡氏,还有五房的薛吴氏,七房的薛戚氏。四房叔叔与婶婶皆早逝,只留一儿一女,分别名薛蝉和薛婉;六房薛明氏名声有碍,自然不沾家务;八房薛刘氏多病,娇弱到一丝风都吹不得,成天闷在屋里,也是万事不管。

    薛家人口还真不少……宝钗揉揉太阳|||穴,有些疲倦。牵扯的人太多,这么一个个地筛可不是办法,再说,“初来乍到”的她也并不打算玩什么纵横捭阖,只是努力地想活着,防止被心怀叵测者再次被送回奈何桥边,还可怜的喝不着忘川水。

    宝钗抬眼四下瞧着,只见书房另一侧还放了一张画案。原著里薛宝钗对于画具说得头头是道,想来她的画技不差。薛彬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画案上摆了一整套的画具,各色玲珑的画笔足足有三排。宝钗饶有兴趣地捻了一只最细的,润了润墨,便在纸上画了起来。

    白鹭却看得有点傻,她家姑娘幽幽雅雅地拿着笔,横平竖直……画了一个框?

    宝钗也不想画个刻板的国字框,奈何古代大户人家的宅子大多是方方正正的格局——当然,是指俯瞰图。

    继续勾勒横平竖直的线条,轻轻巧巧便将薛家各个门庭院落分割了清楚,约莫比例也大不离,再拿着那本册子对,将看管各处的人员的姓名一一写上。

    这下,白鹭也看出了问题。薛家最重要的几处地方:厨房、库房还有各位太太夫人小姐的院子,或是内管事、或是巡视……总之,哪里都有二房薛穆氏的亲信的影子。

    若从军事部署上来说,薛穆氏的亲信未必都是一把手二把手之类的管事,却从各个关卡上把住了薛家内外的要道,进可攻、退可守,叫她堵住的……那是怎么都绕不出来。

    白鹭捂着嘴,防止自己叫出来,良久才颤颤地问了一句:“二太太,她到底、想干什么啊!”

    “二婶娘如此辛劳,将薛家内宅把得密不透风。”宝钗放下笔,眸色凝重,似是自言自语,“偏巧昨晚,‘疏忽大意’了。”

    配合着宝琴所言,已经基本能确定,昨夜的幕后黑手与二房有关系。

    这两天隐隐觉着的奇怪也终于明晰:无论徐龄到底有多仇富,如今让府尹大人瞧着的,恶名皆让大房担了,乖顺的好事则全是二房在做。

    白鹭还不知道昨晚她家姑娘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听得这话再次心惊肉跳:“昨晚出什么事了?”还没问姑娘为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反而跑到书房来看名册呢!

    “没什么,昨晚进了个贼,已经抓住了。”宝钗说的随意,转头看窗外,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竟然熬了一宿。

    看着宝钗眼底那片淡淡的青色,白鹭担心极了:“姑娘一夜没睡吧?”

    “没事的……”宝钗并不觉得困,只觉得累,还有些晕。大病初愈便熬整整一夜不是闹着玩儿的,可偏偏睡不得,一觉睡回奈何桥上去,那可就再也醒不来了。

    宝钗想了想,与白鹭道:“你去,把青鸾叫来。那丫头脾气爆、嘴上不饶人,我待会要与人拌嘴,用得着她。”

    白鹭吓一跳:“姑娘,您不会要去找二太太吧……最好先回了太太……”

    “怎么会呢。”又没证据,怎么能“犯上”,宝钗忍着倦意撑起一丝安慰的笑容,“我待会要去拜望六婶娘。好了,快回去,把青鸾换来。”

    差不多确定是二房做的,但是昨晚薛明氏的表现让宝钗有些在意,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在瞒着薛王氏的前提下,先去探探虚实。

    白鹭抿着唇儿,还是没明白。她胆子小,不敢驳姑娘的话,也不敢问“姑娘为何要找六夫人拌嘴”……直到换了青鸾跟宝钗出去,直到蓝鸢替宝琴梳洗好再将小女孩送回去,白鹭才得了蓝鸢对着脑袋瓜的一弹:“你啊,还没瞧明白么?姑娘是让我们轮着休息,她自己倒是不眠不休熬了一夜!”

    第六章

    又是一个好天气,晨曦绚烂,兆示着吉祥安康。

    清晨的南京城刚刚醒来,最活泼的便是朝露,还有走街串巷的铜锣:“一夜平安,一夜平安……”拖着长长的尾音。

    这也是徐龄大人的政令,一面组织修堤,一面早中晚分三次向城内报平安。金陵大堤距金陵城还有好一段距离,若真的决堤,可以及时通知各户提前避难。

    此外,金陵多山,徐龄也命人把住各个上山的入口,修砌避难之所,以备万一。

    听着清脆的铜锣声,宝钗难免想叹息,遇到这么个父母官,也不知算幸还是不幸。纠结的反倒是她自己,谁让她穿成了一面人人称赞、一面又人憎狗嫌的薛宝钗?

    青鸾服侍宝钗洗脸漱口,用了些早膳后,宝钗觉得自己又有了几分力气,赶紧起身:“差不多了,去找六婶娘吧。”

    早了些,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就凭薛明氏昨晚意味深长的那一眼,宝钗便肯定,她不会拒绝与自己单独说些什么。

    薛明氏独具在内宅靠后小院,六房只有她一人,不知是为了排遣寂寞还是自得其乐,薛明氏亲手植了不少花木,却不是晓霜寒姿的梅或风骨桀骜的竹,而是幽香的海棠、风流的芭蕉还有不少香花籽果,被打理的精细灵俏。也难怪家中皆说薛明氏“不安于室”,皆是寡居,她与枯井无心的李纨显然不是一类人物。

    按照封建社会的“规则”,无论如何,晚辈不能非议长辈。宝钗也不是十分在意所谓贞节牌坊,一路目不斜视,隔着屋子规规矩矩地给长辈问安。

    薛明氏院中只有几个下人,听闻大姑娘来问安,一个梳起头发的妇人打上帘子,另一个丫鬟将宝钗领进去,一路皆是屏气凝神,将人送进去便自退出,将地方留予主子说话。倒叫宝钗叹服:不愧是宫里出来的女人,将院中打理的好一番规矩。

    ……这样的女子调|教出来陪房媳妇,真的会与人私通么?

    青鸾跟在宝钗后面,一路也是安静无话。平心而论,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位不肯乖乖守寡的六夫人,可是来之前姑娘跟她说了昨晚的事,叫她好一阵心惊,末了姑娘特意强调:“至于昨晚六婶娘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我想、她跟宝琴一样,是想要帮我的。”

    这不是宝钗第一次进薛明氏的屋子——记忆里有过几回,薛明氏是个浪漫的女子,绣艺更是一绝,屋里常年摆着各样精美的刺绣屏风,令人眼花缭乱,也越发不像寡居之人了。

    可今日有些不一样,各样屏风皆收了起来,连绣笼也蒙了一层白纱,朦胧了其中各色鲜艳的丝线,减了色彩,全了素净,添了哀戚。

    宝钗拜了薛明氏,坐在绣墩上,开口问道:“六婶娘这般……是为了秀春姑姑吧?”

    秀春,就是被拿住与人私通、叫薛穆氏当场打死的那个陪房。

    薛明氏正端着一碗清茶,茶香氤氲,为这个清丽的女子又添了一抹古韵。她无意隐瞒,直接与宝钗道:“是为了她……六年前,先皇后病逝,天家施恩,她与我一同被放出皇宫,我将她带在身边,相互扶持……没想到,竟然害她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宝钗盯着薛明氏的眼睛,缓缓道:“秀春姑姑掌管小库房三年,账目清清楚楚,从未出过错。我不相信秀春姑姑会做出这种事。”

    薛明氏抿了抿茶,淡淡道:“秀春被人下了药。”

    宝钗皱眉:“被谁?”

    薛明氏反问:“你说呢?”

    宝钗再进一步:“抱歉,我无法为秀春姑姑做什么……只感谢六婶娘,谢您昨晚特意去救我,免得我与秀春姑姑一样,无辜叫人损了名节。”

    其实,宝钗昨夜并未让薛明氏救着,但薛明氏还是挑起了眉,照单全收还反问:“你打算怎么谢?”

    宝钗承诺:“我定会让母亲还秀春姑姑清白。”

    薛明氏是个聪明人,又有意帮过她,宝钗并不愿放厥词去瞎承诺什么,只有这点,她定能保证。

    薛明氏点头,并不意外:“看来,报仇之事,还得我亲自来。”

    报仇?宝钗皱了皱眉,并不接话。

    薛明氏问:“大姑娘还有事吗?”

    宝钗起身,福了一福:“最近家里事一件连着一件,宝钗难以应付,特来向六婶娘请教。”

    薛明氏看着宝钗清淡的眉眼,不由收了收戾气,摇了摇头:“不过是祸起萧墙。”又道,“二房想掌权,想当家,尤其是二嫂,已经想了很久了。咱们几个妯娌心里都有数,只有大嫂叫她蒙在鼓里。大嫂心慈,她又一向会说话,大嫂叫她哄得迷糊,竟将外院的事儿全都交给了她。”

    没错。宝钗暗忖,薛穆氏要管后面胡同里寄居的灾民,也顺便将整个外院拉进了自己的管辖范围之内。

    “婆婆还在世时,与我说道过。其实挺可笑,大伯与二伯出生只相差一年,却是天差地别。老太爷跟随□□打天下,得了功勋可以恩荫子女,得荫的自然是大伯。继承家业的也是长子,就像都是皇商,这家业是大半皆是大伯的,二伯不过是跟着打理打理生意。二伯一直不服气,便想先生个嫡长孙,谁知,明明是二嫂先怀的孩子,大嫂早产,大公子又比二公子早了半个月。”

    这……宝钗方才反应过来,仔细想想,觉得比薛明氏说的还可笑:不仅是薛蟠比薛蛟大了半个月,自己与二房的一对双生姐妹花,薛文静与薛文姝,自己也刚巧比她们大十天!

    嫡长女的名头也是落在了她薛宝钗的头上。如此一算,宝钗忽然觉得,如果自己是二叔与二婶娘,定然已快憋屈死了。

    憋屈一回无所谓,憋屈十年二十年实在痛苦,就算憋不下去想杀人……其心可诛,但其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而且,二房那位薛蛟堂兄一表人才,谦恭守礼读书也不错,已经考上了童生——可薛家的“大爷”还是薛蟠,任他惹是生非胡作非为,这可叫人怎么说!

    不仅是宝钗听得哭笑不得,旁边的青鸾也心惊,如果六夫人说的是真的,那太太这些年对二太太诸多信任依仗……简直就是养了条白眼狼,而且越喂心越大!

    “还有一事,大嫂大概还没告诉你。你那位大舅舅打算给你保媒,打算说给荣国府二房的嫡次子。”

    宝钗:“……”

    青鸾终于忍不住了,咬着牙怒道:“六夫人!”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儿女亲事,哪该由个守寡的婶娘提出来?

    “你求我‘指教’,我便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爱不爱听是你的事。”薛明氏抿了抿茶,淡淡继续道,“是门好亲事,惹人眼红也不奇怪。”

    七品官的女儿,还是个商户,能嫁进国公府嫡枝,确实够惹眼的。

    宝钗定定神,制止还想说什么青鸾,缓缓问道:“六婶娘为何单独提起这条?”长远事,与眼下的艰难应该没什么关系。

    薛明氏意有所指:“没准有人认为,要是你不在了,这门好亲事就能落到别人兜里。“

    宝钗愣住,心道难道这就是二房一定要致她于死地的原因——怎么可能?虽然二房的两个妹妹与她年纪差不多,但是这门亲事是王子腾保的媒,也就是特意说给他外甥女的,若换了别人……如果真能让,她孔融让梨可以么?

    薛明氏却忽然站了起来:“我知道都已说完,大姑娘还未养好身子,早些回去歇着吧。至于我——该去给秀春报仇了。”

    宝钗一惊,而后猛然站了起来:“六婶娘打算做什么?”

    薛明氏莞尔:“昨晚是大姑娘亲自抓了人,不觉得少了些什么?”

    宝钗抿唇细想,忽然反应过来:少了一只鞋!

    昨夜那名男子露了一只沾满污泥的脚,也就是说,有一只鞋掉在了什么地方!

    那只鞋已经被找着了,就在薛穆氏陪房王嬷嬷的小院里,皱巴巴的烂鞋被撂在空地上,成了铁证。

    王嬷嬷也跪在院子里,她身边还有那被捆成粽子的男子。满头冷汗,王嬷嬷又惊又怕不住颤抖,却不敢求救,因为不只她的主子薛穆氏在这里,管家大太太薛王氏也在,正愤怒地命人搜查:“给我搜清楚了,看还藏了多少贼赃!”

    素净雅局居内,薛明氏与宝钗道:“昨夜你的丫鬟回去后,我便命人去找了大嫂。告诉她,二嫂院子里有人勾结外男,差点连累了你。”

    这不是薛王氏信不信的问题,而是下人勾结外男远比外男意欲对小姐不轨要好听、也好处理得多。

    宝钗凝视,缓缓问:“六婶娘所说的‘报仇’仅止于此?”

    薛明氏抚了抚绣桌上覆的白纱:“自然不是,冤有头、债有主。”

    正被抄检的杂乱小院里,一摊一摊的东西往外倒着。众人看得清楚,一个奴婢的屋里,抄出了上万两的银票,好些古董瓶玩,其中好些都是帐册上记成打坏了的,金银锭子粿子根本不计其数,直接抄出了整整三箱来!

    满院子皆是抽气声,薛家巨富,得脸的奴仆积财并不稀奇,可竟然能攒下这么多……怎么可能?

    随着更多的赃物被缴出,薛王氏的脸越来越青,王嬷嬷抖得噤若寒蝉,而一旁穿着深紫色衣衫的薛穆氏,勾勒得浓重的眉眼下皆是掩不住的紧张。

    忽然,周嬷嬷举着一样东西呈到薛王氏前:“太太,发现了一本账册,还有两封信!”

    账册和……信?顿时,薛穆氏的脸色灰败,摇摇欲坠。

    第七章

    周嬷嬷捧着账册和信走向薛王氏,薛王氏紧紧皱眉伸了手去接——谁都没想到,就在擦身而过之时,王嬷嬷忽然窜了起来,一把夺下周嬷嬷手中的信,揉成一团便往嘴里塞!

    周嬷嬷被推得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薛王氏气得脸色铁青:“反了,都反了!给我制住她!”

    两个身强体壮的婆子一左一右挟持住王嬷嬷,可这老嬷嬷宛若疯了一般,两手如钢钳一般死命将信往嘴里塞,梗得眼珠爆出面目狰狞。

    制人的婆子一低头,就见王嬷嬷的脸扭曲如鬼魅,不由受惊松了手,王嬷嬷竟然捂着喉咙直直冲出,正对着院中那口深井,脑袋一闷便直直栽了下去!

    变故太快,所有人都愣住了,直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薛穆氏仿佛受不了刺激,身子一软,瘫倒在了身侧丫鬟的怀里,引得丫鬟尖叫:“不好了,二太太厥过去了!”

    薛王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道:“还不快将二太太抬回去,叫大夫!”

    院里一片兵荒马乱,一众人簇拥着薛穆氏往外走,却不成想,迎面撞上两个人:“六夫人……大小姐?”

    薛明氏款款而来,紧跟其后的自然是宝钗。

    “宝钗?”薛王氏不由皱眉,作为当家长嫂,又受婆母临终所托,她自认从未苛待过这个守寡的弟妹——可这并不代表她希望自己乖乖的女儿跟个不安于室的女人太过亲近。

    宝钗上前扶住薛王氏,瞥了一眼院中之井:“母亲,人命关天,还是先把王嬷嬷救上来再说吧。”

    薛王氏愣住:“救……”

    女儿用个“救”字,就代表肯定人没死。薛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慌慌张张的,都没察觉出——人是跳下去了,可是压根没听到落水该有的“噗通”声!

    被王嬷嬷跳井弄得差点心脏停跳婆子也终于反应过来,大着胆子凑近往井里一瞅,顿时吓一跳:“太太,井里、井里有个网,将人兜住了!”

    薛明氏上前一步,对着薛王氏福了福:“大嫂莫怪,这网是我让放的。您也知道,前几日,金莺那傻丫头为保清白投了井,虽是干干净净的姑娘家,可到底……我怕污了井水,便在昨夜让人将临近的几口井全都盖了网,暂时封起不用。”

    井里的网不是麻绳所织,而是又细又韧的丝线铰成的。王嬷嬷落在其中被网成了个白绒绒的茧子,四肢蹬啊蹬的,怎么都挣不开,只能用暴突的眼睛死死瞪着人,脸上的褶子一皱一皱,活像只暴怒的癞□□。

    捆个奴仆都用丝,“珍珠入土金如铁”的薛家简直奢靡到了极点——宝钗在心里如是叹着,眼睛却瞟向了薛明氏,她六婶娘刚刚登场,这出戏还未到精彩的时候。

    薛明氏对王嬷嬷愤恨的眼神毫不在意,又像薛王氏福了福,动作极为优雅:“我在井里放丝网,本该告诉这位王妈妈一声。可王妈妈昨夜兢兢业业地巡了院子,半夜还未回,刚巧错过了。”

    所以今天这蠢婆子才会傻乎乎地跳井,跳进了别人早已设好的套里。

    宝钗暗暗在心里叹服,仅仅是两句话,薛明氏说得极有水平,既在明面上圆过了私自设网一事,又提醒了薛王氏:“前几天”金莺投井,是以死保住清白;“昨夜”外男入侵,险些毁了她薛宝钗的清白。

    关系到自己宝贝女儿的名节,薛王氏怎么能让?怎么都得审清楚,把王嬷嬷这“勾结外男”的罪名给坐实了才行!

    薛王氏一咬牙,怒道:“把这老货的下巴卸了,把信掏出来!再把那账本拿来,我倒要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薛明氏已退到一边,不干涉当家大嫂的决断,只是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随意往后一瞟,只见薛穆氏依旧躺在丫鬟的怀里,依旧“晕厥”着。

    宝钗则快步走向井边,不顾肮脏、亲手捡起婆子嘴里的碎信。看得清楚,账本无关紧要,这几封信才是重点。

    两封厚信没那么容易吞,沾了唾液也只是糊了几个字,宝钗展开、拼起,一目扫过,不由紧紧皱眉——几乎是下一刻,宝钗将信卷进了手帕,捏在手心,沁出一层薄薄的手汗。

    另一头,薛王氏也已经看完了账本——这不是一个刁奴的私账而是二房的公帐:薛穆氏趁着帮忙管家的机会,挪用了家里的银子,让那刁奴在外头放印子钱兹息,已经持续了半年之久。尤其是最近,水灾当头城里囤钱囤物资的极多,薛穆氏趁机挪了薛家商铺里的存货出去卖,赚了好大一笔。

    毫无疑问的,从王嬷嬷屋里抄检出的那堆银票银锭都是贼赃,整个二房的贼赃。

    薛王氏气得身体发抖,嘴唇不断哆嗦。白眼狼,她养了那么多年,真的养出了一条白眼狼!

    薛明氏悄然走来,瞥了一眼账本,再瞥一眼紧绷身体的“昏迷”的二嫂,不由摇了摇头,叹惋一般:“真没想到,二嫂竟然做出这种事。这可万万不能让徐大人知晓。徐大人最恨盘剥百姓,而现在大公子还在牢里……”

    这又提醒了薛王氏:若是此时薛家叫徐龄拿住盘剥百姓,还被关在应天府大牢里的薛蟠还不知道会受怎样的罪。

    薛王氏性子绵软,加上家境优渥也不太在意钱财。薛蟠与薛宝钗这一儿一女是她唯一的死|||穴,薛明氏戳得精准,她怎能不怒?

    “拿盆水来,将二太太泼醒!”

    一桶水提了上来,“哐当”还晃着冰块,冷得刺骨,这真泼上去还了得?

    薛穆氏是不醒也得醒,装着“悠悠转醒”的样子,虚弱地捂着胸口,惊怕万分:“大嫂,出什么事了?王妈妈,你、你还活着?”

    踉踉跄跄着,薛穆氏正想扑到王妈妈跟前,脚边却忽然飞来一本账册,啪得落地,还有薛王氏怒气冲冲的逼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薛家哪里苛待了你们二房,需要二太太亲自在外头放高利贷来挣钱!”

    二太太前头顶这个“二”字,在大太太死之前,永远都做不了管家太太。可直到今日薛王氏才发现,她这个二弟妹最近总爱穿深色,尤其是今天一身掐金丝的紫色长裙,流光水滑、矜持贵气的另一面是厚( 穿越红楼之冷美人 http://www.xlawen.org/kan/41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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